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澂与他的访碑纪游图

相似的绘画情结，乃至于观者以为“神似 秋盦”。
吴大澂于绘事之造诣得益于他多年来的 学习。13岁之时（1847），外祖父韩崇以 徐渭画册出示，他见而爱之，随意挥毫临摹 数幅，其中有《耄耋图》《米颠拜石图》， 韩崇见后题诗其上，并将之赠送给小浮山人 潘曾沂，潘题句画上并寄予厚望。咸丰八 年（1858），吴大澂与陶绍原、倪耘、周 闲、黄鞠、包栋等人结画社于苏州虎丘白公 祠，其间与陶、倪二人“朝夕谈论画理，无 三日不见”。吴大澂有一书本及画具的小箱 子暂存戴礼翁处，咸丰十一年（1861）十一 月，吴大澂致信汪鸣銮请他把小箱子带去； 同年，在上海他还加入了当地一个名为“萍 花社”的书画会。在沪期间，吴大澂临摹并 应邀绘制了很多画作。以上种种，足见其早 年在画学方面的用力。然而，吴大澂并无以 画扬名之志，光绪十六年（1890）除夕， 吴大澂点检一年所画除去赠送友人余下的山 水、花卉、人物卷册40余本（除却少数为 自作外，其余皆为临作，其中就有《临黄小 松〈嵩洛访碑廿四图〉》《临黄小松〈山水 卷〉》以及竖幅四帧），请友人作《除夕祭 画图》，并题其后：“赞曰，雕虫小技，壮 夫不为。胡不务其远而大，而沾沾于兹？其
光绪十二年（1886）十一月初十，吴 大澂奉命补授广东巡抚；十二月请假省亲； 十二月十六日抵达泰安，登泰山，访秦九字 刻石及唐宋元摩崖石刻；二十八日，由瓜洲 渡江，登焦山，游山访古，作文抒怀。
综上，吴大澂先后访碑，历经河南龙 门、伊阙，陕西西安、汉中，甘肃兰州，吉 林，山东泰山，江苏焦山等地，几乎凡经之 处，必有访碑，遇经名刻，辄细心嘱咐工人 拓取数份，并分赠王懿荣、陈介祺等人，其 中亦不乏王、陈二人的期待：
文_景滋本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
吴大澂是晚清著名的金石学家，对于 返。他利用丁忧之际，到河南嵩洛一带进行 廿一日，吴大澂致王懿荣的手札中写道：
金石文字有精深的研究。公务之余，他不遗 了一次大型访碑活动，“嵩洛多古刻，每遣 “黄小松《嵩洛访碑图》二十四开，倪豹翁
余力地访碑棰拓，分赠好友；钩摹仿刻，潜 心研究。黄易是乾嘉时期著名的金石学家，
综上可见，吴大澂一生都从事着金石
门铭》等，并发现了前人所未发现、未记载
此戊子年（1888）在粤中所作。每见小 研究活动，他喜碑、访碑、读碑、拓碑，绘
的刻字，如《鄐君刻石》的后几行，“余观 松司马画册画卷，必手摹一本藏之。盖性情 制访碑纪游图，与诸友人分享拓片。吴大澂
《鄐君刻石》旁有石横卧崖侧，纵三四尺， 相近，好之尤笃。见者辄以为神似秋盦，则 与黄易有着同样的性情，黄易也陶染着吴大
大澂亦工于书画，当他遇到《嵩洛访碑图》 易于自己寓斋绘制了《嵩洛访碑图》，共计 携此册至吴兴庞莱臣丈处与黄氏原本对勘，
时，其人生因此增添一种绚烂。
24帧。 据高居翰在《山水画的功能和意义》
当时同观者咸诧神奇无异，觉画反胜黄氏 焉”[11]。
一、吴大澂与黄易《嵩洛访碑图》
一文中的分类，我们可暂把黄易《嵩洛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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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五日，黄母去世，黄易辞职，扶母灵南 内欲与小松司马相抗衡也。”同年十二月 了《华岳碑》《曹全碑》等拓片10余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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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庙他发现残碑数行，并手拓数本。
吴大澂的访碑经历几近于黄易，而黄易 山竹林寺，归途舟中作《纪游图》。1891年
龙门石窟、西安碑林，其中碑碑巨制， 的金石学著作如《小蓬莱阁金石文字》等， 正月十七日，游邓尉山后作《七柏图》；七
亦有收买之意，亦因在价钱上双方没有达碑图》被费念慈购得[8]，费立即写 信给叶说：新得秋庵《访碑图》。[9]吴大澂
想而不可得者，得毋羡我壮游耶。偲老来 此，小作勾留，昨以一联相赠，“其文有金 石者贵，于山见嵩华之高”。而嵩岳访碑一 约，未知何日可践。冬间由秦入都，道出汴 洛，或可一仰名山。[12]
随从），那么，清代士大夫则更注重将访古 作为旅行的第一要务。在他们的游记中特别 重视的不是美景，而是古迹或古物。[1]如钱 大昕在《游茅山记》中云：“予此行本为访 碑，故山中名胜，所到不及其半。”[2]叶昌 炽：“前人诗云：五岳归来不看山。窃谓登 五岳而不携古刻以归，犹之未游也。”[3]访
了北京琉璃厂含英阁胡永祺处，潘祖荫曾以 350金相许而未能将此图册购回[6]，翁同龢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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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拓致，未得善本。尝思亲历其间，剔石扪 苔，尽力求之”[4]。自嘉庆元年（1796）九
曾见之，梦想已久，如何得之，亦文字缘 也 …… ” [ 1 0 ] 可 见 吴 大 澂 对 此 图 册 之 钟 情 。
他搜访名碑数量之多、范围之广为当时所罕 月初六开始，至十月初十结束，历时35天。 后来，他从费念慈处将《嵩洛访碑图》借来
晚明时期，士大夫旅行风气日趋兴盛。
碑图》归于地形画之列，“地形画常常以 系列册页的形式出现”[5]。黄易绘制《嵩洛
二、吴大澂的访碑经历
但是，从明清鼎革之际到清初康熙二十二年 访碑图》时也选择了图册的形式（每开纵
吴大澂何以对黄易《嵩洛访碑图》如此
（1683），战乱频仍，阻碍了旅行路线， 17.5cm，横50.8cm，左右两页，左文右 痴心？这还要从吴大澂的嗜好说起。吴大澂
风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关系。观山水画不但是 三，次第更换，应接不暇，思接千载，神游 信中谈道：
欣赏风景，还是对旅行欲望的一种弥补。如 万里，其乐何极！以是义故，黄易的访碑画
果说晚明士大夫旅行注重塑造高雅的品位与 作多为图册形式。
弟因节相西征，邀入幕府，藉作终南、
娱乐的氛围（如他们常携茶带酒，并有歌伎
光绪年间，《嵩洛访碑图》辗转流传到 太华之游，关辅碑林、灞桥柳色，皆君所梦
使得此风萎靡不振。到了康熙朝后期，即17 图，共24帧）。试想，黄易所到之地凡20 一生酷爱收藏和研究金石砖瓦，旅途公余，
世纪末叶，清朝政权逐渐稳固，经济复苏， 余处，若将诸山川名胜绘于一图，广阔难 他必亲访名碑，并购求故家所藏以及新出土
士大夫旅行风气随之恢复。他们重视“读万 驭，置位难布，跋文难就，非文人学者所易 之钟鼎古器。吴大澂第一次大规模访碑当在
见。黄易的画作以描述自己访碑所见闻名， 黄易餐风饮露，披荆斩棘，扪碑剔藓，挖掘 临摹。临毕之后又托徐熙转交费念慈，并将
《嵩洛访碑图》是黄易所绘访碑系列图册中 洗涤，临摹棰拓，问师访友，最终获得碑拓 自己的临本给徐熙请代为装池，细心嘱咐，
最重要的一件，备受世人关注。事实上，吴 400余本，得旧拓40余件。回到济宁后，黄 勿致错误，乃至于“余（吴湖帆）于壬申年
卷书，行万里路”，走出书斋，游身于名胜 接受。若伏案调墨，绘以小图，前后相随， 同治九年（1870）二月，他赴湖北拜谒两湖
古迹之中。有的甚至将个人行程或者所访名 编成图册，亦不算难事。且一图一景，一景 总督李鸿章，并留其幕府。同年三月二十三
胜绘制出来，使此时的实景山水画和旅行之 一文，岂不妙哉！赏景读文，一而二，二而 日，他跟随李鸿章入关，在给好友沈树镛的
乎每访一碑，必作图以记之。
因拟自画访碑图三十二页，每页后附书考据 窟，扪访了褚遂良《伊阙佛龛碑》。是年
乾隆五十四年（1789）黄易升任山东 一页，共成六十四页。……日画一开，现 （1870）五月二十七日，吴大澂抵达西安。
济宁运河道同知，乾隆六十年（1795）闰 已成七幅，重阳前计可告竣。他日流传海 在西安，他无日不去碑林与古董铺，并获得
横二尺许，令从者缘崖视之，有文在石下， 覆处大小如《鄐君刻石》，此必尾段三十五
吾岂敢。今远辰仁弟以秋盦访碑图册见惠， 检此奉赠，不足云琼报也。[15]
澂。黄易《嵩洛访碑图》有了吴大澂“复制 本”的流传，对当时金石界乃至书画界影响
字也”。
日深，吴大澂的访碑纪游图也为访碑题材的
光绪元年（1875）正月，吴大澂按试
达河南开封一带接办黄河堵口之事，其间他 也曾亲临郑州，距离嵩岳一步之遥，但因忙
欲钩《沙南侯获碑》刻之，仿《小蓬莱 阁金石文字》。其板照所刻《彝器款识》以
可读。我师黄小松，谁是武虚谷。吮毫草新 图，梦醒茶初熟”[16]。他登岳麓山，作《衡
于公事，没能踏上嵩岳访碑之旅，不可谓不 遗憾。
同治十三年（1874）十月十六日，汉
吴大澂与他的访碑纪游图
内容提要：吴大澂精于金石书画之学，他推崇访碑的实践者黄易，并深入荒野，躬身访碑。他效法黄易，绘制访碑 纪游图来纪念自己的出游访碑活动。吴大澂是继黄易之后又一位重要的访碑图创作者。本文从对吴大澂临摹黄易 《嵩洛访碑图》一事的考察入手来窥探吴大澂访碑纪游图之创作。 关键词：吴大澂；访碑；黄易；《嵩洛访碑图》
承惠汉宣石刻二纸，尊藏金文廿种，毡 拓具精，球琳等重，快资眼福，感切心铭。 晚谬以菲材，忝司教铎，问邠岐之风土，揽 丰镐之人文， 车所历，亦时策骑荒郊，流 连古道，偶访汉唐碑竭。以弇山尚书《金 石记》（按，指毕沅《中州金石记》）所 载，按图而索，十不存五。自遭回劫，古刻 销磨不少。按临郡邑，有司呈送碑拓，类多
中特意补注：“余曾临黄小松司马《嵩洛访 碑廿四图》，又自绘访碑图卅二帧。”[18]
又一段兴奋的访碑之旅。在张懋功的帮助
吴大澂受黄易之影响在绘画方面不减
下，他来到石门，先后探访了汉魏名刻《石 于在金石学方面。吴大澂在《临黄小松山水 结语
门颂》《杨淮表记》《汉永寿元年题字》 册》款识中写道：
《魏荡寇将军李苞题名》《鄐君刻石》《石
字字金玉，吴大澂此行可谓大开眼界，虚往 在当时学人中备受尊崇，吴大澂等人受黄易 月，游庐山，他饱览名山石刻与古寺藏画，
实归。然而，吴大澂嵩岳访碑却未遂愿：同 之影响亦不可谓不深。同治十一年(1872) 并写《游庐山记》一文，作《匡庐纪游图》
治九年（1870）七月二十八日吴大澂接获家 十月，潘祖荫曾以所藏《沙南侯获碑》两幅 五帧。1892年三月八日吴大澂访俞樾，并求
由此可见，吴大澂对黄易之钦佩，“性 绘画增添了新的一笔。
兰州，途中经过邠州，休憩于石室（大佛 情相近”非但指有相似的访碑经历，亦应有
寺），对石室中唐、宋、元人各种题刻异常 爱好，因未带毡蜡，择其字清晰者录之， 但因“岩窦窍冥，苔封尘积”，只抄十分之 二三。同年十月，吴大澂补试甘肃等地，途 经鱼窍峡时他考察了《西狭颂》以及旁边的 《五瑞图》石刻。
信，得知继祖母周氏一个月前去世，随即便 碑拓送吴大澂处，嘱为题跋，后来又致函吴 题《匡庐纪游图》；三月望后，游灵隐寺，
自天津乘轮船南下，回家奔丧，原计划因此 氏，托双钩碑文，以备付梓：
作《灵隐纪游图》并题诗，其中云“造像
改变。光绪十四年（1888）八月，吴大澂抵
千百躯，梵书杂西竺。仿佛龙门龛，年月不
归一例，后附诸家考释。未识吾弟有暇为办 之否？此碑著录家所得，无若此也。[14]
岳纪游图》10幅，记事题名，在《重阳登 岳麓山》一诗中写道：“我生好古访碑忙， 三十二图夸翁黄。”[17]此处，吴大澂在原诗
中试事结束的第二天，吴大澂来到褒城， 三、吴大澂的画学与访碑纪游图之创作 “风雪中，攀萝附葛”，不畏险阻，开始了
可见，吴大澂入关前已有游山访古之
碑作为旅行中的一项专门活动，到了清朝日 得知后为不能赏玩而甚感遗憾，同年八月初 想，并打算冬季借机前往嵩岳一带访碑。途
益兴盛。黄易是乾嘉时期访碑的实践者，访 八他在给徐熙的书信中言道：“《嵩洛访碑 中，他出襄阳，游隆中山，拜谒了诸葛武侯
碑次数之多，发现之夥，可谓一时之冠，几 图》为屺怀（费念慈）得去，竟不获一见， 草庐遗址，经过洛阳之时他又游览了龙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