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类型到图式地方的轨迹

罗西很明确地提出新理性主义，他的核心观点是 ：现 方指向。如果说把立体主义的画与柯布早期的现代主
代主义要表达的是对应时代发展的称之为共时性的东 义的透明性相关联的话，那罗西讲究历史场景的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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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但对于历时性的东西表达得并不充分。所以，他 与契里柯表达深景透视，用片段表达整体，用瞬间表
的东西会让人感觉到是要表达某种穿越感和历史场景。 达永恒，用局部表达全部，就完全对应起来了（表 1）。
可以看到光影时空的轮回变化。在谢子龙艺术影像馆 张家界博物馆的设计是一次分形实践，一种我们称为
中我们首先看到的是水平的大地，静卧的建筑，远处 拓扑地景的分形：从地上起来，一直到地面，再到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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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个斜向楼梯和近处的雕塑具有斜向性的指向（图 有一个整体的连续性。这个连续性是我们在向大地致
4）。我们通过水平、垂直，斜向这几个空间向度的把 敬，它整个的地景关系、山地关系其实就是一个拓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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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点非常强制并且刻意强化景深，就像毕加索的画， 冲，在表演的时候，演员站在剧场小舞台上，观众可
虽然说是立体主义，但展示出来的是一种共时性的关 以站在剧场外面，甚至演员还可以在天井里面与剧场
系。从契里柯的画我们能看到里面的隐喻、神秘主义、 的观众互动，这是一种功能异化的体现。在戏曲艺术
深景透视、非正常的透视关系，这些都影响着我们。 街中我们可以看到有窨子屋、合院，它们每个都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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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 1 新理性主义与形而上画派
图 1 春天的杜林，契里柯
魏 ：欢迎汪原老师来访我们的地方工作室。今天现场 他曾公开地说，建筑不一定与社会、经济直接挂钩，
在座的都是自己工作室的老师和博士，我先把我们近 期的学术成果快速介绍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我比较关 注“图式”。我早在读研时就研究阿尔多·罗西，但当 时对罗西却是一知半解，而喜欢契里柯是因为他是为 数不多的在画建筑的艺术家（图 1）。我之前是抱着一 种比较好奇的态度，来关注罗西的建筑与契里柯的绘 画之间的关联，因为他们处在同一个时期，总是感觉 两者应该是有关联的。但在罗西的著作和文章里基本 没有提到过契里柯，只有一次他在做米兰三年展时， 将他所有的“原型”的作品并置在一起，呈现出的是 完全契里柯式的场景，在访谈中，他说他是受到了契 里柯形而上画派的影响。
2018年7月，长沙
汪＝汪 原 魏＝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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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内敛一些，更有逻辑一些，可以自我认知。随着 汪 ：您刚刚提到的关于儿时记忆中环境场所的不确定
后来深入地理解，觉得“地方”其实不只是一种简单 性，始终试图寻求一种稳定性，同时还提到对结构主
的物理空间，更是一种价值观与态度的体现。如果说 义哲学感兴趣，这些都可以在心理分析上找到源头，
这里面有原因的话，我觉得也许和自己的生活经历有 所以会与罗西的类型学思想产生共鸣也就顺理成章了。
视，用狭缝、出挑造成强大的阴影（图 2、图 3）。在 在这里又看到了结构与围护体系的分离，这其实跟田
做田汉文化园的艺术学院时，我们做出一个巨大的出 汉的艺术陈列馆是一回事，逻辑没有变。我的工作室
挑，就是想表达我们是在向远处的山、村庄与田野致 对社会表象东西的介入不太积极，而对于长沙天心阁
敬。在李自健美术馆中，一条地面上的长轴指向远处 城市广场的改造项目却有了些主动介入的态度。项目
甚至也不是技术表达的最后呈现，这就是所谓罗西式 的建筑自治性。我们可以将他设计的圣卡塔尔多墓地 的效果图与契里柯的画作对比，就感觉他们之间应该 是有过交集的，其中共同的特点是影子全都投向观者 自己。让自己处于暗部，画面都具有一种沉静、静谧 的安详感，而这种安详感又隐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和 些许不安的情绪表达，用最少的语言表达场景，契合 了一种心理图式，从而跳出了简单的物象的表达。与 此同时，契里柯对当时流行的纯粹主义、立体主义， 从开始的追随到后来超越形式主义另立形而上画派， 更多的是表达一种不可名状的、藏在形式感背后的东 西。他具有非常清晰的古典痕迹，强调轴线，强调远
我的设定。“地方”这个词在当时是比较物理性的描 空间或通过消解界面的屏障感，并以拓扑形态处理地
述，特指地域空间，也可以用“在地”这个词。后来 景肌理与建筑空间的关联与对话，但是建筑本体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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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又赋予“地方”更深刻的含义 ：“方”是一种人工 间自治性意韵始终还是强烈存在的。
介入自然的方式，而且我倾向于建筑的自律性的表达，
一种类型，我们把它们组合或者拼装在一起，就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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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工作室也希望能有自己的地方语义，我们将“类 幕话剧布景，各自都有一种小的微表情（图 7）。
型—原型—分形—图式”这一过程构成我们所谓的地
方语义的理论基础。通过罗西的新理性主义、提契诺 其实我应该先讲原型再谈图式，因为这两个概念相关联。
学派，包括更早期的在柯布之前的理性主义在欧洲的 原型其实很朴素，我在湖南做设计这么多年，一定会具
控让人在其中快速找到定位。它的生成逻辑似乎有些 连续。我们工作室中的这些小盒子装置其实是由同一
诡异，例如对于建筑入口的场景式的营造，当沿着坡 个盒子经过旋转、镜像的方式得出的多种变化，其逻
道徐徐上升时，会看到一个静静的水面将整个建筑托 辑是特别简单的。在威尼斯双年展的时候，我们做的
了起来（图 5）。田汉文化园首先从整体构成上看是一 就是在找这个秩序，虽然是简单的线形关系，但是我
超稳定的状态。再后来做设计时我又受罗西类型学的 对历史和日常事物形象的抽象表达也与罗西非常类似。
影响，感知到了类型学的制约性与排他性，所以我们 因此，尽管罗西和契里柯在思想源头上南辕北辙，一
最近关注更多的是形式背后的逻辑，其实最后都指向 个坚持新理性主义，一个强调生命力量和神秘主义，
了一件事——图式。我们认为图式可能是地方工作室 但两人在方法上仍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的湘江，后面是湿地，具有非常强烈而清晰的指向性。 位于长沙市中心，因为原本是要做成一个市民广场，
我们在此做了一个错动偏心的圆 ：这个原型是都能感 所以它自身的公共属性是去不掉的。于是我们就挖了
知到的曼荼罗体系，将一种聚焦式的布局转变为周边 两口巨大尺度的“井”，在尽量做的通俗化、大众化的
式的，但核心还在，强调水平轴和垂直轴在此交汇， 同时，它又涉及到与周边的天心阁应有的文脉关联。
次很特殊的设计体验，以前在城市中做项目，考虑的 们在找质数的秩序变化时，是完全理性的。另外，关
是城市的路网、格构与邻里关系。但在这里面我们能 于地域与类型学的研究，我曾于十年前在《建筑学报》
够参照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远处的村落，另一个就是 上发表了一篇《地域界面类型实践》，分析了天井、边
田野。我们有意或无意地营造这种散点透视的感觉， 庭、窨子屋等一系列传统的地域空间类型，而这次专
己的行事方式与对事物的评判。所以，我们做设计的 找历史的片段，用图像类推，当某种图像与心理的需
时候总是想很稳定，强调建筑的水平性与抓地性。但 求相吻合时，将原有图像的语义替换，然后赋予新的
是现在又要重新检讨，我觉得到目前为止我的设计还 意义，从而生成与历史同源的形式意象。实际上，在
是存在这种痕迹 ：建筑的自我张力比较大，呈现一种 契里柯的画中，同样也能发现图像类推和换喻的方法，
某种关系。因为我小时候曾在很多地方生活，会有希
望比较稳定的想法，而且父母很长时间不在自己身边， 罗西的类型学是一种“形式类推”的方法，具有很好
这就会带来不安全感。所以，我希望有些东西是可以 的操作性，它给单纯的几何抽象物以历史，从而完成
通过逻辑推导，不会轻易失控的，这种思想会影响自 新形式和旧形式的沿袭。具体地说，首先在城市中寻
一个新的支点，同时简单、平朴是地方建筑的价值观，
而讲究内在逻辑就是我们创作的特征。
形而上绘画更多是指一种观察方法，而非一个形式的
ห้องสมุดไป่ตู้
流派，形而上派画家所企求的，不是思想内容本身，
汪原 ：您是在 20 世纪 80 年代开始接受建筑教育的， 而是所感受到的思想强度的艺术等价物 ；所描绘的不
当时对建筑的理解是给人提供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慢 是“思想”，描绘本身就是“思想”，其中所称的“艺
魏 ：我原来起名地方工作室的时候，自己对“地方” 在早年设计时应用复合界面以及关注结构体系与围护
这个词还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甚至还略带有一丝戏 体系两者关系的处理方式——使两者分离而产生复合
谑，觉得我们是身处地方，并不在前沿城市的潮头， 界面来，从而使建筑、人与外部环境产生关联与对话。
既然我们在地方做设计，这也是一个相对比较适合自 近期通过流线、路径的导入生成，融合建筑的室内外
对应形而上画派。如果说现代主义关注更多的是空间， 的折板屋顶运用反梁的结构体系形成了室内平滑空间
那么新理性主义表达更多的是场所意义 ；现代主义关 并强化深景。其实很多年前我们做湖南大学生物学院
注更多的是形态，那么新理性主义，或者说契里柯的 的时候就尝试过结构与围护体系的完全分离，在陈列
画表达更多的是意向，启示我们寻找直觉背后的深层 馆的端部，跟田间对接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巨构
慢地这样质朴的建筑观发生了改变，我们已经不再把 术等价物”，就是契里柯所使用的形象元素。契里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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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ED ] 114 | 08 | 2018
因此，我们曾做过一个简单的逻辑线路 ：理性主义的 屋顶和墙身是分离的，它们之间存在一条狭缝，虽然
柯布对应纯粹主义与立体主义，而新理性主义的罗西 屋顶显得很重，很大，但能感觉到一种漂浮感。连续
From Type to Schema
The Path of Regional Studio
从类型到图式
地方的轨迹
[ PEOPLE ] 人物／魏春雨 weichunyu
对谈 _ 汪 原 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 魏春雨 湖南大学建筑学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地方工作室主持建筑师
但是每一个单体又是自成体系、自我完善的。我们在 辑中的大量作品还是近十多年的。
建筑周边刻意做了一些很通透的类似乡间的栅栏围墙，
使光影可以渗透进去。抓地性和贴地性是我们在做设 汪 ：地方工作室的基本建筑观是什么？如何理解自然、
计时一直不变的标识性语汇。可以看到艺术陈列馆的 人、建筑三者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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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能够看出这种脉络关系。当时我在做湖大建筑 有在地性，但是我想找出的是它们内在的空间基因。特
学院新楼的时候，脑子里闪现过契里柯的《一条街道 别典型的是岳麓书院，从清代一直延续到我们当代的书
的神秘与忧郁》，后来在做湖大新校区的时候就刻意为 院，可以看到太多非常清晰的、称之为“斋”的空间，
之了，比如说“罗马大台阶”，以框景来强化深景透 所以我们在做的时候就延续了这种空间（图 6）。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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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EOPLE ] 人物／魏春雨 weichunyu
图 2 湖南大学法学院建筑局部 图 3 湖南大学研究生院 图 4 谢子龙影像艺术馆——楼梯与雕塑 图 5 谢子龙影像艺术馆入口 图 6 中国书院博物馆 图 7 田汉文化园戏曲艺术街
逻辑。我们可以对比柯布的多米诺体系，具有非常清 的圆筒楼梯，它下小上大，承接天光，光又从墙壁上
晰的共时性表达。他把东西全部展开，其中楼梯也让 小的洞口折射进楼梯里面，营造出某种具有神性的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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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非常干净的空间一目了然。而罗西的东西虽 间。艺术学院的“天井”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檐下空间，
然是用现代的语言，但看到的是很清晰的罗马柱廊， 很具有仪式感，同时它又可以作为旁边室内剧场的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