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苏东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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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苏东坡(二)
走近苏东坡(二)
四一代词风:豪放派
1、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
《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赏析:这首词是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苏轼贬官黄州(今湖北黄冈县)期间游览城外传说中的赤壁古战场(此战场实在今蒲圻县境内)时所作。
它以“赤壁怀古”为题,抒发自己期望建功立业的抱负和壮志难酬的感慨。
词的上片,写长江和赤壁的雄伟景色,并抒发了对古代英雄人物的缅怀之情。
“大江东去”三句,因景起兴,以磅礴的气势直接切入怀古:长江滚滚东流而去,飞逝的时光如浪涛冲荡,带走了千百年来的英雄人物。
接着就由远而近,以“故垒西边”二句点明“赤壁怀古”之题:江岸古营垒西边,人们传说这是三国时代孙吴大将周瑜率军大败曹魏的赤壁古战场。
概括交代了这次战争的时代、人物和地点。
然后再以“乱石穿空”三句,从山和水两方面具体描绘古战场的雄奇景观:陡峭参差的石壁直插云天,,惊涛骇浪拍击着江岸,卷起千堆白雪一样的浪花。
词人以出神入化的艺术语言,从不同的角度突出了赤壁古战场环境的高峻、惊险、壮阔。
末了两句,说祖国的江山像图画一样美丽,赤壁之战时这里汇聚了多少英雄豪杰啊!这既是对祖国江山和古代英雄豪杰的赞叹,又收束了以上全部内容,并引出下片赤壁之战的大英雄周瑜。
下片集中缅怀周瑜,并抒写自己壮志难酬的感慨。
“遥想”二字领起以下五句,塑造了周瑜儒将形象,并表达了对他的仰慕之情:前三句以美人嫁英雄衬托周瑜的功业,并称赞他气概不凡,英姿焕发,年轻有为;
后两句是赞颂周瑜的儒雅风度,临战指挥从容若定的气魄,以及赤壁之战火攻制胜的高明战术和赫赫战果。
接着词人又以“故国神游”二句,把思绪从历史拉回现实,由仰慕古英雄的功业转为对自己难酬壮志而年华已逝的感叹和自嘲:我纵情地怀想三国往事,真应该笑自己多情善感,以致过早地长出花白的头发。
但结尾二句,他最终还是以旷达的胸怀对自己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和内心苦闷作了自我解脱:人生就象梦一样的短暂和虚幻,我还是洒一杯美酒祭奠江月吧!最后一句实际是说:我还是放眼大江,举酒赏月吧!
这首词熔写景、咏史、议论、抒情于一体,气势奔放, ,境界宏大,格调雄浑,情感跌宕,语言高妙,不愧为词中绝品。
2、苏轼《密州出猎》
江城子密州出猎
老夫①聊发少年狂,左牵黄②,右擎苍③,锦帽貂裘,千骑④卷平冈。
为报倾城⑤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⑥。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⑦云中⑧,何日遣冯唐⑨?会挽雕弓⑩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⑾。
【说明】本篇作于熙宁八年(1075)冬。
东坡任密州知州,曾因旱去常山祈雨。
归途中与同官梅户曹会猎于铁沟,写了这首出猎词。
这首词是东坡对温庭筠、柳永为代表的传统词风的挑战,它提高了词品,扩大了词境,打破了词为“艳科”的范围,在词的发展史上有着里程碑意义。
【注释】①老夫——苏轼自指,实际苏轼当时年仅四十。
②黄——黄狗。
③苍——苍鹰。
④千骑(jì)——形容随从之多,也暗指知州身份。
骑,一人一马为一骑。
知州略等于古之诸侯。
古制:“诸侯千乘”。
⑤报——报答。
倾城——倾动一城之意,犹如说“万人空巷”。
⑥孙郎——即孙权。
郎,古代少年男子的美称。
孙权当时是封建诸侯,这里作者借以自喻其太守身份。
孙权曾亲乘马射虎示勇。
⑦节——兵符。
持节,是奉有朝廷重大使命。
⑧云中——今山西大同一带。
⑨冯唐——汉代人。
汉文帝时,云中守魏尚获罪被削职,冯
唐劝谏,文帝听了他的话,并命他持节去赦魏尚的罪和复魏尚的职。
这里作者以魏尚自况,希望朝庭用他守边。
作者正当壮年,所以上句说:“鬓微霜,又何妨!”⑩会——应当是。
挽——拉。
雕弓——有彩绘的弓。
⑾天狼——星座名,象征侵略。
这里指西北与宋朝为敌的羌族(西夏)。
【赏析】壮志豪情别样情怀
苏轼于熙宁八年十月(1075年)在密州祭常山回,与同官会猎于铁沟附近,作此词以抒怀。
开端刻画出猎形象,显示豪放气韵。
起句“狂”字统摄全词。
“锦帽”两句烘染出田猎气氛,写出猎队武士装束。
一个“卷”字,极写乘马飞驰的勇武气势。
“为报”三句是说,为我通知全城官员武士都跟随太守前往打猎,看我象孙郎射虎一样不平凡的身手吧!
下阕“酒酣”三句紧承上文,是自我感情的剖白:太守酒意正浓,心高胆壮,即使鬓边添了几根白发,又有什么要紧吗?“持节”两句,渴望得到朝廷重用,表现出作者立功边陲的急切心情。
结句抒发壮志豪情,点明词旨。
用典独特别具一格
“左牵黄,右擎苍”,是说左手牵黄犬,右臂架苍鹰。
典出《梁书·张充传》,张充年少喜好游猎,出猎时“左手臂鹰,右手牵狗”,苏轼暗用其事。
“孙郎”,指孙权。
《三国志·吴志》记载,建安二十三年,“权将如吴,亲乘马射虎于庱亭,马为虎所伤,权投以双戟,虎却废。
常从张世击以戈获之。
”这里以孙权自况,进一步描画打猎的热烈场面。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典出《汉书·冯唐传》,用冯唐赦魏尚事:汉文帝时,云中郡太守魏尚守边有方,战绩卓著,后因上报战果数字有误被削职,郎中署长冯唐谏文帝不应如此对待武臣名将,于是文帝就“令唐持节救魏尚,复以为云中守”。
苏轼希望得到重用,以报效国家。
“天狼”,星名。
《楚辞·九歌·东君》“长矢兮射天狼。
”古代用以代表贪残掠夺,这里代指辽和西夏统治者。
北宋屡遭西北少数民族
的侵扰,一向关心边防的苏轼,是多么希望驰骋疆场反击侵略者啊!
开拓题材别开生面
这首词别开生面,上片描绘打猎的壮阔场面,下片抒发由打猎激发起来的胸襟,叙事而抒怀,全词一气贯注。
苏轼用词写习武打猎,借以抒发关心边防的热忱,在题材上和内容上都具有开创性意义,它进一步发展了范仲淹悲壮苍凉的边塞词的精神,为南宋蔚为大观的抗战词开了先河。
而且通过对特定素材的描写以及对抵御外族侵扰的忠义之情的抒发,形成一种粗犷豪迈的风格,具有一种阳刚之美,与当时笼罩词坛的柳永的词风形成鲜明对照。
五别样风情:婉约派
1、苏轼《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
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
苏轼
游蕲水清泉寺,寺临兰溪,溪水西流。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
谁道人生无再少?
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赏析:这是一首触景生慨、蕴含人生哲理的小词,体现了作者热爱生活、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
上片写暮春游清泉寺所见之幽雅景致。
山下溪水潺湲,溪边的兰草才抽出嫩芽,蔓延浸泡在溪水中。
松柏夹道的沙石小路,经过春雨的冲刷,洁净无泥。
时值日暮,松林间的杜鹃在潇潇细雨中啼叫着。
这是一幅多么幽美宁静的山林景致啊!首七字既点出游清泉寺时的时令,也点明兰溪之名的由来。
“浸”字与“皋兰被径兮,斯路渐”(《楚辞·招魂》)中的“渐”字一样,均有“蔓延”之意。
兰草此际始出“芽”,其芽尚“短”,但生机勃勃,长势很快,已由岸边蔓延至溪水中矣。
杜鹃啼声凄婉,本是易引发羁旅之愁的。
但作者此际漫步溪边,触目无非生意,浑然忘却尘世的喧嚣和官场的污秽,心情是愉悦的。
兼之疾病始愈,有医者相伴游赏,故杜鹃的啼叫亦未能搅乱作者此时之清兴。
总之,上片只是写实景,其内心所唤起的应是对大
自然的喜爱及对人生的回味,这就引出了下片的对人生的哲思。
下片就眼前“溪水西流”之景生发感慨和议论。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汉·《长歌行》)。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时”。
江水的东流不返,正如人的青春年华只有一次一样,都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曾使古今无数人为之悲叹。
而作者此际面对着眼前西流的兰溪水,却产生奇妙的遐想:既然溪水可以西流,人为什么不可以重新拥有青春年华呢?人生之“再少”,非如道教徒所企求的“返老还童”,乃是说应保持一种年轻的乐观的心态。
因为人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人所能改变的,仅仅是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和看法。
白居易《醉歌》诗有“谁道使君不解饮,听唱黄鸡与白日。
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
腰间红绶系未稳,镜里朱颜看已失”诸句,乃嗟老叹衰之词也。
作者尾句反用其意,认为即使到了暮年,也不应有那种“黄鸡催晓”、朱颜已失的衰颓心态,体现了作者在贬谪期间旷达振作的精神状态。
全词的特点是即景抒慨,写景纯用白描,细致淡雅;抒慨昂扬振拔,富有哲理。
此前,作者于熙宁六年(1073)曾有诗云:“江边身世两悠悠,久与沧波共白头。
造物亦知人易老,故教江水向西流”(《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其三)。
乃是在钱塘潮来江水回流时所生发的感慨,与此词旨趣有相近之处。
但当时作者是自请外任,以太常博士直史馆的头衔到美丽富庶的杭州作通判,是京官下派作地方官,仕途失意之感并不浓。
此时则是以待罪之官的身份被安置在偏僻的黄州,孤寂苦楚的心情不是轻易可以摆脱的。
因此,此词下片所表现出来的对青春活力的呼唤,对老而无为的观点的否弃,便显得尤为可贵。
可以说,这种在“命压人头不奈何”的逆境中的乐观奋发的精神,是苏轼之所以受到后世尊崇的重要原因之一。
2、苏轼《江城子十年生死》: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赏析:宋神宗熙宁八年(1075),苏轼在密州(今山东诸城)任知州。
此时诗人四十岁,题目上“乙卯”,指的就是这一年。
题“记梦”,是梦后记事,内容是“梦亡妻”。
“十年生死两茫茫”,词一开始即点出夫妻死别的时间——十年。
苏轼的妻子王弗死于治平二年,距诗人写此词时正好十年。
十年时间,不论长短,都是有限的,但只就它横亘在生与死之间这一点说,就是永无休止的了。
谁都明白,生者与死者是永远不能会面的。
这里“生死”两字,道出两个世界,用得十分沉痛。
使其后的“两茫茫”不仅有了“全无所知”之感,而且有了“永无所知”之感。
“不思量,自难忘”,写生者对死者的思念。
“不”初看自相矛盾,仔细领会,却是诗人的更深一层的情怀。
说不思量,即是思量。
因为这种思念,既是一种有意识的每时每刻的思念,也是一种难以中断的无意识的思念,可谓“此情无计可消除”(李清照《一剪梅》)所以是“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王弗死后,迁葬于四川眉山(苏轼的家乡),而此时苏轼则在密州任所,不止千里之隔。
死者在千里之外,没有昔日的伴侣近在咫尺相陪,九泉之下若有灵,连诉话凄凉的地方也没有。
这该多么孤寂清冷!至此,作者通过生者与死者在时间与空间上的隔离,表达了对亡妻沉痛的思念以及永远不得相逢的遗恨。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是诗人的一个假想。
“相逢”,死者依然故我,而生者呢?这十年,正是围绕王安石变法,革新派与守旧派的斗争愈演愈烈的时候。
苏轼被卷进了这场漩涡之中,身不由己,宦海沉浮,不断地放外任,左迁,流徙,历尽苍桑,备尝艰辛,已是“尘满面,鬓如霜”了。
此时此刻,生者与死者若能相逢,也肯定是“不识”了。
这里有诗人的那种相逢不识的遗恨,更多的则是诗人回首往事,倍觉辛酸的慨叹。
下阕承接“相逢”写梦,境换而意相连。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正是由于“不思量,自难忘”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想念,才产生了诗人所绘下的梦境。
夫妻相逢在梦中,现实中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都没有了。
往昔的美好时光出现在眼前——窗下,妻子对镜理妆,似乎是静谧、幸福的。
然而,是“相
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这里与起句“十年生死两茫茫”相映照。
一说情思萦绕,怅惘空虚,一说纵使相逢,苦不堪言。
梦毕竟是梦,梦中还有着生死夫妻相逢的浪漫情调,哪怕这种浪漫是苦涩的,悲怆的。
而在现实中,丈夫对亡妻的不可遏止的思念,则又是另一种情调了。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诗人的思绪又回到了上阕的“千里孤坟”处。
短松岗,即指王弗的墓地。
唐代开元年间,幽州衙将张某之妻孔氏死后,一日忽从冢中出,题诗赠张曰:“欲知肠断处,明月照松岗”。
(《本事诗·征异第五》)苏轼化用其意,遥想亡妻在清冷的月光下“千里孤坟”的凄凉处境。
此典用得贴切,不着痕迹。
并由于作者刻意用了“料得”这样一个主动词和“年年”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单位,使之不仅含有死者对生者的怀念,而且增加了生者对死者的怀念,使本词产生了双重的生死怀念之情,词的重量顿时倍增。
王弗十六岁时嫁给苏轼,她天资聪颖,知书懂诗。
据《侯鲭录》记载,在一个正月夜里,王弗见庭前梅花盛开,月色霁清,对苏轼说:“春月胜与秋月色。
秋色让人惨凄,春月令人和悦。
可召赵德麟辈饮此花下。
”东坡听了高兴地说:“此乃诗家语也。
”王弗贤淑端庄,曾对苏轼的事业、为人处事进行过多次有识见的告诫、嘱咐。
这些都被苏轼一往情深地写进了王弗的墓志铭。
这说明,王弗生前,不但是苏轼生活上的伴侣,而且是文学上的知音,事业上的贤内助。
不幸的是王弗二十六岁时就谢世了。
这无疑在生活上、感情上对诗人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正是由于与妻子的情笃,生者的思念才是那样的持久。
这点在《江城子》词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纵观全词,诗人用朴实无华、近似白话的言词,写实情真,记梦意深;虚实相间,轻重结合,全无雕琢痕迹,却意义深远。
诗人选用《江城子》词调写悼亡之作,恰如其分。
《江城子》词调,凡是有韵脚的地方,皆为平声,三、五、七言间用、迭用‘这样音韵谐协而又起伏不平。
从内容上看,所表达的正是深沉而又复杂的感情。
如上阕“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由于句式参差,虽明白如话,却韵味醇厚,使人倍感沉痛。
苏轼在其后的一首与其胞弟子由久别相见的诗中曾有“犹胜相逢不相识,形容变尽语音存”,显然没有达到
此种的意境。
再如诗人化用“欲知肠断处,明月照松岗”,填出“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与上阕中“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相呼应,充分利用词中长短句的长处,使人读后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感受。
以悼亡为题材作词,在苏轼是第一首,在词的发展史上也是第一首。
这在词的内容的开拓上有它的独特意义。
在这以前,文人填词,凡涉及女性的,大多为玩弄妓女之辞。
因为词多半为应歌而作,而歌词者又大多为妓女之故。
到了苏轼开始有所转变,不完全为应歌而作,转而表现她们的情怀。
比如他的《贺新郎》(乳燕飞华屋)词,通过细致的描写,使一个孤独、抑郁的少女形象跃然纸上。
《江城子》又前进了一大步,不但扩展了词的题材,对词的品格也有所提高。
苏门六君子之一的陈师道曾用“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评赞此词。
读此词,确实能看到它字字都浸着血泪,听到作者锥心裂肺的恸哭之声。
六“有为而作”的苏诗
《和子由渑池怀旧》苏东坡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注释】①子由:苏轼弟苏辙字子由。
渑池:今河南渑池县。
这首诗是和苏辙《怀渑池寄子瞻兄》而作。
②老僧:即指奉闲。
③据苏辙原诗自注:“昔与子瞻应举,过宿县中寺舍,题老僧奉闲之壁。
”
④蹇驴:跛脚的驴。
苏轼自注:“往岁,马死于二陵(按即崤山,在渑池西),骑驴至渑池。
”
【注释】苏辙原诗的基调是怀旧,因为他十九岁时曾被任命为渑池县的主簿(由于考中进士,未到任),嘉佑元年和兄轼随父同往京城应试,又经过这里,有访僧留题之事。
所以在诗里写道:“曾为县吏民
知否?旧宿僧房壁共题。
”他觉得,这些经历真是充满了偶然。
如果说与渑池没有缘份,为何总是与它发生关联?如果说与渑池有缘份,为何又无法驻足时间稍长些?这就是苏辙诗中的感慨。
而由这些感慨,苏轼更进一步对人生发表了一段议论。
这就是诗的前四句。
在苏轼看来,不仅具体的生活行无定踪,整个人生也充满了不可知,就像鸿雁在飞行过程中,偶一驻足雪上,留下印迹,而鸿飞雪化,一切又都不复存在。
那么,在冥冥中到底有没有一种力量在支配着这种行为呢?如果说,人生是由无数个坐标点所组成的,那么,这些坐标点有没有规律可循?青年苏轼对人生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和感喟。
但是,人生有着不可知性,并不意味着人生是肓目的;过去的东西虽已消逝,但并不意味着它不曾存在。
就拿崤山道上,骑着蹇驴,在艰难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的经历来说,岂不就是一种历练,一种经验,一种人生的财富?所以,人生虽然无常,但不应该放弃努力;事物虽多具有偶然性,但不应该放弃对必然性的寻求。
事实上,若不经过一番艰难困苦,又怎能考取进士,实现抱负呢?这就是苏轼:既深究人生底蕴,又充满乐观向上,他的整个人生观在此得到了缩微的展示。
这首诗的理趣主要体现在前四句上,“雪泥鸿爪”也作为一个成语被后世广泛传诵。
但从写作手法上来看,也颇有特色。
纪昀曾评道:“前四句单行入律,唐人旧格;而意境恣逸,则东坡之本色。
”所谓“唐人旧格”,大致上指崔颢《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作为七律,三、四两句本该对仗,此却一意直下,不作讲求。
苏轼的“泥上”二句,也可算是对仗,但其文意承上直说,本身也带有承接关系,所以是“单行入律”。
“意境恣逸”的意思,就是不仅字面上飘逸,行文中有气势,而且内涵丰富,耐人寻味,不求工而自工。
这正是苏轼的“本色”。
这首诗是写诗人对往事的眷念。
用“雪泥鸿爪”来比喻人无意中留下的踪迹,就如飞鸿在雪地上踏出爪印一样。
如老僧新塔,坏壁旧题,都是泥上爪印而已,感叹人生无定,但是往日的坎坷遭遇,仍然留在人们记忆中,心上的爪痕是难以磨灭的。
全诗比喻新奇,属对工
巧,写出了对生活的无限深情。
附:有一次苏轼和其弟苏辙(子由)路经池渑,路上马死了,两人骑着蹇驴到渑池一僧寺寄宿,并在寺壁上题诗。
后来子由写了一首《渑池怀旧》的诗。
东坡旧地重游,当初接待全心全意的老僧却已死,寺里替老僧盖了一座新塔,当年东坡兄弟题诗的庙壁也坏啦!再也见不到旧日的题诗啦,东坡百感交集而作此诗,感慨人生在世如飞鸿。
七“天下第三行书”
苏轼还擅长行、楷书,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家”。
他曾遍学晋、唐、五代名家,得力于王僧虔、李邕、徐浩、颜真卿、杨凝式,而自成一家。
自云:“我书造意本无法”;又云:“自出新意,不践古人。
”黄庭坚说他:“早年用笔精到,不及老大渐近自然”;又云:“到黄州后掣笔极有力。
”晚年又挟有海外风涛之势,加之学问、胸襟、识见处处过人,而一生又屡经坎坷,其书法风格丰腴跌宕,天真浩瀚,观其书法即可想象其为人。
人书并尊,在当时其弟兄子侄子由、迈、过,友人王定国、赵令畤均向他学习;其后历史名人如李纲、韩世忠、陆游,以及[明代]的吴宽,清代的张之洞,亦均向他学习,可见影响之大。
《黄州寒食诗帖》:苏轼撰诗并书,墨迹素笺本,横34.2厘米,纵18.9厘米,行书十七行,129字,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一说存台湾私人手中。
无款及年月,实际上写于宋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那时苏轼因宋朝最大的文字狱“乌台诗案”受新党排斥,贬谪黄州团练副使,在精神上感到寂寞,郁郁不得志,生活上穷愁潦倒,在被贬黄州第三年的寒食节作了二首五言诗:
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
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
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
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
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
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
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
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黄州寒食诗帖》彰显动势,洋溢着起伏的情绪。
诗写得苍凉惆
怅,书法也正是在这种心情和境况下,有感而出的。
通篇起伏跌宕,迅疾而稳健,痛快淋漓,一气呵成。
苏轼将诗句心境情感的变化,寓于点画线条的变化中,或正锋,或侧锋,转换多变,顺手断联,浑然天成。
其结字亦奇,或大或小,或疏或密,有轻有重,有宽有窄,参差错落,恣肆奇崛,变化万千。
难怪黄庭坚为之折腰,叹曰:“东坡此诗似李太白,犹恐太白有未到处。
此书兼颜鲁公、杨少师、李西台笔意,试使东坡复为之,未必及此。
”(《黄州寒食诗跋》)董其昌也有跋语赞云:“余生平见东坡先生真迹不下三十余卷,必以此为甲观”。
《黄州寒食诗帖》是苏轼书法作品中的上乘,在书法史上影响很大,元朝鲜于枢把它称为继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稿》之后的“天下第三行书”。
八苏轼画论和《枯木竹石图》
苏轼在绘画方面画墨竹,师文同,比文更加简劲,且具掀舞之势。
米芾说他“作墨竹,从地一直起至顶。
余问:何不逐节分?曰:竹生时,何尝逐节生?”亦善作古木怪石,米芾又云:作枯木枝干,虬曲无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无端,如其胸中盘郁也。
”均可见其作画很有奇想远寄。
其论书画均有卓见,论画影响更为深远。
如重视神似,主张画外有情,画要有寄托,反对形似,反对程式束缚,提倡“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并明确提出“士人画”的概念等,为其后“文人画”的发展尊定了理论基础。
在中国绘画史上,没有任何一种画论超过苏轼画论的影响,它有力地推动了文人画潮流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苏轼是文人画理论的实际奠基人。
苏轼的画论虽散见于他的诗文中,却仍有一定的体系。
他首分“士人画”和“画工画”。
认为“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千里马),取其意气所到。
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秼,无一点俊发,看数尺便卷”。
1由于“意气”和“皮毛”之分,因而前者不在于形似,“论画以形似,见于童邻,……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
2他认为士人画需讲求“常理”,即“意气”,“虽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能病其全。
若常理之不当,则举废之矣。
以其形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