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概况、机遇与对策

一、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概况
（一）绿色债券发行规模累计超过万亿元
新华财经中国金融信息网绿色债券数据库数据显示，2016—2019年中国境内外累计发行绿色债券542只，合计发行规模10893.64亿元。

2019年，中国境内共有146个主体累计发行贴标绿色债券197只，发行规模总计2822.93亿元，包括165只普通绿色债券和32只绿色资产支持证券；中国境内主体在境外累计发行17只绿色债券，规模约合人民币567.69亿元。

（二）首次发行绿色债券的发行人占比较高
根据Wind数据库统计，2020年1—6月中国境内市场贴标绿色债券发行规模1073.58亿元。

从发行主体来看，2020年1—6月，共计83个发行人，其中57个发行人为首次发行绿色债券，占比达到69%，说明越来越多的企业绿色环保意识增强，日益重视绿色发展。

（三）非金融企业绿色债券发行规模超过金融机构
2019年，从债券类型来看，绿色公司债券、绿色企业债券和非金融企业绿色债务融资工具等非金融企业绿色债券的合计发行规模达到1594.4亿元，占比达到56%；金融机构发行的绿色金融债券总计发行规模为833.5亿元，占比30%。

2020年，非金融企业绿色债券发行规模继续超过金融机构绿色金融债券发行规模。

（四）绿色债券发行利率具有一定优势
2020年以来，公开发行的可与市场同类债券进行比较的绿色债券中超过70%的绿色债券的发行利率低于当月同类债券平均发行利率，其中绿色企业债和绿色中期票据发行成本优势更加明显。

（五）绿色债券资金投向以清洁交通、清洁能源以及污染防治为主
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概况、机遇与对策
钱立华 方 琦 鲁政委
摘要：本文分析了我国绿色债券市场的发展现状，探讨了我国绿色债券市场发展面临的机遇与挑战，认为需要进一步鼓励和推动可持续发展债券、气候债券、绿色政府债券与蓝色债券的创新与发展,加强绿色债券标准与绿色信贷标准的协同性，完善绿色债券配套激励措施。

关键词：绿色债券 可持续发展债券 绿色政府债券 气候债券 蓝色债券
中图分类号：F83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1246（2020）07 - 0028 - 06
资金投向方面，根据联合赤道发布的数据，2020年1—6月的绿色债券资金主要投向清洁交通、清洁能源和污染防治领域，合计发行规模占2020年上半年绿色债券发行规模的63%。

例如，华夏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在2020年4月发行2020年第1期绿色金融债券，发行规模为100亿元，募集资金专项用于绿色产业项目贷款，主要投向污水处理厂、垃圾焚烧发电、轨道交通和风电。

二、当前绿色债券发展迎来新机遇
（一）绿色债券品种日益丰富
1.国际三大品种增长迅速
2018年国际资本市场协会发布了可持续发展债券指引（SBG），该指引区分了绿色债券和社会债券标准，并允许发行人根据收益的使用将债券分为“绿色”“可持续性”和“社会”三类。

数据显示，2019年绿色债券、可持续发展债券和社会债券发行规模总计为3429亿美元，其中绿色债券发行2577亿美元；可持续发展债券发行总额为652亿美元，是2018年210亿美元的三倍多；社会债券发行规模达到200亿美元。

2.中国绿色债券市场新的品种开始出现
一是可持续发展债券。

中国银行、建设银行和国家开发银行等机构发行过少量可持续发展债券。

二是气候债券。

江苏金融租赁公司2019年发行了首单获气候债券标准认证的认证气候债券，属于绿色金融债；2020年4月29日，南京江北新区公用资产投资有限公司成功发行首单非金融企业认证气候债券，属于绿色公司债券；2020年6月28日，马鞍山农商行成功发行2020年第1期绿色金融债券，获得国际气候债券倡议组织贴标，是境内银行业于在岸市场发行的首单获气候债券标准认证的绿色金融债券。

三是绿色政府专项债券。

2019年，江西省赣江新区成功发行3亿元绿色市政专项债券，期限30年，实现了首单绿色政府专项债券的落地。

2020年5月，广东省政府发行绿色政府专项债券，同时也是全国水资源领域的首支绿色政府专项债券，用于珠江三角洲水资源配置工程项目建设，发行金额为27亿元，期限10年。

（二）绿色债券标准建设不断完善
1.国际绿色标准不断完善
2019年6月，欧盟委员会可持续金融技术专家组（TEG）连续发布《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方案》《欧盟绿色债券标准》等报告，其后欧盟委员会又发布了一系列与可持续性基准相关的报告。

2020年3月，TEG发布了《欧盟可持续金融分类方案》最终报告，建立了欧盟的绿色标准。

2020年3月，TEG还基于《欧盟绿色债券标准》发布了《欧盟绿色债券标准的可用性指南》，该指南为市场参与者使用欧盟绿色债券标准提供了指导，同时也为监管机构建立绿色债券的市场审核机制提供了参考。

2.中国绿色债券标准建设取得重大进展
2020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构建现代环境治理体系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统一国内绿色债券标准。

2020年7月，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发布了《关于印发〈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2020年版）〉的通知（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绿色债券目录（2020年版）》。

《绿色债券目录（2020年版）》明确了绿色债券的定义，绿色债券是指将募集资金专
门用于支持符合规定条件的绿色产业、绿色项目或绿色经济活动，依照法定程序发行并按约定还本付息的有价证券，包括但不限于绿色金融债券、绿色企业债券、绿色公司债券、绿色债务融资工具和绿色资产支持证券。

新版绿色债券标准实现了我国各类绿色债券标准的统一。

此次发布的新版目录，其适用范围包括了境内所有类型的绿色债券：绿色金融债券、绿色企业债券、绿色公司债券、绿色债务融资工具和绿色资产支持证券，结束了原来不同绿色债券标准共存的局面，有利于中国绿色债券市场的进一步发展。

新版绿色债券标准实现了与国际标准的接轨。

本次的绿色债券标准删除了化石能源清洁利用的相关类别，实现了与国际标准的接轨，有利于吸引国际投资者对中国绿色债券市场进行投资，有利于提升中国在绿色债券标准领域的国际话语权和影响力。

新版绿色债券标准的逻辑、框架及主要内容与《绿色产业指导目录（2019年版）》实现了一致与协同。

在中国人民银行牵头的绿色金融标准体系建设框架中，绿色产业目录属于绿色金融标准体系中的“绿色金融通用基础标准”范畴，而绿色债券标准、绿色信贷标准等属于“绿色金融产品服务标准”范畴。

自2019年3月七部委联合印发《绿色产业指导目录（2019年版）》后，绿色信贷标准、绿色债券标准等其他标准就有了一个统一的参考，包括绿色债券和绿色信贷在内的金融产品服务标准的制定、更新和修订不断向前推进。

本次《绿色债券目录（2020年版）》框架与《绿色产业指导目录（2019年版）》的六大类别保持一致，一级分类包括节能环保产业、清洁生产产业、清洁能源产业、生态环境产业、基础设施绿色升级和绿色服务六大类。

（三）气候风险意识不断增强，负责任的绿色投资需求上升
气候变化已经成为21世纪人类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向绿色低碳经济转型已成为全球共识。

世界气象组织（WMO）发布的2015—2019年全球气候状况最终报告证实，2015—2019年是有记录以来最热的五年期。

气候变化带来的物理风险、转型风险等气候风险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

随着气候风险意识的增强，绿色投资需求上升。

据国际可持续投资联盟（GSIA）发布的《2018年全球可持续投资回顾》，2018年初，全球可持续投资的五大主要市场的规模达30.7万亿美元。

ESG类基金迅速崛起，根据蒙特利尔银行资本市场（BMO Capital Market）2019年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报告，全球范围内ESG类投资基金的数量正呈现上升趋势，2018年达到281只，比2010年增长了67%。

根据国际金融公司（IFC）发布的《2019年新兴市场绿色债券报告》估计，到2030年新兴市场累计气候投资潜力将达到29.4万亿美元，绿色债券是重要领域。

（四）蓝色经济催生蓝色债券
蓝色债券专注于支持海洋资源保护和可持续利用领域，是一种新型的可持续蓝色经济发展融资工具。

地球表面的70%以上均是海洋，健康而富饶的海洋为人类社会提供食物和就业机会，海洋经济对全球经济增长具有重大贡献，蓝色海洋经济的潜力巨大。

然而，
由于过度捕捞、环境污染和栖息地破坏以及气候变化，海洋生态环境已经受到严重威胁并持续恶化，这成为制约海洋经济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

为了实现海洋经济的可持续增长，必须寻求一种海洋生态友好的可持续发展模式。

与“绿色经济”相对应，这种海洋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模式被称为“蓝色经济”模式。

蓝色经济催生蓝色债券。

目前还没有关于蓝色债券统一权威的定义与标准，根据世界银行的解释，蓝色债券是一项创新型债务融资工具，通过资本市场向投资者筹集资金，以支持对海洋有积极作用的环境、经济和气候效益影响的项目，推动海洋保护和海洋资源的可持续利用（见表1）。

总体来看，蓝色债券与蓝色金融可以分别看作是绿色债券和绿色金融的一部分，其聚焦于海洋经济与海洋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作为一种新型可持续蓝色经济发展融资方式，全球已经发行了几只蓝色债券。

世界银
行发行了一系列带有“蓝色”性质的可持续发展债券。

截至2018年11月，世界银行通过一系列可持续发展债券募集资金超过6.6亿美元。

该系列债券支持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可持续发展目标6（清洁水和卫生）和可持续发展目标14（水下生命）的实现。

2018年10月，塞舌尔共和国发行了全球第一只主权蓝色债券，筹得资金1500万美元用于其海洋保护区域的扩张，提升对重点渔业的治理并发展蓝色经济。

2019年1月，北欧投资银行（NIB）发行了20亿瑞典克朗5年期北欧—波罗的海蓝色债券，该债券主要针对希望保护波罗的海的敏感海洋环境的投资者，最终募集资金超过32亿瑞典克朗，所募资金用于污水处理、水污染防治以及与水相关的气候变化等项目。

一些国际性组织也参与到蓝色债券的发行中。

2019年4月，国际非营利组织大自然保护协会（The Nature Conservancy，TNC）宣布了一项在全球范围内大力加强海洋
表1 蓝色经济的组成
资料来源：世界银行、兴业研究。

活动类型海洋服务行业生物资源获取
海洋食物渔业水产养殖海洋生物技术
药品、化学品非生物资源开采、新资源产生
矿产
海底采矿能源石油、天然气可再生能源淡水海水淡化海洋内外贸易
运输和贸易
航运
港口基础设施和服务
旅游和娱乐旅游沿海开发应对海洋健康挑战
海洋监测
技术与研发固碳蓝色碳海岸保护生态环境保护与恢复废物处置
养分吸收与废物处置
保护的计划。

该计划目标为在未来五年内，通过在20个国家发行蓝色债券，以增加世界上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海洋栖息地的保护范围。

这些债券主要针对的是沿海和岛屿国家，这些国家需承诺保护至少30%的近岸海域。

三、我国绿色债券市场发展面临的挑战与应对建议
（一）丰富绿色债券品种
目前我国国内的可持续发展债券总体发行量较少，且主要集中在境外发行；认证气候债券在国内虽然已经起步，但仅发行过几只；目前主要是企业和金融机构发行绿色债券，政府发行的绿色债券很少，我国绿色债券品种仍不丰富，需进一步推动绿色债券创新工作。

1.建议在境内推进可持续发展债券的发行
2020年6月，联合国开发计划署（UNDP）驻华代表处和商务部中国国际经济技术交流中心共同开发了《可持续发展投融资支持项目目录（中国）》，该目录目前设立了六个主题领域：基础公共设施、可负担的住房、卫生与健康服务、教育科技文化、粮食安全以及基本金融服务，这六个主题领域以国际资本市场协会的《社会责任债券原则》为基础，我国可参考此目录和国际可持续发展债券原则推进中国境内可持续发展债券的发行。

2.建议在绿色债券框架和原则下，探索和试点发行气候债券
建议我国以先易后难、循序渐进的思路，在绿色债券大的框架和标准项下，进一步明确绿色债券框架中哪些是和气候变化最为相关的领域，鼓励企业和金融机构发行用于应对气候变化领域的债券，并通过第三方的评
估认证。

经过第三方认证的气候债券，既有助于吸引国际投资者的投资，也有助于我国应对气候变化工作。

3.建议积极推进和发行绿色地方政府专项债券
一是绿色政府专项债券适应绿色项目特别是大型的绿色基础设施项目投资大、周期长的特点。

目前发行的绿色债券主要集中在3年期和5年期，不能与大型绿色基础设施项目较长的建设运营周期匹配，而政府绿色专项债期限可达10—30年，可充分满足大型绿色项目的需要，解决期限错配问题。

二是绿色政府专项债的发行利率较低，可以降低大型绿色项目的融资成本，同时免税等政策也可以吸引更多机构投资者投资。

4.建议逐步试点和推进蓝色债券
近年来，我国高度重视海洋经济和海洋的生态环境保护，出台了《全国海洋经济发展“十三五”规划》，国家海洋局印发了《全国海洋生态环境保护规划（2017—2020年）》。

2018年中国人民银行、国家海洋局等八部委联合印发了《关于改进和加强海洋经济发展金融服务的指导意见》。

2020年1月，银保监会发布的《关于推动银行业和保险业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银保监发〔2019〕52号）中首次提出积极发展蓝色债券。

纵观全球市场，虽然蓝色债券目前尚处于起步阶段，但已引起了投资者的广泛关注，部分投资人认为蓝色债券市场是继绿色债券之后，可持续金融领域又一极具潜力的市场。

建议在统一的绿色债券标准与框架下，逐步试点和推进蓝色债券。

国内蓝色债券的发行标准可以参照绿色债券标准中海洋资源
保护和可持续利用相关行业分类。

在债券认证和发行管理方面，借助目前绿色债券的一系列配套体系，推进蓝色债券在国内起步。

（二）加强绿色债券标准与绿色信贷标准的协同性
对于商业银行而言，绿色金融业务参考标准主要是绿色债券标准与绿色信贷标准，需要加强绿色债券标准和绿色信贷标准的协同性。

两者支持范围和分类方法等的差异会对不同绿色金融产品之间的衔接造成影响，如商业银行发行的绿色金融债最终要投向绿色信贷，若是两者标准不一致，将给商业银行带来困扰。

两套标准不统一也会对绿色信贷资产证券化造成影响，导致银行的绿色信贷资产无法直接对应到绿色债券发行所需的绿色资产池，需重新对基础资产进行梳理和认定，增加了业务管理的难度。

（三）完善绿色债券配套激励措施
《绿色债券目录（2020年版）》的发布将进一步激发绿色债券市场的活力。

但目前我国绿色债券还存在综合成本缺乏优势、责任投资群体尚未形成、绿色债券认证标准不一等问题。

以绿色债券的综合成本为例，与一般债券相比，发行人除了支付债券利息外，还需要支付第三方评估认证费用等。

除了显性成本，绿色债券还需要发行人额外付出一定的隐性成本，主要是管理成本，如专户或专项台账管理，更加严格且频繁的信息披露，可能的年度认证报告和专项审计报告，以及每年绿色债券的专项核查等。

对发行人较高的要求有效保证了发行人将募集的资金用于绿色项目和绿色领域，但同时也增加了发行人的综合成本，这使得绿色债券与一般债券相比并不具有综合成本优势。

建议出台更多的绿色债券配套激励措施。

目前绿色债券纳入了央行货币政策操作的合格抵押品范围，部分地区出台了针对绿色债券的贴息政策，但还要更多的配套激励措施来推动绿色债券市场发展。

如通过对发行人进行贴息、担保或补贴等措施以弥补绿色债券发行人较高的综合成本，或是出台更多针对投资人的激励措施，培养责任投资群体，提高市场的需求和流动性。

参考文献：
[ 1 ]钱立华, 鲁政委. 中国绿色债券市场的新机会和新挑战[ J ].中国银行业, 2018,（9）.
[ 2 ]陈周阳, 姜楠. 2019年中国绿色债券市场发展回顾[ R/OL ]. http://greenfinance.xinhua08. com/a/20200110/1907055.shtml, 2020-01-10.
作者简介：
钱立华，女，兴业经济研究咨询股份有限公司首席绿色金融分析师；
方琦，女，兴业经济研究咨询股份有限公司绿色金融分析师；
鲁政委，男，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

（责任编辑：冯娟娟 校对：HL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