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克烈【楚楚、采采和螺蛳阿婆】

阿婆克烈【楚楚、采采和螺蛳阿婆】
“将来我要飞到云朵上去！” “我要跟太阳月亮星星交朋友！” “我要溯流而上，找到小河的源头！” “我要顺流而下，去看大海！” ……
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山间小河，河畔开满荷花，阳光穿透涟漪，在水底化作一道一道的金色条纹。

两只蜉蝣稚虫隔水望着上方动荡不定的天空，正在高谈阔论，展望未来。

它们已经在水下待了整整两年，再过一年就要上岸了，有多少伟大的计划要去实现！
螺蛳阿婆开着螺旋房车过来了。

螺蛳阿婆是水世界赫赫有名的义务教师，那辆螺旋房车是水世界赫赫有名的移动教室。

螺蛳阿婆整天开着房车到处旅行，碰到小鱼小虾小虫子，就把他们请进教室，给他们上课。

螺蛳阿婆对两只蜉蝣稚虫说：“孩子们，我教你们一首诗吧，这首诗是两千多年前的诗人专为你们蜉蝣写的！”
“两千多年前的诗人？”
“为我们写的？”
两个小东西非常好奇，就进入那间闻名已久的车中教室，只见墙壁那么光洁，闪烁着宝石才有的光芒，到处挂着螺蛳阿婆亲手绘制的图画，全是荷花，红的白的蓝的，有的含苞欲放，有的正在盛开，千姿百态，荷香四溢。

螺蛳阿婆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首诗：
蜉蝣之羽
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
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
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
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
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
于我归说
一个小东西说：“我最头痛古诗……”
另一个小东西说：“楚楚？采采？什么意思？”
“楚楚、采采是鲜亮、华丽的意思。

这首诗可以这样翻译：蜉蝣的翅羽，是它鲜亮的衣裳，心中充满忧伤，我的归处在何方？蜉蝣的翅翼，是它华丽的衣服，心中充满忧伤，我的归属在何方？蜉蝣蜕变而飞，翅膀像雪白的麻衣，心中充满忧伤，我将归歇在何方？”
这首诗多美呀，两个小东西被深深打动了。

一个尖叫着说：“我要叫楚楚，我还没有名字呢！”
另一个说：“那我就叫采采，我也没有名字！”
“楚楚，采采，很好的名字，以后我就这样叫你们啦。

孩子们——”螺蛳阿婆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等你们上了岸，你们没有时间到处玩，你们甚至没有时间吃东西喝水，你们要赶紧成亲，产下卵宝宝——上了岸，你们的命就不长了，最长三天，短的话只有三个小时。

”
最长三天，短的话只有三个小时！
楚楚和采采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十分震惊，说不出话来。

螺蛳阿婆接着说：“不论岸上还是水中，不论动物还是植物，体内都有一只神秘的生命之钟，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就上好发条，等到发条松了，生命就结束了。

”
楚楚和采采告别了螺蛳阿婆，心情无比沉重。

打知事的那天起，他俩就盼着离开小河飞上天空，谁知到那时他们也许只能活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能做什么呢？
采采说：“要是我们能够像水龟阿公那样长寿就好了……”
“水龟阿公！”楚楚看到了希望，“我们快去找他，向他学习长寿术！”
水龟阿公住在一个偏僻的河汊里。

楚楚和采采找到水龟阿公的家，发现大门紧闭，门上镶着一块字牌，上头写着：无事不要按铃，阿公正在打坐。

两人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屋里仍然没有动静。

“无事不要按铃，我们有事，可以按铃。

”
这样说着，楚楚按了一下门铃。

只听“叮”的一声，那块字牌翻转过来，另一面写着：天塌与我无关，阿公正在打坐。

一条过路的梭子鱼说：“你们要找水龟阿公吗？他不会开门的，好多人想学长寿术，可是他的门已经半年没有打开了。

”
梭子鱼摆着尾巴游走了。

采采失望地说：“我们也走吧。

”
楚楚却说：“水龟阿公半年不开门，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采采吃了一惊，用力捶门。

楚楚也用力捶门。

门终于开了，水龟阿公满脸怒容。

“你们干什么？”
“我……我们以为您出事了，想要帮助您……”
“你们太冒失了！”水龟阿公仍然在生气，但是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说吧，你们是不是想学长寿术？”
“是的，是的！”
“螺蛳阿婆说，生命之钟发条松了，生命就结束了。

”
水龟阿公神秘地笑了，“螺蛳阿婆说的不错，发条松了，生命之钟就停摆了，可她没想到，如果我们想办法让生命之钟的发条松得慢一点，就可以延长寿命。

”
“有什么办法？”
“能教教我们吗？”
楚楚和采采心情可迫切了，就像快要饿死的人看到了面包。

“不行不行，这是天地之间最大的奥秘，怎能随随便便教你们？你们还是走吧。

去年一只螃蟹又送礼又磕头，想拜我为师，可我这辈子
不会收徒弟的。

”
水龟阿公关上了大门。

采采问楚楚：“怎么办？”
楚楚说：“我们站在这儿，如果他不教长寿术，我们就死在他门前！”
他俩站立在水龟阿公家门前，像两根木桩，一动也不动。

太阳过了中天，一点一点向西边坠落，水中光线越来越暗。

当太阳下了山，水中幽幽暗暗，楚楚和采采看不清对方的脸，更看不清门上的字牌。

又过了许久，月亮升起来，水面浮着一片银光，水底的景物变得朦胧可见。

大门再次打开了，水龟阿公举着一颗发光的蚌珠，慈祥地说：“进来吧，孩子们——”
水龟阿公拿东西招待两个饥肠辘辘的小东西，说：“长寿的秘密，我就写在门上，你们在门前站了老半天，怎么就没有想到？”
“就写在门上？”
“您是说字牌？”
“对呀！无事不要按铃，阿公正在打坐。

天塌与我无关，阿公正在打坐。

长寿的秘密，天地之间最秘密的秘密，说穿了就是两个字——打坐。

想要长寿，你们回去打坐吧。

”
“就这么简单？”
“表面看很简单，其实是有奥秘的：你一辈子要消耗多少能量，这是一个定数，生命之钟的发条上紧了，它的能量就是一个定数。

如果你们每天打坐，摒除私心杂念，让呼吸变细变长，尽量少消耗能量，那根发条就能让生命之钟运转更长的时间。

我哪儿也不去，什么事也不干，每天大部分时间用来打坐，只消耗一丁点儿能量，所以我比谁都活得长！”水龟阿公将打坐的方法教给楚楚和采采，叮嘱道，“你们要记住，打坐就是修行，修行以无事为最高，你们什么事也不管，找一个清静地方一门心思打坐，保管长寿。

”
楚楚和采采满心欢喜，在水草深处搭了个棚子，每天在里面打坐，
只花很少的时间采集食物。

后来楚楚又在棚子外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我要打坐，万事不管。

采采却觉得非常无聊，对楚楚说：“我们出去走走吧，一天到晚这样坐着，长寿又有什么用？”可楚楚说：“长寿就是用处，有什么比长寿更大的用处？”
又过了半个月，螺蛳阿婆的房车出现在棚子外面。

看到两个小虫子在打坐，螺蛳阿婆说：“听说你们从水龟阿公那儿学到了长寿术，看来真有这回事呢。

本来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们，看样子你们也不会感兴趣了。

”
采采好奇地问：“什么事？”
楚楚却闭上眼，堵住耳朵，不礼貌地嚷道：“你们说什么不要让我听到，我要打坐，万事不管！”
采采走出棚子，跟螺蛳阿婆耳语几句，大声问楚楚：“我要跟螺蛳阿婆走了，你走不走？”
楚楚说：“我要打坐。

”
采采又问：“难道你不想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吗？”
楚楚说：“万事不管。

”
采采摇摇头，进入了螺蛳阿婆的房车。

听到房车开远了，楚楚睁开眼，自言自语：“水龟阿公说过的，打坐就是修行，修行以无事为最高，为什么要管外界的事呢？”
水中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波动，一只大螃蟹出现了，他挥着那对可怕的巨螯，恐吓楚楚说：“识相的，把长寿秘笈交出来！”
“长寿秘笈？我没有什么秘笈……”
“那你在练什么？”
“我在打坐，水龟阿公说，打坐就可以长寿。

”
“你骗谁？水世界人人都在说，你和采采得到了水龟阿公的长寿秘笈。

”螃蟹摘下楚楚挂在门口的牌子，撕成碎片，“快交出来，不然我就吃掉你！”
楚楚想要逃，又无路可逃。

在这危急时刻，螺蛳阿婆的房车急驰而至，砰的一声把螃蟹撞出
去老远！车门打开了，采采向楚楚招手说：“快，躲到车里来！”
楚楚冲出棚子，钻进房车，车门紧紧闭上了。

螃蟹回过神来，对着房车又踢又打，又能怎么样？螺蛳阿婆的房车比装甲车还要坚固。

螃蟹无计可施，骂骂咧咧地走了。

楚楚感激地对采采和螺蛳阿婆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采采说：“如果螺蛳阿婆像你一样，万事不管，我们今天会如何？”
楚楚羞红了脸。

螺蛳阿婆说：“如果梭子鱼万事不管，我也救不了你们，是梭子鱼告诉我螃蟹要找你们的麻烦。

你们这么年轻学打坐做什么？整天像石像一样坐在那儿，活一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楚楚是那么羞愧，低下头不敢看螺蛳阿婆。

螺蛳阿婆接着说：“我事情太多，忙不过来，而且我不能下车，有些事情实在不方便，如果你俩愿意，就给我做助手吧。

”
从那以后，楚楚和采采忠实地跟着螺蛳阿婆，到处旅行，到处讲课，结交了很多朋友，也学到很多东西。

转眼又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该是楚楚和采采告别水世界的时候了。

那天早晨，在一片贴近水面的荷叶上，螺蛳阿婆看着楚楚和采采完成最后一次蜕皮，喜悦地说：“飞呀，孩子们，不要浪费哪怕一秒钟，尽情地飞吧！”
楚楚和采采拍动翅膀飞起来。

水面上无数蜉蝣在飞，朝阳下，透明的翅膀反射着金光，纤细的身躯那么轻盈，仿佛是音符在飞，形成一支华美绝伦的生命交响曲。

楚楚和采采飞呀飞呀，听到河边树上有几只鸟儿在议论他俩，黄鹂说：“楚楚和采采真了不起，他们学到了长寿术却不去修炼，跟着螺蛳阿婆到处旅行，给小动物当义务老师。

”喜鹊说：“今天是楚楚和采采出水飞行的日子，可惜我们不认识他俩。

”楚楚和采采飞过去，对鸟儿们说：“我们就是楚楚和采采，能请你们帮一个忙吗？螺蛳阿婆很想过一把飞行的瘾，可是蜉蝣力量太小了……”
几分钟之后，螺蛳阿婆飞起来了——她坐在一瓣洁白的荷花上，由四只鸟儿抬着，由许多鸟儿和蜉蝣围绕着，在天上飞！
发稿/田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