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的反讽语用解读

《窈窕淑女》的反讽语用解读
从语用学言语行为理论角度分析名剧《窈窕淑女》中的反讽言语和人物的反讽命运，以揭露批判社会弊端和人性弱点，呼唤自我意识的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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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反讽的语用分析
反讽（Irony）的传统定义是指亚里士多德对反讽的界定：所言与所指恰好相反，即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

一般而言，反讽有言语反讽和情景反讽两类。

在日常生活和交往中使用最为频繁也最为简单的就是言语反讽，因此作家们在文学作品中也大量使用反讽来达到所期望的艺术效果。

情景反讽也叫命运反讽，贯穿作品始终。

语用学谈到反讽时，会将其与言语行为理论联系起来。

言语行为理论的创始人Austin提出语言不仅是用来陈述和描写的，也是用来实施某一种言语行为的。

他认为，要使言语成功地有所为，即通过言语成功地实施某一行为，有三个条件必须满足，其中之一便是说话人必须对自己说出的要去实施的行为抱有诚意。

Searle也把诚意条件（sincerity condition）看作是实施任何言语行为时所固有的必须条件。

而反讽的正话反说和反话正说是说话人真实的言外之意的否定，是故意违背了言语行为理论中的诚意条件从而达到说话人的说话目的。

说话人在使用言语反讽时还常常借助语调、语境、表情等来达到使听话人领会到其中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反讽是说反话，但它的目的又是要让听话人能领会到说话人的真实意图。

只有过分的夸大和做作的言语才可能使听话人觉得说话人所说与其实际要表达的意义并不相同，从而开始探寻说话人的真正的言外之意。

正因为反讽的话语通常都是夸张和做作的，所以文字才会变得风趣幽默又能达到深刻讽刺或抨击的功效，由此反讽成为文学家在文学作品中揭露社会和生活中各种丑恶现象的利器之一。

二、《窈窕淑女》的反讽特色
《窈窕淑女》是英国戏剧家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写于1912年的作品。

这部戏剧讲述了固执傲慢的语言学家息金斯与人打赌看他是否能通过对一个贫贱的街头卖花女的语言、语音和外表的重新包装，让她变成一位高贵出身的公爵夫人——窈窕淑女。

整部剧作反话成篇，妙趣横生，语言诙谐幽默，揭露了种种社会弊端，辛辣地讽刺了资产阶级的伪善。

这出戏剧之所以长期受到人们的喜爱，正是因为人物间的反讽对话与人物的反讽命运极尽批判嘲讽之能事，带给读者观众以淋漓畅快之感。

（一）人物间的反讽对话
Searle认为言外行为基本上可以分为五大类：阐述类（representatives）、指令类（directives）、承诺类（commissives）、表达类（expressives）和宣告类（declarations）。

按照这一标准，Haverkate在A Speech Act Analysis of Irony（1990）一文中对传统反讽进行了开拓性的研究，将反讽分为四类：阐述性反讽、指令性反讽、表达性反讽和承诺性反讽。

其中阐述类反讽是主要的，而宣告类不存在是否违反诚意，所以宣告类的话语不具备反讽性。

《窈窕淑女》是一出戏剧，人物间的对白是读者和观众了解内容的主要渠道，也正是通过大量对话，人物的心态和情感才得以表露显现。

整个作品中，人与人之间相互责备、讽刺、挖苦、嘲笑，让观众深刻地认识到资产阶级的伪善、冷酷无情和看似道貌岸然背后的名利之欲。

本文将主要从Haverkate对反讽的分类来分析《窈窕淑女》中的反讽对话。

1.阐述类反讽
“阐述类”的言外之意是使说话人对所表达的命题的真实性作出承许，也就是说他必须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而阐述性反讽是指说话人本人不相信话语的真实性却又故意表达出来而产生的反讽。

也就是说话人表达的话语与其想表达的真实意思相反，而说话人希望听话人能依靠语境、语气语调和表情动作来领会自己的真实意图。

阐述性反讽的目的主要是通过赞扬来责备或通过贬低来褒扬。

第二幕中，当伊莉莎的父亲杜立特尔得知女儿去了息金斯那里时，便趁机找上门向息金斯讨点钱用，没想到被息金斯看准弱点，嘲笑了一番：“辟克林，这人的文学细胞很多。

你瞧他说话很有节奏，十分流利，像他刚说的一连串。

实在是饱含感情的呀！其实这也算是威尔斯人的特性了。

而这正体现了他们的精明。

”从杜立特尔的衣着和言语，说话人已经知道他只是一名环卫工人，也没有文化。

但说话人故意将听话人抬高说其文学细胞很多，说话有节奏很流利，为的是让其明白一名下等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应该到这里来闹事。

同时听话人打着维护女儿的幌子而来，事实上却不是因为爱女心切而来，所以一心只想着钱的杜立特尔“实在是饱含感情”也是不存在的，而说话人故意反话正说来讽刺听话人使其明白用此来威胁自己是行不通的，也是不可能的。

2.指令性反讽
“指令性”的言外之意是说话人试图让听话人去做某一件事；它的适从向是客观现实适从话语；所表达的心理状态是希望或者愿望，即说话人试图让听话人去做某事。

在此类反讽话语中，说话人指令听话人去做某件事，然而听话人根据语境或常识，判断说话人不可能要求他做此事，听话人会根据关联原则去判断说话人的真实意图，此时，话语就具有反讽意味。

在第二幕中，因息金斯说如果伊莉莎包装后会有很多男性会被她迷住，伊莉莎觉得受了侮辱，便说他是疯了，还赌气要走，这时息金斯说道：“是吗？我疯了吗？好，别斯太太，你不必替她买新衣了，只管把她推出去。

”在这里，说话人指令听话人不给第三人做新衣并且还要赶她出门，实际上只要亲身经历了整个事件，无论是戏剧中的人物还是戏外的读者观众，都会认为这不是说话人的真实意图。

说话人对卖花女的口音十分感兴趣，还与另一位语言学家辟克林打赌要把她包装成为一位高贵的夫人去参加外国大使花园酒会，如果成功了，他就会被认为是现代最了不起的语言学家并且还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说话人非常高兴地答应了这一赌约，兴奋异常，满脑子都是如
何将“脏兮兮的卖花女转变成一位尊贵的公爵夫人”。

所以，说话人让伊莉莎回去是不可能的，他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要她知道如果没有他，她永远就是流落街头满口乡音的卖花女。

别斯太太作为听话人当然知道辟克林是不可能赶她走的，但是别斯太太对伊莉莎报有同情心，认为她不应该成为没有自己生活的试验品。

3.承诺性反讽
“承诺性”的言外之意是说话人对实施话语的命题内容所描述的行为承担义务。

此类话语是说话人要求自己承担某种义务或责任，其前提是说话人希望并且也相信自己具备这种能力去完成承诺。

如果说话人不希望或是不相信自己具有完成自己所提出的承诺的能力，那么此时话语就具有反讽意味。

别斯太太要求息金斯说话要严肃，他满口应道：“我答应，你没事了吧！”而事实上，说话人“经常在找不到东西时或情绪激动时，说话十分不注意形象”，“经常说‘该死’‘王八蛋’‘他妈的’等等”“上午你说鞋、牛油以及黑色的面包时都说了”。

说话人的确不相信自己会说话严肃，只是为了应付听话人而敷衍，答应后马上又是满口脏话了。

听话人与说话人都不相信他会改正说粗话的毛病，而要听话人答应给伊做榜样的确很有反讽意味。

之前他讥讽伊莉莎的土话：“影响了这里宏伟建筑的整体形象”“辜负了英语这伟大的语言”，殊不知他的满口脏话才是真正对不起母语。

别斯太太还要求息金斯：“我们必须时常提醒她养成好的生活习性，尤其是卫生方面。

”息金斯答道：“那是一定的了！这个十分清楚。

”息金斯对要帮助她养成好的卫生习惯的承诺又是表面答应，而他自己经常“穿得乱七八糟以及摆放东西很不整齐”“在进早餐时还穿着晨衣，在吃完饭后用它来擦手”“把几种东西盛在一张盘子里吃，将蒸麦片粥的锅直接搁在干净的桌布上”。

这些都说明了说话人本身不注重卫生习惯，而他还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担起帮助伊莉莎养成好的卫生习惯的责任。

连自己都没法做到，如何帮助别人，所以说话人与听话人都不相信他具有完成所提出承诺的能力，此时话语具有反讽性。

外表严肃，令人尊敬的语言学家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烂菜叶”。

4.表达性反讽
“表达类”的言外之意是对命题内容中所表明的某种事态，表达说话人的某种心理状态。

命题内容的真实性是实施这一类言外行为的前提。

如果命题内容为非真实，那么该话语就具有反讽性。

第一幕中，刻薄的旁观者看见息金斯不停地做记录，根据口音判断他们是哪个地区的人，还不时纠正口音，于是对他说：“你是安维尔疯人院的疯子。

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息金斯纠正他：“应读作韩维尔。

”旁观者说：“那多谢了，教授先生！”刻薄的旁观者不知道息金斯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行为在旁观者看来是不可理喻的。

“疯子”与“多谢”的并用明显矛盾，表达了旁观者对其不可理解的态度，认为他的行为不是常人所为，因此称他为疯子。

而旁观者也不会对纠正他发音的“疯子”真正表示感谢，此时命题内容非真实，该话语就具有反讽性了。

（二）人物的命运反讽
如果说人物的言语反讽是微观地反映人的行为，那么人物的命运反讽就是从
宏观上反映人的命运。

前者通过具体的语言表现，后者是在长期的变化积累过程当中形成，因此它比前者具有更大的反讽力。

Haverkate（1990）指出：“命运反讽不受人的意识行为控制，是一种意料之外的、使观察者的期待落空的过程和境遇。

”《窈窕淑女》是一部喜剧，也是一部讽刺剧，其艺术魅力除剧中的精彩对白和人物形象塑造外，还来自于人物的反讽命运。

剧中的主要人物都有意想不到的命运结局。

伊莉莎是本剧的主角，堪称人物反讽命运的典型。

伊当初拜师纠正口音只是为了能谋求一份在花店里卖花的职业，而息金斯利用这个机会与人打赌要将其包装成一位人人认可的贵族夫人。

他给她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条件，让她按照上等人的标准来生活。

长时间的相处使伊莉莎对息金斯产生了依赖和好感，但眼里只有语音学的息金斯自始至终都把她当成一个试验对象和下等人，不能平等待她，更谈不上尊重了。

最后她选择和爱慕她的佛莱第在一起，并且打算用息金斯教给她的语音知识去当一名语言老师，令息金斯气愤不已。

从开始的盲从到依赖，再到最后的抗争，是一个卖花姑娘的自我认识和心灵发展的心路历程，同时她也完成了自我觉醒和对自我命运的把握，真正地从卖花女变成了一位有思想的窈窕淑女。

伊莉莎的父亲杜立尔特的命运也颇具反讽意味，因为息金斯的一封信，他由一个好吃懒做的环卫工人变成了全英国最有见地的伦理学家，每年发表演说能得到三千英镑的报酬。

杜立尔特是一个满足于简单生活的下等人，只要有足够的钱吃饭喝酒，他不会多要一分，宁愿过穷日子也不委屈自己。

而当被要求为“万那勒道德改良组织”发表演说，装作绅士与上等人打交道，每个人都认为他是交了天大的好运时，他却认为倒霉透了，因为他讨厌上等人的伪装和虚荣，也不愿自己变成那样。

不能不说杜立尔特的命运极具戏剧性，他觉得最好的生活便是随心所欲，没钱便向人讨，当他有钱了却十分苦恼，觉得是上上下下都被捆起来了。

不想有钱的人突然变得很有钱并且为此大为烦恼，为了养活家人又不得不继续伪装自己的命运，的确出人意料，让人哭笑不得。

息金斯一心想改变别人的命运，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实际上也被悄悄地改变了。

他是一个极其古怪的人，他对语音学的兴趣远远超过了他对现实生活与人类情感的关心。

从剧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极端自私和对他人的漠不关心。

他不理睬除了母亲以外的女人，视她们为白痴。

但是在与伊莉莎长时间相处后，伊莎莉的离开却让他怅然所失。

这已经说明他的内心已经悄悄地发生了改变。

纵观主要人物的命运，出人意料也发人深思，也不得不佩服萧伯纳的戏剧才华。

当读者和观众在心中不停地追问人物的命运向何处发展时，一直没有答案，而直到最后一幕我们也只能大概推测人物命运。

作者留给我们的是一个开放式的想象空间，因为作者认为未来是不确定的，谁也不能控制他们的命运。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也正是萧伯纳想通过此剧告诉我们的一条真理：自己的命运一定要自己掌握。

三、结语
从对剧中的言语反讽和人物命运反讽的分析，可以看出从语用学的角度来解析本剧是可行的。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从言语行为理论来解读本剧对白和人物命运，会更彻底、更深刻一些。

反讽在此剧中的大量运用，使读者和观众得到了精神层面的享受和无穷的回味，作品的艺术魅力得到极大的提升。

《窈窕淑女》是萧伯纳的经典之作，可谓畅销不衰。

在纽约和伦敦，此剧的上座率高居不下，胜过同时期上演的任何一部戏剧。

看完此剧的观众和读完剧本的读者都会从大量反讽的对白，发现作者对现实生活的批判态度。

萧伯纳在这部作品中通过反讽手法的运用，旨在寻求一种独立意识之间的对话思想，从而使作品创作达到更高层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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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师范大学学报，2004，（4）.
（曾伟重庆市南岸区教师进修学院400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