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小说中服饰符号意蕴探析
“服饰”的叙事艺术——评《人与衣:张爱玲〈传奇〉的服饰描写研究》
张爱玲小说服饰的文化意蕴
张爱玲小说服饰的文化意蕴作者:李思彤来源:《青年文学家》2016年第30期摘要:张爱玲在生活中有强烈的服饰情节,在小说的创作中也将个人对服饰色彩与款式的追求和爱好展现得淋漓尽致,用服饰和色彩构建起一个绚烂华美的艺术世界。
本文从小说人物的服饰特点谈起,探讨服饰意象在展示小说中人物命运变化所起到的作用,以期更加深入地挖掘服饰所折射出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张爱玲;服饰;文化内涵[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0-0-02张爱玲在杨义的《中国现代小说史》中被称为“洋场社会仕女画家”,她可以算作是20世纪服装史上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她不仅在生活中展示自己独特的衣着品味,而且在小说创作中也展现着自我服饰方面的才情。
张爱玲以鲜明同时具有视觉冲击性的服饰语言,对小说中人物尤其是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通过服饰描写不仅从着装上展现了人物的身份和地位,更巧妙地隐喻了人物的性格发展、深层心理和精神世界。
一、人物身份地位的象征张爱玲在《流言》中这样说:“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剧。
”[1](P7)由此可见,服饰是人物的另一种语言表达方式。
张爱玲在服饰的选择方面有自己的主观意见,《传奇》中的人物身穿与自己身份、地位相匹配的服饰,并借助服饰表明人物的身份。
《倾城之恋》中萨黑荑妮公主的第一次出场,“玄色的轻纱氅底下,她穿着金鱼黄紧身上衣,盖住了手,只露出晶亮的指甲,领口挖成极狭的V形,直开到腰际,那是巴黎最新的款式,有个名式,唤做‘一线天’。
”[2](P178)时兴的样式,绚丽的盛装,烘托出完美的交际花形象。
当萨黑荑妮第二次出场时,“她换上了印度装,兜着鹅黄披肩,长垂及地,披肩上是二寸来阔的银丝堆花镶滚,指甲上涂着银色蔻丹。
”[3](P185)通过色彩描写,如:玄色、金鱼黄、鹅黄、银色等,充分地展现出萨黑荑妮公主偏爱炫丽明亮的色彩,重视指甲的修饰。
张爱玲的服饰话语探讨
张爱玲的服饰话语探讨作者:盛雨笛来源:《青年文学家》2018年第30期摘要: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就服饰的喜爱和理解运用而言,张爱玲可谓首屈一指。
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她对于服饰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经历,以及对服饰的喜爱已经到达了痴狂的程度。
在她的笔下也通过服饰的描写构造人物的灵魂、揭示人性和社会现实的黑暗,服饰话语是张爱玲小说的精髓所在,她通过运用服饰话语丰富了小说表现人物心理和性格的方式,也更加升华了服饰话语的意蕴。
本文也将以此为主对张爱玲的服饰话语进行探讨分析。
关键词:张爱玲;服饰话语;叙事表达[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0-0-01引言:服饰所代表的是装饰人的衣服和装饰品,是二者的有机结合。
同样是人类文明文明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之一。
它反映了一个民族发展史,更体现了一个民族的精神内核、潜在的追求、审美观念、价值形态等等。
随着时间的推移,服饰原有的物质功能逐渐转变为文化功能,它不仅仅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满足人民驱寒保暖的需要,还能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一个人的真实性格。
在文学的世界中,对于人物服饰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描写,而是通过服饰的符号意义,达到反映人物心理、性格、意志、欲望、身份,以及当时社会环境的目的。
而张爱玲可以说是服饰话语运用的集大成者,在她的作品中,各种丰富的色彩和线条都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加之衣帽服饰的完美搭配,呈现了她独特的文学视角,张扬的内心世界。
那一件件朴素抑或精致的服饰,都成了在张爱玲笔下构成现实世界的文字符号,成为她小说中人生命运纠结的悲剧意象,成为她的小说悲哀荒凉意境的专属标志。
1.张爱玲文学创作及“服饰符号”张爱玲出生于一个名门望族,拥有着人人向往的生活,但到了张爱玲降生之时就开始家道中落,曾经的灯火辉煌,锦衣玉食都已成为了泡影。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由于家族的没落,父母的不合,随之而来就是整个家庭的分崩离析,本应是天真烂漫的她,却过早地感受到了这世间的种种人情冷暖,她的内心逐渐变得孤独、敏感,由此也形成了她忧郁冷淡的气质,也为今后她文学创作的苍凉悲哀的基调奠定了基础、“服饰符号”是张爱玲文学创作中最主要的特征,而这也与她幼时的经历有关。
张爱玲小说中服饰符号意蕴探析
张爱玲小说中服饰符号意蕴探析摘要:对服饰天生痴迷的张爱玲,善于吸收传统服饰描写的经验,并大胆注入现代元素,巧妙运用隐喻象征的手法,使笔下的服饰由平常的物象变为内涵丰富的符号。
这些服饰符码不仅传达出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和命运,也成了作者认识世界、解读人生的钥匙。
关键词:张爱玲;符号;服饰;色彩;图案服饰的出现可以看作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而文明进步又使服饰脱离了它原有单纯的物质性,或隐或显地成了民族文化精神承续的一条纽带。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世界上一切有意义的物质形式都是符号。
日积月累起来的各种文化符号或密码进入服饰系统中并得到确认,服饰就具有了越来越多的象征涵义。
沈从文就曾直接地指出“装扮又是一种内心思想的持续表现,一种语言,一种象征”。
[1]张爱玲小说常常借助服饰的某一部分或整体,通过换喻或隐喻的组合方式,不断组合、拼接、联想和超越,创造出栩栩如生又有别于传统的服饰符号形态,有着丰富的内涵和浓郁的象征意义。
以符号学的观点审视张爱玲的服饰话语,挖掘服饰符号的内涵,寻绎出服饰符号背后隐藏的作家的人生观,无疑具有深刻的意义。
一首先表现在服饰的色彩上。
色彩在服饰中是最响亮的视觉语言,不同的色彩其色彩性格不同,作用于人的视觉产生的心理反应和视觉效果也不尽相同。
色彩除了是一种具体可感的形象外,还具有一种“表情”的属性,从而形成一种“语言”,这种语言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尽管含蓄,但它所表达的思想和情感最具感染力。
张爱玲对色彩的敏感异于常人。
“不知为什么,颜色与气味常常使我快乐,颜色这样东西,只有没颜落色的时候是凄惨的;但凡让人注意到,总是可喜的,使这个世界显得更真实。
而颜色,有了个颜色在那里了,就使人安心。
”[2]色彩作为等级的重要标志在张爱玲生活的年代虽然已不明显了,但人们在接触人物的服饰色彩时,还是会常常不自觉地通过联想、想象和情感体验把握藏在色彩表象背后的意蕴。
在张爱玲的服饰话语里,利用色彩来暗示人物的身份、心境、命运的例子俯拾即是。
张爱玲小说文本中服饰话语的叙事策略
张爱玲小说文本中服饰话语的叙事策略服饰话语是张爱玲小说中的常态化美学呈现,此类话语的叙事策略表现在两方面:一是通过比照、暗示等策略来指涉服饰话语的内隐意义,进而呈现人物性格和形象;二是运用聚焦、绾结等策略来融合种种服饰符号,使之成为小说时空构建的基质。
诸此策略的运用使得服饰话语成为张爱玲小说中观照人物性格的道具与平台,和建构叙事时空的节点与纲纬。
标签:张爱玲;服饰话语;叙事策略;形象呈现;时空建构作家的叙事偏好往往存在着性别差异,相对于男性作家对于宏大叙事的关切,女性更倾向于在生活化的文化载体中安顿叙事欲望,服饰元素即是这种文化载体的典型。
纵观现当代女性文学文本,融入服饰叙事者不乏其人,最突出者自然是张爱玲,对服饰文化的熟稔与痴迷成为她在小说文本中不厌其烦地驱驰服饰话语的内驱力,可以说,服饰话语是张氏美学风格的个性化呈现。
“至今,研究者的视野大多集中在张爱玲服饰话语的文化意蕴和象征内涵的深入挖掘上,而对她小说中‘服饰’叙事艺术关注不多。
”[1]113故有必要对其服饰话语的叙事策略作专题探析,而《金锁记》作为张爱玲服饰叙事的典型化呈现,无疑是最佳解析蓝本。
一、服饰话语在形象呈现中的叙事策略小说中的形象呈现往往是以各种背景下的特征化行动来凸显人物性格和心理,而服饰文化符号是行动背景中的基本构成之一。
我们不仅要关注服饰话语对于人物性格的呈现,更要关注其呈现策略。
关于这点,里蒙·凯南曾提出“人物性格聚合四原则”[2]71-72,即重复、相似、对照和暗示,可谓张爱玲小说中服饰叙事策略的精当提炼。
其中重复策略学界已有分析,兹不踵赘。
(一)服饰话语的比照策略相似和对照策略虽然向度相反,但类属具有亲缘性,故合为“比照”而论之。
张爱玲小说中常常运用比照策略来驱驰各类服饰话语或家居元素,无论是基于相似性还是对比性向度,都可以导致小说人物性格特征的概括。
相似性比照有三种形态:一是同一空间内人物的相似性比照,可以表现某种性格的辐射性影响。
张爱玲小说意象探析——以《金锁记》为例
12张爱玲小说意象探析——以《金锁记》为例王鸣翔 闽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摘要:张爱玲擅长在小说中运用丰富繁杂的意象。
本文试以她的代表作《金锁记》为例,分析作品中月亮、服饰、团扇等意象。
从而探析这些意象对人物悲剧命运的构建以及对悲凉沉郁的意境的烘托。
关键词:张爱玲;意象;人物“意象”一词源于中国古代文论中,意为表意之象。
“象”指事物的外在具体形态,可触摸、可认知。
作者可以通过文字将事物外在的色彩、形状加以表述,展现事物的客观形态。
在创作过程中,若作者有意或无意地注入自己的主观情绪,客观之物即为其主观审美情感所浸染。
由此,客观物象转变为极具主观情态的“意中之象”。
意象与作者的情感经历、瞬间感受、童年记忆、潜意识等都具有一定关联。
因此,意象研究对于探析人物情感与作者创作思想是十分必要的。
张爱玲笔下的意象极具特色。
她将个人独特的审美体验与情感融入于客观物象之中,由此构成苍凉而绝美的文学世界。
本文试以《金锁记》为例,探析张爱玲笔下意象的特点及其审美功用。
一、月亮意象与人物的悲剧命运月亮这一意象,颇为张爱玲所青睐。
在《金锁记》中,月亮仿佛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时刻营造出清冷凄凉的氛围。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1]作者在文章一开头,便以旁白者的姿态,将这忧郁清冷的画卷铺于读者面前。
她将红黄的月晕比作信笺上的一滴泪珠,预示着她笔下的世界纵有万般欢愉,终究逃不过凄凉的结局。
张爱玲与月亮的结缘,源于她童年时期的曲折经历。
在《私语》中,张爱玲称自己的家“像月光底下的,黑影中现出青白粉墙,片面的,癫狂的。
”[2]童年时期的张爱玲在与继母争执之后,父亲扬言要用手枪打死她,并将她关了起来。
这件事情之后,她心中仅存的父女情分彻底崩塌。
这蕴含着杀机的蓝色月光,就此成为张爱玲毕生无法越过的坎。
月亮,在她眼中已不再是单纯的物象,而是一个借以抒发主观情感的符号,是悲剧、危机的代名词。
张爱玲小说服饰的文化意蕴
同 的服 饰 来 塑 造 不 同 的人物形 象
张 爱 玲在 《 流言 》 中这样 说
,
对 于 不会 说 话 的人
。
,
衣
,
二
、
暗示人物 命 运 的变 化
,
服 是 一 种言语 随 身 带 着 的 一 种袖 珍戏 剧 服 饰 是 人物 的另 一 种 语 言表 达 方式 方面 有 自己 的 主观 意 见 地位 相 匹 配 的服 饰
、
身 上应 有 的青 春 活 力
了
。
白
”
把她 和 周 围 的 恶 劣 的东 西 隔 开
,
,
她 是 典型 的 中 国传 统女 性
是 伶 振 保 眼 中理 想 的太太人
,
深 层 心 理 和精神 世界
一
、
。
选
:
“
。
张 爱 玲 以缤纷 的服 饰 建 构 了一 个 斑 斓 的艺 术世界
。
用不
人 物身份地 位 的 象征
区别 于广 大 体 力劳 动 者
,
也 区别 于 穿金 戴 银 的富 家 子弟
。
制
漓尽 致
,
用 服 饰和 色彩 构 建起 一 个绚 烂 华 美 的 艺 术 世 界
,
本
服样 式稳重 大 方
,
与 女 学 生 身份 很合适
,
《 红 玫 瑰 与 白玫 瑰 》
,
文从 小 说人 物 的 服 饰 特 点 谈 起
探讨 服 饰 意 象在 展 示 小 说 中
中
,
王娇 蕊 第 一 次 与 伶 振 保 见面 时
,
“
一 件 纹布浴衣
不曾
“
人 物命 运 变 化 所起 到 的 作 用
张爱玲小说中服饰符号意蕴探析
首先表现在服饰 的 色彩 上。色彩在 服饰 中是最 响亮 的 视觉语 言 , 不同的色彩其 色彩性 格不 同 , 作用 于人 的视觉产 生 的心 理反应和视觉效果也不尽 相 同。对于服装来说 , 色彩 通 常是最先 吸引人们视线的一个 因素 , 这是 由人眼睛的生理 功 能决定的 。心理学研究表 明 , 人们对一个物体 色彩的注意
和情感最具感 染力 。历史上 “ 白衣 ” “ 头” “ 、苍 、 皂隶 ” “ 、 绯 紫” “ 、 黄袍 ” “ 、 乌纱 帽” “ 、 红顶子” 等等 , 都是在一定时期 内,
某 种颜 色附 丽 于 某 种 服 饰 就 获 得 了 代 表 某 种 地 位 和 身 份 的 意 义 的例 子 。
了作 者 认 识世 界 、 读人 生 的钥 匙 。 解
关键 词 : 张爱玲; 符号; ; 服饰 色彩; S lt  ̄,
中图分类号 : 0 . ; 0 文献标 识码 : 文章编 号 :0 1 5 8 ( 0 0 0 O 1 0 I 661 2 0- 3 A 10 — 9 1 2 1 )3一 12— 4
服 饰 的 出现 可 看 着 人 类 文 明 进 步 的标 志 , 过 来 , 明 反 文
种 语 言 的与 众 不 同 之 处 在 于 , 管 含 蓄 , 它 所 表 达 的 思 想 尽 但
的进步又使服饰脱离 了它原有单纯的物质性 , 或隐或显地蕴 藏着传统文化中有活力的价值取向和认知经 验 , 了民族文 成 化精神承续的纽带 。从符号学 的角度看 , 界上一切有意义 世
的物质形式都是符号 。一块 布本身没有完整 的意 义, 但将其
做成服装穿在人 物 的身上 , 不仅 具备 御寒 遮羞 的实 用功 就 能 , 积月累起来的各种文化符号或密码进 入服饰系统 中并 1 3 得到确认 , 服饰就 具有了越来越多 的象征涵义。沈从文就 曾 直接地指出“ 装扮 又是一种 内心思想的持续表现 , 一种语 言 ,
论张爱玲小说中的色彩意象
论张爱玲小说中的色彩意象摘要张爱玲是喜欢颜色的。
“颜色这样东西,只有没颜落色的时候是凄惨的;但凡让人注重到,总是可喜的,使这世界显得更真实。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我们随处可见的是无论景物勾勒,人物刻画,还是活动场面的再现,总与色彩同步进行的。
本文将从色彩之于人物服饰和色彩之于自然景物两方面论述张爱玲小说中的色彩意象美。
关键词:张爱玲色彩意象张爱玲是喜欢颜色的。
“总之,颜色这样东西,只有没颜落色的时候是凄惨的;但凡让人注意到,总是可喜的,使这世界显得更真实。
”【1】色彩不同于具有广延性的空间形体,可以独立存在,它必须承载在形体之上。
为此,张爱玲替颜色寻得了相应的形,充分展示其美学观念。
夏志清说,钱钟书的巧妙譬喻,沈从文的乡村风景,在描写上可与张爱玲相比,但在意象上只能让张爱玲独领风骚。
【2】我们知道,意象是意中之象,不能忽视的是所有的象都是“观”的结果,无论是物象、事象还是意象,只有“如在目前”,能够“看得见”,才能被称作“象”。
一个倾向于视觉中心的意象,一方面表现在“色”上,另一方面则表现在“形”上。
张爱玲小说意象以色附形,将各种色彩自然调和,寻求并把握色彩的冷暖变化和相互作用,突出一种色彩,产生出强烈的视觉效果。
这使她的行文颇似西洋油画,涂涂抹抹,色彩斑斓。
下文结合具体作品,从色彩之于人物服饰和色彩之于自然景物两方面分析张爱玲小说中具体的色彩意象美。
一、色彩附于人物服饰,塑造人物形象,喻示人物命运。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对人物服饰的描写是丰富而极细致的。
她曾说过:衣服是一种语言,是表达人生的一种袖珍戏剧。
【3】对于服饰她在乎的更多的是服饰的外延特性,它成为作者和小说人物身份、心理、性格与命运的外化,成为诠释人物存在的方式,这使她的小说绚丽多姿,风味迥异,也正是这点为她作品中运用人物服饰,在修饰人物方面,充当人类遮羞布的同时,又赋予新的生命,新的用途,而色彩作为服饰话语的基本词汇之一,是张爱玲最费心思着力描写的。
论张爱玲小说的服饰设计与人物公共形象塑造
2009年6月第2期第80页现代女作家张爱玲的中短篇小说集《传奇》中出现了大量的服饰描写,服饰设计成为作者塑造人物公共形象的一个重要手段,《传奇》通过服饰设计塑造人物的公共形象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即:借服饰标明职业、借服饰体现社会阶层、借服饰说明角色变换。
1借服饰标明职业《传奇》中最能借服饰差异性来体现人物不同身份的当属小说《封锁》。
小说讲述了电车封锁期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是一段浓缩的生活小品,它通过对电车中人物的外貌和服装等细节描写刻画了人生百态。
“齐齐整整穿着西装戴着玳瑁边眼镜提着公事包”的是华茂银行的会计师吕宗桢;“穿着一件白洋纱旗袍,滚一道窄窄的蓝边”的是申光大学的英文助教吴翠远,她“头发梳成千篇一律的式样”,蓝和白,素净的色彩,让人感觉到天使般的纯洁和朴素,透露出强烈的书生气,连遮阳伞也是蓝白格子的,“深蓝与白,很有点讣闻的风味”,朴素甚至刻板的着装暗示了她的思想仅仅停留在书本上,和她的助教身份呼应得十分妥当;身穿“含有僧尼气息的灰布长衫”的是吃苦耐劳、守身如玉、胸怀大志的清寒子弟董培芝。
此外该小说中还有穿“小小的老虎头红鞋”的小孩、“剃着光头,红黄皮色,满脸浮油”的老头等。
可见,不同类型、不同身份的人,在服装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性,生活中一个小小的特写镜头便可能表明穿衣者的公共形象。
《传奇》中知识分子和学生的衣着具有明显职业特色。
知识分子一般都自命清高,不愿混同在体力劳动者、家庭妇女的圈子之中,其着装的选择多喜欢高雅大方:既不要富丽辉煌,以免类同于富豪,因为富人不一定拥有学识;又不愿接近工人、农民、手工业者,认为他们文化品位低。
装饰上不喜爱金饰满身,色彩上不喜爱过于浓艳,款式上一般为长袍,以区别于农人的粗衣短褐。
这是知识分子的着装特点。
如《封锁》中助教吴翠远身着蓝边白色旗袍,素雅大方;《茉莉香片》中的中国文学史教师言子夜身穿“中国长袍”,宽大的绸袍,松垂的衣褶,有一种“特殊的萧条的美”,显示了清冷孤傲的君子之风。
张爱玲《更衣记》双重美学品格论析
张爱玲《更衣记》双重美学品格论析1942年,张爱玲在英文杂志《二十世纪》月刊上发表了散文《Chinese Life and Fashions》,后重写成中文,名为《更衣记》,刊于1943年12月的《古今》上,1945年收入散文集《流言》中,全文五千余字,记录了中国时装三百年来的变化。
厚重的民族文化积淀及独特的生活阅历赋于张爱玲散文一股强烈而独特的文化气息,古典的民族文化精神与西方现代意识的双重渗透,使《更衣记》具备了双重美学品格。
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与西方文化人文精神的深切把握与扬弃,使张爱玲的服饰美学思想充满了浓厚的文化内涵。
1、对东西方文化人文精神的深切领悟赋予了张爱玲的服饰美学思想以双重美学品格。
东西方文化的冲突是现代作家共同面临的课题,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冲突是传统与现代的冲突,对此深切的领悟赋予了张爱玲作品以双重美学品格。
“现代西方的时装,不必要的点缀品未尝不花样多端,但是都有个目的--把眼睛的蓝色发扬光大起来,补助不发达的胸部,使人看上去高些或矮些,集中注意力在腰肢上,消灭臀部过度的曲线……古中国衣衫上的点缀品却是完全无意义的,若说它是纯粹装饰性质的罢,为什么连鞋底上也满布着繁缛的图案呢?”“我们的时装不是一种有计划有组织的实业,不比在巴黎,几个规模宏大的时装公司如Lelonn' s Schiaparelli' s,垄断一切,影响及整个白种人的世界。
我们的裁缝却是没主张的。
公众的幻想往往不谋而合,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洪流。
裁缝只有追随的份儿。
因为这缘故,中国的时装更可以作民意的代表。
”①兼用东西方两种文化视点,而能一语中的,这使张爱玲的服饰美学思想显示出更令人信服的文化内涵。
儒家的伦理道德观念对中国古代服饰的发展和变化影响极深。
就其文化内涵而言,儒家思想中的“礼”的观念已渗透到穿衣戴帽的许多细节中,尤其是上层社会,无论是“君子”还是贵妇的服饰,无一不受这种观念的支配,而忠孝思想对服饰的影响更为显著。
从服饰描写看张爱玲小说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以《金锁记》为例
2018年3月西部皮革文化与探索从服饰描写看张爱玲小说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以《金锁记》为例李文华(中央民族大学美术学院,北京100081)摘要:张爱玲出身名门贵族之后,因从小受家族文化的影响,加之她作为一名女性作家的细腻感触,其多部小说作品着重 于对服饰细节的描绘。
《金锁记》是张爱玲的成名作与代表作,小说中对服饰浓墨重彩的描写,将一个个鲜活的、色彩斑斓的、神 情各异的人物立体地呈现出来,同时服饰细节的描写也侧面反映出人物的心理活动、性格特征与命运的多夕牛。
关键词:张爱玲;服饰细节;《金锁记》;人物塑造中图分类号:1206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1 - 1602(2018)06 -0153 -02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写作风格鲜明的才女作家,在她一生发表的小说中,其独到的服饰观与审美情趣在一个个小说人物的塑造中表露无遗,这些鲜活的人物形象串联在一起真实地反映了张爱玲的写作风格及着装风格。
张爱玲出身名门贵族之后,因从小受家族文化的影响,加之她作为一名女性作家的细腻感触,其多部小说作品着重于对服饰细节的描绘。
从横向的线索上来看,通过丰富细致的服饰搭配描写,折射出小说不同人物的性格、社会以及家庭地位、甚至暗喻人物的宿命归途;从纵向的线索上看,人物在不同时期衣着款式、色彩搭配以及图案细节都能反应出小说人物的境遇、现状以及生命的成长过程。
《金锁记》是张爱玲最成功的小说之一,中国翻译家傳雷先生曾对这部作品这样评价:“毫无疑问,《金锁记》是张女士截至目前为止的最完美之作,至少也该列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金锁记》围绕曹七巧这一个现实又悲情的人物展开故事,她的悲至大、到。
中人的出是衣配饰开始,如同国画淡彩一样慢慢勾勒,直到你能看清她的模样、感知她的脾性、预见她的未来。
每一个人物都是带着画面感从她的故事走到你眼前,你可以捕捉到蓝夏布衫裤上青春的种子,却又亲眼见她把自己及一双儿女锁进青灰团龙宫织的金枷。
张爱玲小说服饰与色彩传递的艺术意味
张爱玲小说服饰与色彩传递的艺术意味1. 引言1.1 张爱玲小说服饰与色彩传递的艺术意味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与色彩传递着深刻的艺术意味,展现出她对细节的敏锐观察和对情感的精准表达。
在她的作品中,服饰与色彩被赋予重要的象征意义,不仅仅是外表的表达,更是人物内心世界和文化背景的映射。
通过服饰与色彩的巧妙运用,张爱玲成功地塑造了丰富复杂的人物形象,使得读者能够更加深入地理解故事背后的含义。
在她的小说中,服饰与色彩不仅仅是形式上的点缀,更是情感与文化的交汇点,展现出了她独特而深刻的艺术审美和洞察力。
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精准的选材,张爱玲将服饰与色彩融入到故事的情节之中,使得作品更加生动立体,让读者仿佛置身其中。
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与色彩传递着独特的艺术意味,成为她作品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2. 正文2.1 服饰与色彩在张爱玲小说中的重要性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与色彩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们不仅仅是描述人物外表的工具,更是情绪、心理和文化内涵的表达方式。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服饰与色彩的描写常常细致入微,通过对人物穿着的描写,读者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人物的性格、社会地位以及情感状态。
服饰与色彩在张爱玲小说中扮演着重要的象征意义。
角色穿着的颜色可能暗示其内心的情绪,比如暗色系代表忧郁和沉重,而明亮的色彩可能代表开朗和轻松。
服饰和色彩的选择还可以暗示人物的社会地位和阶层,比如富贵人家常常穿着华丽的服装,而贫困人家则可能穿着破旧的衣服。
服饰与色彩还可以表达人物的情感。
张爱玲常常通过人物的服饰来表现其内心感受,比如一个人穿着整洁庄重的衣服可能暗示他的严肃和成熟,而一个人穿着花哨夸张的服装可能暗示他的虚荣和浮夸。
2.2 服饰与色彩的象征意义服饰与色彩在张爱玲小说中的象征意义非常丰富多彩,它们经常被用来代表人物内心情感、社会地位和性格特征。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服饰与色彩往往被赋予特定的象征意义,通过描述人物的穿着和外表来揭示他们的内心世界。
比如在《色,戒》中,王佳芝的红色唇膏代表着她的勇敢和决绝,而其戏剧化的黑色连衣裙则暗示了她的复杂性和内心矛盾。
张爱玲文学创作服饰论
服饰与现代文化的融合
张爱玲的服饰描写与当时的 社会风尚紧密结合
张爱玲的服饰描写反映了东 西方文化的交融与碰撞
张爱玲在文学创作中通过服 饰描绘展现现代都市文化
张爱玲通过服饰描写表达对 现代文化的独特见解和思考
服饰与地域文化的体现
张爱玲作品中服饰的地域特色:反映了当时上海等地的流行趋势和风尚
服饰与人物性格的关联:通过服饰描写展现人物性格特点和社会地位
张爱玲文学创 作中服饰的美 学价值
服饰与人物形象的塑造
张爱玲通过服饰描写来刻画人物性格和内心世界。 服饰在张爱玲作品中具有象征意义,暗示人物命运和社会地位。 服饰描写在张爱玲作品中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展现了上海滩的时尚风貌。 张爱玲通过服饰描写来反映时代背景和社会变迁,使读者更好地理解人物所处的历史环境。
她的文学创作中,服饰成为了一种 重要的艺术表现手法
服饰与审美观念的演变
张爱玲文学创作中服饰的时尚元素 服饰与审美观念的演变 张爱玲对服饰的独特见解 张爱玲文学作品中的服饰描写
张爱玲文学创 作中服饰的跨 文化交流
服饰在海外的影响和传播
张爱玲作品中 的服饰元素深 受西方读者喜 爱,成为跨文 化交流的桥梁。
添加标题
表达主题思想:服饰描写在张爱玲的作品中常常与主题思想紧密相关, 是表达作品深层意蕴的重要手段。
张爱玲作品中服饰与人物性格的关系
服饰描写刻画人物 性格
服饰与人物命运紧 密相连
服饰反映人物内心 世界
服饰成为人物性格 的象征
张爱玲作品中服饰与情节发展的关联
服饰描写在张爱玲作品中的重要性 服饰与人物性格、命运的关系 服饰在情节发展中的作用 张爱玲如何通过服饰描写展现人物内心世界
张爱玲通过服饰描绘,展现了不同文化背景下人物形象的特色和魅力。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服饰美学观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服饰美学观【摘要】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服饰美学观充满着独特的魅力。
在她的作品中,女性对外在形象的重视凸显着她们对自身美丽的追求。
服饰也反映了内在情感,如忧郁、孤独等。
这种关系在不同情境中随着情感的变化而变化,传统与现代元素的碰撞也使得服饰更加富有层次和意义。
在张爱玲的笔下,服饰不仅仅是一种外在装饰,更具有象征意义,代表着女性内心的复杂情感、思想和身份认同。
这些描绘出的女性服饰美学观不仅深刻而独特,也给当代女性带来启示,让她们更加关注自身形象和内心世界的相互呼应,体现了张爱玲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复杂和多维度的美学观。
【关键词】张爱玲,小说,女性,服饰,美学观,形象,情感,传统,现代,碰撞,象征意义,魅力,启示1. 引言1.1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服饰美学观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的作家之一,她的小说中常常描绘女性的服饰和外表,通过服饰展现人物内心世界。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不仅具有独特的服饰品味,更通过服饰来反映自身的情感和人生体验。
在张爱玲作品中,服饰不仅仅是外表的装饰,更是一种表达内心感情和价值观的方式。
通过对女性服饰的描写,张爱玲展示了女性独特的审美观和生活态度,深刻揭示了女性在传统与现代文化碰撞中的矛盾和选择。
张爱玲通过对服饰的描写,探讨了女性在社会变迁中的角色转变和情感变化,表现了对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的思考与观察。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性服饰美学观不仅具有魅力,更给予当代女性深刻的启示和思考。
通过对张爱玲小说中女性服饰美学观的研究,可以更好地理解女性在现代社会中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2. 正文2.1 对外在形象的重视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女性对外在形象的重视可谓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主题。
她通过角色的服饰来描述人物的性格和生活状态,展现了女性追求美丽和优雅的心态。
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中,女主人公甄子丹的服饰几乎成为了她的标志,她精心打扮的形象展现了她的优雅和自信。
甄子丹在小说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展现了她对外在形象的重视,从头发的卷曲到衣服的花纹,无不显示出她对自身形象的悉心呵护。
衣香袅袅——从服饰角度解构张爱玲中短篇小说的初探
作者简介:李想(1998.1-),女,汉族,籍贯:辽宁大连人,辽宁大学文学院,16级在读本科生,本科学位,专业:汉语言文学,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史。
衣香袅袅——从服饰角度解构张爱玲中短篇小说的初探李想 辽宁大学文学院提要:张爱玲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首屈一指的女作家,其作品以“华丽”和“苍凉”的鲜明艺术特征而屹立不倒。
然正如其名言“衣服是一种言语,是随身带着的袖珍戏剧。
”一样,张爱玲以纷繁复杂的服饰意象构造出了一个衣香袅袅的意象世界,了解这个世界,无疑是解读张爱玲小说的一条捷径。
关键词:张爱玲;服饰;小说;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第一炉香一、数量之多:营造服饰世界纵观张爱玲小说①,其中的服饰描写可谓是“鸿篇巨制”:在单行本《倾城之恋》中,八千余字的服饰描写约占全书篇幅的百分之四;在单行本《红玫瑰与白玫瑰》中,过万字的服饰描写约占全书篇幅的百分之六;在单行本《怨女》中,过万字的服饰描写约占全书篇幅的百分之五。
可见,无论是从字数上,还是从比重上,张爱玲对服饰描写都是相当重视的。
更为值得注意的是,张爱玲的服饰描写可从不同维度分成不同的类型,从而编制成一个错综复杂的网络,更显其匠心所在。
首先,可按照人物对服饰进行分类,衣饰是人物最私密的语境。
张爱玲中短篇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大抵可分为城市女性和底层劳动妇女两类。
前者拥有一定的经济地位,可自由支配一定数量的金钱,再加上年龄等因素,故这一类女主角的服饰数量大、种类多,尤其能代表张爱玲中短篇小说中的服饰描写特点。
以《怨女》为例,女主角柴银娣的服饰有蓝夏布衫、藏青长衫、天青对襟褂子,大红百褶裙、灰鼠长袄、瓦灰布棉袄袴、旧黑哔叽袄袴等几大类,将这几类服饰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我们即可得到女主角的人生轨迹。
即,她出嫁前在柴家生活时是如何的贫困,嫁到姚家之后是如何的富庶,姚家分家后又是如何衰败的……服饰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主人公的人生轨迹,同时也反应出社会的走向。
值得一提的是,《怨女》本名The Rouge of the North(北地胭脂),原题为Pink Tears(《粉泪》),是在纽英伦乡间写的英文本,这与张爱玲的传统写作环境与写作模式是相差甚远的② ,但即便是在如此环境中,张爱玲仍没有放弃对服饰的描写,这足可见服饰对张爱玲的意义,又可以说,张爱玲的写作在某种程度上是对服饰有依赖性的。
张爱玲小说服饰与色彩传递的艺术意味
张爱玲小说服饰与色彩传递的艺术意味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界的杰出代表,她以其细腻的描写和深刻的情感描绘而闻名于世。
在她的小说中,服饰和色彩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既是文学表现手段,又是情感表达的载体,展现出了深刻的艺术意味。
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和色彩是对人物性格和情感的象征。
在《色,戒》中,王佳芝身穿的红衣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红色代表了她内心的情感和欲望,也反映了她的冲动和狂热。
而在《金锁记》中,红与白成为两位主人公的主要服饰色彩,红色代表了热烈的情感和追求,白色则象征着清纯和无暇的美。
通过服饰和色彩的对比和交织,张爱玲揭示了人物内心世界的复杂和矛盾,使其形象更加丰满和深刻。
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和色彩是对社会风俗和文化背景的描摹。
在《春蚕》中,张爱玲生动地描绘了当时上海社交圈的服饰和色彩,表现了女性在传统礼仪和社会期待下的无奈与挣扎。
在《半生缘》中,色彩的运用更多地是展现了旧上海的繁华和虚荣,以及华贵背后的沉重和孤独。
通过对服饰和色彩的细致描绘,张爱玲呈现了当时社会的风尚和价值观念,让读者深入感知当时的社会氛围和文化脉络。
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和色彩也是对心灵世界和审美情感的抒发。
在《傲慢与偏见》中,她通过对女主人公伊丽莎白的服饰和色彩的巧妙描写,展现了她的独立和坚强,以及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
在《一个女生的心得》中,张爱玲则以女性的视角探讨了服饰和色彩在情感表达和自我塑造中的作用,揭示了女性对美的追求和对幸福的向往。
通过服饰和色彩的细腻描写和情感抒发,张爱玲展现了对美的理解和追求,以及对情感世界的深刻关怀。
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和色彩传递了丰富的艺术意味,既展现了人物内心的情感和性格特征,又揭示了社会文化的风俗和价值观念,更是对心灵世界和审美情感的深入探索。
张爱玲以其细腻的笔触和敏锐的观察,在服饰和色彩的运用上展现了深厚的艺术功底和独特的创作手法,让读者在纷繁的文字世界中感受到了独特的美学魅力和心灵震撼。
论张爱玲作品的服饰描写
文章编号:1671-5977(2009)02-0088-04论张爱玲作品的服饰描写收稿日期:2009204205作者简介:陈 乐(19792),女,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与文化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陈 乐(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中国语言与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摘 要:张爱玲作品中的服饰描写精致而独特,是其作品风格的一种显现。
服饰描写既是一种文学创作手段,具有略貌取神、动态描写、渲染氛围、揭示人物命运、充当作品线索等作用,从心理学和社会学角度来说,又具有定位社会角色以及展现时代变迁和社会风俗的作用。
关键词:服饰;创作手段;自尊;社会风尚中图分类号:I246 文献标识码:A 小说是社会现实生活的反映方式之一,这一文学特质使服饰作为现实生活的一种形态进入小说创作,成为小说反映现实的有机组成成分,也成为小说研究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广义的服饰描写包括从头到脚的服装、服装上的装饰方式和物品、人体上的装饰方式和物品等。
因此,服饰既包括人身上所穿的各种不同质地的衣服鞋袜,也包括附加在服装上的饰品,(如从发饰到身上所佩戴的饰物和具有装饰作用的手提包、扇、荷包等用具),还包括人对人体自身的装饰(如发型、化妆)。
“服分等级,饰别尊卑”是中国儒家文化的重要表现之一。
服饰描写作为文学作品的组成部分有悠久的历史,从《诗经》开始,文学作品中的服饰描写就营造了令人神往的审美对象。
服饰描写作为张爱玲作品的特色之一,既与其独特的个人经历和兴趣爱好相关,也是一种文学创作手段,同时还具有心理学和社会学上的意义。
张爱玲对服饰具有天然的敏感性,她生活中的许多记忆与服饰相关。
她在散文《童言无忌》中写到最初的记忆之一就是母亲站在镜前在绿短袄上别翡翠胸针。
在少女们争奇斗艳的中学时代,她由于缺乏衣服而自卑内向。
中学毕业后,她用母亲有限的资助选择了继续求学而非置办嫁妆。
而当经济境况好转时,她便沉溺于服装之中了。
在陌生人面前木讷寡言的她在成名后不得不出席各种场合并与人接洽。
《金锁记》中的服饰文化浅析
《金锁记》中的服饰文化浅析作者:贾利娜徐潇潇来源:《青年文学家》2013年第12期徐潇潇苏州工业园区职业技术学院江苏苏州 215000摘要:本文通过对张爱玲在作品《金锁记》中主人公的服饰描写来探析服饰在文学作品中的重要角色,一方面对张爱玲作品中华丽的服饰意象进行初步解析,另一方面探究服饰意象与主人公性格特点、命运转折、最终归宿象征之间的关系。
关键词:金锁记;服饰文化;文学作品;服饰意象[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3)-12-0-01《金锁记》堪称是张爱玲最具特色和最有成就的作品之一,她笔下的主人公大部分都是以服饰白描的形象或是局部的衣饰物品出场的,所采用的意象也多与服饰品有关如:洋绉手帕、翡翠玉镯、金耳坠子等等。
甚至连很多女主角的名字(如白流苏、宝络等)和最终的命运归宿都是与服饰有关。
《金锁记》讲得是一个有生命的女子变形记,在这里金锁是金钱、权力的图腾,主人公曹七巧在这金锁的压抑下变形变态的整个过程。
她本是一家麻油店的麻油西施,本来是可以有另一种嫁入百姓家的命运,然而七巧却选择了飞上枝头嫁给了官宦人家的有骨痨病的二少爷,在姜家从太太到仆人都瞧不起她,极端的阶级压迫之下她对金钱和权力的欲望一次次的膨胀,她暗恋自己的风流倜傥的小叔子,一次调情失败之后那无从寄托的情欲更是加速了她成为金锁枷锁下的奴隶。
“十年媳妇熬成婆”,两年的时间丈夫和婆婆相继去世,七巧终于熬出头了,分了用自己一生换来的家产自立门户,成了一个真正的握有实权和金钱的统治者。
她在金锁的枷里统治着自己的儿女命运,孩子们也在她压制下历时了自己的变形过程。
首先我们先来看曹七巧向她的小叔子姜季泽示爱被遭拒绝后的那一部分,“她的眼直勾勾朝前望着,耳朵上的实心小坠子像两只铜钉把她钉在门上——玻璃匣子里蝴蝶的标本,鲜艳而凄怆”。
此时七巧的情感命运没人愿意接近,那唯一的感情寄托和被拒绝后的心理变化微妙地借两只耳环给读者暗示,两只铜钉把七巧的命运也钉死了,容不得她喘息或翻身如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这两只小小的耳坠子不仅象征了七巧遭拒后的绝望心情也暗示了她情感命运的悲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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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小说中服饰符号意蕴探析摘要:对服饰天生痴迷的张爱玲,善于吸收传统服饰描写的经验,并大胆注入现代元素,巧妙运用隐喻象征的手法,使笔下的服饰由平常的物象变为内涵丰富的符号。
这些服饰符码不仅传达出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和命运,也成了作者认识世界、解读人生的钥匙。
关键词:张爱玲;符号;服饰;色彩;图案服饰的出现可以看作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而文明进步又使服饰脱离了它原有单纯的物质性,或隐或显地成了民族文化精神承续的一条纽带。
从符号学的角度看,世界上一切有意义的物质形式都是符号。
日积月累起来的各种文化符号或密码进入服饰系统中并得到确认,服饰就具有了越来越多的象征涵义。
沈从文就曾直接地指出“装扮又是一种内心思想的持续表现,一种语言,一种象征”。
[1]张爱玲小说常常借助服饰的某一部分或整体,通过换喻或隐喻的组合方式,不断组合、拼接、联想和超越,创造出栩栩如生又有别于传统的服饰符号形态,有着丰富的内涵和浓郁的象征意义。
以符号学的观点审视张爱玲的服饰话语,挖掘服饰符号的内涵,寻绎出服饰符号背后隐藏的作家的人生观,无疑具有深刻的意义。
一首先表现在服饰的色彩上。
色彩在服饰中是最响亮的视觉语言,不同的色彩其色彩性格不同,作用于人的视觉产生的心理反应和视觉效果也不尽相同。
色彩除了是一种具体可感的形象外,还具有一种“表情”的属性,从而形成一种“语言”,这种语言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尽管含蓄,但它所表达的思想和情感最具感染力。
张爱玲对色彩的敏感异于常人。
“不知为什么,颜色与气味常常使我快乐,颜色这样东西,只有没颜落色的时候是凄惨的;但凡让人注意到,总是可喜的,使这个世界显得更真实。
而颜色,有了个颜色在那里了,就使人安心。
”[2]色彩作为等级的重要标志在张爱玲生活的年代虽然已不明显了,但人们在接触人物的服饰色彩时,还是会常常不自觉地通过联想、想象和情感体验把握藏在色彩表象背后的意蕴。
在张爱玲的服饰话语里,利用色彩来暗示人物的身份、心境、命运的例子俯拾即是。
《金锁记》里有13处写到七巧的服饰,其中有一处是这样描写的:“她顺着椅子溜下去,蹲在地上,脸枕着袖子,听不见他哭,只看见发髻上插的风凉针,针头上的一粒钻石的光,闪闪掣动着,发髻的心子里扎着一小截粉红丝线,反映在金刚钻微红的光焰里。
”这“一小截粉红丝线”正暗示和象征着七巧的情感欲望。
对“钻石”的欲望和对爱情的欲望于七巧来说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她是担当不起情欲的人,她得到了“钻石”就得放弃情欲,而情欲在她的心里偏偏来得嚣张,那发髻心子里的“粉红丝线”是她想压却压不住的情欲的象征。
最让读者难忘的莫过于《金锁记》里长安的服饰色调搭配了。
七巧正在随随便便地向童世舫编谎言:“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此时的“长安悄悄的走下楼来,玄色花绣鞋与白丝袜停留在日色昏黄的楼梯上。
停了一会,又上去了,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
七巧的话长安势必听到了,此时作者没有对长安的面部表情进行刻画,也没有对长安此时此刻的心理活动进行直接的交代,有的只是鞋与袜的色调特写。
在这日色昏黄的楼梯上,人们的视线正随着两只鞋被引向“没有光的所在”。
这玄色的绣鞋与白丝袜放在一起产生了“必死无疑”的象征,因为玄色,不管从它的物理性质上,还是从它造成的精神状态上看,都包含着一种死亡的因素。
而白色,在日常生活中,除了把它与纯洁、忠贞相联系外,更多的是把它和无生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常有的意向也是死亡。
用这样的服饰符号暗示出长安孤苦无助和对生活最后一点幻想死灭的绝望心境。
其次表现在人物服饰图案的选择上。
服饰图案作为一种符号,这让人感受到古老图腾文化在渐渐地向生命个体渗透、转化和投影。
图腾文化是中国最早的基层文化,它也是中华服饰的基层文化。
直到今天,人们仍能从儿童帽饰中的虎头鞋帽、兔子帽、蝴蝶结等款式中,感受到远古图腾及冠礼的遗风。
在张爱玲的小说中,一个看似简单的服饰图纹,都可能是图腾形象的原生态或历史演变之物,它们负载着厚重的人生内容,散发出庄严神圣的氛围感。
《茉莉香片》里冯碧落的服饰是通过照片来写的:“她穿着古式的摹本缎袄,有着小小的蝙蝠的暗花。
现在,窗子前面的人像渐渐明晰,他可以看见她的秋香色摹本缎袄上的蝙蝠。
”中国传统文化里,人们把蝙蝠看作是长寿与幸福的象征。
然而,冯碧落因父母的门第观念与幸福擦肩而过,不幸的婚姻让她早早地凋谢了。
追求与现实的南辕北辙,这服饰的图案更让人感到辛酸和沉重。
“当一个字或一个意象所隐含的东西超过明显的和直接的意义时,就具有了象征性。
”[3]张爱玲小说中的每一个服饰意象都是寻常的,符合规定情境,符合日常的经验,没有变形没有超自然力量的介入。
然而它们本身却具有非常复杂的意蕴,具有足够的象征力量。
《沉香屑·第一炉香》葛薇龙本来是瞒着父母向姑妈求援,以求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结果在姑妈一步步的引诱下,由一个纯洁的中学生变成了有名的交际花,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惜之情作者借助下面的服饰细节很好地表达了出来:阴历三十夜葛薇龙和乔琪到湾仔看热闹,花炮乱飞,她的旗袍着火了。
结果是薇龙屈膝蹲在地上,乔琪用他那带灰的鞋底“两三脚把她旗袍下摆的火踏灭了。
那件品蓝小银寿字织锦缎的棉袍上已经烧了一个洞”。
这里很明显运用了象征,象征着薇龙的感情、命运就像这件“烧了一个洞”的旗袍被人践踏得千疮百孔。
二每个作家都在一定历史发展过程中生活。
岁月的星霜,遭遇的波折,现实的境况,心情的状态,都给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打上不可掩盖的印记。
不幸的童年、没落的家族、动荡的现实环境,决定了她对人性的悲观,她的服饰话语也处处烙上了她悲观的人生哲学。
张爱玲在作品里常常不厌其烦、极其详尽地盘写一个个人物上袄下裙穿什么料子花式,头面鞋脚什么色调。
她明白通过服饰等生活细节来诠释人物、勾勒迅速走向现代的中国人的精神轮廓,绝对比透过嘴中的“思想”精确得多,因为日常生活下面埋藏着人生的痛苦和绝望。
她善于借日常服饰之“实”去揭示人生深处大悲哀之“虚”。
在她的小说里,主题永远是悲观。
一切对人生的笼统观察都指向虚无。
《鸿鸾禧》这篇小说几乎是服饰的狂欢。
二乔、四美和邱玉清姑嫂三人一开篇就在为婚嫁忙着买衣试衣评衣,故事情节的展开都是由件件不同款式、色彩、线条各异的服饰来铺垫和推动的。
作者详细叙述了邱玉清如何办嫁衣,说她买了软缎绣花睡衣,相配的绣花浴衣,织锦的丝棉浴衣,金织锦拖鞋,白色婚礼服等。
一切是那么的琐碎,一切又是那么的完满。
出人意料的是在婚礼结束时“白礼服似乎破旧了些,脸色也旧了”,婚礼照片上的新娘是“立在那里,白礼服平扁浆硬,身子向前倾而不跌倒,象背后撑着纸板的纸洋娃娃”,这件有着不谐之音的白色婚礼服成了邱玉清婚后悲剧生活的预兆,再加上大陆父母这对怨偶做背景,其透彻的悲凉更让人发颤发麻。
通过她们为婚嫁的服饰忙碌写人生的无奈和婚姻的悲苦,实乃作者的高明之处。
张爱玲认为“快乐这东西是缺乏兴味的———尤其是他人的快乐,所以没有一出戏能用快乐为题材”。
[4]日常生活在她看来,始终是阴暗和沉重的,生活本身充满了不幸和悲伤。
她善于借人物的日常服饰,把人从生活表面推向人的内心,并对人的各种生存状态提出追问,用闪着刀子一样寒光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给我们挑落笼罩在人生边上这出戏上的温情面纱,把人生和人性的真相摆在读者的眼前。
她揭示的真实让我们恐怖,因为恐怖而生悲哀,因悲哀而站在人生的边上发抖。
“在叙事活动中能够真正抵达个人真实性的作品就是在今天也还不多见。
生存的真实性是一个需要不断返回不断追问的话题。
在真实的生存境遇中思考和表达的作家,一旦触及了人的最为基本的存在困境,他们的作品几乎都会在生死、意义、爱、虚无等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上滞住。
对于现实人生来讲,这是每一个清醒的人既不能回避又无法绕开的生存处境。
但是,对于写作者和思考者来说,这又是最困顿、最无奈、最棘手、最无法越过,同时又最容易退避和绕开的问题。
这是人生的难题,同时又是时代的困境。
”[5]在这方面,张爱玲是少有的能够通过服饰的符号抵达个人真实性的作家,她从日常华美服饰的背后看到了人生的虚无和悲凉。
张爱玲用自己看世界的独特视角,从日常和安稳的生活中观察人生和人性,于是斑斑驳驳、缤缤纷纷的色彩与服饰成了她解读人生和世界的钥匙。
结语服饰是不需翻译的人类共通的艺术语言,但在不同的文化激流碰撞时,它往往会出现传统的解构与创新的开始。
张爱玲是一位对象征性有自觉追求的作家,她小说中的服饰意蕴,在传统写实中注入了很多现代元素,人物的服饰有时虚拟化和抽象化,但又决不给人以触目之感,隐喻中虚与实之间保持的微妙平衡使它们与总体的写实手法无间地融为一体,她的服饰“每一笔都是严格意义上的写实,然而每一笔皆见出象征的空灵”。
[6]可以说,张爱玲小说中的服饰符号如钻石一般具有多重折射的功能,往往写此涉彼,写今日暗示未来,写幻影影射现实,语言之间充满诗化的灵性和意义的张力。
她以极具隐喻的服饰传达出人物的情感命运以及作者自己对于生命和人生的独特体验。
她曾说过:“对于不会说话的人,衣服是一种言语,随身带着的一种袖珍戏。
”[7]正是这种对于生命的独特体验,使张爱玲笔下的服饰超越了他人,成了现代文学一道别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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