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莲少年(七)

睡莲少年（七）
前情提要：北连“青梅竹马”的胡珊妹妹突然出现，并与北连形影不离。

对北连来说，微识彻底成为了局外人。

此时的微识却意外变得坚强起来……
64
在扬手的瞬间，瑞瑞忽然看见了自己。

是的，在胡珊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当年疯狂地要揭开微识的阴暗，发传单到全校，企图伤害微识，然后打败她，取代她，成为北连的恋人。

“其实你也做过那种行为，对不对？为了得到喜欢的人，不择手段。

我在学校一打听就知道了！”胡珊嘴巴角落全是讥诮。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想打我耳光？”胡珊无所畏惧地对峙着。

瑞瑞平静下来，手放下来。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疯狂而哀伤的瑞瑞了。

“你错了，我承认我爱慕过北连。

可是，我真正爱的，是罗象。

小珊，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瑞瑞转身就走，不给胡珊回驳的半点机会。

因为，她的任何回驳，都是失去了理智，陷入爱
情而疯狂的意识。

“我懂，我懂！”胡珊几乎是歇斯底里了。

然后她就哭了。

从8岁那年开始，她就觉得自己是一定要嫁给北连的人。

可是，等到她回来，已经有了一个微识。

本来庆幸因为治疗，使微识被淘汰。

开始，夏微识，夏微识，你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北连！
为什么？
回到教室，微识默默整理着笔记。

会考结束，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体育考试的结果出得最快。

尽管没跑完3千米。

北连的体育项目成绩，还是勉强及格。

及格就好了。

微识也松一口气。

“北连，你在忧心什么？”
“我有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北连一笑，看着微识。

那个问题，像是他对微识的感觉，怎么也找不回来。

“什么问题？”
“我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问题！”
这就难办了！
微识看着北连，慢慢地说，“那慢慢来。

不可以急的。

”她的话，有着一些魔力。

北连觉得心安定下来。

没有那么焦急了。

“谢谢！”
课程已经结束，越是接近最后的大考试，越是没有老师的看管了。

教室里，都是出于自觉地用功了。

经过微识整理过的笔记，非常简洁清晰，几乎不费多少力气，就把握到了功课重要的部分。

“对了，很感谢你的笔记哦！”
微识只是回以淡淡的笑，然后低头，在素描本上，拿铅笔勾勒轮廓与结构！她已经提前开始买服装设计的书用功了。

现在，已经有了基础了。

回家之后，北连把笔记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是的。

他肯定会看见的。

因为微识把那首诗，在每本笔记上的最后一页，都抄录了！
北连就看呆了。

是的，他记得这首诗歌。

模糊得，也连带想起来在医务室的片断。

全文，似乎是老太太念出来的。

那个时候，有个女孩子守在自己旁边。

抓着他的手，那么紧！那个女孩子，就是微识啊！
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你。

一旦把尘世间的哀歌忘记，
两个灵魂便飞翔在辽阔空域，
当视线和视线交汇在一起，
他们的感受会深深印在心底。

北连的心脏，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恢复了跳动。

这么深的夜晚，心跳都几乎可以听见。

“噗、噗”，……
不是心跳。

北连听见卧室的门被敲了。

是胡珊！这个丫头闷着头做什么？
北连看着睡衣公主一样的胡珊，“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喜欢你！”几乎是飞鸟掠过的动作，胡珊把嘴唇凑上去，吻上了北连。

“晚安！”
北连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65
祝大家新年快乐！
七个彩色粉笔描绘出的大字，在黑板的中中间，超级醒目。

快乐么？不大快乐啊！
这是最沉重的一个假期。

时间本来就短暂，一想到就要开始进入最后的准备考试期间，就提不起很高的兴致。

罗象和瑞瑞走在学校的主干道上。

微识跟在后面！
北连一出教室，罗象数“一、二、三……”
胡珊就拖着北连的手了。

北连的手退缩了一下，还是被握住了。

昨天的那个吻，如电流。

胡珊丝毫不理睬后面的三个人，只和北连说话，“我昨天看一本杂志，看见一个笑话呢！”
“又有笑话啊！小珊变成笑话口袋了！”
“因为，我喜欢看见北连哥哥笑，笑起来特别好看！”
瑞瑞做了一个太肉麻受不了的表情，微识却觉得胡珊说得挺对。

微笑的北连，真的很好看。

“那是什么笑话？”
“有一所医科大学，在课堂上男生就问一个女生，我要怎么才能够打动你的心！”
“怎么打动？”这个笑话，北连下意识看了一眼胡珊的眼睛！闪亮而漂亮的眼睛，带着一点海水蓝，因为这个丫头是混血的！有一个外国妈妈。

“女生就回答啊，老师不是教过了吗？用电击！”
这个笑话，实在和天气一样冷，一点也不好笑。

不管是瑞瑞还是微识和罗象，很漠然。

但是北连听着却浑身不自在了。

昨天那么直接告白，今天的笑话，又似乎专门针对他的心事。

电击，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确实有被电击到的感觉呀！
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换了谁，都是会动心的吧！
胡珊的面孔越靠越近……就要上演昨天的戏码！
“还有人看着，”北连一把松开胡珊，小声说。

他不好意思了，赶紧打破这种怪异的感觉，“这个假期怎么过啊！”
北连问的是罗象。

罗象脑袋一转，“怎么过？”他问的是瑞瑞。

瑞瑞却看向微识。

最后，微识直接目光跳转到北连身上。

一个简单地问题，变成一只皮球，啪嗒啪嗒，已经被转手了三道。

“要我说，北连哥哥，我们去滑雪吧！”胡珊一掌把皮球劈开。

空气里充满了漏气的不满。

微识提醒，“滑雪比较危险哦！何况，林教授还
有一个星期就回来了！距离考试没几个月了！不如一起复习功课吧！”
复习功课，北连又想到了那几本笔记，以及抄写在笔记最后的诗歌。

两个女孩子，都渴望着他的爱。

那么，他的心，究竟偏向谁？
头痛！
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北连的意识又落到那个问题了。

那个在体育考试时候跑3千米晕眩前瞬间，失落的问题。

有一种直觉，那个问题如果解决，也许一切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在他走神的片刻，战火已经升级。

“你放弃吧，北连不会再喜欢你的！他喜欢的是我！”胡珊大咧咧地宣布。

微识，跟自己说加油！
微识说，“小珊，我永远不会放弃我对北连的爱。

即使，他完全不记得我了！”软绵绵的，但是坚决的回绝。

瑞瑞在边上叫好。

“夏微识，你……”
“这就是我。

你的对手！”
胡珊不怒反笑了，“好，有人抢夺的，才是好
的。

我知道！”
这是什么观点？
微识觉得这个丫头，几乎是霸占东西一样霸占着北连。

“一切，还要看北连的心！”
“北连哥哥！……”
北连终于回过神，“什么，你们刚才说什么？”
瑞瑞开玩笑，“有一只可爱的玩具，她们两个在抢，看谁抢到！”
“什么玩具？”北连的手摸到后脑勺，那里，是生长茂密的头发。

罗象指指北连自己。

“是说我么！”北连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微识和胡珊已经脱离集体，单独走到前面去了。

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愿意被谁抢到？”瑞瑞反问。

66
寒假过去的非常快。

2007年，到来了。

中间，微识只过来找了北连一次。

这个围着浅蓝色围巾的女孩子，很安定地站在楼下的雪地里。

面带微笑，不出声。

微识是来拜访的，跟雷阿姨祝贺一下新年！同时，见一见北连。

雷阿姨还是对自己很热情，也绝口不再提手术之前的犹豫。

出现这样的结果，是谁也不愿意看见的。

微识问，“北连呢？”
“在2楼！和胡珊在讨论什么书吧！大概胡珊的报告需要查阅资料！”
“这样啊！”
“你也上去看看，打个招呼吧！”
微识就上去了，结果，她看见了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北连在他家2楼的阳台上，似乎埋头在看书。

而胡珊，则在背后出现，捂上了他的眼睛。

那曾经是微识和北连之间，才会有的情景。

微识觉得自己似乎越发缺少攻势。

因为胡珊有太好的便利条件了。

她没有理由也来住在一起。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我打个招呼就走！”
嘴巴上是这样说话着，但微识觉得自己要被心痛的海水淹没，那是一种绝望的窒息的痛楚。

任何药物都无法控制的疼痛。

“怎么不多玩一下哦！”胡珊微笑着，“过一会，我还要弹钢琴呢！也来听一下吧！看看我有没有进步哦！微微姐姐！”
“不了。

我要回去照顾小羽了！”
北连看向微识，“那，要我送你么！”
胡珊插口，“北，我有点冷！”
“等一下，我去拿衣服！”
房间与阳台2米范围里，顿时安静。

只有胡珊与微识。

两个人都在微笑着，但意味有着2万英尺的差距，是高空到地面的差距。

北连渐渐已经变得以胡珊为重心了。

她觉得冷，就立刻去找衣服。

而送自己出门，不过是礼貌性的客套话而已！
就连称呼，也改变了。

从北连哥哥，到北。

北，只有情侣之间才会这样简称。

今天穿得不少，脖子上的围巾也很温暖，但是都抵消不了身体由内而外的冷。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胡珊胜利者的微笑，无论如何都超过自己的优秀……无力感贯穿全身。

好像是回到了那些陷入最寒冷最黑暗时光的感觉。

那一次，抓到了北连。

这一次，没有可以抓住的稻草了。

瑞瑞和罗象，虽然用力帮她，但是，他们始终是局外人。

似乎她的失败，是不可挽救的了。

奇怪的是，自己好像有一种预感。

这种预感支撑着她。

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大概是，在北连的面孔上，又看见了当初的那种忧伤！那种无法道明的忧伤。

当初北连隐瞒着自己患Narcolepsy的情况，面孔上就浮动着这样的忧伤。

尽管他和胡珊在一起，似乎过得很快活。

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并且会扭转一切。

微识转身无声无息地下楼。

北连找出一件大衣回到阳台，“啊，微微已经走了？”
“是啊！舍不得么？”胡珊泛出一阵醋意。

“不是的，我是看见她没有戴帽子，我刚好看见衣柜里有多的……”
胡珊一笑，“北，你说我穿上大衣好看么？”
“好看！”
“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呢！我不喜欢你这样子哦！”
“呵呵！”
是么？
是的吧。

那个问题没有找到，就是无法释怀。

北连感觉到怀抱里胡珊的体温。

会接受小珊的告白，就连自己也是没有预料到。

不知道为什么，胡珊的逗乐，还有时刻甜美的笑容，似乎让自己觉得很安心。

可以把心头说不出来的忧伤，冲淡。

这些忧伤，一定是那个问题带来的！
“北，你笑了，很好看呢！”胡珊觉得抱住面前的北连，就像是抱住了一个最可靠的树木！她的手指在北连面孔上滑动，这张长大的面孔，比起小时候，更加让人安心了。

“还记得么，阿姨不在，那是初春，晚上下了暴雨，闪电和响雷……我害怕睡不着觉，你就睡在我旁边，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是么？不大记得了哦！呵呵！”
“我记得就够了！”
又开学了。

冬天过去，春天返回了。

学校光秃秃的梧桐，冒出碧绿的小叶子。

道路边上的草坪也恢复了精神。

微识转到了艺术班。

艺术班在3楼，距离原先的班，整整2层楼。

胡珊的离开，是在开学后的第二天。

她还是纠缠不休，“我要回国了！北，你可不能
够忘记我！”
“怎么会呢！”
“好吧，你去上课吧！阿姨会送我去机场的！”
“好的，到了给我电话！”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许变心！”胡珊骄傲地，王后发布命令一样笑了。

还是那么直接，那么信心满满！
微识路过原先的教室，因为调整，座位变得稀松许多。

宽敞了许多，没以前那么逼仄了。

都在一个大楼里，总是容易遇见的！
微识打量着北连，似乎有眼可以看见他的灵魂的情绪。

北连躲闪，低头走过去。

67
瑞瑞不在家里，她和罗象见面去了。

中学生涯最后一个学期，假期浓缩为星期六半天，星期天一天了，而且是双周才轮到！
家里，只有自己和小羽了。

微识坐着，发呆。

窗户外面，是春天到来的变化。

电线杆上多了鸟群，这片区域的房子不高，有些是老式建筑，屋顶上都生长着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植
物，但一样葱茏而清澈。

一个稚嫩的声音，轻微地念诵着：
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

然而它是很深很深……
在海的最深处,住着六个美丽的人鱼公主,那个顶小的要算是最美丽的了。

她的声音清脆而明亮……
这个故事……是小羽在念诵着。

夏微识认真听着。

小羽也渐渐在长大，时间的变化，谁都没有留心。

小羽的嗓子很清亮，但是发音……有点漏风，有点让人发笑。

因为他最近掉了2颗乳牙。

是到换牙的时候了！
小人鱼爱上王子……
为了追求爱情幸福，不惜忍受巨大痛苦，脱去鱼形，换来人形……
王子要和人间的女子结婚了……
巫婆告诉小人鱼，只要杀死王子，并使王子的血流到自己腿上，小人鱼就可回到海里，重新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小人鱼把那帐篷上紫色的帘子掀开，看到那位美丽的新娘把头枕在王子的怀里睡着了。

她弯下腰，在
王子清秀的眉毛上亲了一吻，于是他向天空凝视――朝霞渐渐地变得更亮了。

她向尖刀看了一跟，接着又把眼睛掉向这个王子；他正在梦中喃喃地念着他的新嫁娘的名字。

刀子在小人鱼的手里发抖。

但是正在这时候，她把这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

刀子沉下的地方，浪花就发出一道红光，好像有许多血滴溅出了水面。

她再一次把她迷糊的视线投向这王子，然后她就从船上跳到海里，她觉得她的身躯在融化成为泡沫……
微识听得怔住，她忍不住大喊一声，“小羽。

不要再念了……”
小羽转头，小脸全是纳闷。

一贯温柔对他的姐姐，怎么了？
他只是读了一篇童话而已。

已经上完幼儿园的他，开始认识很多字了，虽然读的还是简缩版本的《海的女儿》。

小羽托着小脑袋，一副你说的我确实不大懂的样子。

当然，不是对童话的完全不懂。

而是，“为什么我讲这个故事，你会那么大反应呢！”
终于，微识还是语调温和下来，“没什么，小羽继续读故事书吧！姐姐很累，回房间休息了！”
微识摸着小羽的头，她必须尽快回房间。

否则，
她无法克制住眼泪。

那就更加无法给小羽交代了。

为什么她会哭得这样难过，这样悲伤。

瑞瑞回来了，罗象送她回家，在门口亲了她的额头。

她不希望这些被微识看到，她担心微识会触景生情，心里伤感。

他们都小心翼翼的。

爱是一种无法公平的事情。

幸福的人，与不幸的人。

同在地球上。

“小羽，微微姐姐呢？”
“她在房间里，都没有给我做饭，我好饿！”小羽很委屈！
“是不是你惹微微姐姐不高兴了！”
“好像……是吧！”
“那你做什么了？”瑞瑞看着微识房间虚掩的门。

“小羽很乖的，但是，姐姐不喜欢小羽念这个故事！”
瑞瑞看见了地上的故事书。

封面上，是四个与海水一样颜色的字，《海的女儿》！
哦，原来如此！
“不要紧，姐姐不是生小羽的气呢！是别的人惹微微姐姐不高兴。

来，瑞瑞姐姐做饭！小羽去桌子上
等着！”
“好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马上又高兴起来了。

“对了，爸爸把生活费也汇款来了，是小羽签字的哦！”
“是吗？很乖嘛！表扬！”
“那我想明天去吃麦当劳！”
“小滑头！”
做好了简单的晚饭，微识还没有出来。

“小羽先吃，我去叫微微！”
瑞瑞推开门。

窗帘都是关闭着，微识抱着自己，坐在床上，头发掩盖住了她的面孔。

瑞瑞把她的头发顺到脑后，摸到了潮湿，那是眼泪。

微识的耳朵里，还塞着耳机。

“在听什么呢？”
“瑞瑞……”微识只是呼唤着名字。

“我好难过……”
“我明白，我明白……”
耳机里，是一首《双手的温柔》：“先别说，先别说，离开我的理由，反正都将是相同的结果……”
瑞瑞抱住微识，“不要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果实在无法挽回，那我唯有学习着放手。

”
“放手？”瑞瑞几乎是严厉地反问。

激动得摇晃着微识，“坚持那么久，曾经那么相爱的彼此，为了你，他付出那么多，现在都变成了零吗？”
“你不是很有信心的吗？为什么放手！为什么！”
手机响动了。

微识不去理睬手机，瑞瑞叹息一下，放开微识，走到桌子前，抓起电话，按下接通。

“夏微识你好，怎么一直没有联系我！”
这个声音？
啊，是林教授！
他回国了？
“您好！”瑞瑞把电话递给微识，“是林教授！他找你！问你怎么一直没联系他！”
微识平息一下情绪，才接过电话。

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有联系林教授这件事，她想不出什么理由搪塞，因为她当时把名片丢了，丢在办公室门口的意见盒子里！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林教授问微识，“关于俞北连，你不觉得，我们需要沟通一下吗！”
为什么是自己？
完全应该是和北连的母亲雷阿姨沟通吧！
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算。

不是北连的女朋友了，也
没有别的合适的身份。

“为什么？林教授。

”
“因为，他恰恰忘记的是你，不是别人！”
这确实算一个理由。

“其实，在治疗过程里，确实出了一点瑕疵！”
微识霍然坐起来。

她的灵魂几乎也要跳出躯体。

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那么寄托希望，那么信任的林教授，手术里居然出现了瑕疵，出现之后，还一味掩盖。

微识不可接受。

“如果你想知道是什么瑕疵，我希望你能够过来我的门诊办公室一下，好吗？呵呵！明天早上十点，我等着你！”
林教授的语气似乎不大紧张。

应该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但是，……
自己需要知道吗？
需要。

因为，那有关北连。

68
胡珊离开了。

家里变得清静了，少了一个爱唧唧喳喳，时刻围绕在自己身边说笑的女孩子，连空气都
变成寂寞的了！
“小北……”妈妈站在门口。

“在忙着做功课吗？”
“没有，现在休息一下。

有事情吗？”
“是有点小问题！”
“您问啊！”
“胡珊走了，她似乎很舍不得你！”
“是的！妈！”
“小珊，我看得出很喜欢你！”
“呵呵！”北连觉得也不需要否认，已经是大家都可以看出来的事实。

“那你是什么态度呢！”
原来，妈妈关心的是这个。

“我？”
“我也觉得小珊很可爱，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只是可爱？”雷欣喻问。

“我大概，也是很喜欢她吧！”
“那么，微识呢？”
北连愣了一下，很用力思索着，缓慢地说，“我真的，还是有喜欢的感觉了吧！但是，我只记得一点点了。

没有对小珊的，浓烈！”
“妈妈不反对，因为恋爱，没有办法反对的！妈
妈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把握。

如果决定了喜欢谁？就要给另外一个人，认真的交代！”
“是的！我会的！”北连转过身，那些笔记本还在书桌上。

最后的页码，那首诗歌的句子，柔情而哀伤。

“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你。

一旦把尘世间的哀歌忘记。

”
“那早点休息！”雷欣喻退出去，带上门。

雷欣喻又推开门，“对了，下周一，是你爸爸的忌辰。

早点回家！”
说完，雷欣喻再次掩上房门，回到自己的卧室。

爸爸的忌辰……
爸爸的忌辰……
北连喃喃的重复着这5个字。

他猛然站起来，几乎连人带椅子摔倒！打开抽屉，一通乱翻。

那个漂浮无迹一直没抓到的问题，如命运一般骤然光临。

妈妈……爸爸……
在体育场上的梦境，曾经梦见过的梦境，
妈妈从来没告诉过自己，爸爸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就算是意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外……他要找小时候的相册！
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综合大楼！
阳光照射在喷泉上，充满了明媚的生机。

微识敲门。

“欢迎！”林教授打开门。

“您好！”
微识有点惴惴不安。

林教授似乎很开心，“我这次在国外，带回了新的医学进展的消息！”
“所以……”微识试探地问。

门再度被敲响，是林教授的助理，“教授，在您手上的case，俞北连的母亲雷女士，与我们联系过，在您出国期间。

现在您回来了，是不是通知雷女士？”
“好，知道了。

我来通知。

你忙别的事情去吧！”
微识仍然纳闷，“为什么不请雷阿姨来，我们一起来比较好吧！”
“现在先给你看一卷录像资料，雷女士，我会在合适的时机，请她过来。

……”
69
桌子上，比平时多放了一副餐具。

“妈妈，爸爸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就是一个人出
门，出了意外么？出的是什么意外？”
雷欣喻愣了。

是的，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既然过去了，就不再重要了。

为什么北连会忽然问起？
“是的，就是出的意外！车祸！”
“不，不单单是这样的。

妈，请不要骗我！”
雷欣喻泪如泉水喷涌。

她已经无法完整地说话了，“小北……不要逼妈妈，不要逼妈妈……我什么都忘记了！”
是的，在爸爸的去世当中，受到伤害的，是两个人。

是北连自己，也是妈妈！
北连忽然镇定了，反过来安慰妈妈，“好，我不问您了。

我保证不再问这个事情了！”
那是最沉痛的记忆，是妈妈不愿意再次面对的记忆。

这么多年来，爸爸的去世，只有一个简单的说法。

就是出了意外。

直到自己被确诊Narcolepsy。

才知道的多了一点，爸爸也是患过Narcolepsy。

因为Narcolepsy，才会出的意外。

但是当时的场景，都变成了零碎的空白。

只留下片断。

关于飞行的片断，彩色的，海面，以及返回地面！
是的，如果妈妈无法回顾，无法面对。

那么，我要自己找出答案。

北连抱住了妈妈，他第一次觉得，妈妈的身体是瘦小的！
问题已经明朗，答案也尾随而来。

北连此刻站在游乐场当中。

一切都显露出来，包括答案与真相。

这里，爸爸在自己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合影过。

在小时候的相册里，有照片。

游乐场在拆迁。

旋转木马的油漆都脱落不堪。

摩天楼也早就转不动了。

这里，以后会变成新的超级市场。

在树立的巨大的说明招牌里，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旋转木马的底盘，是蓝色的海洋，依稀还是可以分辨出，图案画着海星、乌贼、斑斓的热带鱼……
2岁那年，自己坐在旋转木马上，相对于自己小小的身体来说，几乎是浩大的场地。

地面上的图案，就是那无边的海洋。

似乎不光是自己。

在自己的背后，还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个人……是爸爸！
工人在忙碌。

没有人搭理他。

这里，是爸爸带北连来玩过的地方。

那段记忆，怎么就彻底遗失了！是因为自己太小了么？
日光很明亮，春天也有某些日子特别炎热。

仰头看着，意识被照射透明。

是的，他终于有了清晰的对应，在过去的遗像和现实的物体之间。

一些记忆，像是被泼出的沙子，又被聚拢，组成原先的图案，原先的经历。

爸爸抱着自己，坐旋转木马，一起走在人群之中。

爸爸忽然倒地。

北连跪到地上，双手撑地，额头沁出汗水。

是的，是自己经过的时候，指着里面的世界，想要去玩。

爸爸本来不应该答应自己的。

他不可以随便出门的。

可是为了成全小小的自己的愿望，终于还是大胆出门了。

爸爸的离开，是因为自己。

原来如此。

2岁的自己，已经分辨的清楚这些事情。

自己却把它们都丢到不知名的记忆角落，仿佛从来没有经过。

后来，就是一些妈妈的片断。

痛苦的哭泣的。

这些，现在都想起来了。

北连的眼泪垂直地面，滴答如雨。

爸爸……
远处，工地在轰隆。

一个工人问工友，“那个男孩趴在那里做什么？”
“发呆吧！可能是小时候常常来这里玩过，很怀念吧！最近好多这样大小的孩子来发呆呢！”
“难怪！”
“现在施工，太危险了，怎么能够让孩子们胡乱进来……”
“等等，看那边……”
一群人集体大叫，“小心”“让开，快让开……”“小姑娘……”
一辆工用推车从斜边滑落，北连觉得整个人一震，听见一声闷响。

他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但是，被沉重的覆盖了。

灰尘被强大的撞击激扬开来，在半空里，与阳光一道耀眼。

那些聚拢的记忆，又被打散。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