变译观的演进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5变译理论研究6(批准号98BYY003)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黄忠廉(1965-),教授,博士生,研究方向:翻译理论研究收稿日期:2001-11-11(修改稿)
2002年第8期总第161期外语与外语教学
For eign L anguages and T heir T eaching
2002,l 8Serial l 161
变译观的演进*
黄忠廉
(华中师范大学翻译研究中心/语言与语言教育研究中心,湖北武汉 430079)
摘 要:变译是译者据特定条件下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采用变通手段摄取原作有关内容的翻译活动,本文考察了变译观念的演进过程。

关键词:变译;翻译观;演进
Abstract:T ranslation variation is an activit y aimed at deriving the contents concerned from the orig inal by using the appropr-i ate adaptations such as supplement,deletio n,edition,summarizat ion,reduction,combination and r emodeling in the lig ht o f the special needs of the readers.T 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evolution of the translat ion variation.
Key words:tr anslation variation,evolution,ranslation outlook
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6038(2002)08-0046-04
1.对变译的感性认识
本文要说的/变译0,亦可称为/非全译0或/非完
整性翻译0,是相对于原作及其全译或完整性翻译而言的。

不妨先看严复的一个译例:
T hey may all be regarded as contriv ances for enabling a person to know the truths which are needful to him,and to know them at the prices movement at which they are needful.O ther purposes,indeed,are also served by these operations;for instance,that o f imparting our know ledge to ot hers.But,v iewed with regard to this purpose,t hey have never been con -sidered as within t he province of the logician.T he sole object of L ogic is the guidance of one .s own t houg hts ,(A System of Logic,Collected Wor ks of John S tuar t M ill,volume vii,p.6.)
人之生也,非诚无以自存,非诚无以接物。

而求诚之道,名学言之。

夫求诚所以自为也,而有时乎为人。

为人奈何?设教是已。

教人常以言词,然其术非名学之所治。

名为所治者,不外一己用思求诚之所当然。

(严译:5穆勒名学6部首引论,4-5)
王晖(1997)曾作试译,现抄录,以便比较:
它们(指逻辑学的命名、分类、定义及其他程序)可以被看作是一些设计,这些设计使人能够了解他所必需的真,这些真在特定时刻为他们所需要。

这些程序也服务于其他目的。

例如,把我们的知识传递给别人。

但是,就这个目的而言,它们从未在逻辑学的范围内被考虑。

逻辑学的唯一目的
是指导个人的思想,,
王晖认为,严复是精通中英文的学者,其遣辞造句决不应理解为/误译0。

在严氏心中,/真0不仅是一种自然真理,而且是一种道德知识。

名学作为/求诚之学0以命名、概念、分类、界定的方式获得真理。

穆勒的主观论的逻辑学在严复的译文里自然地被赋予了道德的含义,并与儒学的/为己0与/设教0观念一道获得了内在的关联。

窥斑知豹,由严复的一篇译文处理,大致可以看出一个/变0字,即译文与原文有所不同,有所变化,而且这一变化,还是常规意义上的不同,不是译作与原作细微末节、微观意义上的差异,微观上的不同无论是主观原因,还是客观原因,总是存在的。

而例中的不同之变则是译者主观努力的结果,这一变化是宏观的变化,其中有内容上的变,也有形式上的
变,当然原作的风格也随之而变。

这种义变、形变乃至风格变的翻译活动,就是/变译0,是/变译理论0研究的对象。

2.变译观念的萌芽
变译现象并不是没有引人关注。

远的不说,稍近有张中岳(1951)提出的/译自然科学可以改动原文0;最近的有香港浸会大学的周兆祥博士。

(1998:39)周博士认为:由于社会改变及思想进步,近年来社会上的翻译,/逐句逐段全文照译0(简称A 方法)的越来越少,反而译写、节译、编译、改写、改编、重述的(简称B 方法)多起来)))于是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明明是用B 的方法办事,却在意识上坚持B 不是翻译,只
有A才算是正确,但同时自称为翻译A的行业,有意无意间把大家最需要、最欢迎的B方法贬为旁门左道。

周博士宁愿用A和B指代两种观念或两种方法,但未提炼出涵盖二者的概念,非常可惜。

笔者提出比较完整的变译概念也历经了几年的过程。

1995年在成都召开的第五次全国科技翻译学术研讨会上,笔者宣读了521世纪中国科技翻译展望6一文。

在/对策0一节中强调要/加强国外科技信息开发研究0,其中包含三点: 1)国外一次文献的开发研究,采用最简练的信息形式即摘译和编译去粗取精,将国外的新理论、新方法、新技术和新工艺传播给国内;2)国外二次文献的开发研究,对一次文献进一步加工、提炼、压缩和整理,以便科技人员更好地利用一次文献;3)国外三次文献的开发研究,指采用综述和述评方法将一次文献中与各种专题相关的信息加以综合、归纳、分析、对比、浓缩和凝炼,编著成全面、系统论述各种专题的信息。

(黄忠廉,1996)
当时只是出于笔者的翻译实践,将外国文献的翻译从/传输0的层次提高到/开发0的层面上来,对原文信息在内容和形式上进行部分改变,以达到有效利用、开掘、研究信息的目的,使国外信息的潜力得到充分的和有针对性的发挥,促其价值向使用价值的有机转换。

该论文涉及的变译方法有:摘译、编译、缩译、综述和述评。

3.变译概念的雏形
随着对国外信息开发的认识的深入和笔者从事非完整性翻译实践的增多,基于这一开发方法是在某种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下发展起来的,我们把此前所研究的传统翻译方法(如增、减、拆等)视为微观方法,从更宏观的角度总结出另一类翻译概念)))/翻译变体0,并于1997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召开的首届大型/国际翻译学术研讨会0上以5翻译变体与国外信息开发方法研究6为题,同与会者交流、讨论,得到一定的反响和赞同。

笔者认为/翻译变体0是相对于全译而言的,以往我们从原文文本出发,对翻译之正体)))全译(即完整性翻译))))的内部问题研究较多,而从翻译的外部功能角度对翻译的变化形式)))翻译变体)))则缺乏系统的研究。

所谓翻译变体,是对国外信息的形式采用扩充、取舍、浓缩、补充等方法传达信息的中心内容或部分内容的一种宏观方法,包括摘译、编译、译述、缩译、综述、述评、改译、译评、阐译、译写、参考译等10余种。

至此仅从信息形式通过几种方法切入内容的变化,仍将翻译变体定位于方法层面上,但突出翻译变体的长处:翻译所要传输的是信息内容,却受制于信息的形式,在处理内容与形式的矛盾上,它能提供一整套变通和开发的方法。

所以,翻译变体是一种有别于微观翻译技巧(或方法)的更宏观的翻译方法。

4.变译观念的发展
上述认识的成形也得益于把严译实践作为变译现象个案的考察。

1998年是严译名著5天演论6刊行和严氏/信达雅0三字说提出100周年。

1997年笔者将严译与原作Evo-lution and Ethics拿来比读,作了一些读书札记,有如下收获:
严复的翻译思想的另一半/非正体0)))变译是亟待挖掘的宝贵财富。

重读严译可知,他的变译皆因时而作,是从社会与读者角度来摄取域外文化思想的,而不是完整的输入。

他的变译显然不同于通常的微观翻译技巧,它是更宏观的翻译手段,虽/非正法0,却是特定条件下特定程度上的最具特效的方法,需深入研究。

这是比/信达雅0更能指导人们的实践性理论。

严复的变译很有总结的必要,更需要切实地研究其具体操作的理据。

将严复翻译思想研究梳理一遍,有助于全面认识严复的翻译思想的既得成果,也有助于进一步挖掘其宝贵的思想财富。

总的来说,1996年前研究主体是/信达雅0之争,1996年后开始关注/达旨术0。

百年内,同一观点不断重复,推崇的、反对的、部分赞同的、改进的,不一而足,但无多大新意。

应把严译及其主张置于更大的文化背景下,研究域外信息的摄取方法。

严译名著并非/尽善尽美0,却对中国文化、政治、经济、法制等方面产生了巨大影响,其中奥秘值得研究;/信达雅0与/达旨术0的关系值得重新思考。

100年来,严氏所言被研究再三,所为被遗忘殆尽。

从严氏所言倒回来探究其所为可知:信达雅是严复变译思想的高度,达旨术是其翻译思想的低度:高度让人明确方向,低度能指导人脚踏实地地翻译。

严氏达旨术效果显著,是与信达雅相并列的翻译思想,其实践价值未被人们充分认识。

其达旨术至少可以总结出几种,如摘译、编译、译述、译评、综述、述评、译写等,它们高度集中于严译名著。

达旨术不是微观的方法,而是最有效地利用国外信息的宏观方法,其对实践的指导作用可能是信达雅所不能替代的。

(黄忠廉,1998a; 1998b;1998c)
总结上述研究,结合严译实践,深究/信达雅0与/达旨术0的关系,可以证明:严译理论原理与实践原则并不矛盾,矛盾是后人自立的;信达雅是非全译(翻译变体)的理论原则。

达旨术是相应的实践原则,二者的关系是内在统一的;严氏之/信0并非全信于原著,而是取信于读者。

信达雅均为争取读者的招数;达旨术是特定历史时期产生特定翻译理论/信达雅0的特定基础,同时又是后者指导下的特定实践原则。

统一/信达雅0和严译实践的研究,可作为译论研究的分水岭,一面是全译研究,一面是变译研究。

1998年在北京外国语大学召开了/国际俄语学术研讨会0,我们进一步发掘变译的科学内涵,以5变译理论:21世纪的翻译学说6为题参加了会议,在文中对1997年提出的/翻译变体0概念又略作了改进:变译(翻译变体)指的是译者据读者的特殊需求采用扩充、取舍、浓缩、阐释、合并、改造等变通手段摄取原作的中心内容或部分内容的翻译活动。

/变译0与/翻译变体0的并用表明变译概念发展处于过渡期。

遵循新的理论概念逐步抽象化的规律,变译是对翻译变体的再
度概括、再度抽象与凝炼。

同时,强调变译是人的行为,归根结底仍是人类所从事的一种翻译活动,机译目前无法涉及。

突出变译是满足读者特殊需求,将传达信息的手段定位在变通层面上,用/摄取0代替/传达0更能有别于全译。

摄取是有效的吸收,吸收之中有选择、有取舍、有消化、有反嚼,不是一般的完完整整的输入。

1999年在5外语学刊6上厘定了这一既旧又新的翻译现象的概念,为了变译术语体系的统一与规范,参考王铭玉博士的建议,将/参考译0简称为/参译0,同时阐述了变译研究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以及变译研究的基本内容。

1999年12月笔者在白俄罗斯留学期间参加了在明斯克举行的 ¶ÃÁŲ½º¼±¿Ã¼±Ñ¿±ÅÉ¿±Ñ¼À¿Æ¶Â¶¿ÈºÑ±ÃÁºÂ±¿ÄÀ³(/全国研究生学术研讨会0),作了题为 ³ÀÁÂÀÃÅÀ³±Âº±ÈººÁ¶Â¶³Àµ±( ű¿Î ¸Å¿Î½Ñ¿Î,1999)的大会发言,结合俄苏时期的翻译实践阐述了变译研究的必要性,展望了变译理论研究的前景。

循着这一思路,利用大量的例证,我们探讨了变译的操作方法问题,写成5翻译变体研究6。

(黄忠廉,2000)本书研究了变译理论的实用问题,即摘译、编译、译述、缩译、综述、述评、改译、译评、阐译、译写、参译等具体变译方法和操作原则,具有很强的实际指导作用。

书名是在听取了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翻译理论与实务从书0主编罗进德先生的意见后定下的,原本直接用/变译0概念,怕读者一下子难以接受,也影响对该书内容的透射,但在书中基本采用了变译这一概念。

变译的研究拓宽和加深了译界对翻译本质的认识,在5翻译本质论6中我们(2000:220)提出了新的翻译概念,即翻译是译者将原语文化信息转换成译语文化信息以求得二者相似的思维活动和语言活动,并将它分为窄式翻译(翻译是译者将原语文化信息转换成译语文化信息并求得风格极似的思维活动和语言活动)和宽式翻译(翻译是译者将原语文化信息转换成译语文化信息以满足读者特定需求的思维活动和语言活动),窄式翻译即是传统要求的全译,宽式翻译相当于本文所说的变译,只不过变译是把这种翻译观更加专门化和具体化了。

5.变译观的确定
1999年在申请国家/九五0社科基金项目5变译理论研究6时,我们就直接使用了/变译0概念,这一概念逐渐为译界和译论界所认识、所接受。

通过两年多的国内和国外研究,笔者对变译的认识又向前推进了一步,最终提出了变译的基本概念:变译是译者据特定条件下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采用增、减、编、述、缩、并、改等变通手段摄取原作中心内容或部分内容的翻译活动。

(黄忠廉,2001;2002:96)变译作为变译理论的核心概念,作为基石,增、减、编、述、缩、并、改作为变通手段,摘译、编译、译述、缩译、综述、述评、改译、译评、阐译、译写、参译作为变译方法,它们相互作用,共同展开了变译理论的画卷。

2002年我们将这一概念又作了简化:所谓变译,指译者根据特定条件下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采用变通手段摄取原作有关内容的翻译活动。

(李亚舒、黄忠廉,2002)将7种变译手段增至8种,即加上了新的变通手段/仿0。

变译的最终概念的进步之处在于对变译的对象的限定又前进了一步,使变译的运用范围更加明确:为了满足特定条件下特定读者的特殊需求。

同时对变通手段的归类更加细致准确,更加凝炼,由/扩充、取舍、浓缩、阐释、合并、改造0变为/增、减、编、述、缩、并、改0,这一提炼是从变译定律研究)))5翻译变体研究6中得出的,因为11种变译方法(方法体系是开放性的,还可继续试验和总结)正是由7种变通手段构成的。

6.结语
变译观念从国外信息开发方法到翻译的变体,进一步抽象到变译,直至确立,经历了一个由现象到本质的认识过程,反映了整个变译研究的深化过程,从变译现象研究到变译理论的提出,变译研究现已初具比较完善的体系,即变译现象、变译定律、变译理论和变译人才培养[1]四个层面。

注释:
[1]国家教育部高等学校外语专业面向21世纪教学内容和课程体系
改革项目5俄汉翻译开发教程6。

参考文献:
[1]黄忠廉等.21世纪中国科技翻译展望[J].中国科技翻译,1996(2).
[2]黄忠廉.翻译变体与国外信息开发方法研究[Z].北京:国际翻译
论术研讨会,1997.
[3]黄忠廉.重识严复的翻译思想[J].中国翻译,1998a(2).
[4]黄忠廉.严复翻译思想研究百年回眸[J].福建外语,1998b(3).
[5]黄忠廉.严复翻译思想的另一面[J].中国科技翻译,1998c(4).
[6]黄忠廉.变译理论:21世纪的翻译学说[Z].北京:国际俄语学术
研讨会,1998d.
[7]黄忠廉.变译(翻译变体)论[J].外语学刊,1999(3).
[8]黄忠廉.翻译本质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a.
[9]黄忠廉.翻译变体研究[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2000b.
[10]黄忠廉.变译研究体系[Z].青岛:全国译学学科建设会议,
2001.
[11]黄忠廉.变译理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2.
[12]李亚舒、黄忠廉.5科学翻译学6论纲[Z].重庆:全国第十次科技
翻译研讨会,2002.
[13]王晖.严复的三个世界[Z].学人(第12辑).南京:江苏人民出
版社,1997.
[14]张中岳.翻译自然科学可以改动原文[J].翻译通报,1950(2).
[15]周兆祥.翻译与人生[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8.
[16] ű¿Î ¸Å¿Î½Ñ¿Î, ³ÀÁÂÀÃÅÀ³±Âº±ÈººÁ¶Â¶³Àµ±,
¶ÃÁŲ½º¼±¿Ã¼±Ñ¿±ÅÉ¿±Ñ¼À¿Æ¶Â¶¿ÈºÑ±ÃÁºÂ±¿ÄÀ³,21µ¶¼±²ÂÑ1999´., º¿Ã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