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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代史清史研究的过去、现状与问题*
2008-11-11冯尔康《明清史》2008年第3期点击: 698
断代史清史研究的过去、现状与问题*
断代史清史研究的过去、现状与问题*
冯尔康
《明清史》2008年第3期
摘要:当前的清史研究改变了其在断代史研究中的后进面貌,且有后来居上的可能。清史研究资料之丰富为其他断代史所不可企及,需要充分地、高水准地利用。清史研究仍须努力摒除意识形态的干扰,以便走得好一些。正在进行的《清史》编纂工程,其参与者需有“诚惶诚恐”的写作态度,力求避免浮躁世风的不良影响;满汉民族矛盾贯穿有清一代,纂修《清史》似宜给予特别关注,而不能刻意回避。
关键词:断代史/清史/意识形态/满汉关系
我对清史研究的过去、现状及当前纂修《清史》值得注意的问题,近年来已撰写过《清史研究与政治》[1]和《简述清史的研究及史料》[2]两文,如今再次进行简单地回顾,主要谈五点感想,不知当否,敬请清史研究同仁指教。
一、在断代史研究中清史研究改变了后进面貌,且有后来居上的可能
清朝灭亡至今不到百年,在此以前,有清朝官修的专题式本朝史,这当然是属于传统的史学编纂类史书,而不是近代意义的史学著述;到了清朝末年,出现了体制外的民间对清史的局部研讨,而真正近代意义的清史研究,是在清朝灭亡之后。这种研究的起步,比起其他断代史,来得晚一些,特别是原始资料的整理方面,不同于清代以前的历代历史——史料整理早已断断续续地进行了,所以清史的研究,无疑处于后进状态。我在20世纪50年代读大学本科时,喜爱隋唐史,获知隋唐史研究有陈寅恪、岑仲勉和唐长孺等大家,且陈氏、岑氏著述流传广,容易找到。及至五六十年代之际上研究生班,攻读中国古代史之明清史方向,发现明史方面有傅衣凌、吴晗、黄云眉、
郑鹤声等名家,而清史领域,孟森、萧一山、郑天挺等名家的著作,都难于找到,孟森的《清史讲义》、郑天挺的《清史探微》均在80年代以后才有重印本。清史的专业研究人员非常少,所撰论文,相对其他朝代的论文就显得幼稚,因为当时史学主要是研讨政治史,清史方面的论题较小,不少是史料堆积,因此整体水平不算高。80年代以后,清史研究进入蓬勃发展阶段,表现在机构设置、人才培养、论著激增诸方面:1.许多高等学校和社会科学院设置专门的清史研究机构;高校、社科院培养了许多清史硕士、博士,并且近几年显著增多。2.有专门的学术刊物——《清史研究》、《清史论丛》,一度还有研究信息期刊——《清史研究通讯》,发表研究论文和信息性文章。3.清史学术研讨会定期举行,自1982年开始至今年(2007年)已经举办了12届,还没有计算跨朝代的(如明清史)、专题的(如清代学术史、太平天国运动史、义和团运动史等)研讨会,这些学术会议大大地推动了清史研究的开展。4.前述各种因素,使得清史研究论著大量问世。我阅读过若干时彦的清史专著和论文,也留心过有关研究信息,但所知有限,因此仅就印象和感受将清史研究成果略述一二。比如清朝通史,从简史到多卷本的至少有六种,其中王戎笙主持编著的《清代全史》、朱诚如主编的《清朝通史》均系巨著,郑天挺的《清史简述》则是言简意赅之作;此外中国通史(如范文澜、蔡美彪主编的《中国通史》、白寿彝主编的《中国通史》)、明清史的专著中也含有清朝通史;又如乾隆帝的传记至少有五种;专题史,如太平天国史、义和团运动史的著述甚多,如果说在上世纪70年代以前这方面的研讨较多,而如今洋务运动史、民族史(特别是满族史、蒙古史)、清代中外关系史(主要是“西学东渐”、“中学西渐”史)、明清之际遗民史已大力开展,尤其是社会史成为热门话题,可以说研究领域已经涵盖清史的各个方面,而且都有可以称道的成就;作为清史研究辅助学科的清史史料学的研究,专著不下六部,其中有拙作《清史史料学》、《清代人物传记史料研究》。以上不过是清史研究成绩挂一漏万之说,即便如此,已经是令人兴奋的了。我想现在的清史研究状况、水平及研究队伍素质,已经赶上来了,与其他断代史研究水平可谓不分伯仲。又由于现在清史研究人员众多,经费充足,具有了后来居上的可能。如果同行潜心研讨的话,兢兢业业,排除时代的浮躁之风的影响,将会把可能变成为现实。
二、清史研究资料之丰富为其他断代史所不可企及。需要充分地、高水准地利用
我有个时期研习东汉史,听这方面的专家讲,研究秦汉史,用三五年的时间,就可以将史料读毕;我自然也知道,秦汉史还会有新的考古资料问世,史料也是很难穷尽的,不过用毕生之力总是可以大体读遍的。断代史遗存的史料之多,是自宋代开始,
明代继之。但是相对于清史史料之多,宋代、明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试以档案文书来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收藏有1,000多万件、册档案文书,内含明代档案3,000多件,不够清代的零头数目。而台北故宫、中研院史语所、辽宁档案馆收藏的清代档案还没有计算在内。地方档案馆的清代文书也多,四川巴县、河北获鹿的档案之丰富,可视为典型。个人文集,今存元人的约500种,明人的2,000多种,而清人的则数以万计,仅柯愈春编著的《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就著录了40,000余种。家族谱,今存元人的有4种,明人的多一点,也极其有限,而清人的又是以万计数。方志,宋、元、明所存甚少,而清代的有数千种。笔记体之作,历代虽有所存留,而清人的动辄以千计数,为其他朝代所不能望其项背。至于清朝官修史书,实录、政书、典志、方略数量甚巨。总之,清史史料之众多,说是浩如烟海、汗牛充栋绝不为过。对于如许史料,清史学者穷个人之力,至多触冰山之一角,根本无法穷尽。如此得天独厚的资料条件,令其他断代史的研究者羡慕不已。
作为清史研究者,如何珍惜这些宝藏呢?我以为应充分地、高水准地利用。充分使用,就以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馆藏档案而言,虽然档案文书得到大规模的整理、出版,取得了骄人的成绩,清史研究者已经有所利用,然而毕竟使用的还有限,还有待于进一步扩展,如“宫中档”的档案只是在近期才被用做说明帝王生活,又如“内阁全宗·刑科题本”中的“婚姻奸情”类的档案,几乎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再以清代历朝实录来讲,它作为清史的基本史料,印刷了几种版本,各大图书馆均有收藏,寻觅比较容易。想当年我阅读其中的一部分,借阅颇不方便,哪似今日,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就有三部,有的同事长期借回家中阅览,何其便利!但是我想又有几位清史研究者认真通读了《清实录》呢?可能不多。所以充分利用清史史料,是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不认真怎么能行呢?高水平地利用史料,更非易事。我们常说“论从史出”,是对大量的史料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是研究的结果,在这之前,到何处找材料,如何分析、鉴别材料,是很有讲究的。这就是研究者的史识问题。当研究者有了“生态环境史”的问题意识,才知道在正史之外,向农书、地学书、方志、笔记去索取素材;当有了“身体史”、“医疗社会史”的问题意识,才会问津医书、方志、家谱、文集、笔记等类书籍。社会史研究也是如此,故而我在《中国社会史概论》里提出“新概念、新方向、新领域是开启社会史史料宝藏的钥匙”的见解。[3]在我们清史研究中,当研究者发现“一史馆”的“内阁全宗·刑科题本·土地债务类”资料价值时,甚为重视,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清史研究室与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合作,于上世纪50~70年代搜集、整理资料,用于研究清代租佃关系史和阶级斗争史,到了80年代,学者变换角度认识这类档案文书,去说明宗族史、家庭史、东伙关系史、司法运作史等属于社会史的内容,近年更用以研讨婚姻史和移民史。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