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文化遗产弘扬民族艺术——宝宁寺明代水陆画临摹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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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宁寺水陆画大威德不动尊明王图轴
我于上世纪90年代初在山西省文物技术中心工作,负责全省文物的修复保护。

期间临摹了辽代娄睿墓壁画、元代永乐宫壁画等,足迹遍布各地大小石窟、寺庙,纵观全国各地寺观壁画、水陆画后,被宝宁寺那传统的工笔重彩水陆画精湛的技法、神秘的故事、富丽的色彩、流畅而富有变化的线条等高超的技艺深深吸引,激发了我强烈的再创作欲望,最终立志对宝宁寺水陆画进行临摹、学习、研究。

水陆画是伴随佛教盛大的水陆法会发展起来的一个宗教画种,“水陆法会”又称水陆道场,是中国佛教经忏法事中最隆重的一种。

水陆画是悬挂于水陆法会内坛“水陆道场”的必不可少的圣物,代表法会中所邀请的对象,为一种特别功德之物,内容以佛、菩萨、明王、罗汉、诸大天王、
护法诸天、天龙八部等,兼及六道众生形象,可以说,是佛教世界观中这个宇宙三维时空中各种有情生命群像的体现。

水陆二字所表示的祈福与超度的范围与力量广大无边,遍满十方法界。

其内容主要为设斋育经,礼忏施事,集中体现佛教普济群灵、救度众生的精神。

建于明代天顺四年(1460年)山西省右玉县宝宁寺,寺内遗留下一堂非常完整的弥足珍贵的明代水陆画,共136幅绢本,除9幅大佛像为5尺整张,其余均为4尺。

少数因岁月沧桑受潮或被烟熏,绢色较暗或稍有裂纹。

这批画是550多年前明朝廷敕给宝宁寺的,为生民造福的圣物,名曰:“定边水陆神帧,”是我国明代绘画宝库中的精华。

1953年从宝宁寺调藏于山西省博物馆,为国家一级文物。

传承文化遗产弘扬民族艺术
———宝宁寺明代水陆画临摹札记
赵庆生
火焚屋宇军陈阵伤残等众图轴. All Rights Reserved.
宝宁寺水陆画一、历史悠久,使命特殊
明代前期在山西大同、右玉县及河北长城一带,边境人口、财物常常遭受北方蒙古鞑靼、瓦剌族的侵害,兵燹不绝。

明英宗正统十四年(1449年),23岁的英宗效仿先帝亲征瓦剌军,在土木堡被瓦剌军打败,英宗被瓦剌俘虏,史称“土木堡之变”。

英宗被俘后,明朝廷立其弟代宗为帝,年号景泰,景泰在位8年,英宗被瓦剌放回,再次取缔其弟皇位,史称“南宫复辟”,立年号为天顺。

为保边安民,天顺皇帝特命宫廷画师绘制了这堂水陆画,敕赐给山西宝宁寺,一方面为佛教做水陆法会悬挂供奉,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为安定镇边之意。

故清康熙、嘉庆年间的重裱题记中,均称此画为“敕赐镇边水陆神帧”,这在水陆画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可见这堂水陆画所负使命非同一般。

二、保存完整,规模宏大
全套136幅水陆神帧,历经550多年的历史。

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历尽劫难,均化险为夷,到今天为止无一缺失,完整地保存了明画的原
貌,实属不易。

现在通行的水陆画,多以36或72幅本为多,像宝宁寺这堂多达136幅的水陆画,属于水陆法会规模盛大、规格极高的法事形式悬
挂的圣物,在目前已极难一见。

这堂水陆画,共有大佛9幅、诸菩萨10幅、明王10幅、众罗汉画像8幅、历代帝王和道释人物画87幅,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画面的12幅。

技艺高超的画师试图通过形神兼备的儒、释、道人物及各种“化身”“变形”等艺术形象和世俗人物———帝王、妃子、孝子、烈女、九流百家等众多人物来解释生活中的苦难根源,感化引导人们皈依佛法。

136幅画面涉及各种佛教法器、屋宇建筑、生产工具、生活用品、戏曲仪仗及各种民俗物品及风俗民情,以及飞禽走兽、畜牧鱼虫、花草树木等,真是应有尽有、包罗万象,是一部反映社会历史的画卷,可谓一部百科全书。

当136幅同时展开时,气势恢宏,有囊括四海之势、包举宇内之象。

三、宫廷画风,华丽典雅
水陆画后世也称为功德画,明代水陆画的创作达了一个极盛的时期,这一方面是由于佛、道二教的教化功能被推广;另一方面,帝王好神像画,宫廷画师多参与创作水陆画,把水陆画的技法和画风提高到一个非常华丽精美、尊贵庄严的高度,宫廷画师作画不计工本只求完美地表现出皇家的风范、威仪与壮丽,宝宁寺水陆画逼真再现了明代宫廷画师的杰作,其风格饱满细腻、
旖旎绚
宝宁寺水陆画持地菩萨图轴众图轴. All Rights Reserved.
丽、金碧辉煌。

宫廷画师用笔严谨细秀、沉着劲练、骨力深厚,以华贵、富丽、典雅为之最;宝宁寺水陆画是我国现存明代最完整的宫廷神品之一。

四、人物繁多,形神皆备
这堂水陆画人物众多,总体风格丰颊厚颐,为明人衣着服饰,偶有元人衣履及唐人丰采,根据各种人物的身份予以刻划,对男女老少、正邪美丑,均能表现得恰如其分。

如大佛、菩萨,慈眉善目,姿态安详,袈裟富丽,坐于须弥座上,神态超然。

帝王气度轩昂,面容丰腴,服饰华丽,表情矜持;后妃形象则雍容华贵,贤德善良,外秀慧中;武臣将士着重表现其勇猛威武、豪放大度,气势雄强的神情;僧、尼、道、冠则外表虔诚,内心恬淡,缁衣道貌,落拓不群;儒者、贤士和文人,各具情态,仪态从容不迫。

以上种种,表现出宫廷画风的华丽典雅和妙相庄严,其中少量以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画面,有意无意地揭示了明代社会的一些矛盾与现状,具有相当高的史料价值。

宝宁寺这堂水陆画规模之宏大、保存之完整、人物之繁多、内涵之丰富、技艺之精湛,在宗教艺术绘画史上是杰出的、罕见的。

作为国家一级文物的这堂明代水陆画,正在遭遇因时间的久远而自然消亡的严重威胁和天灾人祸的威胁。

作为一名文物保护工作者,我有一种想把我国古代民族绘画精华传承和发扬的职责与使命,促使我临摹这堂水陆画。

按原作临摹国宝一级文物孤品——
—全套宝宁寺水陆画的重要意义,正如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张柏所指出的:一,保护我国已濒临危绝的宗教画种,让水陆画传统技法得到传承和延续。

二,为原画留下副本,延长原作孤品的存世寿命,犹如东晋王羲之的“兰亭序”,因为有了唐、宋的摹本,才使这幅稀世国宝书法得以流传至今。

三,让珍藏在博物馆中的国家一级文物走出“深宫”,与大众见面,让更多民众认识和了解这批属于国家一
、细腻的、神
,使我们民族优秀的画种。

,曾有博物馆专家预言说:“这样博大精微的136幅水陆画,以个人一己之力临摹谈何容易?因为这堂水陆画是明朝廷调集宫廷顶级绘画高手不惜工本合作完成的。

”就是在这样的预言中,我怀着对明代水陆画艺人那种甘于寂寞的创作精神和高超绘画技巧的无限崇拜和敬慕,带着对佛教艺术的敬仰与虔诚,始终默默的坚持,怀着弘扬佛教绘画艺术和传承祖国文化遗产的坚定信念,运用传统材料,按照传统的画法,按原画500年后的面貌,原大临摹了这堂完整的工笔重彩水陆画,从底色做旧的把握,钩墨线时线条的、虚实、快慢、粗细、软硬的笔法运用,色彩的多次渲染,一层层、一次次的钩、皴、擦、染、点等,我都一丝不苟、心摹手追,加以研究和再现。

人物的开脸、发丝、手势、衣纹皱褶等极具难度,佛像的须弥座、坐骑、法器、各种图案等结构繁复,如此精湛、繁丽、细腻、层次感强、色彩高古、线条多样的一堂水陆画对临摹者技艺水平要求很高,不仅要具备极强的造型能力,勾线能力、赋彩能力,达到形似,更重要的要具备坚韧不拔的毅力传承古代艺术的决心,使临本达到神似。

为达到原作的神韵,二十三个春夏秋冬,我“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其艰辛与疲惫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临摹,不是简单的摹写,而是用心去体会作品的精神实质和生命内涵。

我国著名画家和敦煌学专家段文杰先生曾说:“临摹不是简单的摹仿,而是一种严肃而复杂的艺术活动,要达到体现原壁画精神,必须进行一系列临摹前的研究工作。

”段一鸣先生说:“临摹,看似好像很简单,实则并非易事。

是一个实践和进一步领会的过程,是一个艰苦探索的过程。

一件好的临品,达到精神,能悟对通,就是艺术创造。

”我经过多年的临摹实践后,对两位先生深刻的体会和精辟的论述深有体会。

我在临摹时尽量将自己融入画的意境中,沉入画笔与精神互生共鸣的世界中,力求达到“颇得壮气”、“颇得神奇”、“极妙参神”的境界,下面我分别介绍几幅临摹的作品,供大家鉴赏指正。

如图中第一至九幅大佛,面容慈祥,体态端庄,乍看相似,但细看个个都别具性格与风采,尤其手势无一雷同。

画眉、点眼、钩鼻线、嘴角线时需凝神静气、全神贯注,稍有不慎将前功尽弃、从头再来。

袈裟的画法,大佛身着通肩袈裟,姿态端庄匀称,自然舒展。

袈裟均以正红色为底,再用金色分成精致的各种几何格,在方格内绘出菱形回纹图案,间以宝相花、卷草纹、菊花纹等分割成非常繁缛精细的规则图案。

袈裟的下层内衣以石绿色、宝蓝色为底,用金色和红色和白色等绘制出精美图案;各种图案遇到皱褶处、叠压处、边角处要如实表现其来龙去脉,因原作年代久远,有的地方已看不清楚,为逼真再现袈裟线条“吴带当风”的神采和内衣“曹衣出水”之韵味及色彩高古沉稳浓丽之气韵,花去了很多时间和心血。

须弥宝座的画法,大佛的须弥宝座有叠涩、束腰凸凹16层之多,宋《营造法式》中规定了须弥座的名称,上下逐层外凸部分,称为叠涩,中间凹入部分称束腰,其间隔以莲瓣。

宝座上有七宝池塘,池底布满金沙,每个边角绘有气宇轩昂的神龙首,龙首口悬倒挂圭形佩玉宝饰飘带,宝座上九品莲花飘馨香,中间莲花和莲蓬,上有宝珠连接的佛经宝典和八宝,层池栏内绘有各种精致、华美的万寿藤缠枝纹、如意卷云纹、莲花纹等装饰。

须弥宝座多层图案密密匝匝、无一处简化、无一处省略、无一笔懈怠,完美地再现了每一个细节。

大佛从最上部的华盖上满布的各种吉祥纹样到中间端庄慈悲的仪态法相及衣纹上细密的描金祥瑞图案、佩饰、法器等,再到下部多层、精致华美的须弥座上的祥云、瑞草、龙凤等无数精美的图案纹饰,每一个都代表着美好寓意,处处彰显着富贵、福善、吉庆、欢乐、祥瑞的气氛,异彩纷呈,让人叹为观止。

总之宝宁寺这堂水陆画,无论是笔法、着色、形制及规模,无不体现了大明王朝的皇家气派,“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精致繁丽、极具奢华、有图必意,意必吉祥,”是宝宁寺水陆画大部分画面最显著的艺术特点。

此外,还有如著名佛教理论家吴连成先生所言:“该画卷中还有极具历史价值的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作品:雇典奴婢、饥荒饿殍、枉滥无辜、赴刑都市、兵戈盗贼等。

”这些内容的画面有12幅,虽然所占比例不多,但它在其他水陆画中并不多见,是这堂水陆画的另一特点,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