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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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
吴爱萍
小的时候,张家山、半坡山赶集的男人、女人路过我们村,早上八、九点,他们就吃过午饭,梳洗打扮后提着点野扁豆根(远志)、柴胡根、杏仁什么的去集市上换点零花钱。
我家住在村子中央,那些赶集回来的人总要到我们院子里停歇。
夏天,担炭的男人放下担子,用搭在脖颈的羊肚子手巾擦一把汗,趴在水瓮上舀起一马勺井水,仰起头,喉结上下快速移动,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
女人们则买了做布鞋和鞋垫的材料,坐在树荫下,撩起衣襟扇风,拉话。
爷爷和爸爸爱赶集,爸爸主要是打一大肚子黑陶瓷瓶煤油或者买铁打的拨火棍、糊窗纸什么的,回家通常一毛钱买10个水果糖。
我们姐弟仨分着吃,吃完,糖纸纸抚平展,压到席边底下,有时奶奶用它贴纸浆做的面斗、针线簸箩。
爷爷赶集回来总会买那种一毛钱一个的两后悔饼子,很薄,里面包有小茴香,闻着就香。
吃了后悔,因为太薄。
不吃后悔,实在太香。
我们小孩子总是掐指算着下一个集市的日子。
临近下午,一群孩子坐在庙岩口玩土土,等着大人赶集回来买的“两后悔”、纸包的水果糖或者作业本、带橡皮头的铅笔等。
村里的老红军,红红他爷,有固定的工资,每次赶集回家都给老婆买一个大大的红元帅,大红果子剥皮皮,咬一口,面儿软、沙而柔就像跌进了沙窝窝里。
馋得我站旁边一边盯着看,一边用袖口抹嘴唇。
被妈妈一把拉开。
七娃大哥在兰州当司机,当时是方向盘一转,县长还不换,牛逼得很。
所以七娃大(爹)常给七娃买2毛钱的糖饼。
外婆那时候经常小病不断,街坊邻居送的罐头、饼干之类的舍不得吃,外爷赶集时路过我家,总会给我们带点。
尤其是盒子上贴有胖娃娃的圆形饼干最诱人,我们坐在大门外的石床沿上,两腿晃来晃去,让阳光透过饼干上的小孔,用舌头舔,后来忍不住用牙尖咬一小块,再咬成圆形、正方形、三角形,最后一口吞下,仰起头,闭上眼睛,回味很久。
如果没有饼干这些,外婆就一早起来蒸几个地软面角或面花花,让外爷包笼布里拿给我们,或者拿几个嫩南瓜,玉米棒。
7、8岁,我就可以跟着大人赶集了,起床比平时早,洗头、洗脸、擦上点几分钱的蛤蜊油,在额头、下巴、两个脸蛋各点一点,然后用手掌用力抹开,香喷喷的。
换上平时妈妈不允许穿的新衣服和新做的带红点的条绒布鞋,高高兴兴地去五里外的枣林坪赶集。
街面上用石头支起的废旧木板上,无非摆着缝衣裳的针头线脑,或铜或铁的顶针儿,还有家中常用的火柴,男孩子喜欢的气球,搽脸用的雪花膏,还有香胰子、花手帕、尼龙袜等一些小物件。
后街是交易羊、牛、驴的市场,男人们一般不直接讨价还价,估计是不好意思开口,两个人手伸进衣襟下,用手指头比划价钱,叫捏码子。
我最想去的是前街供销社那边,外面有卖西瓜的,爸爸会给我买一绺。
我挽起袖子,蹲在地上、埋下头只管啃,黑子红瓤,一直甜到心里,不吐籽,直到剩下薄薄的、软软的西瓜皮。
爸爸站旁边看着,笑着,在我头上摸着。
还有5分钱的冰棍,放在盖着棉毯的木箱子里,我当时经常想,化掉了多可惜。
最有意思的是供销社门市里面,我喜欢扒在木质柜台的棱棱上,透过玻璃看里面的东西:饼干、罐头、作
业本、粉笔、电池、手电筒、梳子、松紧带、水果糖、太白酒、羊群香烟应有尽有。
夏天集市快散的时候,太阳还红,村子里赶集的男女老少都聚在“豆腐西施”家的大门外树荫下,地上有很多粘粘的、油腻的东西,应该是蚜虫的分泌物,坐人一屁股,肥皂都洗不掉。
一次我竟然坐在墙根睡着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枣林坪后街唱戏,山西晋剧团的,记得有山西梆子《打金枝》《铡美案》《墙头记》《辕门斩子》,演员王爱爱。
前街闹秧歌,还有马戏,晚上还有“转灯”。
五姑家在枣林坪中学,我就随爷爷去她们家,晚上拿个小板凳,早早来到戏场,什么也听不懂,瞌睡得直打盹。
“转灯”就是小孩跟在大人后面走迷宫,一会疾,一会缓,一会停下来,挤得动不了,一会跑起来,追着、赶着,手里拿着手电筒到处晃。
有时学着大人的样子,出口时偷一个灯,爷爷说“这是端灯,求子的,小孩子没用”,就蹲下来偷偷放地上。
农历4月25,枣林坪娘娘庙庙会,那天除了老弱病残,村里的老小都去。
每年的那一天,我家固定吃荞面凉粉和起面饼子。
爸爸拿着蝎子、黄贝根、土鸡蛋卖。
蛋人她爸经常卖煮红薯,提着两竹篮,摆在兽医站大门外的土各台台上叫卖。
应该我9岁那年,一家人在枣林坪完小的脑畔上看戏,我姑给我买了一双粉色的塑料凉鞋,正好学校院子里,有个叫刘能的男人拿着菜刀,绕着乒乓球台追着杀死了其丈母娘,因为人太多,把我换下的新布鞋挤丢了。
快要过年了,家里有一只花母鸡,不下蛋,妈妈说卖了可以买点
年货,她把鸡腿绑住,放进一个柠条编的筐子里让我去卖,我怎会做这等生意?爷爷在旁边怂恿道:“没事,有我呢”。
来到集市上,筐子放脚边,手插裤兜,四处张望。
来了一穿偏襟灰外套的老妇人问价,爷爷走了过来说:“我们是一个村的,狗太多,把鸡咬死很多,好好的下蛋鸡不得已卖掉,小孩家家的,你就给个价吧!”
老妇人看了看我,我说:“1斤鸡蛋0.25元,2天产蛋一个,一个月产蛋1.5斤,一年产蛋18斤,照这样计算,一只鸡2年产蛋能卖价9元,你给我8元怎样?”老妇人说七块也不少了。
爷爷看了我一眼说:“一只鸡下蛋期四、五年,双方都给跟前凑,诚心想买,就七块半,怎能一下子砍价一块”。
我说:“行,再一分也不能少了”老妇人从怀里掏出包有零花钱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层手帕,她慢慢打开四角,给了我一沓沓皱巴巴的毛票子,我接过来,学着大人的样子,大拇指肚上蘸了点唾沫,数了数,一分也不少!然后躲在墙根塞到爷爷手里。
后来在枣林坪中学上学,星期天遇见赶集天,偶尔会自己买头绳、墨水、连四纸这些。
再后来在枣林坪中学教学,集市就在校门外,一早起来买菜、买肉。
现在我调进了城区小学,买什么都方便,也记不起赶集,但枣林坪的逢五逢十老记着。
爸妈在乡下老家,年龄都大了,我鼓励他们赶集,一方面锻炼身体、心情愉悦,另一方面我可以给他们在班车上捎点异样的和喜欢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