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_岑参边塞题材诗歌创作异同及其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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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唐诗人中,高适和岑参在艺术上的关系,颇像王维和孟浩然:都是在一个总的艺术风格下,放出各自的异彩;或者说,以各自的创作风貌,构成同一个流派。宋严羽说:“高、岑之诗悲壮,读之使人感慨。”[1]明胡应麟说:“高岑悲壮为宗。”[1]

一、高适、岑参边塞诗之悲壮的艺术风格

“悲壮”作为高、岑边塞题材诗歌创作的共同风貌,并非出自偶然,而是以文学发展的时代因素和二人的个人因素作为基础的。

首先,从文学思想发展而言,诗至盛唐,如殷璠所言“声律风骨始备”。在其《河岳英灵集》中,所选各家“言骨气则建安为传,论宫商则太康不逮”[2],把风骨作为其选诗的标准。他也概括了不少盛唐诗人对于风骨的追求,比如,说崔颢“晚节忽变常体,风骨凛然”;说高适“适诗多胸臆语,兼有骨气,故朝野通赏其文”[2]。可以说陈子昂所向往的“气凌云汉,字挟风霜”在盛唐诗人手中才得以实现。高、岑诗之“悲壮”,既是建安遗响,也是盛唐之音,是盛唐昂扬情思与壮大气势的张扬。高、岑正是为这个文学潮流所促成的两个有突出成就的诗人。

其次,从二人出身、教养、生活经历和思想而言:第一,他们都出身官僚家庭,早岁孤贫,承受着家门昔荣今悴的巨变;第二,他们怀抱理想,积极用世,却求官不遂,所授官职卑微;第三,都有立功边塞之志,曾周旋于幕府,从军边塞,亲自体验过豪壮、艰苦的军旅生活。所有这些在他们诗歌中都留下了“悲壮”的印记。

二、高适、岑参创作巅峰期的不同及其原因

然而,同样以边塞诗作为自己创作的巅峰期,却出现在两位诗人不同的人生阶段中,时间差,是高、岑边塞诗创作最大的不同。高适的创作成就,集中于在入河西哥舒翰幕府之前,也就是两次蓟北之行,这正是他仕途失意浪游边地之时。而岑参的创作成就却与自己的仕途得意紧密相关,前后两次分别在高仙芝、封长清幕府作幕僚,长达四年出塞西域的戎马生涯使他的边塞诗大放异彩。

不一样的两番际遇与心情却成就了同一种风格题材的诗篇,这不得不引人深思。探究其因,这与高、岑二人的人生观、价值观、性格和气质情怀上的特性有着本质的联系。

从盛唐诗人普遍的价值取向和精神风貌而言,他们有着强烈的入世精神,进取功名之心都很强,所以高适有“男儿争富贵,劝尔莫迟回”,[3](《宋中遇刘书记有别》)岑参有“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3](《银山碛西馆》)目标之高,动辄以公侯自许。基于这种自信自负,盛唐士人相当重视

第27卷第6期2010年12月

晋中学院学报

Journal of Jinzhong University

Vol.27No.6

Dec.2010

高适、岑参边塞题材诗歌创作异同及其原因

李雪

(河北大学人文学院,河北保定071002)

摘要:高适、岑参同是盛唐边塞诗创作诗人,诗歌创作总的艺术风格为“悲壮”。然而二人边塞诗创作又有着不同的特点,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边塞诗创作的巅峰期出现在了二人完全不同的人生阶段中。造成差异的原因有很多种,包括高、岑二人的价值观、人生态度以及性格气质,这也决定了高、岑边塞诗在格调、内容、表现手法、风格和接受文学遗产影响等方面的差异。

关键词:高适;岑参;边塞诗;异同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3-1808(2010)06-0012-03

[收稿日期]2010-08-16

[作者简介]李雪(1985-),女,河北徐水人,河北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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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体人格的自由和独立,常有一副傲世心态。初唐王勃“未尝下情于公侯,屈色于流俗”已开先声,于是高适“耻预常科”,李白则向往一鸣惊人的风云际会。然而现实却是十分残酷的,官僚机构容量有限,干谒权贵趋于流俗,以及服从于官僚体制的一元化权力逻辑,使士人在入世途中渴望葆有的个体独立意识与人格受到排斥和瓦解,且承受着巨大的思想冲突和精神痛苦。这是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政治家与布衣之士的分歧,是士人的独立意识与官僚体制的矛盾,也是诗人精神世界的矛盾,是入世精神与对人格独立、个性自由追求的矛盾。他们之中,有的因此完全异化为皇权的工具,有的辗转于难以自解的苦闷中,有的干脆随缘任性,寄情自然。

士人在这种矛盾的人生观价值观上的取舍,以及如何看待和化解自己精神世界的矛盾,对他们不同阶段创作的优劣成败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就高适而言,为什么《塞上》《蓟门五首》《燕歌行》等名篇都集中在仕途失意之时?而在仕途显达之时,却只有寥寥数篇且价值不高?第一,高适是一位执着功业锐意仕进,具有浓厚的世俗功利性色彩的诗人,他的生活态度是现实的。以诗为证,高适步入仕途之前的诗多为寄赠、酬和之作。有所谓“知己”朋辈之间的投契、勉励,还有的是求得权要赏识、援助的。在这些作品中,高适好用“感激”二字抒怀,如“常怀感激心,愿效纵横谟”,[1](《塞上》)“平生怀感激,本欲侯知己”,[3](《宋中送族侄式颜》)将诗作为其表达经时济世之心的手段;第二,高适是一位胸怀拓落气度慷慨又十分理智的诗人。他对李白的飞扬跋扈、纵饮狂歌是不以为然的。可以说,他的功利之心大于一切,成为他在入世之前所渴望的独立人格。这也使他成为了一位比较单纯的诗人,可以比之他人更能较为轻松化解自身矛盾的诗人。所以,仕途难通时,高适不以狂放求适意,也不向空明虚静求超脱,而是以“穷达自有时”的达观自信更加坚持对功名的不懈追求。

也正是这种价值取向和性情,出现了高适创作高峰与仕途显达相违背的局面。官位低下敢于揭露社会矛盾,长期浪游广泛地接触社会,使他前期的创作无论从题材还是境界上,都具有深度和广度。任职哥舒翰幕府到晚年显达,使高适无论是从创作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大打折扣。在他晚年十年的政治升迁中,只有十首。政治地位的提高,个人功名的实现也往往使他忽视了现实的土壤,缺乏现实的批判

性,而多了一些盲目歌颂、不分善恶的作品。如《九曲词》夹杂着对追求爵禄的庸俗捧场,《李云南征蛮诗》竟歌颂了一场非正义的战争。

与高适相比,岑参似乎更具有“诗人的气质”。首先,岑参是一位情感细腻的诗人,这使他擅长发挥诗的抒情特质。这是由他的家庭及性格决定的。岑参曾祖父文本,伯祖父长倩,堂伯父羲,都曾官至宰辅,羲于玄宗时得罪伏诛,从此家道中落。而岑参个人求官不遂的遭遇,使他感到世路崎岖人生反复。一方面,怀抱渴望功名重振家业的理想,另一方面,却要接受家门昔荣今悴的巨变和怀才不遇的现实,这种无法化解的矛盾使岑参的情感丰富和细腻敏感起来,于是在作品中往往表现出一种近乎绝望的苦闷,贯穿于他任职、隐居、出塞和晚年被贬的一生中。这类作品格调不高,内容贫乏,艺术上也很难有突破,然而情感上却获得了一种压抑中的真实。而当他第二次出塞,自觉受到封长清赏识时,情绪却是异常开朗和昂扬,于是以极大的热情张扬着时代精神、民族精神和他所特有的生活激情,从内容和情感上都做出了一次有力的前所未有的延伸。《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等成功的作品,不仅将写景尚巧的艺术特色在边塞诗中发展为“奇壮”,而且在真切的生活体验的基础上充分发挥想象力,使其诗歌“奇”得扎实、有力。

其次,岑参是一位生活情趣丰富的诗人。岑参喜爱山水,不同于高适的唯仕宦为意,也不同于王维的只求寂静,他是真正的体味自然,从中找寻快乐和慰藉。他并不像高适唯功名为念,他对自然山水、日常生活始终充满着新鲜感和兴趣,如杜甫诗云“岑参兄弟皆好奇,携我远来游渼坡”。[4](《渼坡行》)殷璠评岑参写景诗“语奇体峻,意亦造奇”,[4](《河岳英灵集》卷中)说明岑参在艺术上的创造性是十分高超的,不仅炼字,语求奇警,而且炼意,追求构思独特,想象奇特。因此,出现了像“涧水吞樵路,山花醉药栏”(《初售官题高冠草堂》)、“愁客夜舟里,夕阳花水时”(《还东山洛上作》)这样或明丽或瑰奇的写景佳句。然而岑参大部分写景作品为摹象,并没有多少主体感情融入,使其思想情感并不饱满。直到岑参再入西域,其所写的边塞诗的写景艺术才运用到了极致:奇特峭拔,“度越常情”,如“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等,想象奇特,感情充沛,在真实的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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