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话若干语法现象的调查和量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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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话若干语法现象的调查和量化分析
薛才德
【摘要】用社会语言学问卷调查的方法,选择上海话的若干语法现象,对20世纪80年代后期出生的上海人进行调查,并进行了定量分析,希望能揭示上海话语法演变过程中的一些细节。
%Some grammar phenomena of Shanghai dialect were investigated and quantitatively analyzed with so -cial linguistics method .People born in Shanghai after 1980 s were reviewed .Details in the evolution process of Shanghai dialect are discovered .
【期刊名称】《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4(000)001
【总页数】7页(P106-112)
【关键词】上海话;语法格式;定量分析
【作者】薛才德
【作者单位】韩国外国语大学,韩国首尔 130791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H172.4
本文的“上海话”是指改革开放前,即1978年前的上海市10区的方言。
在上海话中,一个意思往往有几种说法。
除了方言内部的发展演变外,显然同方言的接触密切相关。
现在五六十岁的上海人,几种说法往往都可以说,那么现在20
多岁 (20世纪80年代后期出生)的上海人还说不说呢?传统方言调查往往是选择几个所谓的典型当地人来进行调查,调查结论往往也是定性的,缺乏定量分析。
本文用社会语言学问卷调查的方法,选择上海话的若干语法现象,进行调查,并进行定量分析,希望能揭示语法演变过程中的一些细节。
同时对一些被调查者作了面对面的访谈,以了解他们语言生活的环境。
这次调查,发放问卷150份,收回有效问卷128份。
其中,男性填表人有69个,女性填表人有59个。
一
形容词ABB式和BBA式的使用。
在上海话形容词的生动形式中,既有ABB式,也有BBA式。
可以把它们分成两类:第一类彼此不能颠倒,如,ABB——胖嘟嘟、软冬冬、红西西,不能说成“嘟嘟胖、冬冬软、西西红”;BBA——墨墨绿、煞煞白、精精光,不能说成“绿墨墨、白煞煞、光精精”;第二类彼此可以颠倒,ABB 和BBA两种格式都可以使用,如,ABB——甜蜜蜜、冷冰冰、红彤彤、亮晶晶、硬绷绷,BBA——蜜蜜甜、冰冰冷、彤彤红、晶晶亮、绷绷硬。
这些词语虽然ABB和BBA两种格式都可以使用,但在形容的程度上是有差别的,BBA表示的程度要比ABB强,如“绷绷硬”比“硬绷绷”更硬。
问卷对第二类可以颠倒的格式进行了调查。
图1,两种格式都说的占81.2%,只说ABB式的占9.4%,只说BBA式的占9.4%。
只说ABB式的,显然是受了普通话的影响,因为普通话没有BBA式。
只说BBA式的,表面上看他们好像坚持了方言的用法,其实同样是受到了普通话只有一式的影响。
在上海话中,ABB式和BBA式在语义上是有差异的,只说BBA 式,说明两者的差别已不存在。
其中,男性两种格式都说的占91.3%,只说ABB式的占5.8%,只说BBA式的占2.9%;女性两种格式都说的占69.5%,只说ABB式的占13.6%,只说BBA式的占16.9%。
女性只说一种格式的比男
性多21.8个百分点,显然女性受普通话的影响要大于男性。
图2,ABB和BBA两种格式都说的,认为有区别的占64.8%,没有区别的占35.2%,认为有区别是保持上海话原有的说法,认为没区别也是受普通话只有一种格式的影响。
图3,男性认为有区别的占81.2%,没有区别的占18.8%;女性认为有区别的占45.8%,没有区别的占54.2%,认为没有区别的人数已超过认为有区别的人。
女性认为没区别的比男性多35.4个百分点,女性受普通话的影响大大超过男性。
这两式的演变次序是:
两式有区别→两式无区别→只说一式ABB或BBA→ABB
需要指出的是,由两式都说无区别到只说一式,不是先说BBA式,然后再演变为ABB式,这种演变可以直接变为ABB式,而无需经过BBA式阶段。
只说BBA式的往往是家里有老人或跟老人交流比较多的年轻人。
不过BBA式毕竟是方言格式,它要向普通话靠拢的话必然要演变为普通话的ABB式。
二
程度副词“老”的使用。
“老”作为程度副词,常用来修饰形容词,使用频率很高,还可以重叠起来使用,如“老老”,表示程度的加深,甚至可以多层重叠,如“老老老老”,表示程度非常深。
下面是问卷中的三个例句。
A搿个小姑娘老好看。
B搿个小姑娘老老好看。
C搿个小姑娘老老老老好看。
图4,A句说的占99.2%,不说的占0.8%;B句说的占64.8%,不说的占
35.2%;C句说的占47.7%,不说的占52.3%。
“老”作为一个程度副词,在上海话中是个常用词,出现频率很高,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几乎可以跟所有的形容词组合,如“老大、老小、老胖、老瘦、老麻烦、老方便、老勤快、老清爽”等等。
“老”的重叠式已经有百分之三十五以上的人不使用了。
“老”的多层重叠式则有一半以上的人不使用了。
上海话比较特殊的语法格式正在逐渐消失。
图5,A句不说的0.8%都是女性。
B句和C句,男女说的和不说的比例没有明
显差异。
三
副词“快”的位置。
上海话表示“即将”义的“快”,可以放在动词的后面,也可以放在动词的前面,前者是上海话原有的,后者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
如: (A)火车来快勒。
(B)火车快来勒。
(A)饭好快勒。
(B)饭快好勒。
图6,A类句和 B类句都说的占 57.0%,“快”的位置可前可后,两类格式处于竞争的状态。
只说A类句的占10.2%,坚持上海话原有格式把副词“快”放在
动词的后面。
只说B类句的占32.0%,“快”只能放在动词的前面,和普通话
的语序一样,是竞争中获得胜利的新格式。
图7,男性两句都说的占62.3%,只说A类句的占10.2%,只说B类句的占27.5%;女性两句都说的占52.5%,只说A类句的占10.2%,只说B类句的
占37.3%。
女性只说B类句的比男性多10个百分点,女性更倾向于普通话语序。
“A煞快”格式的使用。
上海话要形容事物属性达到非常高的程度,可以在形容词后加“煞快”,也可以在形容词前加“太”等副词,前者是上海话原有的,后者是
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
如:
(A)热煞快。
(A)气煞快。
(A)冻煞快。
(B)太热勒。
(B)太气勒。
(B)太冷勒。
图8,A类句和B类句都说的占68.8%,上海话原有的“A煞快”格式和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太A勒”格式处于竞争状态。
只说A类句的占11.7%,坚持
上海话原有的“A煞快”格式。
只说B类句的占19.5%,B类句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太A勒”格式,在竞争中成了胜利者。
图9,男性两类句都说的占75.3%,只说A类句的占8.7%,只说B类句的占16%;女性两类句都说的占61%,只说A类句的占15.3%,只说B类句的占23.7%。
女性只说B类句的比男性多7.7个百分点,女性更倾向于受普通话影
响出现的新格式。
四
可能补语否定式的宾语位置。
上海话带可能补语否定式的句子,宾语可以出现在动词后面,紧贴动词,也可以出现在补语后面,前者是上海话原有的,后者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
如:
(A)搬伊勿动。
(B)搬勿动伊。
(A)寻侬勿着。
(B)寻勿着侬。
(A)吃侬勿消。
(B)吃勿消侬。
(A)看伊勿起。
(B)看勿起伊。
图10,A类句和B类句都说的占39.8%,新旧两类格式处在竞争中。
只说A类句的占0.8%,坚持上海话原有格式的数量微乎其微。
只说B类句的占59.4%,
B类句格式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在竞争中成了胜利者,并占据半数以上。
图11,男性两类句都说的占50.7%,只说A类句的占1.5%,只说B类句的占47.8%;女性两类句都说的占27.1%,只说A类句的占0%,只说B类句的占72.9%。
女性只说B类句的比男性多25.1个百分点,女性显著倾向于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
双宾语句间接宾语的位置。
上海话双宾语句间接宾语可以放在直接宾语的前面,也可以放在直接宾语的后面。
间接宾语放在直接宾语的后面是上海话原有的格式,间接宾语放在直接宾语的前面是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
如:
(A)伊送一本书我。
(B)伊送我一本书。
(A)我借十块钞票伊。
(B)我借伊十块钞
票。
图12,A类句和B类句都说的占19.5%,新旧格式处在竞争中。
只说A类句的占0%,没有人能坚持只说上海话原有的格式。
只说B类句的占80.5%,B类句格式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在竞争中成了胜利者,并占据大多数。
图13,男性两类句都说的占23.2%,只说A类句的占0%,只说B类句的占76.8%;女性两类句都说的占15.2%,只说A类句的占0%,只说B类句的占84.8%。
女性只说B类句的比男性多8个百分点,女性更倾向于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
双宾兼语混合句间接宾语的位置。
在上海话双宾兼语混合句中间接宾语可以放在直接宾语的前面,也可以放在直接宾语的后面。
间接宾语放在直接宾语的后面是上海话原有的格式,间接宾语放在直接宾语的前面是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
如:
(A)我借一本书伊看。
(B)我借伊一本书看。
(A)伊送一块糖我吃。
(B)伊送我一块糖吃。
图14,A类句和B类句都说的占29.7%,新旧两类格式在竞争中。
只说A类句的占3.1%,有少数仍在坚持使用上海话原有的格式。
只说B类句的占67.2%,B类句格式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在竞争中成了胜利者,并占据大多数。
图15,男性两类句都说的占34.8%,只说A类句的占5.8%,只说B类句的占59.4%;女性两类句都说的占23.7%,只说A类句的占0%,只说B类句的占76.3%,女性只说B类句的比男性多16.9个百分点,女性显著倾向于受普通
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
五
上海话因果关系复句,可以用后置词“咾”放在前一分句的末尾来连接后一分句,也可以用“因为”“所以”来连接两个分句。
前者是上海话原有的,后者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
如:
(A)头两日落雨佬,小菜侪涨价来。
(B)头两天因为落雨,所以小菜侪涨价勒。
图16,A句和B句都说的占52.3%,新旧两类格式在竞争中。
只说A句的占14.1%,仍在坚持说上海话原有的格式。
只说B句的占27.3%,B句格式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成了胜利者。
A句和B句都不说的占6.3%,上海话原有
的旧格式不说了,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因为……所以”也不说,那么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呢?其实就是新格式,只是跟B句稍有不同而已。
如,“头两天落雨,所以小菜侪涨价勒”之类。
图17,男性只说A句的占13.1%,只说B句的占26.1%,两句都说的占53.6%,两句都不说的占7.2%;女性只说 A句的占15.3%,只说 B句的占28.8%,两句都说的占50.8%,两句都不说的占5.1%。
男女不同性别在使用新旧格式上,差异极小。
六
疑问句几种句式的使用。
上海话相当于普通话反复问句“vp不vp”,有多种表达形式。
如:
(A)搿杯牛奶侬吃伐?(B)搿杯牛奶侬阿吃?
(C)搿杯牛奶侬吃勿啦?(D)搿杯牛奶侬吃
勿吃?
(E)搿杯牛奶侬阿吃伐?
A句、B句、C句和E句是上海话原有的格式,D句是受普通话影响新出现的格式。
图18,说A句的占98.5%,说C句的占97.6%,这两类格式是当前上海话最流行的说法。
这两类格式有内在的联系,C句“搿杯牛奶侬吃勿啦”的“勿啦”合音就成“伐”。
说 B句的占32.1%,“搿杯牛奶侬阿吃”是相当老的说法,还
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说E句的占41.4%,E句“搿杯牛奶侬阿吃伐”的格式是A 句格式与B句格式的折中,把两种格式套在一起了。
说B句格式的人不多,自然
说E句格式的也不会多。
说D句的占70.3%,“搿杯牛奶侬吃勿吃”的格式是
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格式,这种新格式在上海话使用已相当普遍了。
图19,说 A 句,男性占 98.6%,女性占 98.3%;说C句,男性占100%,女性占94.9%;这两种格式,男女差别不大。
说B句,男性占29%,女性占35.6%;
说 E 句,男性占 37.7%,女性占 45.8%,B句格式是上海话较老的格式,E句格式是对B句格式的改良,女性使用这两种格式的百分点比男性高了不少,这可
能跟女性在家里和说老派上海话的爷爷奶奶辈交流相对比较多有关,也有可能跟苏州话有关。
苏州话有B句格式,苏州话曾经是上海人很推崇的一种话。
说D句,
男性占78.2%,女性占61%;D句“搿杯牛奶侬吃勿吃”是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
新格式,女性使用百分点比男性低17.1个百分点,与上文的统计分析不太一致,如何解释这种情况,看来还需要作进一步的研究。
七
“帮”类介词的使用。
上海话同“帮”有相同功能的介词有“告” “跟” “脱” “得” “脱仔”“得仔”等等。
如:
A我脱我阿妹一道去。
B我脱仔我阿妹一道去。
C得我阿妹一道去。
D我得仔我阿妹一道去。
E我告我阿妹一道去。
F我帮我阿妹一道去。
G我跟我阿妹一道去。
图20,显示各类格式使用的百分比,它们由高到低,说F句的占88.3%,说A
句的占77.3%,说E句的占71.9%,说G句的占68.0%。
说C句的占47.7%,说B句的占39.8%。
说D句的占31.3%。
F句“我帮我阿妹一道去”这个格式使用是最多的。
D句“我得仔我阿妹一道去”和B句“我脱仔我阿妹一
道去”这两种格式是使用最少的,这两种格式是老派上海话使用的。
图21,说 F 句,男性占88.4%,女性占88.1%;说A句,男性占78.3%,女性占76.3%;说 E句,男性占78.3%,女性占65.8%;说G句,男性占73.9%,女性占61.0%;说 C句,男性占52.2%,女性占42.4%;说B句,
男性占44.9%,女性占33.9%;说D句,男性占33.3%,女性占28.8%。
男女使用情况大致相同,没有显示性别方面的差异。
八
在上海话中,一个意思可以用几种语法格式表达是很普遍的,但对一个具体的个体来说,一般总是使用他比较习惯的一种语法格式或几种语法格式。
我们对20世纪80年代后期出生的上海人进行调查,发现如果一个意思可以有新旧两种语法格式
表达,旧的是上海话原有的,新的是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那么往往是一些人坚持原有的旧的语法格式,一些人新旧两种语法格式都使用,一些人则完全转用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的语法格式。
普通话语法格式对上海话的影响呈词汇扩散式的渗透,通过持续不断地渗透,正在逐渐取代上海话原有的语法格式。
坚持使用上海话原有的旧的语法格式的上海年轻人,家里往往有爷爷奶奶辈的老人,或者经常跟爷爷奶奶辈的老人有比较密切的交往。
上海青年女性更乐意使用受普通话影响出现的新的语法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