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津岛佑子《宠儿》中的“母性”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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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津岛佑子《宠儿》中的“母性”回归
王先科
【摘要】津岛佑子的小说《宠儿》是一部以探讨“母性”为主题,讲述主人公反抗传统“母性”、并最终实现“母性”回归的作品.具体而言,母亲和姐姐承子代表着传统的“家庭母性”,但在主人公高子眼里,二者却是“紧张”、“过剩”的母亲形象.在试图超越传统“母性”时,主人公不得不面临作为现实母亲的失意和失败.通过对虚构母亲身份的确立和自我认定,主人公从主观意识上确认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从而在现实和虚构之间走向具有独立意识、“真实”的“母性”回归之路.【期刊名称】《长春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5(016)004
【总页数】4页(P83-86)
【关键词】津岛佑子;《宠儿》;母性;反母性
【作者】王先科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福清分校,福建350300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106.4
作为日本“无赖派”代表性作家太宰治(1909—1948)的次女,津岛佑子(1947—)继承了其父文学创作的道路,自1969年发表短篇小说《安魂曲——为了狗和大人》步入文坛,创作了一系列“积极地肯定女人的‘性’和女人的‘生产’特性”的作品[1]。
其代表作有《宠儿》(1978)、《光的领地》(1979)、《跑山的女人》
(1980)、《葎之母》(1982)、《默市》(1984)等,在日本文学界受到高度评价,
先后获得田村俊子奖、泉镜花文学奖、川端康成文学奖、读卖文学奖、伊藤整文学奖等诸多文学奖项。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978年,津岛以长篇小说《宠儿》荣膺第17届女流文学奖,成为日本女性文学的重要代表之一。
作为本论的研究对象,长篇小说《宠儿》以第一人称的手法,借助女主人公回忆的口吻,讲述了一位36岁的单亲母亲围绕假想妊娠的“宠儿”来梳理和反思自身现状的故事。
这部小说因第一次将“假想妊娠”写入文学作品而备受翻译界与文学批评界的关注,自问世以来,先后翻译为英、法、荷兰语。
针对该作品,目前日本的研究成果主要有:1.小说中的假想和空想都是基于现实,并与现实在小说构成上形成了均衡[2];2.津岛笔下的女性所具有的“堕落”思想,使其“生命”得以解放,并发出耀眼的光芒[3];3.小说《宠儿》推翻了旧的社会伦理,并获得了新的伦理
性[4];4.《宠儿》中有两个世界,即母女的世界和男女的世界[5]。
国内的研究主
要有:1.作家作品介绍[6-7];2.站在性别意识的立场,指出《宠儿》反映了社会传统道德对女性的束缚[8];3.《宠儿》中的反“母性”体现在主人公在撇弃传统的
男女关系的新天地间去追求全新的母性[9];4.津岛佑子肯定女人的生育性,力图
重建被大庭美奈子们颠覆的母性[10];5.小说中家庭观念的解体和父亲角色的缺失[11]。
通过梳理可以发现:目前对《宠儿》中“母性”的研究主要针对的是主人公高子,对小说中其他两位母亲的“母性”少有提及。
同时对高子“母性”独特之处的分析指向其对“生育”的肯定以及对传统男女、家庭关系的超越,没有就其母性意识本身进行探讨。
基于这样的前期研究,本论尝试站在母性意识的立场,通过高子母亲、高子姐姐和高子三位母亲的“母性”对比,来深入探讨《宠儿》这部小说的母性回归主题。
小说中第一位母亲是高子已经去世的母亲,虽然笔墨不多,但通过高子的回想其母亲形象仍然清晰可见。
对于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高子来说,母亲的影响是深刻的,
或者说母亲的生存方式对高子成为母亲后的生存方式有着直接的影响,因此在探讨高子的母性之前,有必要高子的母亲进行梳理和分析。
那么,对高子而言,母亲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其母性意识对高子有何影响?接下来,本节将通过高子对母亲的回想来探明其母亲形象。
高子首先回忆起的是母亲对自己的责备。
“把学习和钢琴之类的放在第一位,完全没教你怎么做家务,是我大错特错,看看你,把家庭搞得一团糟。
”[12]35当看
到女儿夏野子麻利地烧水泡茶,高子不禁回忆起母亲的这段话。
从母亲的话中,一方面可以看出母亲教育的严格,对于独自一人抚养三个子女的母亲来说,比起做家务,其更希望高子通过学习和精进才艺获得自立的基础和能力;另一方面是作为母亲的自责,把女儿家庭婚姻的不幸视作自己教育的失败。
因此可以对高子来说,母亲的形象是充满“紧张”感的,既有对子女教育的“紧张”,也有对子女幸福与否的“紧张”。
此外,高子回忆起母亲是源于对父亲的回忆。
“母亲一次也没说起过关于父亲的回忆,连照片也没有让孩子们看过。
但高子一说不愿去扫墓,母亲却像自己挨了骂一样发起火来。
”[12]43在高子出生前,父亲就离开家与其他女人同住,意外溺水
后尸体被送回了家。
对于这样的父亲,母亲既没有讲述,也没有让子女们看到影像,可以说高子完全生活在没有父亲身影的家庭世界里。
母亲一方面对父亲心存芥蒂、刻意回避,一方面又拘泥于家族血脉的传承。
从中可以看出的仍是一种母性的“紧张”感,即如何向子女传递父亲信息的紧张感。
再次回想起母亲是在高子回忆离婚后与情人土居交往时。
“与姐姐承子不同,高子只记得那个失去了丈夫,坚强地守护着孩子们,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几岁的母亲。
那个始终没有放松感的母亲,高子在孩提时代害怕过,也憎恶过。
”[12]93
在高子眼中,失去丈夫、独自一人抚养孩子的母亲有着坚强的一面,但同时也是充满“紧张”感的。
自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子女身上,生活中再无
其他男性,可以说,在母亲角色与女性身份的冲突之下,主人公的母亲选择了放弃作为女性的权利和自我,压制了女性本能的生命欲望。
就社会对母性的一般评价标准而言,高子的母亲是符合男性期待的温柔、隐忍的崇高形象,是以牺牲自我为代价、以子女来验证自身存在价值的“无私”的母亲。
但对高子而言,母亲的形象却是不完整的,或者说本应完整的母亲形象被“紧张”的一面完全遮蔽了。
这种“紧张”体现在生活的各个方面,也造成了高子和母亲之间的“紧张”关系。
究其根源,高子母亲的“紧张”是忽视和迷失自我的一种“母性之累”,而高子对母亲所产生的憎恶心理,则是对于这种生存方式的一种否定,是对于紧张压抑的“母性”的抵抗。
如果说高子已经逝去的母亲只能存在于回想中,那么小说中另一个母亲形象、即高子的姐姐承子则是并行于高子的生活空间里。
不仅如此,女儿夏野子移居在其家中,承子实际上代替高子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如果说母亲与高子之间是母性的传承关系,那么姐姐与高子之间则是母性的对比关系。
这种对比既反映在夏野子的抱怨中,也体现在承子对高子的指责中。
那么,在高子眼中,承子是怎样的母亲形象?高子又是怎样看待承子代行母亲一职的?本节即以这一问题为核心展开探讨。
移居在姨妈家的夏野子感受到承子作为母亲在家庭中的担当,因此无形中将自己的母亲与其进行着对比。
“姨妈不会像妈妈那样让我干这干那,我说在家里晚餐之后要负责收拾整理,自己的衣物自己清洗熨烫,纽扣也要自己钉,都被同情了,真让人羞愧。
”[12]11可以说,承子所代表的母亲形象,是传统的日本式的良母。
不
需要经济上的独立,作为家庭主妇,打理家务井井有条,照顾子女无微不至。
夏野子尽管由于被赋予同情而感到羞愧,但是却对于姨妈作为一名母亲予以了肯定和认可,暗示了这样的传统母性所具有的普遍性和“合理性”。
同时,承子的“同情”显示出其作为“传统”母性的优越性,以及自认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非传统”母性进行指责的心理。
对于高子的生活方式,承子曾多次或直接或间接地指责。
“干脆把夏野子过继给我算了……你和喜欢的人再婚也好,到处去玩儿也好都行,可不能因为你的固执害了夏野子。
”[12]46将夏野子过继到自己名下的想法,究其根源是对高子作为母亲
的生活方式的否定。
离婚后,高子带着夏野子先后与土居和长田交往,对于承子而言,这是作为母亲不被允许的事情。
就此而言,承子与母亲的“母性”在本质上有着共通之处,皆是以牺牲自我为代价“无私”的母亲。
同时,除了直接的方式外,承子更多次经由夏野子之口,间接地指责高子:“姨妈说,你的工作算不上是工作,只能叫打工,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和我。
”[12]11面对这样的指责,高子内心并不
能认同:“就算是打工,我们也活得好好的啊,她还是那么爱操心,真是
的。
”[12]11对指责的否定,究其根源,一方面是对自我生存方式的坚持,另一
方面是对承子所处立场的抵抗。
承子在夏野子面前从不回避对其母亲的批评、指责,不仅展示了自身的优越性,更贬低了高子的母亲形象,客观上造成了高子母女情感上的疏离。
处理家务、相夫教子,承子在夏野子眼中呈现的是受到社会一般观念认可的“传统”的、“完美”的母亲形象。
但对于高子而言,这种“传统”的母亲形象并非闪耀着光芒,是将夏野子逐渐从自己身边吸引、并夺走的一种威胁式的存在,同时也代表着“传统社会道德对女性个性发展的批判和压制”[8]。
承子不仅在夏野子面前积
极展示着“传统”母性的魅力,同时也热衷于将夏野子收为养女,这实则是对夏野子“过剩”的母爱,已经超过了作为姨母关爱的界限。
如果说高子对母亲抱有的是憎恶的心理,那么对姐姐的“母性”更多的是感到困惑,但无论哪种心理都是对其作为母亲的生活方式的否定,是对传统“母性”的抵抗。
日本现代女性文学之中,以反“母性”为核心的新观念在诸多作品之中均有所体现,“有的摒弃束缚女性的最后羁勒——‘母性’,有的即便是肯定女性的‘母性’,也绝不是男人们所设计的传统女性,而是升华了的具有独立性、主动性、崇高性的
新女性”[9]。
即反“母性”的叙述并非均以否定和破坏为最终目的,而是通过“反抗”传统的“母性神话”,以探寻和确立自我存在的“不合理”性,把握自我理解、具有独立个性的“母性”的真实。
母亲和姐姐所代表的“传统”的母亲形象,在高子眼中不过是“紧张”的、“过剩”的存在,是无法认同和效仿的,那么高子是如何挣脱和超越两者,实现自我的“母性”回归呢?就此问题,本节试从现实母亲的困惑和虚构母亲的重生两个层面进行探讨和分析。
首先,作为夏野子的母亲,高子具有现实母亲的身份。
因为害怕和憎恶母亲的生活方式,高子反其道而行之,选择“轻松”地面对子女和生活。
母亲把高子婚姻生活的失败归结到自己家务教育的疏忽,而高子却从不为此感到紧张,甚至看到夏野子熟练的泡茶手法,高子半开玩笑地说用茶包不是更方便。
母亲刻意地对高子回避着“父亲”的存在,而高子却没有类似的“紧张”感,甚至希望前夫在女儿心中保持良好的父亲形象。
与母亲最为不同的是,高子认为“与其让孩子看到母亲一个人紧绷着嘴唇、盛气凌人的样子,还不如让他看到母亲与自己爱着的男人相互微笑
着”[12]93。
在夏野子五岁到八岁的三年间,高子一直与土居交往着,之后又与
前夫的友人长田走到一起。
由此可见,高子呈现出来的是只图自己开心、疏于照顾女儿的“懒散”的母亲形象,不被女儿理解便显得理所当然。
同时,对姐姐承子“过剩”的母性感到困惑的高子,试图浇灭夏野子对承子世界热切的向往之心。
在中学入学考试时,高子希望夏野子考取离家较近的区立中学,而夏野子却选择了姨母极力推荐的学费昂贵的私立中学。
面对因可能落榜而情绪低落的女儿,高子心里却想:“应该拿把镜子,让夏野子看看镜子里贫弱的自己,告诉她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你看,这样做只会让自己变得更悲惨。
”[12]58高子试图让夏野子理
解的是她们与姨母所属世界的不同,勉强地争取只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但对于为姨母的世界所吸引的夏野子来说,母亲的想法和行为是自私的、无法理解的。
由此可见,高子试图摆脱母亲和姐姐所代表的“传统”母性的影响和拘束,却无法得到夏
野子的认可,意味着其现实母亲的失意、失败。
除了现实的母亲身份外,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高子还具备了虚构的母亲的身份。
现实母亲的失意使高子陷入了不安和困惑,与此同时,身上种种怀孕的迹象让高子坚信自己又再次妊娠成为了母亲。
“排斥母亲、为姨母的世界所深深吸引的夏野子,和自己的妊娠,当这两种事实同时强加于身,高子不由得感到某种深刻的意义所在。
”[12]70一面是现实母亲的失意、失败;一面是虚构母亲的新生。
如果说夏
野子对母亲的排斥和反抗是对其“母性”的一种否定和瓦解的话,那么假想妊娠则给予了主人公重新确立“母性”的机会。
36岁、没有丈夫、没有稳定工作的高子,在生与不生的徘徊挣扎中,其坚定了“父母喜欢的食物孩子也一定会喜
欢”[12]162的想法,即自己无论以怎样的方式生存,孩子都会接受,或者说母女(母子)间生命的纽带决定了这种接受意识。
于婚姻制度外产子决心的确立,代表主人公对虚构母亲身份的认可和肯定,继而坚定了其自身作为现实母亲存在的意义。
“以前是以前的事,重要的是以后,夏野子需要我,需要妈妈。
”[12]121可以说,对虚构母亲身份的自我肯定,标志着主人公“母性”意识的回归。
虚构的母亲身份是津岛佑子文学创作中的一次大胆尝试,这种虚构是源于现实中的不安,同时又促使主人公正视现实、克服和超越不安。
尽管假想妊娠的终结带来虚构母亲身份的幻灭,但在虚构与现实之间,主人公探索出一条回归“真实”母性的道路。
可以说,与母亲和姐姐“传统”的母性相比,高子的母性是“非传统”、“非常识”的,但正是这种不囿于传统的“真实”是其重拾其独立自我意识的表现。
近年来日本女性文学中广受热议的“反母性”一词,一般被理解为对传统“母性”的反抗,就《宠儿》中的母性主题而言,与其说与其用“反母性”这一说辞,不如说“解构”和“回归”更为恰当。
这一组概念体现在它否定了承子和其母亲所代表的传统的“家庭母性”是评价的唯一标准,而肯定了具有独立个性、多样化母性存在的可能性和意义。
可以说主人公改变的不是作为母亲的行事方式,而是通过现实
母亲和虚构母亲的合体,从主观意识上确认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因而这种母性的回归并非回到传统的家庭式的母性,而是具有独立意识、“真实”的母性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