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衡符号学讲座第八讲：符号修辞学(下)

思考例证之一：这是什么Symbol？
思考例证之二：邵雍《皇极经世》



宋代学者邵雍，推演古说，把中国史的分期 (皇、帝、王、霸)与更廣泛的宇宙观联系了起 來：“三皇之世如春，五帝之世如夏，三王之 世如秋，五伯之世如冬。春、夏、秋、冬者， 昊天之時也。《易》、《书》、《诗》、《春 秋》者，圣人之经也。” 邵雍的“皇、帝、王、霸”四分期历史退化论， 比维科早了七百年； 以四体演进配四季，比弗赖早了九百年。
当代文化=反讽文化



表意的冲突只能用联合解读的方式处置，联合解 读本身即是反讽。要取得“社会共识”，只有把 所谓“公共领域”变成一个反讽表达的场地。 这个文化的特点是，人之间的联系： 不再基于在部族-氏族的身份相似性（比喻） 不再基于宗法社会部分与整体的相容（提喻） 不再基于以生产关系形成的阶级认同保持接触 （转喻） 当代文化的基础是商品消费，人与人之间没有生 活方式的联系，只有在不同意见中互相矫正阅读 对方的意见 (反讽)。
四体演进的普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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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反讽演进的模式，被许多人应用到不同领域 皮阿杰用到儿童心理发展； 汤普森用到英国工人阶级的历史； 海登.怀特用到历史写作的方式。 原因？“一个历史叙述不仅是所报道的事件的再生成， 也是象征符号的综合”（complex of symbols）。 四体演进是任何一种表意方式必然出现的成熟化过程： 我们可以认为这是历史退化论，因为崇高感消失了让 位给怀疑论； 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进步，因为文化多元了，人的认 识复杂化了。


那么哪一种文化符号，没有四体演进可能？
解答二：反讽主义是理想境界



另外一种想法是认为反讽本身是“人类文明的前景出 路”，反讽时代是一种比较理想的文化状态，只要理 解了掌握了反讽，文化在适当的形式中维持很久。 罗蒂提出“反讽主义” 来替代传统的形而上学的世 界观。“反讽主义”承认欲望和信仰不可能超越时代： 语言无法穿透表象看到本质，因此社会性的交流不可 能。一个社会对“人性”、“正义”等抽象但必要的 理想，看法不可能取得统一。 罗蒂认为，反讽才是现代社会最合适的文化状态，但 是他认为这样的“反讽和谐”只有在纳博科夫，普鲁 斯特，亨利.詹姆斯的小说中才能取得。也就是说， 一个积极的“反讽主义社会”，只有靠艺术化才能建 立。
反讽之后又如何？



最大疑问是：反讽之后，下一步是什么？ 弗赖提出回归的可能：当代作家，在反讽之后重新创 造“神话”，例如艾略特的《荒原》，庞德的《诗 章》，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弗赖认为诗人最后会 会“回向贵族情趣”。 重建神话也就是重新开始一轮文化循环，是一种表意 方式的自我更新。 大部分人看到反讽的破坏力，悲观地放弃回答。 德曼警告说：“绝对的反讽是疯狂的意识，本身就是 意识的终结”。普遍岐解，就会使文化的基本表意活 动活动无法进行下去。
符号修辞方阵（Jameson提出）
四种主修辞格

隐喻（异之同） ：人生如戏 转喻（同之异） ：我的生活是戏中人生 提喻（分之合） ：我是一个戏子



反讽（合之分） ：下了戏台我不再是我
Four Master Tropes
Kenneth Burke A Grammar of Motives (1941)
符号修辞四格关系





符号修辞的四格之间有个否定的递进关系，詹姆逊用 “符号方阵”提出这四者之间的关系。 每一个修辞格都是对方的否定：而反讽实际上是各种 修辞格的总否定。 格雷马斯也早就发现反讽是“负提喻”：提喻是部分 容入整体，而反讽是部分互相排除。 反讽与转喻也相反：转喻是邻接而合作，反讽是合作 而分歧。 最后，反讽彻底瓦解了以隐喻为基础的传统修辞学： 隐喻以合为目的，而反讽以分为基本处理方式。
解答一：新的表意方式重新开始



一旦某种表意方式（例如中国章回小说，例如 中国旧体诗）走到头，这种表意方式就只能走 到头，重新开头的将是另一种表意方式。 新的表意方式会从新构成一个从隐喻到反讽的 漫长演变。 新的表意方式之兴起没有穷尽，人类文化的历 史的也没有穷尽：必定穷尽的是任何一种符号 表意方式。

Metaphor perspective Synecdoche representation Metonymy reduction Irony dialectics

四体演进作为历史规律






四元演进不仅是“人类掌握世界的方式之一”，而是“唯 一方式”（THE system）。四修辞格就成为 “概念基 型”。 最早提出四体演进关系的是十八世纪初意大利思想家维柯， 他把历史分成： “神祗时期”：比喻为主，给自然界的每个方面以意图或 精神，为神权阶段； “英雄时期”：转喻为主，某些特殊人物具有精神，为贵 族阶段； “人的时期”：提喻为主，上层与下层共享某种人性，特 殊向一般，部分向整体升华，为理性阶段； “颓废时期”：反讽为主：意识走向谎言，人已经意识到 真实与伪装的差别，为非理性阶段。
弗赖的四体演进






弗赖1957年的《批评解剖》提出“欧洲1500年的虚构作品重点一 直在下移”：起点是神话：主人公是神，从那以后就每况愈下： 第一阶段是罗曼史：隐喻，浪漫主义，再现性的，强调事物的同 一性；神变成英雄，例如《悲惨世界》中的冉阿让； 第二阶段是悲剧：转喻，现实主义，还原性高模仿，主人公具有 权威和激情，但是其所作所为必须服从社会评判。例如《复活》 中的聂赫留道夫，《罪与罚》中的索尼娅。 第三阶段是喜剧：提喻，自然主义，综合性的低模仿，强点事物 的内在性；主人公有普遍人性因而不比读者优越；《俊友》中的 杜洛阿，《高老头》中的拉斯提涅； 第四阶段，讽刺和反讽：现代主义，否定性的。主人公比读者在 能力和智力上低劣，读者对他们的处境有轻蔑的感觉。 前三者是幼稚的，相信可以用比喻抓住事物的本质，最后一种的 主导精神是自我批评。
思考例证之三：图文关系

图文关系四体演进： 隐喻：（Illustrations）谈山配山，谈水配河，图像 图解文字 转喻：连接性如连环画之连接，示例性 （examplification）如百科全书之插图 提喻：图标式如图画标题(labeling)，广告图文的一 问一答(Mutual determination) 讽喻：天堂之文配垃圾场之图(contradiction)。
曼海姆的四体演进






卡尔.曼海姆在《意识形态与乌托邦》中提出四个世 界观的演进。 无政府主义：隐喻式社会观，把过去理想化，在历史 叙述上用的是浪漫主义移情； 保守主义：转喻式社会观，对有计划地改造社会表示 怀疑，坚持“自然节奏”，在历史叙述上坚持有机论； 激进主义：提喻式社会观，把乌托邦看成可以用革命 方式立即实现，声称发现了历史进程的规律； 自由主义：反讽式社会观，主张调谐社会节奏，把乌 托邦推入遥远的未来，其历史叙述方式是讽刺。 四种不同取向：过去，现在，未来，虚化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