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物西王母戴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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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西王母戴胜
赵徽宗画得戴胜鸟
“戴胜”,现在⼤家所熟知的是⼀种鸟的名称,这种鸟有着⾊彩鲜明的⽻⽑,并且因头上耸⽴着漂亮的⽻冠⽽著名。
⽻冠平时褶叠倒伏不显,直竖时像打开的折扇,随同鸣叫时⼀起⼀伏,⾃有⼀番华贵之态,以⾊列⼈尊其为国鸟。
然⽽在中国民间,因此鸟会分泌⼀种恶臭的体液,故
得“臭姑鸪”之谓。
何时去“臭”名⽽冠以“戴胜”的雅号,不得⽽知。
据⽂献可考,“戴胜”⼀词较早出现于成书于战国时期的《⼭海经》,其中共有三处:
“西王母其状如⼈,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
“昆仑之丘,有⼈戴胜,虎齿,豹尾,⽳处,名⽈西王母”
“西王母梯⼏⽽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
”
但均不是鸟名,⽽是指西王母所佩戴的⾸饰装饰。
“戴”指佩戴,“胜”即华胜,是中国古代,尤其是汉代流⾏的⼀种⾸饰形式,据汉代刘熙《释名·释⾸饰》“华胜:华,象草⽊之华也;胜,⾔⼈形容正等,⼀⼈着之则胜,蔽发前为饰也。
”或许正是因为《⼭海经》在中国传统⽂化的影响⼒,“戴胜”两字常被连⽤,⽽成了西王母的别称,如《⽂选·思⽞赋》:“戴胜憗其既欢兮,⼜消余之⾏迟。
”李善注:“戴胜,谓西王母也。
”此处,戴胜成了西王母的借代,仿佛戴胜只是西王母独具特⾊的⾸饰佩戴形式。
其实不然,戴胜在西汉时期,是寻常妇⼥的⾸饰形式,历经唐宋,延⾄元代,⽂献中多有记载,说明这种⾸饰形式从汉⾄元代,均有流⾏。
如《后汉书·舆服志》记:“太皇太后、皇太后⼊庙服,……簪以玳瑁为擿,长⼀尺,端为华胜。
”
梁简⽂帝《眼明囊赋》:“杂花胜⽽成疏,依步摇⽽相逼。
”魏晋南北朝依汉俗,戴胜依然是常见的⾸饰装饰形式;唐元稹《莺莺传》:“捧览来问,抚爱过深,⼉⼥之情,悲喜交集。
兼惠花胜⼀合,⼝脂五⼨,致耀⾸膏唇之饰。
”可见在唐时,胜是以表⼉⼥之情的重要馈赠之物。
宋庞元英《⽂昌杂录》:“今世多刻为华胜,像瑞图⾦胜之形。
”
在宋代“胜”更为盛⾏,不只有昂贵的⾦胜,也有⽤⾦箔或者彩纸剪刻⽽成稍稍便宜的华胜流⾏,⽽且在宋代,胜不仅为⼥⼦所⽤,男性也可使⽤,通常在成婚之⽇佩戴,据宋代孟元⽼的《东京梦华录》记载:“婿具公裳,花胜簇⾯。
”说得正是新郎官在成婚的那天,穿着正式的男装,头上却带着满头满⾯的⽤彩纸或⾦箔剪刻的花胜,有点类似今天的镀⾦塑料花或⼲花插满头。
元代张宪《端午词》中有:“五⾊买钱傍午烧,彩胜⾦花贴⿎腰。
”王实甫在《西厢记》中写道:“不移时,把花笺锦字,叠作个同⼼⽅胜⼉。
”说明胜在元代还是很流⾏的饰物。
⾄明清之际,戴胜不显,⽽在元代杂剧中所说的同⼼⽅胜也衍变成另⼀种形制的饰物——“彩结”。
据清徐珂《清俾类钞·服饰》记载:“以斜⽅形互相联合,谓之‘⽅胜’。
胜本⾸饰,即今俗所谓‘彩结’。
”
说了半天,到底“胜”是何种形制的⾸饰、并以何种材质制作⽽成?其实“胜”的做法和形制在从汉以来,⼀直是多种多样,更因材质和时代不同,⼯艺不同⽽不同,在整个的流传过程中,⼤体可以归纳为⽟胜、⾦胜、花(华)胜、银胜、罗胜、彩胜、宝胜、⼈胜、⽅胜等多种。
中华民族很早就知道“⽯之美者为⽟”,并⽤⽟来制作⼀切华贵的东西,胜⾃然也不能例外,⽟胜由此⽽⽣,西王母所带之胜,据晋代郭璞所说就是⽟胜,他在注《⼭海经》时,就特意说
明“胜,⽟胜也。
”在汉代的画像砖中,可以看到这种⽟胜的形制,近年也有实物出⼟,可以相互印证。
⼤体特征是中⼼为⼀圆版,上下两侧有梯形的装饰牌,圆版和梯形牌上均雕刻装饰⼏何纹,另外圆版中⼼有长⽅形孔,以便棍棒样⼦的“杖”穿插其中,再横插在鬓上。
以⾦制作⽽成的胜,就是⾦胜,银制作的胜,就是银胜,汉代的⾦胜、银胜和⽟胜外形差不多,只是由于⾦银具有更容易锻造和制作的特点,往往⾦胜银胜上有更多的装饰纹饰。
宝胜,顾名思义,就是镶嵌了宝⽯的胜,宝胜的出现是在唐时,⽆论从镶嵌⼯艺还是宝⽯原材料的来源上讲,均受到了西域⽂化的影响。
⽟胜、⾦胜、银胜、宝胜材质昂贵,⾮常⼈所能佩戴,⽽胜在民间的流⾏,很⾃然地寻求价廉的材质来制作胜,常见的有彩胜和罗胜。
罗胜和彩胜因为多是纸、帛、绢制作⽽成,实物很难保存到现在,但我们可以从流传下来的图像(如绘画)和⽂字中,见到这种在当时常见的⾸饰形式。
如“⽟指剪裁罗胜,⾦盘点缀酥⼭。
”(五代和凝《春光好》)“巧剪合欢罗胜⼦,钗头春意翩翩”(宋贺铸《雁后归》)。
⽽李清照《菩萨蛮》⼀词中更有脍炙⼈⼝之句“烛底凤钗明,钗头⼈胜轻。
”这⾥的⼈胜,就是彩胜的⼀种,⽤彩纸、彩帛等剪裁成⼈型⼀样装饰物,插于鬓发前,俗称“⼈胜”。
旧俗正⽉七⽇为⼈⽇,⼈⼊新年,佩戴⼈胜,表⽰迎新。
佩戴⼈胜是晋唐以及宋代的风俗,也是戴胜从汉代流传发展到民间后的⼀种重要形式,并形成中国传统民俗⽂化中重要的应景饰物之⼀。
另值得⼀提的是⽅胜,是以两个菱形叠压相交⽽成的装饰物,流传到今天,依然作为⼀种常见的吉祥符号和纹样出现在我们⽇常⽣活中,毫⽆疑问这是汉代以来胜作为装饰饰物发展变化的⼀种结果,但何以能送从最初的⽵蜻蜓般的胜发展变化成双菱形的⽅胜,还待史学家就图像的演变来进⾏深⼊研究。
但何以这种形制的⾸饰,从汉代开始就称为“胜”,⽽不是其他呢?
“晰名物之殊,辨典礼之异”这是汉⽂化的传统,往往从事物的名称中,细细考究起来,背后总有⼀番学问,重翻汉代刘熙《释名》,细细阅读对胜的解释,从中似乎可以看出端倪来:“胜,⾔⼈形容正等,⼀⼈着之则胜,”妇⼥将“胜”作为发饰,明显兼具了⽂化道德层⾯的意思,“胜”既有夸耀的成分,也有⾃我克制的含义。
让妇⼥克制⾃⼰,那是儒家的“三从四德”的戒律。
这是⼀般妇⼥戴胜的主要含义。
另外,戴胜作为西王母特定的发饰,⽽成为⼀种⽂化的符号,长期以来⼜与辟邪相关,是隐含了“胜过”超⾃然⼒的意义。
因为,西王母最早出现在《⼭海经》中的形象是半⼈半兽,⽽这样的形象实际上就是超⾃然⼒量的反映,⼈们所以承认这样的形象并加以崇拜,主要还是缘于对邪恶的惧怕和憎恶,希望能够有超⼈的⼒量去制⽌邪恶,保佑平安。
回到⽂章前⾯所介绍名⽈“戴胜”的鸟,其之所以舍⼩名“臭姑鸪”⽽改雅称,当是其⽻冠华贵,貌似妇⼈头戴“胜”这种⾸饰,美⽐臭好,趋美避丑是⼈类普遍⼼态,由⼈及鸟,概莫能外?随着历史风尚的变迁,胜作为⾸饰已难为⼈所知,但每每看到这种头顶⽻冠的鸟,尤其是⾔起它的雅号,却也能让我们重温⼀段⾸饰风尚史和⽂化史。
本⽂选⾃《⾸饰记——诗词中的珠光宝⽓》
作者简介
⾦匠,本名欧群叶,中央美术学院书法与绘画⽐较研究中⼼博⼠毕业,⽔墨画家,珠宝设计师。
绘画作品极具个⼈风格,为画廊和收藏家所喜;设计作品⼗数次斩获国际国内设计⼤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