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王孟英《温热经纬》伏气温病观

山 西 中 医　2020年3月第36卷第3期　SHANXI J OF TCM Mar .2020　Vol .36　No .3·1·
浅析王孟英 《温热经纬》 伏气温病观
郭榕榕　牛　阳
摘要：清·王孟英 《温热经纬》 首提伏气温病和外感温病，前三卷分别从伏气温病病因、传变方式、小儿伏气温病、治则治法四个方面归纳总结，进一步完善伏气温病学说。

在伏气温病病因上尤其重视五脏伏热、三阳经伏热、少阴肾伏热的内因；传变方式上创新伏气温病是血分达于气分，自里而发；发病人群尤重小儿；治疗方式上强调针刺、药物并用，均对临床温病治疗思路有重要指导意义。

关键词：王孟英；温热经纬；伏气温病
中图分类号：R254.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156 （2020） 03-0001-03
基金项目：宁夏回族自治区“十三五”东西部科技合作项目 （编号：2017BY084）。

作者简介：郭榕榕，女，在读硕士研究生，宁夏医科大学中医学院 （银川　750004） ；牛阳，单位同第一作者。

通讯作者：牛阳，E-mail：niuyang0227@
王士雄，字孟英，晚年改字为梦隐 （或梦影） ，
一生著作颇丰，以其 《温热经纬》 一书影响最大
［1］。

该书是其以轩岐、仲景之文为经，叶、薛诸家之辨为纬，把 《内经》 、 《伤寒论》 以及金元四大家到明清温病学派均列其内，不失为温病学研究之综述。

王氏在其自序中云：“俾读者先将温、暑、湿、热诸病了然于胸中然后博览群书，庶不为其所眩惑，而知所
取舍也”，可窥其对温热病的重视，尤其是开篇便把伏气温热病分前三卷重点论述。

他对伏气温热病的阐述分别从 《黄帝内经》 、 《伤寒论》 、叶天士温病理论著作中来，尊崇经典，使书中伏气温病学说的论述更有说服力。

笔者撷其精要，试对其伏气温病的学术思想进行浅析。

1　提出伏气温病为内外因合病，尤重内因
伏气温病理论源自 《内经》 。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 中“冬伤于寒，春必温病”的论述被王氏列为伏气学说的源头，指出了春温发病的外因是冬季感受时令寒邪，伏藏体内，至春季寒邪化热而外发。

然后王氏又列出 《素问·金匮真言论篇》 谓：“夫精
·学术探讨·
Analysis of Wang Mengying's view on 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in Compendium on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GUO Rong-rong，NIU Yang
（Ningxia Medical University ，Yinchuan 750004，China ）
Abstract: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and exogenous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are mentioned at first in Compendium on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by Wang Mengying of Qing Dynasty,and generalized and summarized in the first three volumes of this book respectively from following four aspects:etiology and transforming mode of 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of children and therapeutic principle and method,which further expands the theory of 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In the etiology of 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the internal causes such as incubating heat in five viscera,incubating heat in three yang meridians and incubating heat in Shao-yin kidney are paid special attention.In the transforming mode,the innovative view of 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is blood system transforming to qi system and incubating from vivo.The affected population is especially in children.In the therapeutic method,it is emphasized to combine acupuncture with drugs,which has an important guiding significance for clinical treatment of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Keywords:Wang Mengying,Compendium on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incubating pathogens-induced epidemic febrile diseases
·2·山 西 中 医　2020年3月第36卷第3期　SHANXI J OF TCM Mar.2020　Vol.36　No.3
者，身之本也。

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温”，指出冬令人体之气失于固藏，使本该潜藏的精气被各种原因耗损，阴精亏损，至春引动伏热发为春温。

以上是王氏以春温发病为例，指出春温病的发生是“冬伤于寒”和“冬不藏精”两个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前者是原始因素，后者是内在条件。

虽然王氏只以春温为例，但是笔者认为伏气温病的病因可据此扩展，尤其需重视内因。

现代社会物质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人们的保暖意识增强，冬月感寒的情况也愈发减少。

故“冬不藏精”的内因应格外受到重视。

吴鞠通对此也特别强调：“不藏精非专指房劳说，一切人事之能动摇其精者皆是”［2］。

随着现在社会节奏的日益加快，日夜作息时间紊乱，或有喜怒不节、劳累过度、思虑多欲等原因都会导致肾精亏损，失于封藏，为次年春温的发生留下极大隐患。

故认为伏气温病为内外因合并病尤重内因。

1.1　五脏伏热：王氏专门列出 《内经》《刺热篇》 中“肝热病”、“心热病”、“脾热病”、“肺热病”、“肾热病”五脏热病的内容，具体阐述每一脏伏热的症状特点。

肝伏热以小便黄、腹痛、狂躁、胸胁满痛为主；心伏热以闷闷不乐、心痛、烦闷呕吐、头痛面赤为主；脾伏热以头重、面色青、呕吐、身热腰痛、腹胀腹泻为主；肺伏热以恶寒发热、喘咳、头痛为主；肾伏热以腰酸痛、口苦口干、下肢酸痛寒冷、颈项强痛、足心热为主；其对伏气温病的五脏辨证在临床上有很大的指导意义。

1.2　三阳经伏热：王氏选取内经中关于经脉热病的条文，分别论述“太阳之脉”、“少阳之脉”、“阳明之脉”三阳经脉中热病的特点。

太阳经伏热是颧骨部出现赤色为要点；少阳经是在面颊前出现赤色。

然后重点论述阳明经伏热，因为阳明经脉为多气多血之脉，遇热邪引动，易发温热病，轻者咳喘、重者热盛扰神明则登高而歌。

以上对伏气温病的经脉辨证要点在临床上具有很大参考价值。

1.3　伏气温病是少阴肾本虚标实：王氏在卷二 《仲景伏气温病》 、《仲景伏气热病》 中引用伤寒论的内容论述伏气温病，从六经辨证来看，其指出伏气温病是发自少阴，《伤寒论》 师曰：“伏气之病，以意候之，今月之内，欲有伏气。

假令旧有伏气，当须脉之。

若脉微弱者，当喉中痛似伤，非喉痹也。

病人云：实咽中痛，虽尔，今复欲下利”［2］。

该论明确指出冬伏之病的3个条件：脉微弱，喉中痛，泄泻。

多数医家注解认为冬月感寒，伏藏于经，真元素亏，
阴虚内热，而少阴之脉循喉咙，热邪上升灼喉咙则痛。

再者，该篇中此后引用 《伤寒论》 中关于少阴病的5条条文来论述伏气温病的治疗，故伏气温病发于少阴为医家所共识。

这与其在卷首引用内经原文提到的“冬不藏精”相呼应，具体到少阴不藏精，精气亏损，阴虚内热。

此外该书卷三 《叶香岩三时伏气外感篇》 引用叶天士原文“春温一证，由冬令收藏未固，昔人以冬藏内伏，藏于少阴，入春发于少阳，以春木内应肝胆也”［2］，再次强调伏邪发自少阴的病机。

后人对此学说的继承体现在晚清时期著名医家柳宝诒的 《温热逢源》 ，该书是专门论述伏气温病的专著，书中认为伏邪的部位主要在少阴，文中“寒邪之内伏者，必因肾气之虚而入，故其伏也每在少阴”就对寒邪之所以能伏于少阴并能郁伏而发这一命题亦进行了深入阐述［3］。

2　首从传变方式分伏气温病和新感温病
王孟英 《温热经纬》 所述“外感温病”和“伏气温病”最早确立温病两种发病类型概念［4］。

温病始从发病的迟早来分类，邪感于外而伏藏于体内，过一个季节而发病的称为伏气温病，反之随感即发者，称为新感温病［5］。

但此种分类方法不免让人辨证困难。

故王氏在 《温热经纬·叶香岩外感温热篇》加按语：“若伏气温病，自里出表，乃先从血分达于气分。

故起病之初……不比外感温邪，由维及气，自营而血也……”［2］。

该论不再把感邪后发病的迟早作为判断，而是从传变方式划分，即由卫及气到营血传变为外感温病；而初起则到血分，由血分达于气分者为伏气温病。

因为初起发自血分，自里而发，所以伏气温病初起即能见里热证候，其突破旧识，更利于辨证。

由此可见伏气温病不仅指潜伏在人体内伺机而发［5］，还应特别有初起就以里热证候为主要表现的含义。

3　重视小儿伏气温病
王氏格外重视小儿的伏气温病，这很少在前人医家论述。

所以在卷三引用叶天士原话特地以“雄按”指出：“小儿之多温病何耶？良以冬暖而失闭藏耳。

夫冬岂年年皆暖？因父母以姑息为心，惟恐其冻，往往衣被过厚，……富家儿多夭者，半由此也……真气已暗为发泄矣……”［2］。

指出小儿“冬不藏精”的原因是父母给小儿穿衣过厚，而小儿活动比较频繁，易在活动中出汗过多则致津液耗伤，真气暗耗来年发为春温。

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容易受邪气侵袭。

加之幼儿为“纯阳”之体 ，所以小儿患病后易从阳
山 西 中 医　2020年3月第36卷第3期　SHANXI J OF TCM Mar.2020　Vol.36　No.3·3·
化热，而温病又具有温热性质，两者同气相求，故小儿有易感温病的体质条件。

但是目前很多学者认为小儿之中温热类温病发病率高且温热类温病多为新感，较少潜伏期，故病情急骤［6，7］。

临床上多以温病理论治疗小儿外感病，关于伏气温病考虑甚少。

故王氏特别指出“幼科亦有伏邪，人有大小，感受则一也。

感受既一，治法亦无殊”［2］。

认为伏气温病在儿科临证中应该引起重视。

除春温外，王氏还针对夏季、秋季感受时令之气的暑温、秋燥 （温燥） 引起的小儿病进行专门论述。

分别列举夏季暑温小儿易发热疳、口疳、吐血、惊厥抽搐、过食瓜果泄泻、痢疾等，秋季温燥多致发热咳嗽，病证列举细致。

以上虽然为叶天士 《临床指南医案,幼科要略》 原文内容，但是王氏专门列出并加以按语，足以见其对小儿伏气温病用心之切。

4　丰富伏气温病治法
4.1　基本治则：热者寒之：王氏扩充了伏气温病的治疗方法。

王氏总结 《内经》 中热病的内容，专门列出热病基本治疗原则，即热者寒之。

《素问·刺热篇》 谓“治热诸病，以饮之寒水，乃刺之，必寒衣之，居此寒处，身寒而止”［2］ 。

其特别反对伏气温热病“禁其凉饮，厚其衣被，闭其户牖”等温热之法，但同时也提出“冷饮亦须有节”，故对临床上针对温热病不敢用寒凉药有启迪意义。

此外还引用 《热论篇》中“病热少愈，食肉则复，多食则遗，此其禁也”。

强调伏气热病的病后调护，明确指出热病后期饮食忌口，不可多吃，不可吃肥甘厚味，以清淡饮食调养恢复。

其苦口心切不可不察。

4.2　重视针刺法：针对以上五脏伏热和三阳经伏热，王氏特别强调温热病的针刺疗法。

伏热在肝，刺足厥阴、足少阳；伏热在心，刺手少阴、太阳；伏热在脾，刺足太阴、足阳明；伏热在肺，刺手太阴、手阳明；伏热在肾，刺足少阴、足太阳，这对临床上治疗热病有指导意义。

此外，他还专门指出热病针刺法禁忌，其细心可知。

《灵枢经·热病》 篇谓：“热病针刺法有九，一曰：汗不出，大颧发赤哕者死；二曰：泄而腹满甚者死；三曰：目不明，热不已者死；四曰：老人婴儿热而腹满者死；五曰：汗不出呕下血者死；六曰：舌本烂，热不已者死；七曰：咳而衄，汗不出，出不至足者死；八曰：髓热者死；九曰：热而痉者死。

腰折，瘛瘲，齿噤也。

凡此九者，不可刺也”［2］。

指出热病针刺禁忌法，认为各种病因导致的阴液亏损，阴精枯竭，正气衰弱，此时针刺法只会加重病情。

4.3　中药治法不只拘于苦寒清热：针对以上不同的病因病机，王氏分别提出不同的药治法，具体列举如下：（1） 初起苦寒清热：王氏认为伏气温病初起即见里热证，故治疗原则初起用苦寒直清里热，引用叶天士“寒邪深伏，已经化热，昔贤以黄芩汤为主方，热伏于阴，苦味坚阴，乃正治也。

”（2） 若外感引动伏邪，先用辛凉解表，再用苦寒清热；（3） 滋阴清热：伏气温病由上可知是邪伏少阴，所以王氏格外重视少阴阴虚内热的病机，所以运用伤寒少阴病中滋阴方如猪肤汤、黄连阿胶汤、猪苓汤等治疗；（4） 用药禁忌：王氏提出伏气温病忌辛温发汗、不可滥用苦寒消滞攻伐之药物，小儿尤甚。

5　结语
清·王孟英 《温热经纬》 首提伏气温病和外感温病，前三卷分别从伏气温病病因、传变方式、小儿伏气温病、治则治法四个方面归纳总结，进一步扩充伏气温病学说。

在伏气温病病因上尤其重视五脏伏热、三阳经伏热、少阴肾伏热的内因；传变方式上创新伏气温病是血分达于气分，自里而发；发病人群尤重小儿；治疗方式上强调针刺、药物并用，均对临床温病治疗思路有重要指导意义。

综上所述，通过对王孟英伏气温病的观点的总结，可见从伏气温病的病因病机、传变方式、着重小儿到治则治法都有其创新之处，其观点均是从经典古文献出发，并结合当时社会条件，敢于创新，为温病提供更广泛的辨证论治思路，其治学思想值得进一步深究学习。

参考文献：
［1］张志斌.王士雄 《温热经纬》 的学术理论研究 ［J］ .浙江中医杂志，2009，44 （1） ：4-5.
［2］叶桂，薛雪，王士雄著.温热湿热集论 ［M］ .福州：福建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75-137.
［3］岳冬辉，毕岩.柳宝诒 《温热逢源》 论治伏气温病的特色 ［J］ .中医杂志，2015，56 （19） ：1 704-1 707.
［4］李洪涛.新感温病与伏气温病考辩 ［J］ .安徽中医学院学报，2005，25 （4） ：1-3.
［5］吴越人.伏气温病和新感温病 ［J］ .上海中医药杂志，1983，29 （7） ：35.
［6］张志超.小儿温病的治法和方药 ［A］ .中华中医药学会、北京中医药大学.第三次全国温病学论坛暨温病学辨治思路临床
拓展应用高级研修班论文集 ［C］ .中华中医药学会、北京中
医药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2016：239-242.
［7］艾军.小儿温病诊治特点探析 ［J］ .福建中医药，2002，47 （5） ：40-41.
（收稿日期：2019-12-30）
本文编辑：王福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