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对《世说新语》的影响

题材 类 型 最 早 可 以 追 溯 到 先 秦 诸 子 散 文。”［"］#$%%& 心选择的影响。《论语》是中国散文史上语录体的经
《世说》的题材选择在受到《论语》影响的同时，对其 典作品，傅修延称这种叙事为“以精粹之言为‘眼’
又有所发展。首先，与《论语》只记载和表现孔子不 的叙事模式”，认为以《世说》为代表的“世说体”正是
《论语》的借鉴在某种程度上也就规定了《世说》在文 诋》篇注引《续晋阳秋》言： “晋隆和中，河东裴启撰汉
体上的选择，即对“笔记体”这一文体的采用。据前 魏以来迄于今时言语应对之可称者，谓之《语林》。”
引《汉书·艺文志》所言，我们完全可以把《论语》看作 《世说》中的许多故事来自《语林》等书。也就是说
是一本语录汇编。它的每一则记载篇幅短小，只以 《世说》将叙事重心放在对人物语言的载录上，是有
物分门别类予以表现的方法。如此一来，既对人物 谈的能力关乎个人的仕途经济、名利荣辱，“于时诸
有传神的表现，又对社会文化特质有深入的揭示。 公专以一言半句为终身之目。”（刘应登《世说新语
题材选择对文体选择具有非常重大的影响，有 序》）于是对名言隽语的收集整理、传之久远则成为
时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世说》在题材选择方面对 一种必要。《语林》正是这样一部作品。《世说·轻
体之渊源。谭家健云： “《世说新语》……形成了文学
史上一种新体裁———笔记体，从南北朝一直发展到
二
近代。而 其 最 早 渊 源，恐 怕 是 可 以 上 溯 到《论 语》
题材与文体选择方面。
的。”［’］张 海 明 亦 云：“《 论 语 》…… 在 记 载 人 物 言 行
《世说》作为志人小说的代表作品，与志怪小说 及偏于语录体等方面，或许对《世说》不无影响。”［(］
庆和刘裕的儿子一样扼守要津。江兴礻右说刘义庆 别明显。当然，说《论语》带有笔记性，并不是我们为
的思想“最终没有越出儒家的范畴”，［!］此言颇确。 了讨论《论语》对《世说》在文体方面的影响而强加之
他的思想最终未脱儒家藩篱，儒家的代表作《论语》 词，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论语》确实可以作为笔记
对他编纂《世说》，不可能没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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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对《世说新语》的影响!
王秀红
（西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
摘 要：《论语》具有相当高的文学价值，对后世文学影响颇巨。《论语》不仅影响了《世说新语》的思想倾向、题材及
文体选择，而且对它的表现手法也有不可忽视的影响。
关键词：论语；世说新语；影响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论语》对中国文化影响极其深广，其思想主张 向来是中国文化心理品格的主体部分。它具有相当 高的文学价值，对后世文学影响颇巨。《世说新语》 （下文称《世说》）作为后世文化产品之一，自然毫无 例外地受到了《论语》的规范和影响，下面主要从思 想倾向、题材与文体选择、表现手法三个方面来探讨 这一问题。
第’’卷 第’期
兰 州 铁 道 学 院 学 报（ 社 会 科 学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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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世说》扩大到了当时人物品藻审美标准下认为 对此叙事模式的继承和发展。［)］孔子将“言语”作为
可资提及的所有人物：皇帝、士人、平民、僧侣，包括 专门的学科教授学生。春秋战国时期，对口才的重
女子和小孩，涉及魏晋人物的广度较《论语》拓宽了 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党锢以后，清议转向清
许多。其次，由于《世说》所涉人物众多，采取了将人 谈，人们的思辨能力和口才再度显得非常重要。清
其次， 《论 语 》“ 立 象 以 尽 意 ”对《 世 说 》的 影 响。 周光庆认为：“《论语》的立论方式，成书过程，在一定 意义上决定了它在表达形式上的特点和风格：…… 基于‘立象以尽意’的法则，以实喻虚，借物写意，较 少进行逻辑推理。”［!《］ 论语》中阐述了很多道理，都 是通过具体的意象来表现，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 后凋也”借“ 松 ”表 现 坚 贞；“ 子 在 川 上 曰：逝 者 如 斯 夫！不舍昼夜”用 水 形 容“ 流 逝 ”等 等。 石 昌 渝 云： “《论语》并不想记载孔子一生的经历，……它记下孔 子的某个言论和某个行为，只是要表现孔子的精神， 阐发孔子的思想，换言之，关于片言只语和某个行为 举动的记叙只是一种精神和思想的载体，形象只是 目的。这 种 记 叙，我 们 或 者 可 以 叫 它‘写 意 性’记 叙。“”写意的记叙在魏晋南北朝的笔记小说中得到 继承 和 发 展 ……《世 说 新 语》则 是 它 们 的 杰 出 代 表。”［"］#$%&《世说》也不承担传记的任务，它记下有关 人物的某个言论和某个行为，只是要表现人物的容 止精神。人 物 容 止 精 神 的 形 象 化 表 达，有 赖 于《 世 说》中许多意象的使用，如用玉来形容嵇康、卫王介等 人的美 洁 明 丽，用 酒 来 表 现 刘 伶 的 意 气 等 等。《 世 说》用自然意象来叙事的特色，杨义曾述及：
一
思想倾向方面。饶宗颐在为杨勇《世说新语校 笺》所作的序中说：“《世说》之书，首揭四科，原本儒 术。”傅锡壬对《论语》与《世说》进行了比较，得出了 这样三条结论： （!）《世说》之名因袭《论语》； （’）尊儒 为《世说》主 题 之 一；（%）《 世 说 》一 书 以 前 四 科 为 本 体，后三十二科为批评，亦可见其重儒术之意。［!］我 们同意王能宪对傅锡壬本体论批评论之说所进行的 驳正，［’］但认为傅氏的其他见解并非没有道理。由 于汉统治者“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作为儒家代表作 品的《论语》，对当时人的影响是广泛而深远的。到 魏晋南北朝时期，尽管魏武尚刑名，儒家一统天下的 局面被打破，人们的思想日益多元化，但在社会价值 评判标准里面，儒家的“仁”、“义”、“孝”等依然占据 主导地 位。 司 马 氏 政 权 系 篡 魏 而 得，故 其 舍“ 仁 ”、 “义”而突出讲求“孝”，后人关于这个时期的著作也 反映了此风尚。《晋书》专列有《孝友传》，又据《隋书 ·经籍志》，晋萧广济、刘宋郑缉之都曾撰《孝子传》。 《世说》中也收录了大量这方面的事例予以彰显，如 “荀巨伯远看友人疾”、“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谨”条
等。作家编纂任何作品，都面临一个材料取舍的问 题，刘义庆编纂的《世说》，今人多云几乎是一部“百 科全书式的作品”，但编纂者的选择倾向还是显而易 见的，即“原本儒术”。一般认为，最能说明《世说》编 纂倾向的，莫过于《任诞》篇。虽然编纂者将阮籍、刘 伶等人收入，客观上可能张扬了他们的真孝和反叛 色彩，不过 从 门 类 名 称 来 看，却 无 论 如 何 也 不 能 说 “任诞”一词是编纂者对阮籍、刘伶们的赞美。
差别。实际上与《世说》专以人物言行表现其容止精 其表现方法提供了范式，既然是《世说》而不是《论
神的题材最为类似的应该是比《韩非子》等更早的 语》标志了笔记体的形成，则同样可说《世说》对《论
《论语》。《汉书·艺文志》云： “《论语》者，孔子应答弟 语》的笔记体既有继承又有发展。我们认为《世说》
子时人及弟子相与言而接闻于夫子之语也。当时弟 的发展主要表现在其对各种纷繁复杂的人物故事进
!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王秀红（!-&’#），女，河北保定人，硕士研究生+
第&期
王秀红《：论语》对《世说新语》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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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学的彭城刘氏，宋武帝刘裕对刘义庆极其赏识，称 准确表达孔子言语思想、神态为人为目的。从体制
其为“吾家丰城”，并多次予以奖拔，作为侄辈的刘义 上来说，孔子诸弟子随闻随写，积多成册，笔记性特
三
年，两晋清谈风气已告一段落，实是对“魏晋风度”的
文化内 涵 及 其 审 美 特 质 的 一 个 总 结。 从 题 材 上 分
表现手法方面。
类，《史通·杂述》将《世说》归入“琐言”， 《少室山房笔
如果说第二个问题我们讨论的是《论语》在“写
丛·九流绪论》将其归入“杂录”，《四库全书总目》言 什么”和“用什么形式写”等方面对《世说》的影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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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深刻 的 社 会 文 化 心 理 原 因 的。《 四 库 全 书 总 目 》 说：“……义庆所集名《世说新书》。……不知何人改 为《新语》，盖近世所传，然相沿已久，不能复正矣。” 相反我们倒认为《世说新语》一名比《世说新书》更符 合它叙事重心为载录语言的实际。事实上，《世说》 在“以言见人”方面备受后人称赞：“读其语言，晋人 面目气韵，恍然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胡应 麟《少室山房笔丛》）“晋人崇尚清谈，临川王变史家 为说家，撮略一代人物于清言之中，使千载而下，如 闻謦亥欠，如睹须眉。”（《读书敏求记》引刘辰翁语）
子各有所记，夫子既卒，门人相与辑而论撰，故谓之 行了分门别类的表现，有严密的宏观结构，体现了编
《论语》。”《论语》以孔子为中心，集中记载了他的言 纂者对材料的宏观把握水平及对魏晋社会更全面、
行，鲜明突出地表现了他作为思想家和教育家的睿 更细化的深刻认识。
智、深刻、幽 默 和 蔼 然 平 易。《 世 说 》产 生 于 南 朝 初
《世说》皆“逸事琐语”，虽名目不同，都基本上都肯定 话，那么这里我们讨论的是《论语》在“如何写”方面
了它的人物言行录的性质。《世说》在选择人物言行 对《世说》的影响。由于题材及文体选择上的相似
展示人物风神和社会文化特质方面表现了与《论语》 性《，论语》对《世说》的表现手法也有不可忽视的影
一书极大的相似性，故石昌渝指出：“志人小说这种 响。首先， 《论语》语录式叙事选择对《世说》叙事重
不同，明确地专记人事，剔除鬼怪。鲁迅言： “记人间 石昌渝则干脆说： 《论语》“这种言行录方式成为志人
事者已甚古，列御寇韩非皆有录载，……”（《中国小 小说文体的基本特征之一。”［"］#$%%&需要说明的是，
说史略》）此之“记人间事”与《世说》之专记人事还有 《论语》只是笔记体的百度文库源，为笔记体作品的选材及
概而言之， 《论语》在思想倾向上对《世说》的影 响主要表现在：一是《世说》中的人物品评常常以《论 语》中的人物行事作为标准。如《忿狷》第四则：“桓 玄武与袁 彦 道 樗 蒲，袁 彦 道 齿 不 合，遂 厉 色 掷 去 五 木。温太 真 云：‘ 见 袁 生 迁 怒，知 颜 子 为 贵 ’。”颜 子 （颜回）不迁怒，事出《论语》：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 孔子曰： ‘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 死矣’。”颜回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论语》语录 中受孔子赞美最多的学生。温峤（太真）之言表现了 时人在人物评价标准方面对孔子观点的认同。实际 上， 《论语》中所表现出来的许多价值标准都具有超 越时空的意义，它最深刻最准确地揭示了人们期许 美好的人情伦理和合乎宗法的社会秩序这一普遍愿 望。《论语》还是《世说》中人物的日常谈资。比较有 代表性的例子即是《简傲》“王子猷作桓车骑骑兵参 军”一则。王子猷回答桓玄的三句问话中有两句用 了《论 语 》原 文，即“ 不 问 马 ”，“ 未 知 生，焉 知 死 ”，机 智、巧妙 而 滴 水 不 漏。 据 范 子 烨 统 计，《 世 说 》中 用 《论语》典故多达%&次。［%］二是《论语》对《世说》编纂 者刘义庆有一定影响。据刘义庆本传，他出身世重
《世说》中松、竹、鹤的意象用得颇勤，不乏神采。 《任诞》篇有：“王子猷尝暂寄空宅住，便令种竹。或
问： “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 “何可一 日无此君？”指竹为君，暂住即种，意象独到，便于寥 寥数语中勾出人物卓荦不羁的灵魂，写思乡之情，也 能把情感融于意象。《识鉴》篇记述： “张季鹰辟齐王 东曹橡，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 ‘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 驾便归。”由于意象精到，鲈脍菰羹成为千古思念故 土风物的象征。意象有画面的情思，含玄理的静物， 一经妙手撷出，便牵连着世代诗人的灵感。这正是 晋人小说的一种魅力。［’(］#$’")*’"+ 《世说》中的意象叙事当然并不仅仅是这些。这种特 色的形成 固 然 与 它 的 选 材 和 当 时 的 玄 谈 风 气 有 关 （当时玄谈的一个论题是“言意之辨”），但也不能否 认它是受到了《论语》“立象以尽意”法则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