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齐勇:儒家人文主义与道家自然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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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齐勇:儒家人文主义与道家自然主义
摘要:儒道两家本属同源,历史上不断互动互补,相辅相成。中国文化中伦理秩序与自然秩序不相隔阂,道德智慧与自然智慧并举。儒家的人文主义中有自然主义,道家的自然主义中有人文主义,儒家的道德智慧中有自然智慧,道家的自然智慧中有道德智慧,两者相济相参,并行不悖。儒道之间有批评有争论,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正因此而能“和而不同”,互为体用,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潮。兼顾儒家儒教与道家道教之“两行”,才合乎中国之“道”之流行的妙谛。儒道双行,包含人文与自然、超越与内在、无限与有限的两行兼顾,在人文到自然,自然到人文等的回环之中,找到人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
简单地说,儒家是人文主义的,道家是自然主义的,这种概括或许勉强可以成立,当然也不免以偏概全。儒道两家本属同源,历史上不断互动互补,相辅相成。中国文化中伦理秩序与自然秩序不相隔阂,道德智慧与自然智慧并举互济。一、儒道各有偏重
说儒家是人文主义的,是说儒家重视社会伦理秩序与道德文明的建构。儒家善于继承传统文化、典章制度而又趋时更新,因革损益,凝聚社会人心,积极有为地推展事功。儒家所主张与推行的伦理教化,大体上与民众的要求,特别是社会的
秩序化、和谐化,缩小贫富差距,端正人心,淳化风俗的要求相适合。用历史的眼光看,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是对当时经济政治资源配制的相对合理的选择。说道家是自然主义的,是说道家回归自然而然的状态,对人为,对社会伦理予以解构。一般地说,“这所谓‘自然’不是与人相对的自然界,更不是机械论的必然性或因果律之类,它只是自然而然,没有任何的目的或意志之义。”[1]“道”使万物生长,“德”使万物繁殖。它们使万物生成、发展、成熟、结果,对万物爱养、保护。它们生养了万物而不据为己有,推动了万物而不居功自恃,统领、管理万物而不对万物强加宰制、干预。一般说来,“道”成就了万物之“德”,“德”代表了“道”,内在于千差万别的个别事物之中。按这种思路,老子亦肯定文明建构、人伦生活,如说:“始制有名”(《老子》32章,以下只注章序);“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28章)社会的伦理生活、文明制度,按自然条理生成并无害处,害怕的是,人为作用的强化,或执定于种种区分,将其固定化、僵化,则会破坏自然之道。老子肯定道德的内在性,反省文明史,批评礼乐和伦理道德的形式化,亦与此一致。如说:“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38章)老子批评圣智仁义,绝圣弃智,绝仁弃义,毋宁说,他肯定的是真正的圣智仁义。老子知道,到了强调“礼”的
时候,一定是忠信丧失,“礼”的秩序发生危机的时候。这恰好是一种人文睿智!
牟宗三说:“道家不是从存有层否定圣、智、仁、义,而是从作用层上来否定。‘绝’‘弃’是作用层上的否定字眼,不是实有层上的否定。”[2]可见,儒家建构人文,道家解构人文。道家强调无用之用;儒家强调有用之用。儒家之“有”“用”,即建构人文世界,“以人文化成天下”;道家之“无”“用”,则要从人文世界中超越出来,回归到自然而然的自然境界。儒家在人伦中,同时也在天、地、人、物、我的相互关系之中安顿生命,道家回归自然,更是在天地自然中安顿生命。传统社会的知识人几乎都兼综儒道,得意是儒家,失意是道家。除了儒道思想,还有佛教,都是知识人的精神食粮或精神安顿处。
知自然之道必知天,知人伦之道必知人,“天人合一”是儒道共同的信念。这一信念指的是人与超自然的神灵相贯通,与自然万物同体融合。以下我们要说的是,儒家的人文尊重自然,道家的自然包容人文。二、儒家人文中的天道与自然
儒家的人文主义不反对自然与宗教,包含了自然与宗教,儒家的人文主义不是寡头的人文主义。儒家有对天、天道、天命的尊崇与敬畏,儒学具有一定的宗教性、超越性。儒家的礼,包含了对昊天上帝至上神灵、对天地山川自然神灵与祖
宗神灵的礼敬礼拜,此亦为尊重人与人文的源头,儒家人有终极关怀与信念,以之安身立命。儒家祭祀最重视的是祭天祭地,祭天地就是追本溯源,尊重人之所自出。在这层意义上,“天地”即人的父母,有着价值本体意涵,又具有宗教性意涵。“天神”是至上神,对天神的崇拜要重于对地神的崇拜,然后就是对山川诸神的崇拜。除祭祀至上天神与自然神灵外,还要祭祀祖宗神灵。这里反映出人文化的“礼”仍具有的“宗教性”与“超越性”。价值观念、道德范畴“仁”、“敬”、“忠信”、“义”等,与“礼”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春秋时代以“礼”为中心的人文精神的发展,将古代宗教人文化了,使之成为人文化的宗教。儒家、儒教,就是人文的宗教,道德的宗教。儒家肯定“真情实感”、“切身体会”、“设身处地”,强调身体的感受。冯达文说:“在儒家这里,不需要过分虚无缥缈的神的灵召,也不需要过分复杂的理论建构,通过感受,我们很自然地就能走出自我,走向他人,走出功利,走向道义,从而使我们的灵魂乃至社会获得拯救。通过开启、激发我们的情感,或者说通过点出我们内在生命的光明面,来使我们获得拯救,这是孔、孟建立的原创儒学的一个基本特点。”[3]用著名神学家汉斯昆的说法,这是中国的智慧。孔子思想核心的“仁”就是天人合一的超越境界,“仁”之人道精神有其“感通”之义,而这一“感通”的最终一层,是人与天的感通。人的宗教道德性的精神源自于
“天”,而“天”不在生存、变化、发展、流行的人物之外,就在其中。“天”内在于一切人物之中。儒家讲人性与天道的贯通、感通,强调了圣凡的统一,实际上承认人人有神性,物物有神性,生命圈层中人、动植物及其他物都有自身价值。人在天地之中一定要尊重山川、陂池、动物、植物等。这种尊重与敬畏,儒家通过祭祀山林川泽加以表达。《礼记》强调,礼是符合时令,配合地的物产的。人取用动植物,依据于不同季节有不同的生物,不同的地理环境有不同的物产。可见制礼与行礼的原则是不违背自然的原则,故一定时空条件下不适于生长的物产,君子不用来行礼,鬼神也不会享用。以本地希罕的动物作为礼品,这种人是不懂礼的。行礼须以本国本地的物产,根据土地的大小、年成的好坏,量力而行。儒家的“以德取物”观,即取用有爱、有序、有节、有度等生态伦理思想,承认了植物、动物乃至整个自然界的生存发展权利。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以德取物”也保证了“取物不尽物”的理想得以实现。儒家主张合理地利用自然资源,天人合德,节制人类无限制的欲望,反对对其加以破坏性地开发利用,从而得以实现永续利用。《礼记·月令》因天时制人事,每月的天象、物候不同,天子的日常起居与所当行的政令也随之有异,强调人事的条理,与自然的律动相匹合。尤其是,儒家道德实践也奉行自然的原则,不是勉强的、刻意的。刘笑敢认为:“仁德本身要求的就是内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