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庙”之恋:毕飞宇解读汪曾祺《受戒》,金句迭出
汪曾祺受戒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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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受戒》赏析汪曾祺《受戒》赏析
一、创作背景一、创作背景
《受戒》,这是作家汪曾祺十七岁那年,抗战爆发时,避难到了一个小寺庙里住了几个月的亲身经历与感受,最早曾以《庙与僧》为题在上海《大公报》发表,1980年才重新写成了《受戒》。两部作品比较后发现,两小说都有“回忆”的特点,但相隔了近三十五年,作家对往事的回忆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小说风格也完全不同。《庙与僧》严格说来,只是《受戒》的创作素材,作家对人生的理解,还停留在好奇阶段,并无成熟的见解。经过几十年的发酵,才酿成醇美清新的《受戒》。
二、创作目的二、创作目的
汪曾祺把《受戒》当成一个梦来写,因为这是一个永远已逝的梦,也是梦想。这是作家创作《受戒》的目的,表面上写小明子与小英子的初恋,实际上还有更丰富的内涵,那就是他们的初恋中所表现出来的清纯、和谐,他们的初恋中所表现出来的清纯、和谐,小明子的聪明能干,小明子的聪明能干,小明子的聪明能干,小英子的活泼大方,小英子的活泼大方,小英子的活泼大方,他们对戒他们对戒律的藐视,律的藐视,他们旺盛的生命力,他们旺盛的生命力,他们旺盛的生命力,而所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经过几十年新生活的改造,而所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经过几十年新生活的改造,而所有这一切美好的东西,经过几十年新生活的改造,已不已不复存在。于是,表面上欢快的《受戒》,便包含了作家的隐痛,表面上的初恋题材,表现的却是作家对纯朴人性的歌颂与对理想生活的渴望。却是作家对纯朴人性的歌颂与对理想生活的渴望。
三、小说特征三、小说特征
1、回忆性特点、回忆性特点
受戒赏析
风俗、童趣、人性
——《受戒》赏析
《受戒》原载《北京文学》1980年第10期,后收入《汪曾祺短篇小说选》。是汪曾祺在八十年代创作的代表作之一。汪曾祺是一位老作家。其创作受过多方面的影响。汪曾祺曾说自己是沈从文的“入室弟子”,自然深受其影响。此外,中国现代作家鲁迅、废名,外国作家契外国作家契珂夫等,都给他较大的影响。年轻时,其小说有现代派的痕迹,大量地运用了意识流。八十年代以后的创作,他有意回到现实主义,回归民族传统。因此,他的新作大都带有强烈的乡土特色,并以其浓郁的人情味、健康的人性美和动人的风俗画的描写,赢得了广大读者的注目和欢迎。其中,《受戒》就是最有影响的一篇。
作品分析:
主题小说描写了少年明海到荸荠庵当和尚的一段生活经历,通过明海的所见、所闻、所作、所感,以及他与小瑛子之间的淳美爱情,细腻逼真地展现了高邮地区的风物、习俗和人情之美,不仅反映了劳动人民美好善良的感情,还热切地讴歌了健康、现实的人情和人性。
人物形象明海和小英子是小说着墨最多,最为引人注目人物。明海是一个相貌清秀,性格乖巧的男孩。由于家贫,十三岁就到荸荠庵出家了。他之所以选择当和尚,是因为和尚“可以吃现成饭”,还“可以攒钱”,甚至可以还俗娶媳妇。在荸荠庵,明海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四年的光阴,然而这四年光阴令他最难忘的不是吃斋念佛,而是与小英子朦胧的恋情。在初赴荸荠庵的船上,小英子就暗暗喜欢上了明海,她把自己吃剩的半个莲蓬头扔给明海,明海便“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了起来”。后来,明海与小英子天天在一起玩耍、一起干活,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在心里喜欢对方。四年后,明海去受戒,到善因寺去烧疤,另一张当和尚的“合格文凭”,小英子去接明海,告诉他说:“你不要当方丈”,“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明海则大声地回答:“要!”小说相当细腻、生动地描写了明海情感变化的过程。
汪曾祺《受戒》赏析
曾经,不止一次地置身于《受戒》中的桃花源,在这里我仿佛来到了一个原始的乌托邦,一个宁静美妙的世外桃源,并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它!
那是一片理想的乐土,确切的说,这是一个原始的乌托邦,在庵赵庄人们的心中,和尚和种地,织席,箍桶,画画等行当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自由平等的职业人,与世道的艰辛,人生的苦涩都无关。如小英子一家,赵大伯是田场上样样精通的好把式,不仅脾气好,身体也结实的像一颗榆树;赵大妈也是精神的出奇,她不仅家乡菜做得可口,而且剪的花样子也是众家嫁闺女的稀罕物;两个宝贝女儿更是漂亮,大英子文静,已有人家,小英子活泼,成天嘻嘻哈哈,像只喜鹊,从这家人的日子,就可看出庵赵庄芸芸众生的一斑。
至于荸荠庵里的僧侣生活就更令人向往了,完全没有一般佛门寺庙里清规的羁绊。这里的和尚只要会一点做法事的基本功如放瑜伽焰口,拜梁黄忏之类,从此就可以吃现成饭,可以赚钱,可以还俗,可以娶亲,还可以买田置地,过优哉游哉的神仙日子。庵里的老师傅终日枯坐念佛,不问世事,在那“一花一世界”里沉醉。大师父仁山是“当家的”,管着经账,租账,债账三本帐簿,平日在庵里从不穿袈裟,经常是披件短僧衣,袒露着他那黄色的圆肚皮,光脚踢踏着拖鞋;其他两位师傅也是各有千秋,二师父在俗世是有家眷的,甚至每年还把他老婆接来避暑纳凉;三师父更是人不仅漂亮,有一手“飞铙”的绝活,甚至每场法事之后,村里就会有大姑娘或小媳妇蓦然失踪。最让人诧异的是他们吃肉从不瞒人,甚至过年的时候就在大殿上杀猪,这里的和尚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祥乐时光,这哪里是一个“佛门净土”,分明就是一个现代版的“桃花源”。
评析汪曾祺小说《受戒》
评析汪曾祺小说《受戒》
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
——评析汪曾祺小说《受戒》
汪曾祺给宗璞画过一幅牡丹,题曰:“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欣然亦自得,不共赤城霞。”个人觉得此诗颇可作为对《受戒》的生动注脚,甚至是作家对全部作品的自况。尽管《受戒》或许算不得汪曾祺最好的小说,但仍不失为一则人文俱老的典例。作为一个特殊历史时段的第一声晨号,它无疑出色地完成了一种唤醒使命,笔墨间的些许毛草并不影响它歌唱的嘹亮。
《受戒》刊于《北京文学》1980年第10期,发表后即引来纷纭聚讼,这场“论争档案”可谓是异常激烈:围绕着作品是好是坏,持意见不同的双方阵营代表互不相让、各抒己见。
持见不同者认定:“小说的一些描写是离奇怪诞,脱离了生活的真实的……这种‘解放’不是出格得难以令人置信吗……恰恰缺乏教育意义。”(国东:《莫名其妙的捧场》)“汪曾祺的世界有一种纯粹之美,太合于理想化了,形成‘现代缺憾感’”,“失误根本之点是从未考虑‘历史发展’,笔下人物就难免概念化、公式化甚至脸谱化”。(沉风:《沉思于昨天和今天之间》)“汪曾祺作品缺乏老舍市民小说那种引人深思的内涵和辐射性的思想冲击力,因而有些作品不够厚重与深刻。”(周荷初:《汪曾祺小说中的美学评价》)尽管有批评声和反对声,但是赞扬和掌声几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唐挚《赞〈受戒〉》、张同吾《写吧,为了心灵》、陆建华《动人的风俗画》、季红真《传统的生活与文化铸造的性格》、雷达《论汪曾祺的小说》等当年论著中的“人性抒写”、“温暖叙事”、“文士风度”、“风俗小说”、“笔记体例”等种种归结则对汪曾祺研究具有某种奠基的意义。迄今见诸报刊的、直接针对《受戒》的评论探究早逾百篇,如此密集的凝视和聚焦在当代短篇小说批评史上颇显稀罕。《受戒》可能不是汪曾祺最好的小说,比之艺术更为圆熟、思想更为深邃的《大淖记事》、《八千岁》、《异秉》、《岁寒三友》等作品,
受戒》赏析
解读汪曾祺笔下的世界——《受戒》
摘要:汪曾祺借自己的理想为人们未经压抑自由生长的天性作了一个绝美的比喻。《受戒》中芦苇的清香轻衬的那块忘俗的天地,幽静寺庙中小和尚明子青涩拘谨少年的影子,农家女小英子水乡里养出来的率性天真,以及一段纯美得惊世骇俗的初恋故事,让人心甘情愿地深入深陷于那个"出世"的幻境,多捱一刻也好。关键词:汪曾祺《受戒》清新自然纯净美好
在《受戒》中,汪曾祺借自己的理想为人们未经压抑自由生长的天性作了一个绝美的比喻。那里芦苇的清香轻衬的忘俗的天地,幽静寺庙中小和尚明子青涩拘谨少年的影子,农家女小英子水乡里养出来的率性天真,以及一段纯美得惊世骇俗的初恋故事,让人心甘情愿地深入深陷于那个"出世"的幻境,多捱一刻也好。。《受戒》通过江南水乡佛门弟子世俗化的故事,描写了普通人的人生欢乐,表达了对淳朴的民间日常生活的肯定与赞美,也含蓄地表现出对清规戒律的否定与嘲讽。
一、清新自然的乐土
这是一种独特的生存环境中奇异的人情风俗及其人群的生活方式。
这个地方的地名有点怪,叫庵赵庄。赵,是因为庄上大都姓赵。叫做庄,可是人家住得很分散,这里两三家,那里两三家。一出门,远远可以看到,走起来得走一会,因为没有大路,都是弯弯曲曲的田埂。庵,是因为有一个庵。庵叫苦提庵,可是大家叫讹了,叫成荸荠庵。连庵里的和尚也这样叫。“宝刹何处?”——“荸荠庵。”庵本来是住尼姑的。“和尚庙”、“尼姑庵”嘛。可是荸荠庵住的是和尚。也许因为荸荠庵不大,大者为庙,小者为庵。
在庵赵庄这个地方,是出和尚的。就好像别的地方,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在庵赵庄人们的心中,和尚和种地,织席,箍桶,画画等行当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自由平等的职业人,与世道的艰辛,人生的苦涩都无关。如小英子一家,赵大伯是田场上样样精通的好把式,不仅脾气好,身体也结实的像一颗榆树;赵大妈也是精神的出奇,她不仅家乡菜做得可口,而且剪的花样子也是众家嫁闺女的稀罕物;两个宝贝女儿更是漂亮,大英子文静,已有人家,小英子活泼,成天嘻嘻哈哈,像只喜鹊,从这家人的日子,就可看出庵赵庄芸芸众生的一斑。
“取决于你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
“取决于你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
作者:冷玉斌
来源:《阅读(教学研究)》2017年第03期
自从做了南大教授,毕飞宇先生的小说讲稿一篇接一篇,流传甚广。前日夜深,读到《倾庙之恋——读汪曾祺的〈受戒〉》,真是高手对垒,见招拆招,酣畅淋漓。一口气读完,只能拍案叫绝,感觉毕先生对这一名篇的解读非常到位,果然是一位作家对另一位作家的感同身受,惺惺相惜。有人说,汪老本就是一坛女儿红,愈久远愈醇美,说不尽,道不完,往往连解读他的文章都带着仙气。此言甚是,毕先生此篇,发人所未言,仙气盎然,比如文中他所给出的一个结论,“汪曾祺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学的”,突出本质,妙不可言。
一上来,毕先生直接点出汪先生身上的“迷人”之处是“汪曾祺身上的包浆,汪氏语言所特有的包浆”,这个包浆“就是士大夫气,就是文人气”,的的确确,都说汪先生是“最后一位士大夫”,这一点,在其小说、散文里都久久回响着,悠远、淡定、优雅,深深吸引着读者。此后,无论分析人物、情节、篇章、结构、语言,毕先生以其过人眼力,一一拆解引我入胜。不说别的,只说对《受戒》开头一段的分析,在令人发噱的一本正经下,不能不叹服,就是这么回事!
《受戒》开头介绍明海的家乡,表面看来实在平常亦家常:
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
毕先生是这么分析的:“再来看一看这六种职业吧,劁猪,织席子,箍桶,弹棉花,画匠,婊子。这个次序是随意的还是精心安排的?汪曾祺偏偏把这两个职业搅和在一起,这两个词的内部顿时就形成了一种巨大的价值落差——正是这个巨大的价值落差让你们笑出声来的。这就是语言的效果。什么都没动,仅仅是词语的次序,味道就不同了。语言的微妙就微妙在这些地方。”
河的第三条岸
河的第三条岸
读《北京和尚》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汪曾祺于上世纪80年代所写的《受戒》,在故事框架上,它也是一个出家人与一个俗世中人之间的事。但在《受戒》中,作家将一场“倾庙之恋”写得诗意又美好。2016年5月25日毕飞宇在浙江大学讲读《受戒》时说:“把宗教生活还原给了‘日常’与‘生计’,这是汪先生对中国文学的一个贡献。”他是原谅了生活、原谅了人性“站在‘生活的立场’上写作的,而不是‘宗教的立场’……他没有道德优势,他更没有真理在握。”汪曾祺充分肯定健康正当的人性,认为人生的真谛就在于此岸的日常生活中。他把此岸的日常生活写得诗意而美好。但《北京和尚》并不带来阅读的愉悦,这种阅读体验一方面源自故事层,另一方面也源自它的话语层。
在故事情节的推进中,《北京和尚》有诸多不合理、不合情的可
疑之处,给阅读的道路平添了绊脚石,进而在某种程度上造成对整个故事的颠覆感。如果说可乘为王居士讨债,替红芳要回孩子等棘手之事最终得到轻而易举的解决尚可理解为叙事上的处理技巧得到容忍,那么,在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欠缺则完全有损于作品。例如红芳这个“从小信佛”的人物,从一开始为了胎儿的去留专程打车大老远到观音寺请寺僧指点迷津到她可以任由红兵在“般若美食”店用极不人道的手段做烤鸭再到答应考虑“拿掉”烤鸭生意等一系列转变过程显得生硬。使得这个人物成为为完成可乘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而存在的一种预设,用女性主义批评者的话说:红芳这个人物形象是为完成可乘这一形象而出现的一个“空洞能指”。再如可乘这个人物的塑造也颇令人
怀疑,这倒不是因为他一个出家的和尚娶了一个发廊女这件事不可信,而是这个人物的行为,包括他的心理活动、文化背景等都存在前茅后盾之处。他出家当了和尚,可“每次外出,可乘总要换上从甘肃老家穿来的这身衣服:夹克衫、灰裤子,是由于他觉得人们看一个和尚时的目光十分先验且顽固”。他出家当和尚的理由便似是而非,当了和
浅析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
浅析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
汪曾祺是中国当代文学界的一位着名作家,他的作品以其独特的审美追求和深刻的文
学内涵而闻名。他的短篇小说《受戒》便是其代表作之一。该作品以其独特的审美追求展
现了汪曾祺对人性、情感和生命的深刻思考,同时也展现了他对文学艺术的独特理解和追求。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将从汪曾祺《受戒》的故事背景、人物塑造、叙述技巧和主题内
涵等方面,来探讨汪曾祺在《受戒》中所体现的审美追求。
我们不妨从故事背景着手,来解读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受戒》的故事背景
设置在中国乡村,讲述了一位正在隐退的书生和一位孤独的尼姑之间的一段爱情故事。在
这一背景下,汪曾祺通过对乡村风土人情的描绘,展现了一种淳朴、忧郁的生活氛围,这
种生活氛围融入了作者对人性、情感的审美关怀,使整个故事充满了浓厚的乡土气息。通
过对乡村风情的描绘,读者不仅感受到了作者对于乡村生活的热爱和对人间百态的关怀,
同时也感受到了作者对于简朴、平实生活的美学追求。
我们不妨从人物塑造方面来探讨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在《受戒》中,作者通
过对书生和尼姑这两个主要人物的塑造,展现了其对人性的审美关怀和对生命的深刻思考。书生是一个正在隐退的文人,他对世俗的厌倦和对纷扰的回避,表现了对传统文人风范的
向往和追求。而尼姑则是一个孤独、清高的女子,她对世俗的冷漠和对人间的超脱,表现
了对个体境遇的思考和对生命幸福的向往。通过对这两个人物的塑造,汪曾祺展现了其对
于人性、情感的审美关怀,使整个故事充满了对生命的深刻思考和对情感的细腻表达。
我们可以从叙述技巧方面来分析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在《受戒》中,汪曾祺
浅析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
浅析汪曾祺《受戒》的审美追求
汪曾祺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他以其独特的文风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理解而闻名。他的作品《受戒》是一部反映中国传统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小说,其审美追求在其中得到了
充分体现。本文将从叙事手法、情感表达和人物塑造等方面对《受戒》的审美追求进行浅析。
在叙事手法上,《受戒》展现了汪曾祺独特的审美追求。小说以简洁明快的叙事风格,将古代僧人和现代人的故事巧妙地交织在一起。汪曾祺通过交错叙事的方式,将两个时代
的故事融为一体,展现了一种超越时空的审美情感。他还巧妙运用回忆和幻想的手法,使
故事更加丰富多彩,使读者在阅读中产生更深层次的共鸣。这种叙事手法不仅展现了作者
对古代与现代文化的深刻理解,更凸显了他对文学创作的独特审美追求。
在情感表达上,《受戒》体现了汪曾祺对人性和情感的深刻关怀。小说中虽然涉及了
宗教信仰的话题,但作者更多地关注的是人的内心世界和感情生活。在描述古代僧人的故
事时,作者通过细腻的笔触展现了他们内心的挣扎和矛盾,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活。对于现
代人物的刻画也同样细腻入微,展现了他们现实生活中的痛苦和迷茫。作者通过情感的渲
染和表达,使整个故事充满了温情和人性的关怀,体现了他对文学审美追求的深刻理解。
在人物塑造上,《受戒》展现了汪曾祺对人物形象丰满与复合性的审美要求。小说中,古代僧人和现代人物被刻画得栩栩如生,他们的性格和命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丰富多彩
的人物群像。作者通过对人物的丰富性和复合性的刻画,展现了对人物形象的深刻理解和
把握。古代僧人身上透露出的古朴与深邃,现代人物身上流露出的现实与朴素,共同构成
浅析汪曾祺的《受戒》
浅析汪曾祺的《受戒》
作者:王均键
来源:《文学教育》 2012年第3期
内容摘要:汪曾祺的小说《受戒》虽写凡人小事,却在情节故事中处处体现出诗意之美;在文章结构、语言风格和人物塑造等艺术特色上更像是一幅写意风俗画,写法上看似随意,却精、气、神俱全。
关键词:汪曾祺《受戒》情节故事风格特色
如若说到和尚,不知你的脑海里是一幅什么样的形象,假使你读过汪曾祺的《受戒》,可曾会发出会心的微笑?那里边的和尚念经如唱戏,过节要吃肉,还能娶老婆,还可唱“花焰口”,就像普通人家的日子,那样的有滋有味,那样的朴实悠长。《受戒》发表于上世纪80年代,是汪曾祺在辍笔40年自己60岁之时反思社会人生后的纯熟创作,在那个文化观念转型的关键时期,《受戒》使人们产生了耳目一新的思想冲击。就如同润物细无声的一场春雨,绵绵密密的软化了人们僵化的心灵。那么,这篇与当时主流文坛截然不同的小说到底给我们以哪些文学享受和新的启迪呢?
一、情节故事呈现出诗意之美
《受戒》虽然写的是凡人小事,掌故旧闻,民俗乡情,花鸟鱼虫,但那是一种来自生活的会意和熨帖。从《受戒》中,我们看到小和尚明子和农家少女小英子纯洁质朴的感情,与其说被小说打动,不如说是被自己的青春记忆所感染。看着明子和小英子一起栽秧、车高田水、薅头遍草、割稻子、打场子,(扌歪)荸荠,在芦苇荡里划船,那些神秘的喜悦是否会让你联想起自己年少时那纯真的恋爱?你也许想起了校园里的凌霄花和冬青树,也许想起了黑板上粉笔的吱嘎声,也许想起了年少的眼中那明亮的光芒,他们就像是冬天里哈出的白雾一样,朦朦胧胧却又依稀温暖。这,就是一种诗意之美。
汪曾祺《受戒》中民俗文化语言翻译赏析
汪曾祺《受戒》中民俗文化语言翻译赏析汪曾祺《受戒》中民俗文化语言翻译赏析
汪曾祺《受戒》中民俗文化语言翻译赏析从小深受传统文化精神熏陶的汪曾祺,对中国传统文化由衷地热爱,所以他的作品往往蕴含着丰富的传统文化的内涵,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在创作上他追求回归现实主义,回到民族传统中去,在语言上他则着力强调运用中国味儿的语言。他的小说《受戒》,就体现出以上特点。原文句子结构并不复杂,基本都是短句,但大量地方性特色语言,民俗词汇,民歌小调及其深厚的佛教文化底蕴给翻译增加了不少困难。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人类相同的生活环境,经历和人类认知的普遍共性决定了语言间的可译性;然而中西文化间在政治,宗教信仰,价值观,文化传统和风土民情间的巨大差异又造成两种语言间的词汇空缺及两种语言间的可译性限度。异化与归化则是随着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才出现的一对新名词。归化则是将原文中独特的异域文化内容,化归为译入语自身明白流畅的表达,尽量减少译入语读者的陌生感。然而,在理论上,只讲异化和归化两个极端及其对立是不正确的。异化归化的辩证统一才是事实和真理,也就是异化和归化都有个适度和分寸。具体从语言角度看,对中国民俗文化语言的翻译可有以下策略:1. 音译;2. 音译加注;3.直译;4. 直译加注5. 意译。本文将对比赏析汪曾祺《受戒》两个英译本(1. 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2011年出版中英对照版,译者不详;2. 四川外语学院杨纡凡硕士论文《受戒》翻译报告)中民俗文化语言的翻译策略。
首先,对小说名“受戒”的翻译两个译本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翻译策略:外研社版译文采取了意译法,将其译为“ the love story of a young monk”;杨将采取偏直译的方法将其译为“ ordination ”。“受
神俗共鸣的小人间——读汪曾祺《受戒》
神俗共鸣的小人间
——读汪曾祺《受戒》
李 彬(云南师范大学)
人生黄昏之际,汪曾祺先生笔下的芦苇丛间,水声与诗意悠扬,驶出了
一篇《受戒》。如果说《朝花夕拾》是鲁迅先生“从回忆中抄出来”的散文,
那《受戒》好像也就成了汪曾祺先生“从回忆中抄出来”的小说。从记忆中
沉淀辗转而来,不免带了点“复古”的味道,这或许便是《受戒》在80年
代让众多阅者流连忘返的神秘之处。
为什么说“复古”呢?一来《受戒》出世的年代,文化与审美尚处于相
对贫乏的状态,作品本身回避了热火朝天的现实旋律,也有意绕开了伤痕文
学、反思文学等滚滚浪潮,选择将文学的笔触伸向人性的真、善、美,过滤
掉外界的喧嚣尘埃,照见了和谐、朴实、健康的生命与爱。而由此呈现出的
文学理想,恰恰延续并保留了被遗忘的抒情小说风格以及文人骨骼里携带的
文化品格,颇有些京派文学的余韵,同时沾染了魏晋之世的隐逸气息。二来
汪曾祺先生自己说过,《受戒》取自43年前的一个梦,时空距离的拉开,
旧日生活的浮现,也使得这部作品蕴含了古香古色的滋味。
不过这可不是故意“做旧”,要知道,汪曾祺先生喜欢作画——原汁原
味的水墨画,没有丝毫做作雕凿的工笔,全然讲究一个水到渠成。这份作画
的好习惯带进了文学创作,却也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为什么那些老故事、老
题材经过汪曾祺先生笔墨的浸润,一经靠近便露出“清水出芙蓉”的天成朴
质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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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间道
事。所以小小的荸荠庵最先出现在读者的视野,用“小”牢牢把所有人目光锁定,奠定了整篇作品轻盈简明的基调。
对于荸荠庵,汪曾祺先生没有一来就描写里面住着的人、发生的事。他首先着墨的是荸荠庵周边的环境地势,这一点与其老师沈从文先生在《边城》的开头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得把人事存在发生的自然环境先交
汪曾祺的唯美梦境——《受戒》
汪曾祺的唯美梦境——《受戒》
——从《受戒》看汪曾祺小说的随意性汪曾祺在文章结尾处是这样写的:“一九八0年八月十二日,写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这个梦境,表达了他的审美世界,那个世界,于我看来是一种随意如水的唯美存有。
引用汪老对于小说的定义:“跟一个能够谈得来的朋友很亲切地谈一点你所知道的生活。”所以《受戒》那个时期的小说,多以回忆表现,讲述着平凡琐事,冲淡平和,而那些温情与唯美,都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过滤了浮躁喧嚣,所以我们看到的《受戒》,那么的纯然宁静,与自然相亲相爱,和伦理,文化,历史无关。这份古典情韵,使他无愧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
从另一个角度看,小说本身也是一种对于现实的解构。文章之初,我们看到表达者对于“荸荠庵”这个名称的解释,富于佛教意味的菩提庵却被“俗人”叫成了荸荠庵。这个讹称很具隐喻涵义,它代表着一种民间化的、世俗化的对佛教的解读。而庵里的和尚也接受了这种“俗称”。或许是作者对于宗教信仰的一种有意的“省略”或“忘怀”。“和尚庙”“尼姑庵”也是俗人约定俗成的想法,荸荠庵住的却是和尚。这个看似荒谬的事实说明这里的和尚对于名份、形式是看轻的。而当地的人们,也对此习以为常,这正好印证了和尚的俗人化与宗教的世俗化。这些叙事在一定水准上消解了现实中和尚与佛教的神秘性与神圣性。这种消解便营造了一个轻松的环境,让我们能够用一种自由的心态随着表达者一起,去欣赏那些美丽的故事。而表达者自己,
也能够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下,随着记忆的流动,讲着那些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清新飘逸的梦。
汪老曾在小说序言里声称:“我的小说的另一个特点是:散,这倒是有意为之的。我不喜欢布局严谨的小说,主张信马由缰,为文无法。”他的这种散文化的叙事结构,情节因素少,逻辑联系弱,较少矛盾冲突,以大量的风土人情或画面构成小说,使其更像生活。比方文中对于明海入庵之后生活的描写,从庵里的摆设,明海的早晚课,写到了庵里的人口,从庵里的师傅们,又写到了当地的风俗,放焰口,和尚娶妻,盂兰会,山歌小调,和尚的水烟袋,和尚打牌,又引出了铜蜻蜓的趣事,过年杀猪。这种写法充满了水的感觉,柔软,平和,静静流淌,把很多枝节这么自然的加入描写之中。这种行云流水的处理方式,与汪老气质紧密相关,他学养丰富,书画兼长,喜欢宋人笔记胜于唐人传奇,画则写意胜于工笔。所以他仅仅一个平静的表达者,像一个孩子的视角,很纯粹。靠环境,气氛,情绪,语言来渲染诗意。这种类似于散文,随笔的小说,表达了汪曾祺随意拾起那些美丽的梦的悠然超脱。
对汪曾祺受戒的赏析
对汪曾祺《受戒》的赏析
宜宾电大王琏
【摘要】小说中自然、纯朴的民俗世界是汪曾祺自然、通脱、仁爱的生活理想的一个表征。本文以生活空间、生活方式、生活理念以及艺术境界和语言风格等五个方面展示了汪曾祺的小说《受戒》的美。
【关键词】汪曾祺《受戒》诗意和谐自然人性艺术境界语言风格
《受戒》是汪曾祺的代表作,是一篇极美的小说。写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叫小英子的小姑娘清清爽爽,朦朦胧胧的爱情。全篇有一万二千多字,几乎没有什么故事情节,但却极富诗情地展现了三十年代苏北里下河的田园风光。小和尚明海与农家少女的初恋被作家描绘得如诗如画,醉人心田。文章发表之前,有人问汪曾祺:“你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东西呢?”汪曾祺说:“我要写,一定要把它写得很美,很健康,很有诗意。”写成后,汪曾祺宣布:“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人性,是任何时候都需要的。”这些话,我们都可以把它看做是汪曾祺创作这篇小说的初衷,也是作家通过文章想要表达的思想内涵。本文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谈《受戒》。
一、诗意和谐的生活空间
《受戒》表面上的主人公是明海和小英子,实际上作者追求和张扬的应该是种“桃花源”式的自然纯朴的生活理想。作者特地选择混乱时代极为难得的“人不生病,牛不生灾,也没有大旱大水闹蝗虫,日子过得很兴旺”的几年时间,以促成这个桃花源的生成。这个桃花源中诸多的人物不受清规戒律的约束,其情感表露非常直接而且质朴,他们虽然都是凡夫俗子,却没有任何奸猾、恶意,众多的人物之间的相互自然的爱意组成了洋溢着生之快乐的生存空间。作者以一种通达的甚至理想化的态度看待这种生活,没有丝毫的冬烘头脑与迂腐习气,他塑造的这个空间是诗意的,而又充满了梦幻色彩。不过明海和小英子虽然不能完全算作这篇小说的主人公,他们那种纯洁、朴素、自然而又有一点苦涩的爱情却确实可以给这种理想赋予一个灵魂。
受戒汪曾祺赏析
文革结束后,中断创作多年的重新提笔写小说,这一阶段他的小说基本上以早年间在故乡高邮的生活为创作素材。以下是受戒汪曾祺赏析,欢迎阅读。
汪曾祺少年时为躲战火随父、祖在乡间小庙住过半年多,当时有一户赵姓人家住在庙的附近。经过40多年的人生积累,年过六旬的他回忆起当时的那段生活经历,感到像小英子那样的农村女孩的感情是健康、美好、富有诗意的,于是产生了创作冲动,决定要把那种美好的情感和生活样态写出来。除了和尚庙、庵赵庄中诸人都有生活原型外,他还把祖母擅长剪花样的生活细节嫁接到了小说人物赵大娘身上。
《受戒》完成后,由于自知作品的题材、风格不合于当时的文学主流,所以汪曾祺一开始并不奢望发表,只给朋友和同事看过初稿。1980年7月,北京文化局系统召开党员干部座谈会,会上杨毓珉偶尔谈到了《受戒》,说小说写得很美但恐难以发表。在场的《北京文艺》负责人李清泉听后很感兴趣,遂问汪曾祺要稿子。8月,汪曾祺把定稿转给李清泉并附了一份短柬,提到发表它是要有一些胆量的。尽管刚刚拨乱反正,人们对“极左”思潮还心有余悸,但李清泉力排异议,于《北京文学》第10期(从该期起《北京文艺》更名为《北京文学》)上发表了《受戒》。
人物介绍
1.明海
“荸荠庵”里17岁的小和尚。因为家里兄弟多田地少,出于生计考虑选择了出家,13岁时到“荸荠庵”去家。庵内的当家和尚仁山便是他的舅舅。他与“荸荠庵”的邻居赵姓人家的女儿小英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认了小英子的母做干娘。
2.小英子
庵赵庄的赵大伯的小女儿,与明海年纪相仿,心灵手巧、活泼美丽。她家是“荸荠庵”的邻居,日子过得很兴旺,除了自家的地外还租种了庵上的十亩地。
浅谈汪曾祺 受戒 中的恋水情结
浅谈汪曾祺受戒中的恋水情结摘要:在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史上,流贯着一脉散文化小说的创作传统,纵观散文化小说,它们无不体现出一种“水性”。在汪曾祺小说中这种水性表现为一种恋水情结。本文试以汪曾祺的小说《受戒》来透视其中的恋水情结。
关键词:汪曾祺恋水情结人性至真至纯
在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史上,流贯着一脉散文化小说的创作传统,而汪曾祺的创作则开创了新时期小说散文化的先河。在新时期的小说中,他的散文化小说可谓独树一帜。散文化小说以近乎散文的形式与诗的语言,使小说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对情节叙事的依赖,获得了与传统小说完全不同的审美空间。纵观散文化小说,它们无不散发出一种“水性”。汪曾祺的散文化小说也不例外。这种水性外在表现为以水为背景,即故事发生在水边,和水有着密切的关系,深层上表现为至真至纯的人性美。
一、恋水情结——以水为背景
“在中国古代五行学说中,水被列为五行之首。‘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尚书·洪范》)。水被看成是创造万物和万物得以生存的凭借,是世界万物的本源。《管子·水地》中论述道:‘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水是万物的本源,人的生命亦来之于水。对水的迷恋也就是对生命本源的迷恋。”[1]汪曾祺对水的迷恋也
是如此。汪曾祺的故乡高邮是个典型的水乡,水灌注了他的童年。他从小看运河,行船,湖上撒网,也曾耳闻目染水患肆虐给人们带来的痛苦。所以在他的作品中那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水乡情结总会自然而然地纷涌而至,以水为背景也就不足为奇了。对此,法国人安妮·居里安女士也问过他为什么他的小说里总有水?为什么即使没有水,也有水的感觉?这个问题连作者本人以前也没有意识到过。汪曾祺是这样回答的:“是这样的,这是很自然的,我的家乡是一个水乡,我是在水边长大的,耳目之所接,无非是水,水影响了我的性格,也影响了我的作品的风格。”[2]而在《受戒》中,这份似乎与生俱来的恋乡恋水情结得到了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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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庙”之恋:毕飞宇解读汪曾祺《受戒》,金句迭出
有时候,读一篇好的书评不亚于读一篇好的作品。
《受戒》很著名,是汪曾褀先生标志性的作品,简单,明了,平白如话,十分地好读。
小说写的是什么呢?自由恋爱。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就这么一点事,一个具备了小学学历的读者都可以读明白。
可我要提醒大家一下,千万不要小瞧了“平白如话”这四个字,这要看这个“平白如话”是谁写的。在汪曾褀这里,“平白如话”通常是一个假象,他的作品有时候反而不好读,尤其不好讲,——作者并没有刻意藏着、掖着,一切都是一览无余的,但是,它有特殊的味道。
01、篇章与结构
《受戒》是一个恋爱的故事。明海和小英子,他们相爱了。有趣的事情却来了,这个有趣首先是小说的结构。让我们来数一数吧,《受戒》总共只有15页,分三个部分。它的结构极其简单,可以说眉清目秀。每一个部分的开头都是独立的一行,像眉毛:第1个部分,“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顺着“出家”,作者描写了神职人员的庙宇生活,篇幅是十五分之七,小一半;
第2个部分,“明子老往小英子家里跑。”沿着“英子家”的这个方向,作者给我们描绘了农业文明里的乡村风俗,篇幅是十五分之六,差不多也是小一半;
第3个部分,“小英子把明海接上船”,“上船”了,爱情也就开始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水面上私定了终身,篇幅却只有十五分之二。这样的结构比例非常有趣。我敢说,换一个作者,选择这样的比例关系不一定敢,这样的结构是畸形的,很特殊。
就篇章的结构比例来说,最畸形的那个作家可不是汪曾褀,而是周作人。关于周作人,我最为叹服的就是他的篇章。从结构上说,周作人的许多作品在主体的部分都是“跑题”的,他的文章时常跑偏了。眼见得就要文不对题了,都要坍塌了,他在结尾的部分来了小小的一俏,又拉了回来。这不是静态平衡,是一种动态的平衡,很惊险,真是风流倜傥。
鲁迅的结构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可周作人呢?却是摇曳的,多姿的,像风中的芦苇。
鲁迅是战士,周作人是文人。汪曾褀也不是战士,汪曾褀也是个文人。这一点非常重要。不了解这一点,我们就无法了解汪曾褀在八十年代初期为什么能够风靡文坛。
在新时期文学的起始阶段,中国的作家其实是由两类人构成的。
第一,革命者,这里头自然也包括被革命所抛弃的革命者;第二,红色接班人。
从文化上来说,经历过五四、救亡、反右和文革的洗礼,有一种人在中国的大地上基本上已经被清洗了,那就是文人。就在这样的大语境底下,1980年,汪曾褀在《北京文学》的第十期上发表了《受戒》,所有的读者都吓了一大跳——小说哪有这么写的?什么东西吓了读者一大跳?是汪曾褀身上的包浆,汪氏语言所特有的包浆。
这个包浆就是士大夫气,就是文人气。
它悠远,淡定,优雅,暧昧。那是时光的积淀,这太迷人了。
汪曾褀是活化石,1980年他还在写,他保住了香火——就这一条,汪先生就了不起。是汪曾褀连接了中国的五四文化与新时期文学,他是新时期文学收藏里珍稀的“老货”。
请注意,这个“老货”没有半点不敬。可以说,有没有汪曾褀,中国新时期文学这个展馆将是不一样的,汪曾褀带来了完整性。你可以不喜欢他,你可以不读他,可他的史学价值谁也不能抹杀。
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汪曾祺
我说了,汪曾褀是文人,深得中国文化的精髓。这样的文人和严格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是有区别的,他讲究的是腔调和趣味,而不是彼岸、革命与真理。他有他芦苇一样的多姿性和风流态。所以,我们看不到他的壮怀激烈、大义凛然,也看不到他“批判的武器”与“武器的批判”。
他平和、冲淡、日常,在美学的趣味上,这是有传承的,也就是中国美学里头极为重要的一个标准,那就是“雅”。
什么是“雅”?“雅”就是“正”。它不偏执,它不玩狂飙突进。“正”必须处在力学上的平衡点上,刚刚好。不偏不倚、不左不右、不前不后、不上不下、不冷不热、不深不浅。“雅”其实就是中庸。“中庸”是哲学的说法,也可以说是意识形态的说法,“雅”则是“中庸”这个意识形态在美学上的具体体现。
02、四个和尚,四件事
我们先来看小说的第一部分。小说是这样开头的:“明海出家已经四年了。”“出家”是个关键词,“出家”的意思我们都懂,就是做和尚去。这句话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接下来汪曾褀要向我们描绘庙宇里的生活了。
关于小说的开头,格雷厄姆说过一句话:“对小说家来说,如何开头常常比如何结尾更难把握。”
为什么难把握?这里头就涉及到小说阅读的预期问题。庙宇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阅读预期?烟雾缭绕,神秘,庄严,肃穆。这是必须的,这一点我们从小说的题目也可以体会得到,《受戒》嘛,它一定是神秘的、庄严的、肃穆的。与此相配套的当然是小说的语言,你的小说语言必须要向神秘、庄严与肃穆靠拢。你的语言不能搭拉着拖鞋,得庄重。
可是,汪曾褀并没有庄重,他反过来了,他戏谑。关于做和尚,我们来看看汪曾褀是怎么说的:
“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明海的家乡出和尚。”
在“和尚”这个词出现之前,汪曾褀一口气罗列了6种职业,其实有点啰嗦。但是,这个啰嗦是必须的。这个啰嗦一下子就把“和尚”的神圣给消解了。这里的“和尚”突然和宗教无关了,和信仰无关了,它就是俗世的营生,干脆就是一门手艺。
我们回过头来,再来看一看这六种职业吧,劁猪,织席子,箍桶,弹棉花,画匠,婊子。——这个次序是随意的还是精心安排的?我们不是汪曾褀,我们不知道。但是,如果《受戒》是我写的,我一定和汪曾褀一样,把“婊子”这个行当放在最后。为什么?因为“婊子”后面紧跟着的就出现了“和尚”。
婊子是性工作者,大部分人不怎么待见,这个词是可以用来骂人的;而和尚呢,他的性是被禁止的,他被人敬仰。汪曾褀偏偏把这两个职业搅和在一起,这两个词的内部顿时就形成了一种巨大的价值落差。这就是语言的效果。什么都没动,仅仅是语词的次序,味道就不同了。语言的微妙就微妙在这些地方。
许多人都说汪曾褀幽默,当然是的。但是,我个人以为,幽默这个词放在汪曾褀的身上不是很太精确,他只是“会心”,他也能让读者“会心”,那是体量很小的一种幽默,强度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