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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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的原则(1)
现在虽然还没有整本的研究翻译原则的专书,可是论到翻译的短篇论文倒也不少,从这些论文里我们可以找出各种的主张,有的以“信、达、雅”为标准,有的以“形似、意似、神似”为标准,有的主张直译,有的主张意译,有的以为“译者须完全根据中文心理”,有的以为“不妨采用欧化句法”。各种主张,很不一致。其中有些说法并不是根本主张的差别,只定义和解释的不同罢了。例如直译和意译,除各种走极端的呆译和曲译外,并不是绝对矛盾的。可是我们见了许多主张和说法,反倒觉得无所适从。因此,我们就大胆地拟出几条原则供同志们作个参考。
其实,我们不过把翻译界各人的主张收集起来(仅仅到1941年为止,以后的材料可参看人民出版社的《翻译通报》),经过一番讨论,把我们认为不大妥当的说法批判一下列为一组,把我们认为比较合理的说法另立一组,总称为翻译的原则。
一、消极方面
(一)不分裂翻译的标准
从严几道提出“信达雅”的翻译口号以来,好多研究翻译的人以为翻译有三个标准。照严先生的说法,“信”是“达旨”,就是说明愿文;“达”是“前后引衬,以显其意”;“雅”是“尔雅”,据他老人家的说法,最好用汉以前的字法句法。有些人认为这种说法太旧了,就另外提出三个标准来,就是:“忠实”、“通顺”和“美”。但又怕老派人反对,于是再下个注释说,忠实就是信,通顺就是达,美就是雅。这么说来,名词是更通俗了,意义完全是一样的。陈西滢又提出翻译的“三似论”,就是:“形似、意似、神似”。“形似”的翻译就是“直译”,“意似”的翻译就是“要超过形似的直译”,“神似”的翻译“独能抓住原文的神韵”。
不论是“信、达、雅”,不论是“忠实、通顺、美”,不论是“形似、意似、神似”,说法虽有不同,把翻译的标准分裂为三,可是一样的,为什么把翻译的标准分做三个呢?也许是因为现代的人承袭了严几道的说法,而严先生的话又是从孔老夫子那儿引申出来的。严先生提出“信达雅”三个字,据他自己说,是有所本的。他说“易曰,‘修辞立诚’。子曰,‘辞达而已’。又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三者乃文章正轨,亦即为楷模,故信达而外,求其尔雅”。孔夫子虽然也编过书,可没念过a b c d 。现在我们研究英文翻译,把他的话东抄一句,西抄一段,作为翻译的标准和模范,这遣淮笸椎钡摹?
“信”、“忠诚”或“形似”在翻译上自然有它的地位,可不能算是标准。“达”、“通顺”、“意似”或“雅”、“美”、“神似”,更算不得是翻译的标准,那是中文的语法问题。不懂得中文的语法根本就不能翻译外国语文。我们认为翻译要说有标准,只有一个,就是:译文必须正确。所谓通顺、意似、美、雅等,那是中文的语法和修辞问题。
(二)不分裂直译和意译
在翻译界中随着信达雅而起的争论,要算直译和意译的问题了。可是真正主张直译的人所反对的,其实并不是意译,而是胡译或曲译。同样,真正主张意译的人所反对的也不是直译,而是呆译或死译。我们认为正确的翻译就是直译,也就是意译;而胡译、曲译、呆译或死译都是错误的翻译。这一点可以从艾伟用答案求法的研究中《译学问题商榷》看出来。正确的翻译或称为直译或称为意译,并不是翻译的不同,而是界说的不同罢了。例如主张意译的人反对直译说:
“直译即是拘泥愿文字句之构造,并不计及汉文之通顺或自然与否。”(孙贵定语)
“一般人所谓直译,不但逐句译,简直呆照原有之clause或phrase之次序呆译,结果使人不懂,或者读者异常吃力。”(邹恩润语)
“直译者初意欲使不失原意,故字句对照以此就彼,往往失之机械,不可卒读。”(余上沅语)
这是主张意译者替直译所下的定义或解说,可是主张直译的人并不承认这些话。他们认为所谓“拘泥原文字句之构造”,所谓“简直呆照原有之clause或phrase之次序呆译”,所谓“不可卒读”,这种翻译只可称为“呆译”或“死译”,不配称为“直译”。
主张直译的人反对意说:
意译界说:“注重大意,可删节之字句,则删节之。”(刘宣阁语)
“直译才是翻译,意译是述意而已。”(董任坚语)
“若是曲译是添花样的说谎,那么意译而不是直译最容易流为曲译。”(陈西滢语)
“老实说,直译没有分毫藏掖,意译却容易随便伸缩,把难的地方混过……,直译便真,意译便伪;直译便是诚实的人,意译便是虚诈的人。直译看来好象很笨的法子,我们不能不承认他有时作藏拙的用,但是确不若意译专作作伪的用。”(傅斯年语)
这是某些主张直译者替意译所下的定义或解说,可是主张意译的人并不承认这些话。他们认为“可删节则删节之”,“添花样的说谎”,“随便伸缩”,“意译便伪”,这种翻译只可称为“胡译”、“曲译”,不配称为“意译”。
说来说去,直译者所反对的其实并不是意译,意译者所反对的其实也并不是直译。他们所反对的都是错误的翻译,就是,呆译、死译、胡译、曲译。
我们看一看这两派正面的主张,倒是互相接近的,例如主张直译的人说:
“直译也有条件,便是必须达意,尽汉语的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保存原文的风格,表现原语的意义,换一句话说就是信与达。”(周作人语)
“极力保存原来文法之结构,而同时仍不失为通顺汉文者,为直译。”(朱君毅语)
“主张直译,即忠实正确的翻译,而不主张拘泥于语法与结构的欧化。”(孟宪承语)
可见直译并不是“不计较汉文之通顺或自然与否”或“使人不懂”,“不可卒读”。
同样主张意译的人说:
“能达原文大意,而不失其真铨者,谓之意译。”(孙贵定语)
“意译者,至少须融会贯通,但若因此取巧,脱略错误,则悖矣。”(郑晓沧语)
“不正当的意译,是于原意之外,加入许多自己的意思作解释,往往走出原意的范围。”(邹恩润语)
可见意译也不是“随便伸缩”或“添花样的说谎”。
由此可见正确的翻译是直译,也就是意译,死译和胡译不同,呆译和曲译不同,这是可以划分的,它们都是错误的翻译。正确的翻译是分不出直译或意译的。
(三)不完全根据中文心理
拘泥外国文法逐字对译,以至译文诘屈聱牙不堪卒读,不得称为翻译(陆志韦语)。例如“Is that so?” said he, 译为“是那个如此?”他说。“Lying on his back译为卧在他的背上”(周作人举的例子)。这种完全的欧化,谁也不会赞同的。不过另一些人(如林语堂)认为“译者须完全根据中文心理”,我们也不能同意。因为译者如果完全根据中文心理,就容易发生两种偏向:一种是舞文弄墨,一种是糊涂过去。例如Lying on his back 意译为“坦腹高卧”以至“卧北窗下自以为义皇上人”(周作人举的例子)。又如all flesh译为“圆颅方趾”(林语堂译)。甚至as poor as a church mouse译为“赤贫如洗”或“室如悬磬”;as rich as Croesus译为“陶朱猗顿之富”。这种当然非常通顺,极合中文心理。可是一弄文墨,就容易走上严几道的“用汉以前字法句法”的末路。林琴南的翻译不是完全根据中文心理的吗?可是他的翻译是很糟糕的。
第二种偏向是糊涂过去。遇到不能完全根据中文心理的西洋思想或概念,也要完全根据中文心理去翻译,这怎么办得到呢?一方面中文的词儿和语法有时可能不够用,不能完全表达原文,一方面又不肯采用新的词儿或欧化的表现法,于是为了适合中文心理起见,只好含混过去,就是所谓“与其伤洁,毋宁失真”。例如armed to the teeth,就可译为“武装到牙齿”,何必要笼统地译为“全身武装”呢?如果当初把break the record 仅能译为“空前绝后”,到今天哪儿能有很通行的“打破记录”这个成语呢?
为了上述的两种原因,我们一方面反对不必要的欧化,一方面在必要时,可以采用外来的字句和表现法。
二、积极方面
(一)内容与形式要求统一
“大概英文程度不佳,汉文程度亦较劣者,最易以胡译自称为直译。英文程度较次,而汉文程度较高者,则易以借意行文,自称为意译。尚有对于译文之实质方面无适当之预备者,例如未研究过心理学而硬要译心理学者,亦往往以胡译,借意行文或附会造谣,自称为直译或意译,以掩其对实质上不充分之了解”(张士一语)。这样,我们可以说,翻译只有两种:一种是正确的翻译;一种是错误的翻译。什么叫做正确的翻译呢?就是:尽可能地按照中国语文的习惯,忠实地表达原文所有的意义。“忠实地表达原文中所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