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近体诗的平仄

试论近体诗的平仄
作者：王定康
来源：《语文学刊》 2017年第3期
○ 王定康
(广东茂名幼儿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广东茂名525000)
［摘要］平仄是构成近体诗最重要的因素，近体诗和古体诗的区别就在于是否遵守平仄格律。

近体诗的平仄规则主要有：只有四个标准句式；平仄相间，两平或两仄为一个节拍；“对”和“粘”是组句成诗的方法；句末要避免三平调和三仄调；一般只押平声韵；首句平仄决定全
诗平仄。

近体诗的平仄有些可以变通，有些必须避忌，有些拗句要救。

［关键词］近体诗；平仄；格律；拗救
［中图分类号］I207.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8610(2017)03-0115-05
doi:10.3969/j.issn.1672-8610.2017.03.014
关于诗的种类，诸家分法各有不同。

《唐诗三百首》先分三大类：古诗、律诗、绝句，其
后均附有乐府；上述三类均又分五言与七言。

《唐诗别裁》中的乐府不独立，可是多了五言长律。

宋代郭知达将杜甫诗集分成古诗和近体诗，只有两大类。

王力先生的《诗词格律》又有不
同的分类，按格律分，分为古体诗（古诗、古风）与近体诗（今体诗）两个类别；按字数分，
主要分为四言、五言与七言诗，六言诗罕见，唐后四言诗也罕见。

［1］本文主要讨论近体诗的平仄规则。

一、近体诗和古体诗
按照诗歌形成的时代先后，一般来说，先有古体诗，后有近体诗（下文也将提到，近体诗
产生以后，也有诗家还特意创作古体诗）。

近体诗指萌芽于南朝齐梁时期，形成于唐代初年，具有严整格律的诗体。

［2］近体诗和古体诗不同之处主要有四点：一是句数固定；二是押韵严格；三是讲究平仄；四是要求对仗。

近
体诗以律诗作为代表。

每首律诗均是八句，因此，五言律诗总共四十个字，七言律诗总共五十
六个字；通常押的是平声韵；平仄句式规定严格；中间两联讲究对仗。

近体诗中有一种叫律绝，每首只有四句，我们可以在形式上将其看成是半首律诗。

近体诗超过八句则称为排律，又称长律。

古体诗是依照古代的诗体写的诗。

众所周知，《诗经》是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

在唐
人看来，从《诗经》到汉魏六朝的诗，都算是古体诗。

纵观这一段历史时期的古体诗，它们的
写作虽然没有统一的标准，但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不受近体诗格律的束缚。

从声律上看，
古体诗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纯粹的古风，其平仄基本上是自由的；一类是入律的古风，多用
律句。

值得注意的是，古体诗并非全指汉魏六朝以前的诗，实际上，唐代以后，仍有不少诗人
按照古诗的作法写诗。

二、分辨平仄
“平仄”对于律诗而言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说，讲究格律主要就是讲“平仄”。

“平仄”
和“四声”不是一回事儿，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或文体不同，两者的内涵和分类的标准也不相
同。

［3］一般来说，“平仄”是对声调的一种分类，它是平声和仄声的合称，“平”指中古四声中的平声，“仄”指中古四声中的上、去、入三声。

旧诗赋及骈文中所用的字音，往往对平
声和仄声所在位置有要求，目的是使平声和仄声互相调节，以求声音和谐，这叫作“调平仄”。

［4］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也有“四声”之说，分别指阴平、阳平、上声、去声。

中古“四声”与现代“四声”的关系历来有“平分阴阳，浊上变去，入派三声”之说。

为便于理解，我们将
平仄、中古四声、现代四声三者之间的演变关系用下图表示（箭头表示演变途径）：
三、近体诗的平仄规则
（一）只有四个标准句式
唐代的五言格律诗，标准的平仄句式就四种类型，我们可以将它们当成两联来记忆：“平
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凡是与这四个
句式不相同的，都不是标准句式。

我们在描述句式时，通常会采用统一的方法，即“起式+收式”，其术语为“×起×收式”。

例如：“平平仄仄平”是“平起平收式”，“仄仄平平仄”
是“仄起仄收式”。

同理，“平平平仄仄”是“平起仄收式”，“仄仄仄平平”是“仄起平收式”。

我们所说的“仄起”，指的是律诗句式的前两字（其实，只需看第二字就够了）是仄声，“仄收”指的是句式中的末字是仄声，“平起”与“平收”可照此推断。

七言句式为五言句式的扩展，我们只需在五言句式的前头再加“平平”或“仄仄”（句首“仄仄”前加“平平”，句首“平平”前加“仄仄”），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二）平仄相间，两平或两仄为一个节拍
五言格律诗的四个标准句式来源于四言句式：“平平仄仄”和“仄仄平平”。

它们都是两
平与两仄交替排列，因为一般是两个音节构成一个节拍。

通常，同一节拍内的两个音节平仄是
相同的，如“平平”和“仄仄”。

但是，位于同一节拍中的两个音节，其重要程度是不一样的，第二个音节更加重要，称为“节眼”，“节眼”的平仄是不能随意变化的；第一个音节的平仄
相对来讲不太重要，常常可以改变它的平仄。

例如: 有时，“平平”能改变成“仄平”；“仄仄”能变化成“平仄”。

［5］因此，“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就产生了。

当然，“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的说法也不完全正确，下文将进行论述。

（三）句末要避免三平调和三仄调
五言律诗的平仄，可以看成是在四言“仄仄平平”或“平平仄仄”的基础上再加上一个音
节形成的。

［6］四言句式“仄仄平平”增加一个音节变成五言句式的时候，有两种不同的方法，如果在句中插进一个仄，就成为“仄仄（仄）平平”；如果在句末插进一个仄，就成为“仄仄
平平（仄）”。

同理，四言“平平仄仄”句式变成五言句式时，也能在“平平”与“仄仄”之
中插入一个“平”，或者在末尾插入一个“平”，分别变成：“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这样，在上述五言律诗的四种标准句式中，会有三个平声相连或三个仄声相连的情况，即“平平平仄仄”和“仄仄仄平平”。

如果是七言律诗，也会有三个平声相连或三个仄声
相连的情况，即“仄仄平平平仄仄”和“平平仄仄仄平平”。

因此，在近体诗中，三平或三仄
只会出现在句式的前头或中间，一般不出现在句式的末尾。

近体诗句末三平调被公认为作诗的
大忌，是不允许出现的；通常，诗家们将句末三仄调也认为是近体诗之所忌，但事实是，唐代
的诗人们在写作实践中并未严格遵守这一规定。

（四）“对”和“粘”是组句成诗的方法
1.一联之内，平仄“相对”。

上文说到，格律诗的任何一联均出自规定的标准句式，是不
能随便用其他的句式进行组合的。

格律诗中，任何一联中的对句与出句必须“相对”，即平仄
应该相反，特别是偶数字和句尾要求严格。

例如，如果出句为“仄仄平平仄”，那么对句必须
为“平平仄仄平”；如果出句为“平平平仄仄”，对句必须为“仄仄仄平平”。

但有一点要特
别注意，那就是，如果某首近体诗是首句入韵的平韵诗，那么，首联的平仄就不完全“相对”了。

例如，如果首联出句为“仄仄仄平平”，对句则为“平平仄仄平”；如果首联出句为“平
平仄仄平”，对句则为“仄仄仄平平”。

2.下联出句与上联对句平仄“相粘”。

下联的出句和上联的对句正好是相邻的两句，但不
在同一联中。

律诗规定的所谓“粘”，就是指下一联中的出句与紧邻的上一联中对句的第二字
的平仄相同。

举例来说，假如上联的对句是“仄仄仄平平”，为符合“粘”的规则，下联出句
应为“仄仄平平仄”。

我们将不符合对的要求叫“失对”，不符合粘的要求叫“失粘”。

只有“对”和“粘”交
替出现，才使得格律诗既有变化，又有相谐，从而产生抑扬顿挫的音律美感。

（五）一般只押平声韵
由于汉字本身的特点、社会因素以及审美习惯等多方面的综合原因，近体诗一般只押平声韵。

也就是说，近体诗韵脚一般都是平声韵。

当然也有部分近体诗的韵脚是仄声韵的，但它们
并非标准的近体诗，本文不予讨论。

因此，近体诗每一联的对句（即偶数句）基本上都以平声
韵收尾，每一联的出句（即奇数句）基本上都以仄声韵收尾。

以五言律诗为例，偶数句一般是“仄仄仄平平”或“平平仄仄平”的句式；奇数句一般是“仄仄平平仄”或“平平平仄仄”。

当然，如果某首近体诗首句入韵，则首句末字也是平声韵，因此，首句句式为“仄仄仄平平”
或“平平仄仄平”。

（六）首句决定全诗
在上述的四种标准句式中，任意一个标准句式均可以当作首句。

而且，首句句式一旦确定，我们只要按照相关规则，就可以顺利推断全诗各句的平仄格律了。

全诗任何一句的平仄句式一
定是上述四种标准句式当中的一种。

可见，首句的句式是区分格律诗格式的标志，一首诗的格
式如何冠名关键看它首句的格式。

如果有一首格律诗，它的首句为“平起仄收”，我们就说该
诗是“平起仄收”格式的诗，其他的我们可以类推，此所谓“首句决定全诗”。

下面，我们以“平起仄收”五言律诗为例来推导全诗的平仄格式。

第一步，确定首句的平仄句式。

在四个标准句式中，符合“平起仄收”格式的只有一个——平平平仄仄；
第二步，根据“对”的规则，推出首联对句——仄仄仄平平；
第三步，根据“粘”的规则，推出颔联出句前两字——仄仄。

但以仄仄开头的有两个句式：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该用哪一句呢？一般而论，除首句末字可仄可平外，其余出句末字
一定是仄声。

第一、二、五字都是仄，第三、四字肯定是平。

据此可以确定颔联出句的句式——仄仄平平仄；
第四步，根据“对”的规则，推出颔联对句——平平仄仄平；
第五步，根据“粘”的规则，推出颈联出句前两字——平平。

但以平平开头的有两个句式：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

该用哪一句呢？因为出句末字是仄声，据此可以确定颈联出句的句式——平平平仄仄。

第六步，由于第五句与第一句的平仄格式完全相同，根据同样的规则，第六、七、八句与
第二、三、四句的平仄句式也完全相同。

采用上述方法，我们成功推导出了整首五言律诗的平仄格式。

其实，我们只要知道近体诗
任何一句诗的平仄格式，我们都可以推导出全诗的平仄格律来。

同样，由于七言律诗是在五言
律诗的基础上增加一个节拍（平平或仄仄）而成，我们也可以用上述方法来推导七言律诗的平
仄格式。

当然，对于首句入韵（即首句以平声收尾）的近体诗的平仄格式，由于首联的平仄格律有
点特殊，我们要加以注意。

下面，我们以“仄起平收”的五言律诗为例来推导全诗的平仄格式。

第一步，确定首句的平仄句式。

在四个标准句式中，符合“仄起平收”格式的只有一个——仄仄仄平平；
第二步，根据“对”的规则，推出首联对句。

但我们如果不假思索地写出对句“平平平仄仄”，这就错了。

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其一，对句末字为平，不为仄；其二，所谓“对”，
关键看“节眼”，即一联之中的第二、四、六字（其实看第二字就够了）平仄应相反。

据此，
我们能推出首联对句——平平仄仄平；
第三步，按照上述方法，根据“粘”和“对”的规则，分别推出第三至第八句的平仄句式
依次是：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我们可以依此类推出律诗中的“平起平收”式和“仄起仄收”式的平仄格律。

四、近体诗平仄的变通、避忌和拗救
（一）平仄的变通
上文谈到，近体诗只有四个标准平仄句式。

因此，运用相关规则并组合四个标准平仄句式
来做诗是最标准也是最普遍的。

但是，在实际的写作过程之中，诗人们所运用的标准句式有时
并不标准。

在格律诗的四个标准句式中，人们用“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来表示有些位置
上的平仄是可以变化的。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句脚不可以改变平仄，偶数位置不可以改变平仄，但奇数位置能改变平仄。

当然，上述口诀是以前的先生在教弟子学习近体诗格律时采用的一种循序渐进的教学法，
其目的是避免使初学格律的弟子被深奥繁多的规则搅得不知所云。

我们今天看来，这个口诀确
实是简明，但以偏概全，绝非细则，亦非准则。

待弟子将来基础扎实，先生还必须精讲和细分。

事实上，正如王力先生所说，一三五有时也要论，四和六有时也不分明。

事实上，我们发现，标准句式其平仄是可以进行变通的（“（）”中的平或仄代表能变通，“［］”中的平或仄代表有条件地进行变通）。

五言诗能够变通平仄的情况为：（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
平平，（平）平平仄仄。

同理，七言句式可变通平仄的位置有：（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二）平仄的避忌
不管是五言近体诗，或者是七言近体诗，每句的第二字和句脚的平仄是固定不变的。

另外，要避忌的平仄格式还有以下一些情况。

1.三仄调。

诗句最末三字均为仄声，就成了“三仄调”，当然，古风中有很多的“三仄调”，这种情况以后越来越少，特别是诗律定了型以后需要避忌，但避忌的程度并非十分严格。

例如，“平平平仄仄”中的第三个字如果改为“仄”，“三仄调”就产生了，可见，“一三五”有时也要论。

2.三平调。

诗句最末三字均为平声，就成了“三平调”，此为格律诗之大忌，是万万不可的。

当然古风例外。

当“仄仄仄平平”中的第三个字改为“平”时，“三平调”就产生了。

“一三五不论”再次失效。

3.孤平。

孤平历来是近体诗的大忌，但到底什么是孤平，目前学界还没有统一的结论，笔
者也曾发表过一家之言进行讨论。

［7］这里，我们提供王力先生的观点，他在《诗词格律》一书中说，“平平仄仄平”中的首字必须是平，否则会犯孤平。

其理由是，不计算韵脚的平仄，
全句只有一个字是平声。

同理，“仄仄平平仄仄平”的第三个字如果不用平而用了仄，同样是
犯孤平。

（三）平仄的拗救
“拗救”是“拗”和“救”的合称。

拗是指诗律平仄不同于标准句式平仄的地方；救是指
对不符平仄之处进行处理。

1.救三仄调。

当“平平平仄仄”的第三字改为仄时，就出现了三仄调。

如何救？当然只有
改动最后两个字中的一个才能实现，而韵脚是铁定不能改的，这样就只有将第四字的仄声改为
平声了：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仄。

例如：“无为在歧路”，“在”字拗，“歧”字救。

显然，这时的“二四六分明”口诀就不适用了。

2.救孤平。

当“平平仄仄平”首字改为仄时，就是犯孤平，这是大忌，要救。

救法是：仄
平仄仄平→仄平平仄平。

例如：“恐惊天上人”，“恐”字拗，“天”字救，这是本句自救。

当然，“拗救”还有很多复杂的情况，本文不再赘述。

五、结语
总之，近体诗的格律表现在用韵、对仗和平仄调配等多个方面，尤以平仄规则最为重要。

因此，我们一定要掌握必要的音韵学知识，首先要将诗中的平声和仄声分辨清楚。

这样，我们
才可以根据是否符合平仄规则来区分近体诗和古体诗；才可以充分利用近体诗的平仄规则来读诗、品诗和作诗；才能真正弄清近体诗平仄的变通、避忌和拗救等诸多复杂的问题；才能真正
地继承和发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参考文献】
［1］王力.诗词格律［M］.中华书局，1977.
［2］许嘉璐.古代汉语［M］.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
［3］李飞跃.中国古典诗歌平仄律的本质与功能［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3）.
［4］杨剑桥.实用古汉语知识宝典［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
［5］陈玄荣.唐代格律诗的平仄规则［J］.黑龙江大学学报，1978(1).
［6］郭锡良等.古代汉语［M］.商务印书馆，1999.
［7］王定康.“孤平”新解［J］.语文建设，2015（6）.
On “Ping” and “Ze” of Modern Style Poetry
Wang Dingkang
(Guangdong Preschool Normal College in Maoming, Maoming, Guangdong, 525000)
Abstract: “Ping” and “Ze” are the most important factors in Modern Poetry. The difference between Modern Poetry and Ancient Poetry is whether they follow the rules of “Ping” and “Ze”.Ｔhe rules of “Ping” and “Ze” of Modern Poetry are as follows: There a re only four standard sentence structures; “Ping” and “Ze”
are alternated with each other; “Liang Ping” or “Liang Ze” is a beat; “Dui”
and “Nian” are the methods of composing modern poetry; We should avoid the “San ping” tone and the “San ze” tone at the e nd of each sentence; Generally only the level tones rhymes; “Ping” and “Ze” in the first sentence decides the whole poetry. “Ping” and “Ze” can be changed in some Modern Poetry; “Ping” and “Ze” can be avoided in some Modern Poetry; Some sentences, which do not follow the rules, are need to be dealt with.
Key words: modern style poetry;“Ping” and “Ze”;metrical;“Ao” and “Ji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