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词本色论
宋末元初诗学批评中“本色”内涵的多维考察
宋末元初诗学批评中“本色”内涵的多维考察摘要:“本色”是宋代诗学批评中一个重要的术语。
经陈师道、严羽倡导以来,宋末元初的批评家多有论及。
“本色”的内涵涉及多个层面。
就文体来说,诗词皆有体,唯“本色”为当行;从语言上来看,即要求自然清新,不露雕琢痕迹。
具体到创作论上,批评家的“本色”之论,乃是在以才气为诗还是以学问为诗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
本色论也反映出对诗歌本质即是吟咏性情的肯定。
关键词:宋代诗学批评;本色;本然;才气;情性“本色”一词最早出现于何时,还有待考察。
六朝时期,刘勰对此有所运用。
如《文心雕龙·通变》云:“夫青生于蓝,绛生于蒨,虽逾本色,不能复化。
”在唐代,对该词的运用已较为频繁。
如《唐律疏议》、《通典》、《唐六典》、《旧唐书》及佛学著述《大毗庐遮那成佛经疏》等,但鲜有涉及文学批评者。
直到宋代,“本色”一语才被广泛运用于文学批评。
郭绍虞先生认为:“本色之说,始见于陈师道《后山诗话》。
”①“本色”作为文学批评的专门术语而被使用,陈师道盖为始作俑者。
②《后山诗话》云:“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
今代词手唯秦七黄九尔,唐诸人不迨也。
”③宋末元初,“本色”往往成为诗论家如严羽、刘克庄、方回等人的常用术语。
关于“本色”之含义,郭绍虞先生曾有论及:“本色,指本然之色,当行,犹言内行。
故陶明濬《诗说杂记》卷七谓:‘本色者,所以保全天趣者也。
故夷光之姿必不肯污以脂粉;蓝田之玉,又何须饰以丹漆,此本色之所以可贵也。
当行者,谓凡作一诗,所用之典,所使之字,无不恰如其分。
未有支离灭裂,操末续颠,而可以为诗者也。
’”④郭先生此论断是就严羽《沧浪诗话·诗法》中“须是本色,须是当行”这句话所作的解说。
如进一步考察,对宋代诗学批评中”本色”一语之含义,则又可以细分为如下几方面:其一,就艺术审美来看,意在强调诗歌风格的自然得体,不露雕琢之迹。
其二,以创作主体而论,指诗歌创作中当以才而不以学,肯定才气对于诗歌创作的意义。
中国戏曲理论——本色论
• 吕天成《曲品》: • 当行兼论作法,本色只指填词。当行不在 组织餖飣学问,此中自有关节局概,一毫 增损不得,若组织,正以?当行。本色不 在摹剿家常语言,此中别有机神情趣,一 毫妆点不来,若摹剿,正以蚀本色。…… 果属当行,则句调必多本色;果句本色, 则境态必是当行矣。
王骥德
• 王骥德的《曲律》,对本色论作了总结性的发言。 • 就戏曲语言而说,《曲律》把“本色”与“文词”、 “雅调”、“丽语”、“文藻”等对举。 • “作剧戏亦可令老妪解得,方入众耳,此即本色之说也”。 (《杂论上﹒四四》) • 认为凡戏剧“须奏之场上,不论士人闺妇以及村童野老,无 不通晓,始称通方”。 • ——《论过曲》 • “于本色一家, 亦唯是奉常一人— 其才情在浅深、浓淡、 雅俗之间, 为独得三昧。”
• 《拜月亭》是元人施君美所撰,《太和正因谱》“乐府群英姓氏”亦 载此人。余谓其高于《琵琶记》远甚。盖其才藻虽不及高,然终是 “当行”。其“拜新月”二折,乃隐括关汉卿杂剧语。他如《走雨》、 《错认》、《上路》、馆驿中相逢数折,彼此问答,皆不须宾白,而 叙说情事,宛转详尽,全不费词,可谓妙绝。《拜月亭﹒赏春》【惜 奴娇】如“香闺掩珠帘镇垂,不肯放燕双飞”,《走雨》内“绣鞋儿 分不得帮底,一步步提,白忙里褪了根”,正词家所谓“本色语”。 • 这段话正说明他以词简淡、情真切的标准来评论曲语。
总结
• 何良俊、徐渭、沈璟、吕天成等人有关“本色” 的言论都是有代表性的:何良俊是以语言通俗为 重的本色派;徐渭是以表现真我为宗旨的本色派; 沈璟是以讲究当行为特色的本色派;吕天成是以 综合各机制说为特点的灵活的本色派;王骥德则 对本色论做了综合性的发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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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濛初
• 凌濛初《谭曲杂扎》: • “曲始于胡元,大略贵当行不贵藻丽,其当行 者曰‘本色’。盖自有此一番材料,其修饰词章, 填塞学问,了无干涉也。” • “词须累诠,意如商谜,不惟曲家一种本色 语抹尽无余,即人间一种真情话埋没不露已„„ 亦此道之一大劫哉!” • 关于戏曲的宾白,他尤其强调“本色”二字, 要求宾白必须“直截道意”,“不为深奥”, “使上而御前、下而愚民,取其一听而无不了然 快意”。
徐渭【本色论】的内涵
徐渭【本色论】的内涵作者:高宇星来源:《牡丹》2017年第29期“本色论”是明代中后期戏曲理论批评的重要概念。
徐渭为中国古典戏曲理论批评做出开拓性贡献,他的“本色论”涵义颇多,对当时和后世的戏曲创作及理论批评产生重要影响。
本文将从崇真、重俗、尚情三个方面阐释其“本色论”的丰富内涵。
“本色”一词较早出现在史籍《晋书·天文志》中:“凡五星有色,大小不同,各依其行而顺时应节。
色变有类,凡青皆比参左肩,赤比心大星,黄比参右肩,白比狼星,黑比奎大星。
不失本色而应其四时者,吉;色害其行,凶。
”刘勰《文心雕龙·通变》:“夫青生于蓝,绛生于茜,虽逾本色。
”崔令钦《教坊记》:“随其衣本色制纯缦衫。
”这三本古籍均出现“本色”一词。
其字面含义是“本来之色”“本来面貌”,后來都被用于诗、文、词的批评,表示一位作家或者一个文学流派的创作风格、文学特色等。
例如,严羽《沧浪诗话》:“大抵禅道帷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
且孟襄阳学力下韩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
帷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
”陈师道《后山诗话》评苏轼词:“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舞,虽极天下之工。
要非本色。
”由此可见,“本色”已成为诗文批评的重要概念。
明代中晚期,戏曲批评空前繁盛,戏曲理论创作层出不穷,“本色”一词也被充分运用到戏曲理论中,用以形容戏曲曲文的艺术特征,强调戏曲创作应朴实自然、通俗易懂。
明代戏曲理论家对“本色”有着不同的见解。
徐渭在我国戏曲理论批评史上有着开创之功,其专著《南词叙录》是我国第一部系统研究南戏的理论著作。
“本色”论是徐渭主要的戏曲理论特色,在对前人理论思想进行总结的情况下,他展开了更为详细的阐释,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为后人进一步研究本色论奠定基础。
一、本色崇真《西厢序》有云:“世事莫不有本色,有相色。
本色犹俗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
即书评中婢作夫人终觉羞涩之谓也。
婢作夫人者,欲涂抹成主母而多插带,反掩其素之谓也。
史论求其通而深——评王兆鹏《唐宋词史论》
史论求其通而深——评王兆鹏《唐宋词史论》观世之学术,治史者求其真而全,论史者求其通而深。
今王兆鹏教授之《唐宋词史论》(下简称《史论》),当属后者。
词学史、论之著,远且不论,近年吴熊和《唐宋词通论》、杨海明《唐宋词史》等,皆显赫者。
吴著重点在词,所论乃词源、词体、词调、词派、词论、词籍、词学诸端。
杨著则系统疏理唐宋词之发展脉络,举凡源流递嬗、词人词作、风格流派,一一述而论之。
《史论》后出,既不似吴著据体而考辨,亦不似杨著依史而梳理。
《史论》实分史论、考据两篇。
史论篇分《流变论》、《定位论》、《范式论》、《个性论》四章;考据篇分《词籍考》、《词人考》两章,勘考《兵要望江南》、《花草粹编》、《天机余锦》、《乐府纪闻》四种词籍,王以宁之生平事迹及王居安等十六词人之生卒年代。
作者“尝试用不同的方法,从不同的角度示例性地考察唐宋词史的发展状况及其演变历程,为今后写出一部自己心目中的唐宋词史在方法和理论上做些探索和准备”(《史论·后记》,P385)。
既曰“示例性地考察”,则考察的对象必有示范价值。
作者的这种努力主要体现在第四章《范式论》和第五章《个性论》中。
十年前,王兆鹏博士的学位论文《宋南渡词人群体研究》一书由台湾文津出版社收入“大陆地区博士论文丛刊”出版,书中专设章节阐述“范式”问题。
作者借鉴现代科学方法和西方哲学观念,从托马斯·S·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引进“范式”这一概念,将词的“抒情范式”分为“情感层”和“表现层”,进而“认为唐宋词史上形成了三种不同的抒情范式:一是由温庭筠创建的‘花间范式’,二是由苏轼定型的‘东坡范式’,三是由周邦彦建立的‘清真范式’。
唐宋词的发展历程,主要是这三大范式相互更迭,不断演进的过程”(见该书第158—159页)。
十年过去了,中国词学和王兆鹏的词学研究都进入了二十一世纪。
词学界对“三大范式”论的审度、批评、认可的情况,本文且不论。
作为“范式”论的首倡者,王兆鹏由青年而步入中年,由词学博士而教授,他对自己十年前提出的“范式”论持何态度呢?“唐宋词范式的研究,既让我迷恋,又让我困惑。
第七章 唐宋词论概说
三、主张“经济之怀”之词 又有长短句四卷,每一章就,辄自叹曰: “平生经济之怀,略已陈矣!”余所谓 “微言”,多此类也。(叶适《水心集》卷
29《书龙川集后》)
四、倡导“复雅” 南渡后,一时词籍竞以“雅词”为名: 总集:曾慥《乐府雅词》、鲖阳居士《复 雅歌词》、佚名《典雅词》等。 别集:张安国《紫微雅词》、程垓《书舟 雅词》、赵彦端《宝文雅词》等。 这一时期,理论上亦普遍倡导“雅词”。 这是词风的新变,也预示着南宋后期词风 的走向。
间集》一)
《花间集》皆唐末五代时人作。方斯时, 天下岌岌,生民救死不暇,士大夫乃流宕 如此,可叹也哉!或者亦出于无聊故耶?
(陆游《跋花间集》二)
二、肯定苏词的革新,赞扬骏发踔厉的词风 唐人为之最工,柳耆卿后出,掩众制而尽 其妙,好之者以为不可复加。及眉山苏氏, 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 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 超然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 而柳氏为舆台矣。(胡寅《斐然集》卷十九
杨绘《本事曲》系仿孟棨《本事诗》 而作,有为词备史之意。
章学诚《文史通义》卷五《诗话》:“自孟 棨《本事诗》出,乃使人知国史叙诗之意, 而好事者踵而广之,则诗话而通于史部之 传记矣。” 此书又名《时贤本事曲子集》,所录虽上及 唐五代词,但是以“时贤”即当代词人为 主。
宋人诗话有纪事、品藻、议论三类。宋人词 话则偏于纪事,品藻、议论皆不逮诗话 。 郭绍虞《宋诗话考》上卷《诗人玉屑》条, 曾论及宋人诗话的发展过程: 大抵宋人诗话,自六一创始以来,率多取 资闲谈,其态度本不甚严正。迨其后由述 事而转为论辞,已在南宋之际。张戒 (《岁寒堂诗话》)、姜夔(《白石诗 说》)始发其绪,至沧浪(严羽《沧浪诗 话》)而臻于完成,几于以诗学为主矣。
唐宋词史论
唐宋词史论
1. 哎呀,你们知道吗,唐宋词那可真是太精彩啦!就像我们每天都有不同的故事一样。
比如我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那快乐劲儿就像唐宋词里的情感一样丰富多样。
2. 嘿,唐宋词史就像是一部超级有趣的大电影!你想想,我们看电影时的那种投入,不就和欣赏唐宋词一样吗?就像我看喜欢的动画片时,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3. 哇塞,唐宋词史不就是一条流淌着无数美好情感的河流嘛!好比我们去河边玩耍,感受着水流的涌动,唐宋词里的情感也这样在我们心里流淌啊。
4. 呀,唐宋词史论真的好神奇呀!就如同我们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宝藏,每一首词都是一颗闪亮的宝石。
就像我找到一个隐藏的小礼物时的惊喜。
5. 嗨呀,唐宋词史简直是一个绚丽多彩的花园!这不就和我们在花园里嬉戏,看到各种美丽的花朵一样嘛。
就像我看到一朵特别漂亮的花时会开心得大叫。
6. 哎呀呀,唐宋词史不就是我们生活中的那些难忘瞬间嘛!就像我和家人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总是那么让人怀念。
7. 哇哦,唐宋词史论就像是一场奇妙的冒险!就像我们去探险时的兴奋与好奇,在唐宋词里也能体验到各种奇妙的情感。
8. 嘿哟,唐宋词史是多么让人着迷呀!就像我对喜欢的游戏那样着迷,怎么玩都玩不够。
9. 啊呀,唐宋词史不就是我们心中的那些小梦想嘛!就像我梦想着成为超级英雄,唐宋词里也有各种美好的憧憬。
10. 哇,唐宋词史论真的是太有意思啦!就好像我们一起做游戏时的欢乐,在唐宋词中也能感受到无尽的乐趣。
中国古代文学史中的“本色”论
贴近读者心理
本色论强调文学要贴近读者心理,这对当代文学创作有启 示作用,促使作家思考读者的阅读需求,创作出能引起读 者共鸣的作品。
对古代文学史研究的价值
重新评价古代文学作品
本色论为重新评价古代文学作品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方法指导,帮 助我们更深入地理解作品内涵和价值。
供了思想基础。
浪漫主义流派
本色论强调文学作品应具有丰富 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为浪漫主义
流派的发展提供了借鉴。
05
“本色”论的现代意义
对当代文学创作的启示
反映现实生活
本色论强调文学要反映现实生活,这对当代文学创作有重 要启示,鼓励作家以现实生活为创作源泉,避免脱离生活 、刻意矫情的作品。
呈现人性本色
“本色”论的影响不仅限于中国,也对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 启发人们关注文学作品的原创性和真实性,鼓励作家追求独特的艺术风 格。
02
“本色”论的发展历程
初步形成期:汉代至唐代初期
01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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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
《史记》和《汉书》中开 始出现“本色”一词,用 于评论诗歌和音乐。
魏晋南北朝
开始有意识地将“本色” 运用到文学评论中,如曹 丕的《典论论文》。
崇尚清新、自然的风格
这一时期的“本色”论还崇尚清新、自然的文学风格,反对过于华 丽的文风。
唐代至宋代“本色”论的发展与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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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视个体情感和内心世界的表现
唐代中后期,文学开始更加深入地探索个体情感 和内心世界,这一趋势在宋代得以继续发展。
提倡多样化、个性化的创作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化的繁荣,宋代“本色”论 提倡多样化、个性化的创作,反对千篇一律的文 学作品。
唐宋词学批评中的本色论
唐宋词学批评中的本色论作者:岳淑珍来源:《中州学刊》2015年第11期摘要:在中国词学批评史上,“本色”是一个贯穿始终的词学命题。
因此,本色论丰富多彩,“本色”的内涵也不断发生着变化。
唐宋词学批评中的本色论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一是晚唐五代到北宋前期的理论构建与巩固时期;二是北宋中后期本色理论的丰富与发展时期;三是南宋前期对传统本色理论的反动时期;四是南宋后期本色理论的深化时期。
唐宋时期的本色论有力地推进了词学的发展,并为张炎本色论的形成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基础。
关键词:唐宋词学;本色论;构建;颠覆;深化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15)11-0146-06一、花间时代及北宋前期的本色论“本色”一词的原意为本来的颜色,最早把它用于文学批评的是刘勰。
《文心雕龙·通变篇》云:“夫青生于蓝,绛生于茜,虽逾本色,不能复化。
”①这里的“本色”是其本意,在文中比喻一切文风的变化皆来自本源,只有从本源出发,才能做到文风的会通与变革。
从严格意义上讲,这还不能算是文学批评意义上的“本色”论。
北宋中期以后,“本色”一词开始用于词学批评,最早见于陈师道的《后山诗话》:“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
”②其中“本色”的内涵当指词体的体制规范。
陈师道以“本色”论词,在当时反响很大,词学领域就此展开了一场关于“本色”的探讨。
此后“本色”一词被广泛地用于词学批评。
用于词学批评和“本色”一词同时出现的还有“当行”一词。
据龚鹏程考察,宋时的“本色”则指本行本业的特色。
“行”在唐时原是工商业区域的划分,自中唐以后,演变成意义上的同行组织。
由于宋代社会结构以及行会组织发达,又由于其活动能在意义上与行会互相类比,“本色”与“同行”“本行”“当行”“作家”“作手”等术语由此而生,文人们很自然地将其引进文学领域。
总之,“本色”“当行”,是从当时的行业行为和组织中借用过来的文学批评术语。
唐宋词学批评中的本色论
唐宋词学批评中的本色论在中国词学批评史上,“本色”是一个贯穿始终的词学命题。
因此,本色论丰富多彩,“本色”的内涵也不断发生着变化。
唐宋词学批评中的本色论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一是晚唐五代到北宋前期的理论构建与巩固时期;二是北宋中后期本色理论的丰富与发展时期;三是南宋前期对传统本色理论的反动时期;四是南宋后期本色理论的深化时期。
唐宋时期的本色论有力地推进了词学的发展,并为张炎本色论的形成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基础。
标签:唐宋词学;本色论;构建;颠覆;深化一、花间时代及北宋前期的本色论“本色”一词的原意为本来的颜色,最早把它用于文学批评的是刘勰。
《文心雕龙·通变篇》云:“夫青生于蓝,绛生于茜,虽逾本色,不能复化。
”①这里的“本色”是其本意,在文中比喻一切文风的变化皆来自本源,只有从本源出发,才能做到文风的会通与变革。
从严格意义上讲,这还不能算是文学批评意义上的“本色”论。
北宋中期以后,“本色”一词开始用于词学批评,最早见于陈师道的《后山诗话》:“退之以文为诗,子瞻以诗为词,如教坊雷大使之舞,虽极天下之工,要非本色。
”②其中“本色”的内涵当指词体的体制规范。
陈师道以“本色”论词,在当时反响很大,词学领域就此展开了一场关于“本色”的探讨。
此后“本色”一词被广泛地用于词学批评。
用于词学批评和“本色”一词同时出现的还有“当行”一词。
据龚鹏程考察,宋时的“本色”则指本行本业的特色。
“行”在唐时原是工商业区域的划分,自中唐以后,演变成意义上的同行组织。
由于宋代社会结构以及行会组织发达,又由于其活动能在意义上与行会互相类比,“本色”与“同行”“本行”“当行”“作家”“作手”等术语由此而生,文人们很自然地将其引进文学领域。
总之,“本色”“当行”,是从当时的行业行为和组织中借用过来的文学批评术语。
“当行”,或称为“行家”,是从词人而言;“本色”则是从词体而言,指合乎词的体制规格。
可见,“本色”“当行”词语的出现与唐宋时代社会的发展密不可分。
一“别是一家”与“自是一家”--唐宋词论之“本色论”辨析
一“别是一家”与“自是一家”--唐宋词论之“本色论”辨析王永豪;吴恺【摘要】“本色论”是中国词论史上的一个重要理论命题。
晚唐五代是“本色论”的奠基期,集中表现为“词为艳科”。
北宋是“本色论”的争鸣期,表现为以苏轼为代表的“自是一家”之论与以李清照为代表的“别是一家”之论两条线索的争鸣。
南宋是“本色论”的补充发展期,王灼、胡寅的“情性论”是对苏轼“以诗为词”论的发展,张炎的“雅正”“清空”是对李清照“别是一家”论的发展。
唐宋词论中的“本色论”是两条线索的不断争鸣、融合。
%The theory of true qualities has been an important theoretical proposition in the history of Ci poeticsin China. The period of late Tang and Five Dynasties laid a foundation for this theory, which is characterized by"love songs in a flowery style". The period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 is a time of contention of two different schools of thought which refer to the theory of "Of the same family"advocated by Su Shi and the theory of "Of another family" by Li Qing-zhao.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is a period of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he theory of true qualities. At that time,"the theory of true qualities" found its expression in Wang Zhuo's theory of"Ci poetry is main feelings" and Zhang Yan's theory of "the elegant of Ci poetry", which are the further supplement to the theories promoted by Su Shi and Li Qing-zhao respectively. The theory of true qualities of Ci poetics of Tang and Song Dynasties is the continuous contention and integration of these two different theories mentioned above.【期刊名称】《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卷),期】2016(032)002【总页数】6页(P86-91)【关键词】唐宋词论;本色论;“别是一家”;“自是一家”【作者】王永豪;吴恺【作者单位】中国石油大学文学院,山东青岛266580;中国石油大学文学院,山东青岛266580【正文语种】中文【中图分类】I207.23“本色”一词,原意即本来的颜色。
唐顺之“本色论”及其崇陶情结发微
唐顺之“本色论”及其崇陶情结发微作者:李金坤来源:《江苏理工学院学报》2020年第03期摘要:明中期,唐宋派代表人物唐顺之所倡导的“本色论”文学观,是此派重要的文学理论纲领,而“本色论”又是以唐顺之“天机论”为理论基础的。
“天机论”实则王阳明心学思想的体现,它是“本色论”的思想根源。
唐顺之所论“天机”“性源”“心源”“完美神明”与“直抒胸臆”“信手写出”“上乘文字”等关键词,前面诸词实乃“天机”之别称,后面诸词实乃“本色”之另说。
“天机”是本根、灵魂,“本色”是本能、本真,二者缺一不可。
只有将二者自然融合为一,相辅相成,才能熔铸出“胸中流出”“真见露出”之“上乘文字”,最终达到文以明道的创作目的。
陶渊明的“真”与“自然”的审美范式,正是唐顺之所倡导的“天机”与“本色”文学观的最佳体现。
所以,唐顺之从中华浩瀚无垠的诗海中精准选择陶渊明作为本色派的一面鲜艳而高扬的旗帜,钟情陶诗、身体力行、情结深厚,通过自己乡居田园诗的成功创作实践,圆满构建了知行合一的“本色论”文学思想体系。
关键词:唐顺之;天机论;本色论;心学;陶渊明;知行合一中图分类号: I209.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394(2020)03-0029-08一、引言唐顺之(1507—1560),字应德,一字义修,号荆川,学者称荆川先生,江苏常州人。
他潜心向学,无所不窥,博洽群籍,造诣深厚,是明代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军事家,也是难能可贵的抗倭英雄。
他在诸多领域都有出色的建树。
如文学,是古文大家、时文巨擘与本真诗人,与王慎中并称“王唐”,开创“唐宋派”,其“天机论”与“本色论”等文学思想影响晚明文坛颇深。
如哲学,承继并发展阳明心学,将理学与经世致用之学结合,是“南中王门”传人,对清代常州学派影响甚大。
如史学,著有“六编”、《左氏始末》、《批点<史记><汉书>》等,对晚明史学启蒙、实学等思潮具有“道夫先路”(屈原《离骚》)之作用。
中国古典词体本色之论的承衍
句读不葺之诗尔 。……王介甫、 曾子 固, 文章似 西 汉, 若 作 一小 歌 词 , 则 人 必绝 倒 , 不可 读 也 。乃 知词 别是 一 家 , 知 之者少 。 ” _ 2 J ( ’ 李 清照对 晏殊、 欧 阳
胡仔之论在传统词学史上较汪兆镛批评近世一些词人创作在题材抒写与风格呈早体现出顺时适世的通变观念见出词作历史发展现上或过于柔媚绮靡或过于粗糙鄙俗前者体现出中需要不断注入新鲜的营养与血液从而使之不断精致奢靡的特征后者呈现出全不讲究的面目使词创新永葆生生不息的动态化流程是难能可贵的
第4 4卷 第 2期 2 0 1 3年 3月
摘
要: 我 国古典词 体本 色之 论的承衍主要体现在 两大维面 : 一是 维护 与持 守传统 词体本 色之 论的承衍 , 二是
对传 统词体本 色观念 予以破解之论 的承衍 。此两方面论说 形成 交集 , 相反 相成 , 共构 出传统 词体本 色之论 的主体
空间 , 成为推动传统词 学演变发展 的 内在助推力之一 。
一
途, 又 对 这 一 路 径 强 调 自然 而 出 、 水 到渠 成 。之
维 护 与 持 守 传 统 词 体 本 色之 论 的 承 衍
一
后, 李 清照 《 词论 》 云: “ 至晏元献 、 欧 阳永 叔 、 苏 子 瞻, 学 际天人 , 作 为小 歌词 , 直 如酌蠡 水 于大海 , 然 皆
修、 苏轼 之词 都 不 以 为然 。 他评 断晏 殊 等 人 虽然 饱
本色当行话宋词
施议对
【期刊名称】《中国语言文学研究》
【年(卷),期】2017(000)002
【摘 要】本色当行话宋词,既说宋词作品之本色或者非本色,亦说宋词作家之当行或者不当行。这是传统本色论说词的标准。用这一标准说词,只有一个''''似''''字,看其似与非似。似即本色,非即非也。全靠我的主观判断。所谓''''话''''者,就是想将这个''''似''''字讲出来。看看讲得出讲不出,讲得出就当行,讲不出就不当行。
【总页ቤተ መጻሕፍቲ ባይዱ】10页(P35-44)
【作 者】施议对
【作者单位】
【正文语种】中 文
【中图分类】I2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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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词学批评理论
宋代词学批评理论作者:***来源:《中华瑰宝》2024年第05期与唐诗双峰并峙的宋词,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乃至文化史上都具有重要地位。
而宋人丰富的词学批评理论,正是我们更好地理解、传承宋词的重要取径。
宋代词体的繁盛,使词学批评理论逐渐成为专门之学。
相比于唐和五代,宋代词论文献在文体形式、理论内容等方面都更为丰富,唐圭璋的《词话丛编》、邓子勉的《宋金元词话全编》等对其均有辑录,可备参考。
北宋词论北宋前期重要词人如晏殊、欧阳修等,深受南唐冯延巳所作词作的影响。
宋仁宗时期陈世修的《阳春集序》,便是一篇较有代表性的词论文献。
其中谈到冯延巳“或当燕集,多运藻思,为乐府新词,俾歌者倚丝竹而歌之,所以娱宾而遣兴也。
日月寖久,录而成编。
观其思深辞丽,均律调新,真清奇飘逸之才也……又能不矜不伐,以清商自娱,为之歌诗,以吟咏情性,飘飘乎才思,何其清也”。
晏殊、欧阳修等人也沿袭着这样的生活方式,如叶梦得《避暑录话》中记载晏殊“未尝一日不燕饮……每有嘉客必留……亦必以歌乐相佐……乃具笔札,相与赋诗,率以为常”;欧阳修的《采桑子》词序也谈到西湖雅集之时“因翻旧阕之辞,写以新声之调。
敢陈薄伎,聊佐清欢”。
相比五代时期欧阳炯的《花间集序》标举的“清艳”词风,《阳春集序》则明显更为侧重“清”之一面,更为彰显士大夫对于词体的雅化特色。
张舜民的《画墁录》曾载晏殊与柳永关于词体的一场对话,晏殊自谓“殊虽作曲子,不曾道‘绿线慵拈伴伊坐’”,自觉与柳永较为俗艳的一些作品有所区别。
据范温的《潜溪诗眼》记载,同为词人的晏殊之子晏几道,亦曾向友人辨正“先公平日小词虽多,未曾作妇人语也”。
从总体上看,在北宋前期对晏殊、欧阳修等人的相关词学批评中,可见他们虽然仍以词体为小技,但也将之广泛运用于宴私之中,形成一种具有普遍性的生活方式,也根据自身文化素养在“清”等审美层面予以进一步的标举和雅化。
在上述基础之上,苏轼及其门人如黄庭坚、陈师道、晁补之等,对于词体始盛批评之风。
诗学概念·本色
诗学概念·本色与诗学有关的古代文论概念。
原意为事物的本来颜色、本来面目和原有的特性。
文学批评中,“本色”首先用于诗文批评,后来又被广泛用于戏曲、小说批评,形成文学批评史上著名的“本色论”。
它的主要涵义包括:一、与华采相对,指朴素质实的诗文风格。
语见《文心雕龙·通变》:“夫青生于蓝,绛生于蒨,虽逾本色,不能复化。
……故练青濯绛,必归蓝蒨,矫讹翻浅,还宗经诰;斯斟酌乎质文之间,而檃括乎雅俗之际,可与言通变矣。
”刘勰不满后世文风“采滥忽真”(《情采》),要求以朴素雅正的儒家经典为榜样,“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辨骚》)。
这是“本色”一词首次直接使用于文学批评,它与“文质论”中的“质”(质朴自然的语言风格)意思相近。
后人使用“本色”一词,大都不离刘勰归返本素自然的主张,但又不拘泥于他以儒家经典的雅正文风为“本色”的看法。
李白《赠江夏韦太守良宰》称赞韦太守诗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毛先舒云:“记云:‘白受采。
’故知淡者诗之本色。
”(《诗辨坻》卷一“总论”)贺贻孙云:“又如斛律金目不知书,及作《敕勒歌》云,……天然豪迈。
……以此推之,作诗贵在本色。
”今日学诗者,亦须抛向水中洗濯,露出天然本色,方可言诗人。
”(《诗筏》)针对人们以藻饰为难,“本色”为易的看法,有人提出:“大璞不琢”的“本色文字”是更难企及的美境(阙名《静居绪言》)。
二、“本色”往往要求直抒性情,实写景物,较少受诗歌对仗、声律、用典等格律规范的严格拘束。
明代唐宋派提倡“本色论”,以为文章的“本色”在于“但直据胸臆,信手写出,如写家书,虽或疏卤,然绝无烟火酸馅习气”,这才是“宇宙间一样绝好文字”。
写诗也贵”本色”,陶渊明“未尝较声律、雕句文,但信手写出,便是宇宙间第一等好诗。
何则?其本色高也”(唐顺之《答茅鹿门知县第二书》)。
“近来觉得诗文一事,只是直写胸臆,如谚语所谓开口见喉咙者,使后人读之,如真见其面目,瑜瑕俱不容掩,所谓本色,以为上乘文字”(唐顺之《又与洪方洲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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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对于词的本色问题,一直以来,研究者将其定论为以清词丽句写男女情事,风格绮靡柔美,基调哀感顽艳,用呢喃娇声在樽前月下丝竹齐鸣之中轻启朱唇,拂馨香之气,舞簇锦之袖与婀娜之姿,流灵动之波以助骚人之雅兴;或俊美佳人、失意落魄之士春花秋月之下,对月伤怀,寄情幽渺,吟旷夫怨妇落拓之情;或浪荡公子,游戏花丛,左搂右抱,发骚人之雅兴,博美人之欢心,结佳丽之珠胎。
凡此种种,皆视为词之本色,逾之,则目为“句读不葺之诗”,“要非本色”。
其实,对于词,笔者以为不应把它当作一个孤立的存在,而需要将其放入文学这一大视野来综合考察,根据文学发展的普遍规律,用历史的发展的辩证的眼光来看,才可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
而那种先入为主的定论与成见,很明显是缺乏科学根基,不足为据的。
文学体裁题材均是发展的,所谓“诗有源流,体有正变”[1](p1)。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亦云: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
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
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
[2](p218)我们首先探讨一下文学的本质。
在探讨文学的本质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先给本质一个界定。
黑格尔说:“本质是设定起来的概念,本质中的各个规定只是相对的……。
”又说:“在存在里,一切都是直接的,反之,在本质里,一切都是相对的。
”[3](p240-241)马克思在青年时代就早已揭示的道理:外在事物的性质是相对于人的某种特定的本质力量而存在的。
[4](p178)这就是说本质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代社会等外界事物的变化而变化的,从这一层面来说,前人乃至今人将词的本色固定化就显得有些荒唐。
在神圣的、千古不变的“本质”失去耀眼的光环之后,我们呼唤有限的、具体的本质。
黑格尔早就为我们提供了理论的依据:本质的一切内在规定都是相对的。
所谓“相对的”就是有条件的、有限制的,也就是在一定范围、一定层面才有效的。
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本质或任何的一般性,认为掌握了某种事物的所谓“本质”就一劳永逸地、彻底地掌握了这个事物想法只能是神话。
但是如果设定了范围或层面,在有限性的前提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会发现离开了本质、规律或一般性我们就根本无法进行任何有意义的言说。
在理清了本质以后,我们就可以来阐述文学的本质了,文学并非一成不变,也不是只有一种类型。
从纵向上看,它有自己的演变历史;从横向上看,它有多种多样及种类;纵横交错之间,又有各种思潮、流派的兴衰更迭。
这样自然就会出现我们研究上的困难,也就是文学的本质就会出现多样性和它的复杂性,但无论怎么多样多么复杂,有两点是首当其冲的,即文学是审美的意识形态;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
就第一点来说,文学是社会意识形态,是一种审美的社会意识形态。
作为意识形态,文学具有一般社会意识形态的普遍性质;而为审美的意识形态,文学又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即审美的属性。
这种普遍性和特殊性的存在是由文学在社会结构中的特定地位决定的。
就第二点来说,社会结构由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两个部分组成。
“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
” [5](p82-83)同时,上层建筑一经形成并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并能动地反作用于经济基础。
文学与经济基础的关系也应该从这种基本关系去理解:一方面,文学是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受经济基础的决定和制约;另一方面,文学一经形成,又积极的给予经济基础以能动的反作用。
如此,我们将词放到这样一个大的范畴里,对于词“本色”之流变就丝毫不觉得奇怪了,这实在是文学一体的演变规律。
词最初称为“曲子”“曲子词”,从现存最早的《敦煌曲子词》来看,其源于民间,属民歌类。
只是与早期的民歌又有区别的一种诗歌形式,因为根据现有的研究成果,我们知道,词的产生与“胡乐”主要是“燕乐”紧密相关的。
甚至是“燕乐”流入中原后,词才得以正式成立。
基于这两点,我们可以说,早期词的内容当是反映劳动人民的生活劳动和爱情的。
而从《诗经》到南北朝民歌中的“吴声”“西曲”其中反映爱情的均占百分之九十以上(《诗经》主要是《国风》,略少于此比例),从早期两大词人群来看,西蜀词人群与南唐词人群均在长江流域,因而,笔者以为,词的内容以男女情爱为主导,当是历史的因缘。
就艺术形式来说,乃是收到了北方民族的有益启示,北地民族自古便有舞乐的传统,无论时地,也无论喜忧,兴之所至,载歌载舞,丝管齐鸣,用以庆祝胜利,拜天祭地,祀牛鬼神蛇等。
这种即兴式的表演给生活于偏安一隅的文人墨客生活增添了瑰丽的色彩。
从早期的《敦煌曲子词》到西蜀花间词和南唐词有着微妙的变化。
尽管都是写男女恋情,然而从其遣词造情上来说,早期词作明朗清新,而花间则变为俚俗奢靡。
我们试比较:【菩萨蛮】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
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望江南】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
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
照见负心人。
【望江南】莫攀我,攀我太心偏。
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攀了那人攀。
恩爱一时间。
(以上为《敦煌曲子词》)【菩萨蛮】温庭筠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贴绣(一作著绮)罗襦,双双金鹧鸪【菩萨蛮】温庭筠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
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
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
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更漏子】温庭筠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惊寒雁,起城乌,画屏金遮鸪。
香雾薄,透帘(一作重)幕,惆怅谢家池阁。
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思帝乡】(二) 韦庄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天仙子】(二) 韦庄深夜归来长酩酊,扶入流苏犹未醒。
醺醺酒气麝兰和。
惊睡觉,笑呵呵,长道人生能几何。
【抛球乐】皇甫松金蹙花毽小,真珠绣带垂,绣带垂。
几回冲凤蜡,千度入香怀。
上客终须醉,觥盂且乱排。
【浣溪沙】薛昭蕴粉上依稀有泪痕。
郡庭花落欲黄昏。
远情深恨与谁论。
记得去年寒食日,延秋门外卓金轮。
日斜人散暗销魂。
【浣溪沙】薛昭蕴握手河桥柳似金。
蜂须轻惹百花心。
蕙风兰思寄清琴。
意满便同春水满,清深还似酒杯深。
楚烟湘月两沉沉。
语言上,《敦煌曲子词》朴素清新,没有华词丽句,表达的感情健康质朴,没有矫揉造作的成分,如山野少女,健壮可爱,朝气蓬勃,弥漫着野性的活力,抒发的是炽热的情感。
无论是私定终身的恋人还是“临池柳”的妓女,都直率通脱,灵秀可人。
而花间词人之作,男子作闺音,多为代言体,语言华丽,雕章琢句,宛如经过训练的入宫仆妇,花枝招展,涂脂抹红,然不除俗气。
就其感情来说,同样是男女恋情,充斥着浓重的富贵气息,主人公多顾影自怜,唉声叹气,作楚楚动人之态。
王国维曰:“唐五代北宋之词家,倡优也。
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
二者其失相等。
但词人之词,宁失之倡优,不失之俗子。
以俗子之可厌,较倡优为甚故也。
”[2](p240)用静安的话来说就是令人生厌。
虽然王静安比较的是唐五代北宋与南宋的词,其实我们可以同样类推,早期的敦煌词的脂粉气更淡甚而是没有,带功利色彩的倡优味更是虚无,正因此,尽管笔触还显得粗糙、稚拙,但玉蕴璞中,它朴素、率直、活泼、清新,处处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
其时,这就是隋唐之际词的本色。
而到了晚唐,落魄文人失意之仕偎红倚翠,在花团锦簇中寻找心灵的栖息地,他们凭藉满腹的才华,游离于秦楼楚馆,留恋于温柔富贵之乡。
其柔弱的文人气息与女子纤细的心灵获得默契,而歌妓舞伎的花容月貌多才多艺自然激发了文人创作的欲望。
[6](p12)生活的安逸,仕途的坎壈,歌儿舞女的诱惑加上文人本身的才情,他们攫取了千古不变的永恒主题——爱情,尤其是带有诗情画意的士子与歌妓舞伎的爱情。
在这里,文人仿佛找到了精神的家园,这是对传统的爱情婚姻的悖离,不再考虑纲常与伦理,恪守封建教条。
这里,与那些秀美可人聪明机灵的妙龄女子有着更多的共同语言。
在感情的抒发上可以淋漓尽致,一泻无余。
这其中又有情人的分离、社会秩序的阻隔等为首选,“梦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蘋洲。
”(温庭筠【梦江南】】)“秋风凄切伤离,行客未归时。
寒外草先衰,江南雁到迟。
芙蓉凋嫩脸,杨柳堕新眉。
摇落使人悲,肠断谁得知?”(温庭筠【玉蝴蝶】)词人用代言体的形式,来抒写对情人的思念,来表达刻骨铭心的爱与哀愁。
时光易逝,韶华不再,空耗岁月,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纵使断肠,何人知晓?“云髻坠,凤钗垂。
髻坠钗垂无力,枕函欹。
翡翠屏深月落,漏依依。
说尽人间天上,两心知。
”(韦庄【思帝乡】(一))深宅大院内,美人秀发蓬松,钗钿欲坠,斜倚枕上,听着悠扬的漏声不由心惊肉跳。
遥想着远方的情人,此刻是否也像自己样正在思念着对方,没念及此,不由泪痕阑干。
“挑尽金灯红烬,人灼灼,漏迟迟,未眠时。
斜倚银屏无语,闲愁上翠眉。
闷杀梧桐残雨,滴相思。
”(韦庄定【西番】(一) )“粉上依稀有泪痕。
郡庭花落欲黄昏。
远情深恨与谁论。
记得去年寒食日,延秋门外卓金轮。
日斜人散暗销魂。
”(薛昭蕴【浣溪沙】)统观花间词人之作,我们不难看出,在艺术追求上,“镂玉雕琼,拟化工而迥巧;裁花剪叶,夺春艳以争鲜。
”(欧阳炯《花间集序》);在创作方式上,“杨柳大堤之句,乐府相传;芙蓉曲渚之篇,豪家自制。
”“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
”(同上);在创作目的上,用“清绝之词,用助妖娆之态。
”“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南国婵娟,休唱莲舟之引。
”欧阳炯的一篇《花间集序》可谓的言,确实道出了在西蜀以王建王衍为代表的统治者不思进取,耽于犬马声色的荒淫生活。
“者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者边走,莫厌金杯酒。
”(王衍【醉妆词】)后蜀后主孟昶同样也是一个“好打毬马,又为方士房中之术。
多采良家子以充后宫”(《新五代史·后蜀世家》)的花花太岁。
这种词风的形成,是与当时的社会现实、政治制度、文人面貌、经济发展等诸因素紧密相关的,因而我们可以说,这就是当时词这种文学体裁的本色。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文学。
当历史的车轮进入到南唐江南,都城金陵的陷落,标志着南唐国运的完结,同时也标志着南唐词文学价值的升华。
从南唐的历史来说,偏安江南后,烈祖李昪、中主李璟、后主李煜均为风流儒雅之士。
李昪打下江山后,疏于治理,到中主之时,也想富国强兵,曾对楚地用兵,然而措施不当,致使民怨沸腾。
而北方的一代英主周世宗柴荣挥兵南下,南唐无力对抗,索性将长江以北的十四个州一股脑的全割给了柴荣,建隆二年(961),李璟立李煜为太子,自己迁居南都洪州,过上了太上皇的生活,实则心情抑郁,六月便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