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水 云贵人

珠江水云贵人
作者：鲍光翔
来源：《珠江水运》2014年第14期
珠江从乌蒙山脉马雄山发源，从涓涓细流珠江壮大向东奔流入海。

上千公里的古航道为云贵先民构架起对外交流的最便捷通道，孕育出云贵最初的船民，历经千年生生不息。

珠江水抚育起一代又一代的云贵人，珠江成为他们生命中无法缺失的一部分。

近代以来，一道又一道大坝横亘在珠江流域，电站为各省提供了源源不竭的动力，却也无情地截断了云贵船民的生计。

云贵船民一次次地被挤压向上游，可供他们航行的河道越来越短，他们离海越来越远。

依水而生通江达海
珠江是我国南方第一大河流，主干西江发源于云南省沾益县乌蒙山脉中的马雄山，流经云南、贵州、广西、广东等四个省区，在磨刀门入南海，全长2217公里。

西江的上中游为云南、贵州的一部分和广西的大部分，均为少数民族地区，约32.9万平方公里，占珠江流域总面积的74.9%。

珠江上游的云南和贵州两省位于云贵高原，大部分地区山峦起伏，沟壑纵横，溶洞发育完备，地形复杂。

特殊的地理条件导致公路交通长期成为两省的短板，而流淌在山谷间的河流则正好为云贵先民提供了便利，水运成为古代云贵两省重要的交通方式。

云贵两省在珠江水系也有较好的水运条件，云南有右江和南盘江，贵州有南盘江、北盘江、红水河和都柳江，均可直接通过水路与两广连接，向东直接入海。

在公路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水路成为云贵先民出行和经贸外来的最佳选择。

云贵两省的矿产、木材、农产品通过船只运往广西、广东，而下游的布匹、日用品也正是通过珠江航道往上运往云贵。

59岁的张建军现为贵州省南北盘江红水河管理局机料科工作人员，16岁即投身水运行业的他谈起航运仍满是激情。

1971年16岁的张建军加入兴义地区航运中心站，开始了他的水运生涯，他在船上主要负责轮机，随着时代的进步，张建军所在的船队也不断更新换代，船只从30吨到50吨再到100吨。

“那时候水运还是很赚钱的，八九十年代生意红火的时候一年跑下来多的能有近10万的收入。

”张建军告诉记者，那时候十万元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

张建军告诉记者，在他父辈的时候就靠着小木船开始拉着沿岸的农副产品顺流而下往广西各地输送，一趟来回至少要花一个星期的时间。

他的父亲就是靠着在北盘江跑运输养活了他兄弟几个。

“水运最繁荣的时候，村子里面过半的人都在跑运输。

”张建军告诉记者，水运成为村里面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他家祖孙三代都在从事水运，这也使他十分自豪。

“我们生活在河岸边的人，从小生活就和水结下了不解之缘。

”张建军说。

大坝截断千年营生
珠江是我国南方地区第一大河，拥有丰富的水利、水能资源。

为充分挖掘珠江的水利水能资源，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我国在珠江及其支流上建起一座又一座的水电站，导致珠江上游云贵两省出省珠江航道全部被堵塞，两省船民被困库区。

1975年，红水河上的第一座水电站大化水电站动工建设，珠江上游红水河30多年的断航史从此拉开序幕。

目前贵州南北盘江和红水河的船只依然被龙滩电站的大坝紧锁在上游，寸步难行。

龙滩往下，500吨以上的大船也被岩滩水电站的250吨级升船机拒之门外。

另一河段右江，是云南东部和广西西部通往珠三角的唯一水运通道，也是西南水运出海南线通道，自古以来就是云南等地出省运输要道。

2006年，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标志性工程—百色水利枢纽首台机组并网发电，但其通航设施未能同步建设。

尽管右江百色水利枢纽的建设从根本上改善了上游航道通航条件，但是由于没有过船通航设施，云南的船下不来，广西的船上不去。

51岁的黄顺祥是云南省富宁县剥隘镇的老船民，90年代起他开始在富宁港周边跑客运，偶尔接货运业务往广西百色、大化。

“往广西跑货运，来回要好几天，一趟能赚七八百块钱，还是很不错的。

”黄顺祥告诉记者，跑船的时候他一年能赚到两三万块钱。

2005年，百色水利枢纽开始蓄水，淹没了黄顺祥家的田地，也阻断了他的水运生意。

“现在跑货运下不去广西，赚不到钱；跑客运又没有什么客源，很多人都外出打工了。

”黄顺祥最终还是放弃了经营多年的水运生意，拥有丰富水运经验的他被西双版纳中山船务有限公司富宁分公司聘用，负责船务的安全管理和船员的调动。

在贵州黔西南州的册亨县岩架镇，40岁的船民杜友斌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杜友斌是有着20年丰富经验的老船长，他20岁起就开始开着船在北盘江上摸爬滚打。

他开着货船将北盘江沿岸的玉米、桐籽运往广西贩卖，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他的船也从20吨换成40吨的大船。

龙滩水电站2003年11月实现截流，2006年11月下旬蓄水。

杜友斌的货运生意被大坝阻断。

2007年，他将货船卖掉换成一艘客船，想通过跑库区客运维持生计，但他的努力最终还是泡汤了。

“沿岸没什么生计，很多人都出去打工去了，就没什么人坐船了。

”杜友斌告诉记者：“以前跑货运的船现在大部分都改成客船了，都在跑客运，哪有人坐啊。

”
现在的杜友斌已完全放弃水运业务，将自己多年未种的土地捡起来，他在自己的300多亩山地上种上树苗，每天专心呵护着，静待树木成材。

和黄顺祥、杜友斌一样的云贵船民不在少数，被大坝截断生计的云贵船民们在珠江上游为生计挣扎着。

一部分船民仍然在坚守，他们靠在库区跑点短途货运和客运维持生计，等待曙光。

但大部分船民已放弃他们祖辈传承千年的水运，上岸谋生。

水运虽已中断，生活却仍得继续。

盼航道畅通再续辉煌
在云南入海的右江至珠江水道共有5个梯级电站，百色水利枢纽是其中的龙头电站，截止目前下游的那吉、金鸡、鱼梁枢纽已建成通航，老口枢纽预计今年可实现通航。

届时，右江百色以下1000吨级梯级渠化航道将全线贯通。

而据记者从云南省文山州、富宁县及富宁港筹建处获悉，目前百色水利枢纽工程过船设施也正在加紧推进中，一旦获批将尽早动工。

而珠江另一源地贵州也正在努力打通珠江航道，贵州省2014年1月1日启动水运建设三年会战，从2014年起，用三年时间完成水运交通固定资产投资100亿元以上，打通贵州“北入长江、南下珠江”，连接长三角和珠三角的水运大通道。

水运三年会战中，贵州将推进南下珠江的红水河航道规划等级从四级提升为三级，协调龙滩水电站按1000吨级标准建设通航设施；开工建设北盘江董箐、马马崖一、二级、光照水电站通航设施，推进航道上延到六盘水矿产资源密集区；开工建设望谟港蔗香港区、罗甸港罗妥港区；加快建设都柳江从江、大融航电工程，开工建设郎洞、温寨航电工程；建设光照库区、董箐库区航运工程和樟江旅游航运工程。

云南、贵州两省在为打通珠江航道的不懈努力中，云贵经珠江水运入海或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呈现在我们眼前。

“北盘江承载着我很多的记忆，从小到大生活在江边，工作了也在江上拼搏，留下汗水和青春。

”46岁的贵州老船工王成全告诉记者，特别希望珠江航道能早点打通，能给沿江的父老乡亲们带来很大的好处，能彻底改善他们的生活。

“通了之后，若有可能的话还想亲自开着船沿着珠江往广西、广东再走一趟。

”王成全告诉记者。

船民杜友斌告诉记者，珠江航道打通以后，若有可能他还是想回到水上来，继续未完成的水运梦想。

“我自己种的300多亩树成材之后，也能够通过珠江运出去，能赚个好价钱。

”杜友斌笑着告诉记者。

“扬帆滇黔，通江达海”。

这是一代云贵人的梦想和追求。

云贵水运延续千年，承载者几代人汗水、泪水和记忆，水运也成为云贵两省经济振兴的一条抓手，两省迫切希望能够早日打通航道，传承千年的云贵船民也能够再次在水道上拼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