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山水诗的“禅趣”探微(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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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山水诗的“禅趣”探微
摘要:王维被后世誉为“诗佛”,究其原因,是时代与家庭,复杂、坎坷的人生经历使他一步步进入禅境。
佛教信仰与绝高文艺才华的结合,使王维更能够领悟到禅宗的妙谛,禅宗思想浸润到他的创作当中,积淀为一种文化心理,形成了禅宗的审美观照。
他的山水诗平淡悠远,禅趣盎然,有着浑然天成的“禅趣之美”。
这种禅趣美具体来说可以概括为四个方面,即空灵、静谧、无我、冲淡。
它是山水田园自然美的体现,也是空静绝俗理想美的体现。
关键词:王维;山水诗;禅趣
Wang Wei landscape poe try “B uddhist interesting” Ethan micro
Abstract:Wang Wei was later known as “Buddha poetry”, the reason is age and family, complex and bumpy life experience made him step by step into the Zen habitat .The Buddhist faith and the combination of talent rejects more can comprehend, Wang Wei to Zen clever attentively, Zen thoughts of infiltrating into his creation, as a kind of cultural psychology accumulation, formed a Zen beauty appreciation. His poems insipid long, Zen interesting with exhibitor, integrated with the beauty of “Buddhist fun”. The Zen interesting beauty specifically can be summarized as four aspects, namely, empty spirit, quiet, without me, dilute. It is an idyllic spot for the beauty of nature, is also the common ideal of quiet and beautiful.
Keywords: Wang Wei; Landscape Poetry; Zen fun
盛唐诗人王维一生所作甚繁,现存诗约四百余首,其诗清雅超脱、空灵冲淡的意境为人称道。
好友苑盛称其为“当代诗匠,又精禅理”,可见禅宗对他的影响之深。
王维诗歌中空灵、静谧的意境,冲淡的滋味,不仅是源于他横溢的才华,更与其一生经历,所习所见密不可分。
其中,佛理的浸透便是重要一项。
王维被后世誉为“诗佛”,足见佛理对王维的影响之深。
我们在探究王维的山水诗时,自然要对佛教对王维的影响,以及王维诗歌中的“禅趣”做一些阐释。
一、王维与禅
(一)时代、家庭对王维的影响
佛教自汉时传入中国,经过魏晋南北朝统治者的大力提倡,已发展成为封建统治
思想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进入隋唐时期,佛教更是空前繁盛,成为一种潮流,“社会各界、朝野上下莫不尊奉”[1](P77)。
在当时的士大夫中,学佛之风甚昌,王维身处其中,不免会受到影响。
据记载,王维一生结交僧人甚众,“仅其诗文中述及者,就有近二十人”[2](P176),比如神秀、慧能、神会、瑷公、道光、道一、璇禅师、元崇和燕子龛禅师等。
“他与北宗禅僧来往颇多,但同时又与华严宗、密宗、律宗等僧侣有交往。
”[2](P190)可见,王维作为士大夫,他与僧人的交往,便广泛和自由的多,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除了通过与僧人的交流获得丰富的佛教认识外,他还凭借着自己深厚的文化素养,研习了《维摩诘经》、《法华经》、《华严经》、《涅槃经》、《楞伽经》和《金刚经》等各种佛教经论,从中接受佛学的影响。
因此,他所接受的佛教思想,呈现的就是不为某一宗派所囿的面貌。
唐代社会儒、释、道思想并存,受佛老思想的影响,士人中的隐逸之风大盛,仕途上或者个人境遇不得意之时,士人们便通常会选择归隐之路,寄情于大自然,追求更广阔的人生境界和生命体验。
因此,王维的半官半隐,山水诗中充斥着的旷达,空灵和静谧的情调,这些与时人之风是有着莫大关系的。
此外,王维与禅的因缘,同他家庭的影响也是密不可分的。
在唐代佛教兴盛的背景下,王维的家庭也深受影响。
据记载,王维的母亲崔氏便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在《请施庄为寺表》中,王维谈道,“臣亡母故博陵县君崔氏,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大照禅师即前面引文中所提神秀的弟子普寂),“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臣遂于蓝田县营山居一所,草堂精舍,竹园果林”,让母亲居其间一心修行。
据记载,崔氏最晚在王维八九岁时便已师事北宗高僧普寂。
崔老夫人去世后,王维为报母恩,上这篇表给皇上,将精舍施作佛寺,名清源寺,供名僧住持。
王维的晚年,生活简单朴素,摒弃了物质的享受,清心寡欲,“三十年孤居一室,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居常蔬食,晚年长斋,不衣文采”,退朝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唐书》本传),王维所行,颇有母亲遗风,可见家庭环境对于王维入佛的影响之深。
(二)自身经历坚定其向佛之心
受家庭的影响,王维接触佛教思想是比较早的,但他真正有了佛学信仰却是晚些时候的事了,这样的变化与他一生的经历密不可分。
王维早年声名昭著,一入两京之地便受到王公贵卿的广泛欢迎。
开元九年,琵琶曲《郁轮袍》得到歧王和公主的赏识与推荐,加上文章得名,21岁便得中进士,官授大乐丞,可谓少年得志。
这时候的他,满腔热情于政治功名,自然没有归隐之志,“忘身辞凤阙,报国取龙庭”(《送赵都督赴蔡州》),可以说是他这一时期心境的写照。
不幸的是,不久之后,王维便因伶人舞黄狮子一事被贬至济州司仓做参军,直到开元
二十三年张九龄执政才重新回来。
官场的失意,为王维深入参悟佛理提供了一个契机。
被贬之初的《早入荥阳界》和《宿郑州》等诗中,流露出他官场的失意和对宁静山水的向往。
淇上为官期间,诗人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
这一时期的《偶然作》其三曰:“爱染日已薄,禅寂日已固。
”在王维可编年的诗文中,这首诗最早谈到了诗人的佛学信仰[2](P194),此时是开元十五年。
可以看到,王维倾心于佛教,与他因仕途失意而萌发的隐逸思想是有着密切关系的。
据记载,开元十七年,王维师事道光禅师,开元二十二年秋至二十三年春隐居嵩山期间,同温古上人、乘如禅师等来往。
之后又是一段起落,回到朝中,却好景不长,张九龄罢相一事,让王维对仕途失望至极,在《寄荆州张丞相》一诗中,王维写道:“所思竟何在,怅望深荆门。
举世无相识,终身思旧恩。
方将与农圃,艺植老丘园。
日尽南飞燕,何由寄一言。
”自此,他与佛教的缘分结得更深了。
开元二十九年,王维隐居终南山,从此开始过上了半官半隐的生活,政治上日渐消沉。
《戏赠张五弟諲三首》其三说:“我家南山下,动息自遗身。
”“吾生好清净,蔬食去情尘。
”“清尘”是佛家语,指世俗的欲求和思想情绪。
由此可见,诗人的隐居与学佛是相互结合着的。
安史之乱后,王维的处境更为艰难,被迫接受伪职一事给他的心理留下阴影,母亲和妻子的相继离去更是打击沉重。
他“居丧,柴毁骨立,殆不胜丧”,“孤居三十年”。
《叹白发》中:“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
”王维彻底告别了俗世,回归大自然的怀抱,让那蕴含无限禅机的明山净水抚慰自己的心灵。
在蓝田辋川,他“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
这一时期达到了王维的山水诗创作高峰,佛理对他的思想、生活和艺术,有了越来越显著的影响。
二、王维山水诗的“禅趣”美
禅宗认为,“万法尽在自心”“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只要“明心见性”,一念觉悟到了自我心性的空寂和清净就是佛了。
王维一生追求的境界正是如此。
在禅宗的审美观照下,王维的山水诗生发着一种“禅趣”美,这种美具体说来,有以下四个特点。
(一)空灵
“空”是一个佛家常用的概念,用来说虚空不实。
《坛经》里有:“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助为本”,禅宗以此来追求着一种心空的境界。
“心空,则无欲,无执,不生,不死,大休,大息,达到永恒的涅槃。
”[3](P134)诗人以禅心观物,以“空性”为美,“灵寂”为乐,其山水诗呈现出一种空灵的意境。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汉江临眺》),“朝焚林未曙,夜禅山更寂”(《蓝田山石门精舍》),“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早秋山中作》),“荒城白萧索,万里山河空”(《奉寄韦太守陟》),“彩翠时分明,夕阳无处所”(《木兰柴》),“迥
与青冥合,遥同江甸浮”(《赋得秋日悬清光》)……诗人超然物外,空灵自适的禅趣与诗句相结合,传达着一种清空灵寂的美感。
这样的空灵,包含着动与静,虚与实,结合着空虚与灵动,是禅宗思想在哲学和艺术之上的表现和发挥。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鹿柴》)空寂的山中了无人踪,偶有人语回响,却衬得空山更空,空山更静。
夕阳反照,透过密密层层的树叶,洒在古老的青苔上,映下点点光斑。
此情此景,也只有远离了尘世的喧嚣才能得见。
“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
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
”(《木兰柴》)同样的深山暮色,却是将一隅山景换为开阔的空间。
夕阳收敛了余晖,归来的鸟儿越飞越远,翠色的山峦渐渐模糊了层次,化为雾霭蒙蒙,转瞬间消融在沉沉的暮色中。
当王维将整个身心投入大自然的怀抱时,他的身心也都进入了宁静状态,在其中找寻着安逸的乐土,空灵澄澈的心境让他捕捉到大自然最细微的天籁。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是桂花在静夜中纷纷飘落的声音,“细枝风响乱,疏影月光寒”是细枝摇动在微风里的声音,“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是泉水淙淙在石上跳动的声音……
诗人以空寂清净的禅心对待万物,则一切都显得那么空旷宁逸,荡漾着空灵清妙的美感,使人获得一种悠然自得的禅愉。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辛夷坞》)“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
靡靡绿萍合,垂柳扫赴开。
”(《萍池》)辛夷花红艳艳地开在枝头,无论是否有人欣赏,应时而开,因时而落,得之于自然,又回归于自然,生与死变得无足轻重。
山间空旷,萍池幽广,让人萌生出尘之感,轻舟过处,绿萍开合有致,清风徐来,又似池边垂柳在慢慢散摆摇开。
辛夷花自开自落,萍池合而复开,在寂静的空山中,时空的界限已不再明晰,只有天然的神韵和灵动的美感是真实的存在。
又如,“北垞湖水北,杂树映朱栏。
逶迤南川水,明灭青林端。
”(《北垞》)湖水北面的杂树与朱栏相互掩映,南川之水逶迤而来,在青绿的树林上端明灭闪耀。
再如,“湖上一回首,青山卷白云”(《欹湖》)等。
这些诗境中的景物皆虚空不实,似有若无又转瞬即逝,隐约宛在又不可捉摸。
显然,这与浸透在诗人心中的色空思想是分不开的。
佛家认为,所谓空,启迪人们抛掉一切外在的追逐,攀援,偏执,破开自我的囚笼,直悟生命的本真。
因此,这种“空”正是一种“般若空”,“般若”即是能渡人到彼岸世界的极深智慧。
禅宗讲究“明心见性”,由空而灵,在王维的山水诗中,这种空灵之境得到了最好的展现。
(二)静谧
当诗人得入空境,明心见性,由空而灵时,其山水诗也就生发出一种静谧的情调。
宗白华在《美学散步》中说:“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源。
禅是中国人接受佛教大乘义后认识到自己心灵的深处而灿烂地发挥到哲学与艺术的境界,静穆的关照和飞跃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也就是‘禅’的心灵状态。
”可见,禅的心灵并不排斥生命的律动,相反的,以动写静,以静写动,喧中求寂,寂中求喧,正是充满禅意的诗情再现。
受到坐禅和寂照方式的影响,王维的山水诗特别长于表现这种静谧的美感,呈现着平淡幽远的韵味。
如,《桃源行》中,武陵人误入的桃源在王维笔下幻化为一个优美空静的世外桃源。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去津。
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
……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度到去林。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这首诗作于开元七年,当时的王维才是十九岁,可见,诗人对虚静之美的追求是早已有之了。
在诗人眼中,大自然的一切,最终都是导向静谧的。
飘渺虚空的桃花源,自开自落的辛夷花,寂静中的鸟鸣,鸣响在风中的两岸枫叶……“乃至那秋雨溜水中惊起的白鹭,春潮急涨的野渡旁一只寂寞孤舟……无不表现着一种闲淡,静谧的境界” [3](P135) 。
人的感觉有时是相通的,“通感”的修辞手法正是基于此现象而产生形成的,这与佛家“天识互通”的主张有着内在的契合。
我们发现,“热”通常会让人觉得“闹”,“冷”则会让人觉得“静”。
与此类似的,幽静让人觉得静,稀疏让人觉得静,开阔的天空,萧瑟的秋风,飘落的花瓣,黄昏薄暮中牛羊缓缓而归……都让人产生一种静谧的美感。
就这样,王维巧妙地选取着平淡,明朗的物象,并以整体的和谐美为要求,将它们组接起来,从而赋予了作品不同的审美意蕴,营造了静谧的美学效果。
“晚知清净理,日与人群疏”(《饭覆釜山僧》),“谷口疏钟动,鱼礁稍觉稀”(《归辋川作》),“禁里疏钟官舍晚,省中啼鸟吏人稀”(《酬郭给事》),这是以“疏”写静;“夜静春山空”(《鸟鸣涧》),“空山不见人”(《鹿柴》),“万里山河空”(《奉寄太守陟》),“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汉江临眺》),这是以“空”写静;“日色冷青松”(《日色冷青松》),“寒山转苍翠”(《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塘映衰草”(《奉寄太守陟》),这是以“冷”写静;“秋天万里净”(《弃官还江东》),这是以“净”写静;“坐看苍苔色,欲上人夜来”(《书事》),则是以“色”写静……此外,还有以“动”写静,用反面的“动”来衬托“静”,从而让静愈静。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
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栾家濑》)秋雨飒飒,溪流湍急,水石相击,白鹭虚惊一场,飞而复下。
乍一看,句句是“动”,可仔细想来,却并非如此。
如不是环境过于静谧,这样细小的“动”又怎会被放大到如此境地呢?
在远离欲望的状态中,王维以禅心观物,故而创造出这样静谧的禅境。
(三)无我
禅是中国人自己的哲学,是一种中国化的佛教,禅宗强调“无生、无灭”的观念,
也即要达到一切皆空的“无我”境界。
“佛教认为:‘我’是由‘色’和‘名’两部分组成,‘色’指肉体,肉体的生长毁灭是人自己不能控制的,所以,肉体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名’属于心理现象,是由思维、感觉、意识等组合起来的,它也不停的生灭变化着,因此,并没有一个常住不变的‘我’存在,王维说的‘动息自遗身’,就是这种无我的境界。
”[3](P135)花朵在春天开放,在秋天结为果实,是季节的变化,沧海桑田是自然的变迁。
佛家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因而要求人们破除我执,拥有随缘任运的人生态度。
王维的山水诗中,这种无我的境界首先表为情绪无我。
他擅长于择取与自己的主观情感相契合的客观景物,抓住其特征来再现主观情感,从而形成一种意境的享受。
在他的诗中,我们很少看到用到爱、恨、痛、悲等强烈凸显自我情绪的字眼,而是立象以尽意。
这与同期的孟浩然相比,形成明显的对照。
例如: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夜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孟浩然《夏日南亭怀辛大》山下孤烟远村,天边独树高原。
一瓢颜回陋巷,五柳先生对门。
——王维《田园乐》比较这两首诗,就可以发现明显的不同。
孟诗的后四句直接描写了由景物兴发的心理活动,用“欲”、“恨”、“感”、“怀”这样的字眼来凸现主观情绪,抒情述志,采用的是明线情感结构。
王诗则恰恰相反,没有时态的变化,也没有情节和动作,更没有一个动词,用一种“纯粹客观化”的观物方式,“让事物如其本然”(海德格尔语)地把握真理,纯粹地通过空间的组合和物象的变化来表情达意,因此,他的主观情感游离于诗外,又深藏在诗中,是为暗线情感结构。
美籍诗人、诗学家叶维廉说道:“中国诗的艺术在于诗人如何捕捉视觉事象在我们眼前的涌现及演出,使其自超脱限制性的时空中跃出。
诗人不站在事象与读者之间缕述和分析。
其能不隔之一在此。
中国诗人不把‘自我的观点’硬加在存在的现象之上,不如西方诗人之信赖自我的组织里去组合自然。
诗中不少用人称代名词,并非一种‘怪异’的思维习惯,实在是暗合中国传统美学中虚以应物,忘我而万物归怀,融入万物万化而得道的观物态度。
”[4](P90)他的话正暗合着王维以禅入诗的特点。
在王维的山水诗中,诗人虚空无常的观念,与外界的物境冥合交汇,达成和谐一致的状态。
他是万物之一的一个个体,而万物则是诗人真实性情的外在显现。
由这种态度生发出的“无我”之美又表现为空寂无我。
王维“焚香独坐,以禅育为事”,在《绣如意轮像赞并序》中提出了“寂等于空”的佛学心得。
空寂,可以说是他的禅定目标,也可以说是他诗歌创作的美学追求。
他在《酬张少府》中写道:“晚
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君问究道理,渔歌入浦深。
”此时的诗人已是万事皆空,不染一尘,独坐深林,任松风吹带,山月照琴……
“空山不见人”(《鹿柴》),“深林人不知”(《竹里馆》),“涧户寂无人”(《辛夷坞》)。
“不见人”“人不知”“寂无人”,诗人已完全忘记了自身的存在,陶醉于忘神的禅悦中,让自我与万物同化,进入光明洞彻、无所滞碍的境界。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终南别业》)是何种怡然闲情!逐水而走,穷尽忘返,索性以地为席,盘膝而坐,看云起云收,花开花谢……诗人随缘任运,进入超脱忘俗的境界。
随缘任运又是“无我”之境的另一个突出表现。
佛学讲究“缘”,万事万物因缘而合,缘来则生,缘去则灭。
“缘合妄相有,性空无所亲”(《山中示弟》),不去亲近什么,不去执着什么,即“无住”。
王维在“无念”、“无相”、“无住”中,空掉“我执”,因而他“无可无不可”,呈现出一种随缘任运的人生态度。
“让生命处于一种寂灭的虚空状态,这能使个人内心的纯粹意识转化为直觉状态,如光明自发一般产生万物一体的洞见慧识和浑然感受,进入物我冥合的‘无我’之境。
”[5](P244) (四)冲淡
“空灵”、“静谧”、“无我”的禅宗审美观照,让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形成“冲淡”的艺术风格。
所谓冲淡,就是冲和,淡泊。
司空图在《诗品》中把冲淡列为二品,解释为:“素处以默,妙机其微。
饮之太和,独鹤与飞。
”大意为,静默淡漠的生活,是极其微妙的,畅饮天地间的冲和之气,就像独鹤在飞翔。
这是多么闲逸又禅意盎然的景象!
王维的山水诗中,满盈的正是这种冲淡的气息。
“轻舸迎上客,悠悠湖上来。
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
”(《临湖亭》)“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
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
”(《白石滩》)“新晴原野旷,极目无尘垢。
郭门临渡口,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
”(《新晴野望》)这些诗中,诗人以恬淡之心为底色,闲淡词笔写山水清晖,意境悠远。
这种“淡”也不是“质木无纹”,也不是“淡乎寡味”,而是淡而远,淡而幽,“词不迫切而味甚长”(宋张戒《岁寒塘诗话》卷上)。
陈铁民在《王维新论》中有这样一段叙述:“他(王维)写景,引而不发,能唤起读者的丰富联想;述情,则信手拈来,毫不著力,但诗中作者那追赏自然风光的雅兴,悠闲自得的意趣和超然出尘的情致,读者却可自言外得之。
”[6](P136,P299)冲淡之息,在王维的诗中随处可得。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积雨辋川庄
作》)这首诗在浓郁的生活气息中透露出清幽宁静的韵致,“孤清恬淡的色调中达到景与情的和谐,正是极炼如不炼,出色而本色,人籁悉归天籁”[7](P37),无怪乎,后人评价其为“澹雅幽寂”的山水田园诗压轴之作。
又如《渭川田家》:“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歌式微。
”诗中集中了雉鸣、麦秀、蚕眠等乡村暮春季节有代表性的景物,还化用了《诗经》及陶渊明诗中村墟晚归情景的典故,“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诗经》),陶诗中,“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弥漫着淳朴安闲,平和淡雅的气息。
再如《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芬芳的桂花飘落在这寂静无人的地方,静静的夜晚使春天的山林更加空寂,月亮升起,惊动了树丛里栖息的鸟儿,清脆的叫声在空旷的山中回响。
由于“闲”和“静”,作者进入了禅定的状态,桂花落下,鸟鸣山涧,反衬的春山更加静谧与清幽。
司空图评价王维的诗时说:“澄澹精致,格在其中”(《与李生论诗书》)。
魏庆之《诗人玉屑》载:“王右丞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
欧阳修《书梅圣愈稿后》说王维“得其淳古淡泊之声”。
这些评价,都道出了王维诗歌冲淡平和的特点。
王维所处的开元、天宝年间,是唐王朝由盛转衰的时期,社会环境的变化,让诗人陷于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之中。
在现实的此岸,诗人的抱负,想要坚持的理想无法实现,只有在佛境的彼岸世界里,才能得到心灵的安慰。
通过禅宗的审美观照,进行艺术人格的建构和完善。
因此,王维山水诗中的“禅趣”美,不仅体现着山水田园的自然美,也是空静绝俗的理想美的集中体现。
参考文献:
[1]王金英.试论王维的入佛因缘极其对诗歌创作的影响[J].天津:天津成人高等学校联合学报,2003(4)
[2]陈铁民.王维论稿[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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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辞
转眼间,大学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四年间我收获的不仅有知识,有师生情、同学谊,更有对生活日渐成熟的认知和感悟。
在绚丽的大学时光即将结束之际,蓦然回首,原来有太多是值得珍惜和感恩的。
这篇论文是在孙鸿亮老师的悉心指导和严格要求下完成的,从论文的提纲拟定到具体的写作过程,论文的初稿到最后的定稿,孙老师都不遗余力地给我提供专业知识上的指导,并提出很好的意见和建议。
孙老师认真严谨的治学风格和平易近人的人生态度使我深受感动。
可以说没有孙老师的指导,我的论文不会顺利地完成。
在此向孙老师致以诚挚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
在临近毕业之际,我还要感谢给予我很多教诲和帮助的各位老师。
是他们孜孜不倦地传道、授业、解惑,让我从中学到了扎实的专业知识,使我能将学到的一些知识在这次论文的完成过程中得以应用和发挥,顺利地完成论文。
再次,我要衷心的感谢我的同学特别是我的舍友,在论文的完成过程中,她们给了我很多的启发并且提出了宝贵的建议,在你们的帮助下我能在轻松欢愉的环境中完成论文,我会铭记这段纯真的友谊。
随着论文的完成,我的大学生涯也将画上句号,我将携带在延大获得的知识和成长去充实我未来的人生,不管以后的路有多崎岖,我都会风雨兼程,踏实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