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诗词鉴赏》(周兴陆)第十五讲、童谣与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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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讲、童谣与民歌
《尔雅》云:“徒歌曰謡。

”徒歌,就是没有乐器伴奏,是纯粹的人声。

所以《说文解字》曰:“謡,作䚻。

䚻,从肉言。

”所谓“肉言”,就是人声,是人的歌唱。

童子歌,曰童谣。

在远古时代人们的观念中,童谣是具有神力的,具有奇妙的启示性,能一语道破天机,是社会事变的先兆,可预见结果。

在《左传》、《国语》、《史记》等史书中都记载过重大事变发生前,往往有童谣的预兆。

自汉代开始,人们认为童谣是荧惑星下降,借儿童之口以示谶,张衡曾说:“荧惑为执法之星,其精为风伯之师,或童儿歌谣嬉戏。

”《晋书·五行志·诗妖》记载:
孙休永安二年(259),将守质子群聚嬉戏,有异小儿忽来言曰:“三公锄,司马如。

”又曰:“我非人,荧惑星也。

”言毕上升,仰视若曳一匹练,有顷没。

这件怪事发生之后的第四年,蜀亡;第六年,司马氏兴,代魏;二十一年后晋吴灭,正应验了“三公锄,司马如”。

在今天看来,这些都是迷信,然而从人类学观点看,这是原始文化、原始思维的重要特点,语言被赋予神性,具有魔力,影响着社会舆论,对民意人心也具有暗示的作用。

古人的解释,除了荧惑星下降以外,王充《论衡·纪妖篇》说:
性自然,气自成,与夫童謡口自言无以异也。

当童之谣也,不知所受,口自言之,口自言,文自成,或为之也。

王充从自然元气论的思想出发,认为童谣是天机自动,并非“人为”,是天机借童言而兆示吉凶之端。

唐朝时,孔颖达为在《左传·庄公五年正义》中说:男八月齿生,八岁而齓;女七月齿生,七岁而齓。

童齓之子,未有念虑之感,不解自为文辞,而群聚集会,成此嬉游遨戏之言。

其言韵而有理,似若有神凭之者。

其言或中或否,不可常用。

博览之士,及能惧思之人,兼而志之,以为鉴戒,以为将来之验,有益于世教。

故书传时有采用之者。

七八岁的儿童,还没有知识思虑,因此童谣不是出于他们的主观意识,但却“韵而有理”,这就更增加了童谣的神秘性,故而孔颖达说是“有神凭之者”,因此也就像符咒一样,具有超人的威慑力。

正是因为具有这样的超人力量,童谣往往被谋变发难者所利用。

《史记·陈涉世家》记载,陈胜、吴广准备起义时,先是“念鬼”,丹书“陈胜王”,置于鱼腹中。

士兵买鱼回来,得鱼腹中书,以外天意,都恨害怕。

后又令吴广偷偷在旁边的丛祠中燃起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威众”,的确,“卒皆夜惊恐”,达到了目的。

虽然这不能
说是童谣,但是早期史书中记载的童谣,大约有不少是这样编造出来的。

童谣有的可能就是民意的反映,特别是在政治压迫严重的时期,童谣很容易滋生。

班固《汉书》中说:“君炕阳而暴虐,臣畏刑而钳口,则怨谤之气发于歌谣,故有诗妖。

”当老百姓遭遇难以忍受的压迫,而又无人撑腰,无处伸冤时,以童谣来泄发怨愤不是很自然的事吗?特别是老百姓可以通过现象的表面,慢慢看出世态的苗头来,预见到荒淫作恶者的下场,编成歌曲,口耳相传,又找不到作者,于是就成了具有神秘性的“童谣”。

这种神秘性,有的可能就是来自“民意”。

童谣是社会舆论的匿名表达,是百姓情绪的宣泄。

之所以这些预兆后来常常会应验,正说明了民意不可违的道理。

因此,历代统治者都是很害怕童谣的。

唐僖宗《南郊赦令》,就说要“撰造童谣”者“合处极法”。

几乎历代的上层统治者都是视童谣为“妖言”,加以严厉禁止的。

童谣里面,的确否定性的、讽刺性的内容居多,但是就看听者是什么态度,把它视为苦口的良药,未尝没有治病的积极意义。

童谣看似是天机自露,实则是民意的反映,一些政治头脑开明的官人,往往是“广求民瘼,观纳风谣”,通过童谣以观察民风,了解百姓的意见和情绪,从而改良政治。

葛洪《抱朴子·论仙》说:“狂夫童谣,圣人所择;蒭荛之言,或不可遗。

”清代朱彝尊《静志居诗话》也说:“惟夫童谣舆诵,及田家杂占,未尝师法古人,出于天地自然之音。

世治之污隆,人材之邪正,莫不一本好恶之公。

所谓诗可以观者,是已。

”童谣体现的是“好恶之公”,是一个社会的良心,因此,是值得重视的。

早期的童谣,一般都与政治事件牵连在一起,有些真的像符咒一样,文意难通,没有多少诗歌的兴味。

我们这里举一些有意思的。

城中谣
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

城中好广眉,四方且半额。

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布帛。

这首童谣见于《后汉书·马廖传》。

城市人引领时尚,自古而然。

这是长安城的歌谣,可见这“城”不是一般的城市,而是国都,在皇权至上的古代,唯有国都的时尚,才有如此巨大的感召力。

《后汉书·五行志》又载顺帝之末,京都童谣曰:
直如弦,死道边。

曲如钩,反封侯。

这首童谣虽然在《后汉书》中是针对具体的政事,然而其意义则是对专制社会是非不分、曲直颠倒的背谬现实的深刻揭露。

《后汉书·五行志》接下来又录另一
则童谣曰:
小麦青青大麦枯,
谁当获者妇与姑,
丈人何在西击胡。

吏买马,君具车,
请为诸君鼓咙胡。

这是汉桓帝之初的童谣,《后汉书》记述其事曰:“案元嘉中,凉州诸羌一时俱反,南入蜀、汉,东抄三辅,延及并、冀,大为民害。

命将出觽,每战常负,中国益发甲卒,麦多委弃,但有妇女获刈之也。

‘吏买马,君具车’者,言调发重及有秩者也。

‘请为诸君鼓咙胡’者,不敢公言,私咽语。

”童谣唱的是战争给农村造成的严重破坏,具有很强的现实性。

汉末,董卓窃权乱政,连年争战,老百姓日子很不好过,于是通过童谣来诅咒他。

京都有童谣曰:
千里草,何青青。

十日卜,不得生。

是采用字谜的形式,咒骂暴虐的董卓必将破亡。

董卓后来被剥皮点灯,正是如了百姓的愿。

在过去的社会中,老百姓是处于社会的底层,是受欺凌、受损害的对象,他们心中的不平和愤怒,只能借童谣这种形式发泄出来。

据《晋书·山简传》记载,西晋永嘉三年(309年)后,山简出镇襄阳。

当时“四方寇乱,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危惧”。

山简“优游卒岁,唯酒是耽”,并且与当时荆州豪族来往密切,经常在豪族家的高阳池边喝得大醉。

有儿童歌曰:
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

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

时时能骑马,倒著白接䍦①。

举鞭问葛强:何如并州儿②?
①白接䍦,是晋代流行的一种帽子。

②葛强,是山简的爱将,家在并州。

此句谓山简举鞭问葛强,我和你相比怎么样?
山简因为时无可作为,故而逃名于酒,潇散佯狂,但是地方的老百姓却不答应。

从这首童谣中可以看出,虽然百姓没有多少的怨骂,但对山简如此作为是不满意的。

李白《襄陽曲》曰:“山公欲上马,笑杀襄阳儿。

”襄阳儿是笑话,还是讥讽?
越是混乱的朝代,百姓的苦难越深重,五花八门的童谣就越发流行,六朝就是这样的时期,对于这些“灾异妖惑”之言,统治者是很害怕的,就格外注意,史书中记述得较多,当然都作谶纬式的解释,看起来令人生厌。

至晚唐五代时,社会又趋于混乱,童谣又盛兴起来。

《钓矶立谈》记载,十国时吴国武义中有童
谣曰:
江北杨花作雪飞,
江南李树玉团枝。

李花结籽可怜在,
不似杨花没了期。

吴国为杨隆演建立,此谣之杨花,隐指吴。

李,则是隐指徐知诰,本姓李。

吴国立国不久,政权就落入徐知诰手里,至天祚三年(937),徐知诰篡位,恢复李姓,建立南唐,应了童谣后二句。

当时还谣传江西的杨花结李子,临川的李树生连理枝,显然都是附会出来的所谓“祥瑞”,都是为了说明新政权的确立是“天应以祥”。

至宋朝,文人对这些灾异妖言,多是不相信的。

欧阳修的《新唐书》和《新五代史》就很少著录这些灾异之言,朱熹重视格物至知,对于这些只可附会不可考究的谶纬,也是不相信的。

所以我们看保存下来的一些宋代童谣,灾变应验类的玄虚故事很少有,多的是表达民意民情的社会性民谣。

宋人叶庭珪《海录碎事》卷十上等文献记载,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官为参知政事的丁谓排挤寇准,升任宰相,京师中流传童谣曰:
欲得天下宁,须拔眼中钉。

欲得天下好,无如召寇老。

俗语“眼中钉”就是源于此。

这首童谣并没有多少神秘性,而是社会舆论对丁谓和寇准二人的评价的诗意表达。

至于后来没到半年丁谓就遭遇贬斥,这不是童谣的力量,而是恶人的必然下场。

徽宗时的童贯、蔡京、高俅等人,恶贯满盈,天怒人怨,当时讽刺他们的童谣很多。

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二、周辉《清波别志》卷一记载当时天下童谣曰:
打破筒,泼了菜①,
便是人间好世界。

①筒,谐音“童”,指童贯;菜,谐音“蔡”,指蔡京。

童贯、蔡京专权时,“士论沸腾”,显然,这童谣就是“士论”的表现,所以周辉说:“可见人心也。

”徽宗时,还有一位与蔡京并为宰相的何执中,曾敏行的《独醒杂志》卷九有童谣讽刺说:
杀了茼蒿割了菜①,
吃了羔儿荷叶在②。

①茼蒿,指童贯。

菜,指蔡京。

②羔儿,指高俅。

荷叶,指何执中。

用“杀”、“割”、“吃”等消灭意味的词语,表达百姓对这些奸臣的痛恨,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没有权力的百姓,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情感。

只要政治上的残暴、贪婪、丑恶等不合理现象还存在,童谣就不会消失。

元、明、清以降,这类社会讽刺类的童谣还是很兴盛的。

有一些童谣,内容很轻松,甚至具有笑话、游戏性质,更具有民俗的意义。

据范成大《村田乐府序》、高德基《平江记事》等记载,每到除夕分岁的时候,苏州地区的小儿要绕街呼叫云:“卖汝痴,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

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

”世传吴人多呆,故儿辈要卖一点痴呆给别人。

当然没人会买的,只是表达老百姓希望孩子来年变得更聪明的善良愿望,而这种打趣的方式,也增加了新年的喜庆。

其实,作为“童”谣,最本真的意义应该是游戏,是在游戏娱乐中享受歌的乐趣,至于灾异、讽刺之类的意义,都是大人世界所附加的,是对童谣的强暴。

明代以来,一些纯粹游戏性质的童谣,还依稀可见。

朱彝尊《明诗综》卷一百录一首童谣,曰:
狸狸斑斑,跳过南山。

南山北斗,猎回界口。

界口北面,二十弓箭。

朱彝尊回忆说:“此予童稚日,偕闾巷小儿联臂蹋足而歌者,不详何义,亦未有验。

”童谣可能不需要大人赋予的“义”,更不需要“有验”。

民歌,是中国古代诗歌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个民族集体意识的审美表达,民歌与人类一起产生,随着社会文化的发展而发展.早期的劳动号子、祭祀时候的祭歌,可能就是民歌,后来出现了文士阶层,才有雅文学和俗文学之分。

民歌,属于俗文学,但能不断地为雅文学提供精神养料,可以济雅文学之穷。

最早的一首民歌,现在可知的是《吴越春秋》记载的《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这可能是狩猎时候歌唱的,是劳动歌曲,以简捷有力的韵语唱出制造弓箭狩猎的过程。

肉,就是猎物。

列维·布留尔《原始思维》介绍原始部落在狩猎捕鱼的前后通常要施行神术咒语。

或许这八个字的歌谣,是我们祖先在围猎时的咒语吧。

《诗经》中《国风》的诗篇,是不是民歌?长期以来有不同的认识。

朱熹《诗经集传序》说:“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歌咏,各言其情者也。

”意思是说,“风诗”是民歌。

20世纪前期,胡适、顾颉刚等人也主张《国风》是各地散传的歌谣。

但是《国风》中许多诗篇提到的“钟鼓”、“琴瑟”、“彤管”等显然非民间普通百姓所有,许多诗篇提及的女性装饰以及君子宴会等也非民间的生活,因此,胡怀琛提出“《国风》非民歌本来面目”,朱东润明确地指出,《国风》不是民歌,《国风》中大多数篇章都带有贵族生活的印记,
但是也不排除少数诗篇是采自民间歌谣,加以整理而成的。

诗经•王风•采葛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葛是葛藤,萧是香蒿,艾是一种香草,都是田间之物,诗中表达煎迫的相思情如此大胆直率,应该是民间的恋歌。

诗经•郑风•出其东门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①。

出其闉阇,有女如荼②。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③。

①缟衣,白衣。

綦巾,暗绿色头巾。

指女子的穿着。

②闉,曲城。

阇,城台。

③茹藘,用茅搜染成的女服。

这首诗抒写的是男子情感纯洁专一,纵然美女如云,也不移情别恋,很像是对相恋女子的誓言。

其中的“缟衣綦巾”,也不过是很普通的粗布衣服,是老百姓的生活情感。

两汉乐府诗,表现下层民众的生活,真切细致,特别是其中的叙事对话,声口肖似,形象鲜明。

我们在前面已经举过不少例子,这里不追叙。

六朝时期,全国的政治中心向南移,长江中下游流域的民间文化得到人们的重视,其中中游如武汉地区的《西洲曲》和下游南京以东地区的吴声歌曲,在当时成为流行的时调,许多文人也竞相模仿。

子夜歌
始欲识郎时,两心望如一。

理丝入残机,何悟不成匹。

《子夜歌》属于“吴声歌曲”。

“子夜”相传是晋代一个女子的名字,可能是失恋了,创作此歌,以抒悲怨,其声哀苦。

谐音和双关是民歌的最常用手法,歌中的“丝”,谐音“思”;“匹”,兼关“匹配”意。

生活化和直率抒情是民歌的最大特点,在这首《子夜歌》中也可见一般。

《子夜歌》在当时颇为盛传,又有《子夜四时歌》、《子夜变歌》、《大子夜歌》等,可能都是变其词而衍其调。

甚至传说夜晚人家有鬼歌《子夜》歌。

读曲歌
打杀长鸣鸡,弹曲乌桕鸟。

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这首歌也是属于“吴声歌曲”,表达情感非常真挚炽热,就像“枕前发尽千般愿”一样,想像天真有味。

莫愁乐
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

探手抱腰看,江水断不流。

莫愁,是郢州石城郡(今湖北省钟祥市)女子,善歌谣。

《莫愁乐》出于《石城乐》,属于西曲歌。

歌中的扬州,是指建康,当时的都城。

“欢”指相爱的男子,这在民歌中很常见。

此首歌曲,咏唱的是听说心爱的人儿要下扬州,女子出门相送,送得很远,临别时抱住郎君的腰,不忍相别,两人爱情感动得长江水好像也停止不前,不忍心将郎君带走。

陆时雍《古诗镜》批曰:“苦情语。

”王尧衢解释说:“送欢之际,探手抱腰,惨不忍别,视江水似为之咽住而不流。

不必真有此境,而情则有之,诗以写情而已。

”(《古唐诗合解》卷三),诗乃写情之具,情之至处,花溅泪,鸟惊心,江水断流,游云停止,无往而不可。

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①。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②。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③。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④。

开门郞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⑤。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⑥。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⑦。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干头。

栏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揺空绿。

海水梦悠悠⑧,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①西洲,具体位置不详,可能是在武汉附近长江、汉江的水滨。

江北,男子所往之处。

②鸦雏色,形容头发乌黑发亮。

此二句,是写女子的装扮。

③伯劳,鸟名,春天时开始鸣叫,好单飞。

《東方朔别传》:“朔与弟子偕行,渴,令弟子扣道边家求饮,不知姓名,主人闭门不与。

须臾见伯劳飞集主人门中李树上,朔谓弟子曰:‘此主人姓李,名伯当,尓但呼李伯当。

’果有李伯当应,即入取饮。

”此诗后“树下即门前”二句,似用此典。

又,曹植《恶鸟论》:世传尹吉甫信后妻之谗,杀子伯奇,后化为此鸟。

所鸣之家以为不祥。

④翠钿,妇女镶玉的首饰。

⑤莲子,谐音“怜子”。

⑥莲心,谐音“怜心”,爱怜之心。

⑦飞鸿,此处有盼鸿雁传书的意思。

⑧海水,指长江水。

这首民歌是一个痴情女子的追慕、期盼和梦想。

西洲,可能是他们最初两情相悦之处,在一个梅花盛开的季节,两人在西洲相识相爱。

分别之后,女子思念心上人,于是又穿着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杏子红单衫去西洲,可是所欢之人,已经远去了,只能折梅相寄。

这是春季相思。

“出门采红莲”一节,是以谐音双关的手法表达自己纯洁的爱情,如水至清;怜爱之心,如莲花一样红艳。

这是夏季。

“飞鸿”一节,写对所欢的切切期盼。

这是秋季。

然所欢终究没有出现,女子的惆怅悲伤无能安慰,唯有寄希望于南风,希望南风将梦境带到西洲,让所欢体会我的相思之情,能在梦中相会。

又兜转呼应首句,隐然又一年矣。

四句一韵,转韵处又用顶针连珠的方式相蝉联,续续相生,摇曳无穷,好像他们两人的感情那样曲曲折折,欲断却联。

诗歌抒情和叙事相结合,一年四季的季节变化隐然贯穿始终;抒情与写景相交汇,融情于景,具有较高的艺术技巧。

《玉台新咏》置此诗于江淹名下,陆时雍《古诗镜》视为梁武帝诗,评曰:“老秀,清如冰壶,艳如鸿玉,非梁武不能办此。

”然一般还是以为“古辞”,是民歌,可能由文人加工过。

《大子夜歌》曰:“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

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

”“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二句,可以用来概括六朝时期长江中下游一带流传的乐府民歌的共同特征,也就是李白所谓“清水处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然美。

乐府民歌对于当时和后来唐代诗人的创作,都有直接的影响,然而当时的正统文
人对此是不重视的。

如萧统的《文选》,就不仅不录这些民歌,连受到民歌影响的文人诗也少有入选,幸而《玉台新咏》中收录了不少乐府古辞,有些民歌,就是借此书而得以流传后世的。

唐朝诗人重视民歌,多从民歌中吸收营养,尤其值得提出的是刘禹锡的《竹枝词》。

刘禹锡曾被贬谪到朗州(今湖南常德县)、夔州(今四川奉节县)做地方官,接触到西南民族地区的民歌曲调。

刘禹锡对此很感兴趣,《杨柳枝词》说:“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

民歌为刘禹锡诗歌带来清新的气息,有了刘禹锡等文人的加入,民歌也提升了艺术品位,进入新的境界。

我们看刘禹锡的几首《竹枝词》: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江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瞿唐嘈嘈十二滩,此中道路古来难。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竹枝词善于道人意中事,前一首用对比手法,唱出男女对爱情的不同态度。

后一首感慨世间人心的险恶。

竹枝词大多数首句入韵,音调流衍骀荡,多用比兴手法,用口语,明白如话而风韵自然。

唐代时,词这种新兴诗体在民间传唱开来。

民间词,抒情率真大胆,语言清新自然,不同于随后文人词如温庭筠等的浓艳。

望江南
莫攀我,攀我台心偏。

我是曲江临池柳,者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歌咏的柳树,是受欺凌的广大女性悲惨命运的缩影。

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连续用一系列不可能出现的事物来比喻对爱情婚姻的永不放弃,令人想起汉乐府《上邪》。

性格泼辣,热情大胆,是未加修饰的民间情怀。

这些看似粗野质朴的
民间词,可正是文人词的母体。

对于民歌,上层官僚文士的态度各有不同。

六朝时,说某人的诗歌像“委巷间歌谣”是很严厉的批评。

元代的戴表元也说:“有耳不听下里巴人。

”相比而言,北宋初王禹偁的态度是很开明的:
唱山歌
王禹偁
滁民带楚俗①,下里同巴音②。

岁稔又时安,春来恣歌吟。

接臂转若环,聚首丛如林。

男女互相调,其词事奢淫。

修教不易俗,吾亦弗之禁。

夜阑尚未阕,其乐何湛湛。

用此散楚兵,子房谋计深③。

乃知国家事,成败因人心。

①滁,滁州,春秋战国,楚强大时,疆域曾包括今日安徽河南的部分,滁洲旧亦属楚。

②“下里”句,宋玉《对楚威王问》曰: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千人;其为《阳陵》《采薇》,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数十人而已也。

③“用此”二句,用《史记》“四面楚歌”事。

子房,张良字。

王禹偁曾因谤讪朝政,贬谪滁洲知府。

此诗对于当地民间带有楚风的集体歌舞情形作真切的描绘,并认为在年岁丰收、天下太平的春天,人们载歌载舞,是很自然的事情。

虽然男女互调,词事奢淫,地方官也不许易俗禁止。

这是开明通达的态度。

明代,特别是嘉靖万历时期,是民歌大放异彩的时代。

卓人月说:“我明,诗让唐,词让宋,曲让元,庶几《吴歌》、《挂枝儿》、《罗江怨》、《打枣竿》、《银绞丝》之类,为我明易绝耳。

”明代中后期,民歌的中心在江浙吴越一带。

这与江浙经济发展、民风民俗不无关系。

宋代范成大编撰《吴郡志》就引谚语说:“天上天堂,地下苏杭。

”“苏湖熟,天下足。

”至明朝中后期,苏州、扬州、杭州等地方商业经济已经非常繁荣,有人甚至说:“以商贾为第一等生业,科第反在次着。

”(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卷三十七《叠居奇程客得助,三教厄海神显灵》)随着商业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逐渐壮大,市民意识逐渐崛起,民歌是市民审美意识的集体表达,越来越得到主流文化的宽容,获得生存空间。

另一方面,市民意识也影响着士大夫思想观念的变化,促使他们重视民歌这种充满生机活力的文学样式。

正德年间,李梦阳、何景明等诗坛巨擘就喜欢民歌,李梦阳甚至借他人的话提出“真诗乃在民间”这样响亮的口号。

李开先称市井艳词“语意则直出肺肝,不加雕刻,……情尤足感人。

”(《市井艳词序》)冯梦龙还大力收集、整理市
井民歌,编纂《童痴一弄•挂枝儿》和《童痴二弄•山歌》,推波助澜。

据他自己说,是要“借男女之真情,发名教之伪药”(《序山歌》)。

民歌在当时的市民文化生活中占据重要的分量。

据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五《词曲•时尚小令》记述,“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亦人人喜听之”。

就连文人士大夫也要向民歌学习,如袁宏道就对其兄说:“世人以诗为诗,未免为诗苦。

弟以《打草竿》、《劈破玉》为诗,故足乐也。

”我们现在选一些较为雅致的民歌在下面:
挂枝儿•不凑巧
香消玉减因谁害,废寝忘餐为这谁来?魂劳梦断无聊赖。

几番不凑巧,也是我命安排。

你看隔岸上的桃花也,教我怎生样去采!
冯梦龙评曰:“雅甚。


挂枝儿•约情哥
约情哥,约定在花开时分。

他情真,他义重,决不作失信人。

手携着水罐儿,日日把花根来滋润。

盼得花开了,情哥还不动身。

一般样的
春光也,难道他那里的花开偏迟得紧。

挂枝儿•泥人
泥人儿,好一似咱两个。

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看两下里如何。

将他来揉和了重新做。

重捻一个你,重塑一个我。

我身上有你也,你
身上有了我。

可谓无理而有情,情痴而有趣,措语俊妙,风致爽朗,与六朝时的“吴声歌曲”相比,大胆得多,直露得多。

当然,我们欣赏其真其趣,也能容忍其俚其俗。

但是明清时调中有不少歌曲过于直白显露,甚至成了情欲的直接宣泄,缺少文学应该有的雅致和含蓄,所以不宜抬得过高。

文学需要情感的提纯、情感的审美化这样一个过程。

如果要说明代时调最好的是哪一首,我不选上面这些歌唱死去活来爱情的《挂枝儿》,而要选《吴船山歌•月儿弯弯》。

歌中唱到:“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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