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实用主义思想产生的历史条件

美国实用主义思想产生的历史条件
作者：高峰
来源：《历史教学·高校版》2008年第08期
[摘要]实用主义思想出现后，在美国和世界上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作为实用主义的创始人之一，威廉·詹姆斯对实用主义进行了创造性的阐述，为其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行而上学俱乐部”的成果、欧洲社会思潮的影响、美国历史上形成的民族精神、镀金时代的社会背景，以及詹姆斯的个人经历等，是实用主义思想最终形成的主要原因。

[关键词]镀金时代，实用主义思想，威廉·詹姆斯
[中图分类号]K7D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57-6241(2008)16-0068-04
一、实用主义
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 1842-1910)是实用主义的创始人和代表人物之一，美国本土第一位哲学家和心理学家。

他开创了真正意义上的美国哲学，影响了欧美几代哲学家。

詹姆斯一生最大的成就源于他的实用主义理论。

实用主义(pragmatism)一词来自希腊文，是行为、行动的意思。

1878年，实用主义的创始人皮尔士开始把这个词用到哲学上来。

实用主义的主要内容是强调以人为本和认识离不开个人的经验和行动，并且强调以“效用”证实“真理”的必要性，所以有实效哲学之称。

实用主义的主导精神是：“重视人，反对把人当作物；重视行动，反对空谈；重实际效果，反对空洞理论；重实用，反对形式虚夸……注重探索、实验、求实、进取。

”而实用主义的方法论，是一种确定方向的态度，这个态度不是去看最先的事物、原则和假定是必须的东西，而是去看最后的收获、效果和事实。

实用主义被誉为“真正的美国哲学”。

可以说，我国对实用主义的认识过程经历了20世纪初的“新奇”，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批判”和今天的全面客观去分析这几个阶段。

今天，实用主义之所以仍能在美国和世界上产生广泛的影响，是和詹姆斯的贡献分不开的，是詹姆斯“使原本在皮尔士那里并不显眼的一种澄清意义的方法获得了国际性的声誉和创造性的阐述”。

1885年开始，他先后在《论认知的功能》一文和接下来几部著作中，阐述了他的实用主义观点。

1898年，詹姆斯做了一次题为《哲学概念与实际结果》的演讲，其中体现了他的实用主义主张，这也是实用主义正式登上美国社会舞台的标志。

1907年，詹姆斯出版了《实用主义：旧的思想方法之新名称》，书中阐述了实用主义的基本概念。

这是整个实用主义流派的一部最有代表性的著作，它也使詹姆斯在美国学术界中声名鹊起。

1909年他又发表了《真理的意义：续篇》，此外，还先后在美国许多大学作过关于实用主义的演讲，对实用主
义进行系统且详尽的阐述，确立了实用主义在美国社会思潮中的重要地位。

基于实用主义的影响，目前国外学界有以威廉-詹姆斯命名的刊物、书籍、主题网站、沙龙等各种研究形式和成果，对詹姆斯及其理论思想的研究非常细致和深入。

本文主要关注的是促成詹姆斯实用主义思想形成的几个重要原因。

二、思想成因
首先，美国人民勇敢勤劳地拓建家园的历史是实用主义思想产生的重要前提。

拓荒者们在广袤无垠、自然条件恶劣的蛮荒之地历尽挫折、筚路蓝缕建设自己的家园——这是美国早期开拓者的奋斗经历，也是促成后来美国人民在几百年内创造世界一流强国的美国民族精神的根源。

美国的早期移民大多是因为不满所在国的社会现实而遭受迫害的逃亡者。

在欧洲大陆，经过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等大规模的思想和社会改革风潮，强调人文和世俗生活，重视个人独立和社会民主的思想日益深入人心。

这些移居北美的人，尽管民族、信仰各异，文化背景千差万别，但他们在经济、政治等方面联合起来，并在随后的共同生活中成就了一个新的国家。

正是由于这种独特的背景和经历，所以形成了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民族精神。

这种精神主要包括：追求个人独立和自由的意识；崇尚平等民主和宽容的精神；尊重事实和讲求功效的观念等等。

而这些在美国历史上产生和形成的民族精神奠定了实用主义产生的基础。

其次，美国“镀金时代”(内战后到19世纪末)的社会环境孕育了实用主义思想的萌芽。

美国独立和社会发展逐渐进入轨道后，科学技术和资本主义生产得以快速发展。

独立后24年(1807年)，美国第一艘汽船下水。

1814年斯蒂芬生的火车试验成功。

1869年，第一条横贯美国东西的铁路干线筑成。

1876年，电话在美国发明。

19世纪后期，美国资本主义工商业已步入壮年，快速发展起来，如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美孚石油公司，钢铁大王卡内基的大炼钢厂等等。

经济发达带来国家繁荣和社会进步，大工业和大商业造就了美国新型的现代都市文明。

在农业上，仅从内战到19世纪末，美国耕地面积就增长了一倍。

不仅城市人口对农产品的需要和轻工业对原料的需要得到满足，而且有大量剩余产品出口。

内战后由于南部资本主义的发展，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差距日益减小，它们都成为垄断资产阶级的有力工具，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快速发展创造了条件。

由于商人集团对官僚集团的收买和控制，19世纪末也是美国腐败现象出现较多的阶段，大资本家以及官僚政客们互相勾结，巧取豪夺，聚敛财富，贪污受贿之风愈演愈烈。

城市老板，如特威德集团的所作所为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一些大资本家生活奢侈糜烂，挥霍无度，平民大众则终日为生计而劳顿奔波、困苦不堪。

这一时期美国工业和社会经济快速发展，人口流动和城市化进程加快，社会处于一种“外表物质繁荣下的混乱”，人们追求物质享受、金钱梦想的同时，感到迷惘与困惑，寻求着社会思想上的共鸣，这样的社会环境为实用主义的产生创造了条件。

再次，詹姆斯实用主义思想的形成还有很重要的外部原因——欧洲社会思潮的影响。

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自然科学理论迅速更替，过去认为永恒不变的科学规律、理论，纷纷被新观点所取代。

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和现代心理学的出现，引起世界极大的反响，促成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

同时，由于这一时期科学技术得到迅速发展，人们使用的工具越来越先进，而工具先进源于生产中凝结的科学理论、科学知识也越来越多。

因此把理论、知识、思想视为人应付环境的工具的实用主义观念也就孕育和产生了。

19世纪后期，西方社会流行着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两大主流社会思潮，实用主义不同程度地接受了两种思潮的交叉影响，从而使自身兼有二者的色彩：既强调科学实证又关注现实人生。

当时欧洲社会思潮中对实用主义影响较大的有：实证主义、唯意志主义与生命哲学。

实证主义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都与新的科学理论相结合，有时与生物学、物理学为伍，有时则与数学、逻辑学合为一体，以不同的方式实践着它对哲学实证性的要求。

实用主义作为实证主义的一支，在其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深受实证主义的影响。

詹姆斯的实用主义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还吸纳了当时其他思想流派的许多元素，这些流派主要有唯意志主义、新康德主义和生命哲学等。

应该说整个实用主义哲学都是美国民族哲学，但同时，实用主义超越了美国本土精神，升华为具有国际意义的哲学理论。

另外，詹姆斯实用主义思想的形成还要归因于一个特殊的组织，即“形而上学俱乐部”。

美国社会活动家爱德华·罗斯的话反映了19世纪后期美国社会转型过程中人们的思想，他说：“在遍及世界的新的力量的冲击下，过去的经济、社会以及道德观念都在土崩瓦解。

”1871-1874年间，在哈佛大学进行活动的“形而上学俱乐部”被认为是美国第一个实用主义组织。

俱乐部的主持人是皮尔士，参加者有哲学家、心理学家赖特(C.Wright 1830-1875)、律师霍尔姆斯(O.W.Holmes 1841-1935)、历史学家费斯克(J.Fiske 1842-1901)以及詹姆斯等人。

实用主义哲学观念是在他们不断的谈话与辩论中渐渐地发展成熟的。

虽然，皮尔士曾谦虚地说自己不是实用主义的创始人，但詹姆斯却始终坚持皮尔士才是当之无愧的奠基者，这也是被后来人所公认的。

为避免一旦俱乐部解散后没有任何材料留下，皮尔士起草了一篇短文，并在一次团体聚会中宣读了。

6年后经修改，以《信念的确定》和《如何使我们的观念明白》这两篇文章分别发表在《通俗科学月刊》上。

在这两篇文章中，皮尔士提出了实用主义的基本原理。

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通过詹姆斯等人的活动，实用主义发展成为在美国影响最大的哲学流派。

詹姆斯的人生阅历丰富，一生到过世界很多地方，也曾有过多种工作和学习的体验，这些是其实用主义思想形成的又一原因。

威廉·詹姆斯从小就受到宗教神学和唯心主义哲学的熏陶。

在父亲引导下，为了求知，詹姆斯除了在美国转读许多学校外，还到过欧洲的许多地方(巴黎、波恩、维也纳、日内瓦等)，学习了多门学科。

这使他不仅熟悉美国，也熟悉整个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的状况。

在哲学上，他热衷于当时欧洲和美国流行的唯心主义。

年轻时他甚至一度打算使自己成为一个艺术家。

后来，他到美国哈佛大学学习化学和生理学，继而转攻医学，1869年获医学博士学位。

自1872年起，他在哈佛大学任教，起初教生理学和心理学，后来教哲学，1897年起任专职哲学教授，直至1907年退休。

詹姆斯有些许矛盾化的性格特征，而他的性格特点对其学术思想不无影响。

他虽然深信“经验”是思想的出发点和最后的证明，但他并不反对理论思辨。

他具有独立思考的精神和丰富的想象力，却十分重视吸收前人的研究成果。

他的《心理学原理》出版后，当举世为他这本书喝彩时，他却在给他的出版商的信中说，他的这部书是“令人作呕的……浮泛的一堆资料”。

他工作勤奋，喜欢交际，并花时间研究了心理学，但因为对前途的担忧，再加上他的观点与这个世界及其父亲的神秘主义和精神追求相差甚远，因而常常抑郁寡欢。

詹姆斯这种时常感到抑郁的性格对其理论研究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有益于其理论研究的深层思考，另一方面也导致其理论阐释的模糊和重复。

三、思想影响
詹姆斯的实用主义思想影响深远。

在整个实用主义理论的阐述过程中，詹姆斯主张用行为的未来效果来证明思维的合理性，这带有强烈的反教条主义、反思辨哲学倾向，体现了美国资本主义发展时期的求实和创新精神。

他鼓励人们相信他们能塑造自己的命运，在客观上支持了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改革精神。

美国著名哲学家普特南在他的《实用主义：一个开放的问题》(1995年)一书中径直把詹姆斯哲学放到了实用主义的核心地位。

在普特南看来，以往对实用主义的误解都集中在对詹姆斯哲学的误解上，他认为对詹姆斯的误解主要集中在“有用即真理”的说法。

其实这是一种断章取义的说法，因为在詹姆斯看来，真理并不等同于有效。

美国哲学家J.E.史密斯在其所著《美国哲学的精神》一书中指出美国哲学精神的基本特质：注重直接的行动；强调思想、理论的实用性，反对抽象的玄谈；相信知识的应用能改造人类环境。

实用主义可谓深得这种精神的神韵，并以哲学化的形式将其表露无遗。

从中不难发现威廉·詹姆斯的实用主义思想对美国社会的影响及其伟大贡献。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曾讲过：实用主义是美国精神，美国领导是“官僚——实用主义型领导”，美国人民是求实进取型人民，美国民族注重实效、讲求行动的精神和意识正是实用主义培养起来的。

实用主义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哲学，是美国历史和文化的产物，它拨开神学、形而上学和宿命论的云雾，让常识的阳光来激发美国精神。

事实上它不仅仅是美国垄断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的哲学，也不仅仅是美国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哲学，而是与美国的整个历史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实用主义对美国内政尤其是外交的持久影响是全面而深刻的。

美国外交史学家小塞西尔·克拉布认为：“实用主义便是美国的信条，美国文化在根本上向来重视实际，讲究功利的。

”基辛格以自己的为官之道说出了实用主义的真谛，他说：“受功利主义的影响，美国领导人很少沉溺于空泛的‘理想’之中，他们通常都是以务实的态度来解决所面临的问题。

”实用主义是一种哲学，同时也是一种文化。

实用主义产生后成为了美国工业文明的精神和理论支柱，为美国民族所接受，并进而对当代美国人的价值观念和行为取向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

当然对詹姆斯的评价也不都是褒奖，著名学者康·梅里维尔这样评论詹姆斯：“詹姆斯的性格特点是矛盾的，时而在自由个人的乐观世界，时而在悲观的新科学世界。

他的内心冲突时生，有一个时期几乎使他神志丧失。

”皮尔士则认为詹姆斯的实用主义过分简单并带有还原论倾向。

另外，很多欧洲学者认为詹姆斯的实用主义过于简单、朴实，有“世俗化”倾向。

詹姆斯实用主义思想的形成是与其生活的复杂的时代背景紧密相关的。

简言之，多年的欧洲学习和生活经历，使他充分接触了欧洲的先进哲学思想和科学理论，并对其反应敏锐，美国的历史和社会环境为其实用主义思想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合适的土壤和空间，加之詹姆斯的家庭对其的影响和詹姆斯个人的意志品质，最终促成了詹姆斯伟大的实用主义思想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