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卡夫卡《城堡》的非指令反讽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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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卡夫卡《城堡》的非指令反讽现象
前言
弗兰茨·卡夫卡是二十世纪西方现代派文学的三大鼻祖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马塞尔·普鲁斯特和詹姆斯·乔伊斯),他的作品在现代文学史上影响深远。《城堡》是卡夫卡的长篇代表作,也可以说是作家创作生涯当中最重要的一部著作。1914年6月11日,卡夫卡在日记中写下一小说片断《村子里的诱惑》,这是《城堡》的雏形。事隔八年,即在1922年1月至9月期间,卡夫卡再次提笔将其扩充至一部长篇,但小说终究没有写完。尽管《城堡》的实际创作时间只有短短九个月,但小说从构思到成形,其中必然融汇了作家多年以来的种种创作经验和人生体会的。我们看到,《城堡》不仅保留了前两部小说(《美国》、《诉讼》)的主题基调,还进一步强化了艺术表现力,在展现小说整体风格的成熟、圆融上比前两部来得更为出色。著名的卡氏“孤独三部曲”也由此诞生了。
卡夫卡的小说,不论是短篇还是长篇,都带有象征性、荒诞性、佯谬性、冷漠性等特点【1】P564,叙述的长短、篇幅的大小并不影响卡夫卡持之以恒地在作品中表现它们。仔细研读卡夫卡作品的人,无不感受到故事里被刻意营造的某种否定的、冷嘲的氛围和迷宫气息。而国内一些研究卡夫卡反讽的文章有个共同点,就是爱抓住这些特征,在语言修辞、主题结构等多个层次上论证其反讽性质(具体可参考张继云、张芸《卡夫卡小说〈变形记〉的反讽结构》,杨建《“乡村医生”的反讽艺术》、张天佑《鲁迅、卡夫卡的反讽艺术》、孙彩霞《宗教精神的失落:谈〈乡村医生〉反讽〈圣经〉的主题》、甘春枝《比较鲁迅与卡夫卡的作品解读反讽艺术》,何利《沉沦与超越:论卡夫卡〈诉讼〉的多重意义世界》)。
为什么国内的一些评论者们会倾向于把卡夫卡的作品与各式各样的反讽联系起来呢?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些反讽流派虽然分开独立发展,但彼此间仍存有交叉共通之处,于是它们又相互连结,统归于反讽这一总体概念之下,当人们将这些共通之处用于观照卡夫卡小说时,便或多或少地将它与反讽联系起来了。譬如评论者们都在议论的卡夫卡作品的“不确定性”、“否定性”等等,都是一些与反讽密切相关的元素。
然而,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国内外有关卡夫卡的反讽批评的论文都是以散论为主,研究尚属起步阶段,还很不成熟,有研究者即指出“西方‘卡学’界迄今仍未出现过一部系统研究其反讽艺术的学术专著,单篇论文也极少见”【2】。反讽在卡学研究领域内乃是相当欠缺的一块,亟待后来者的进一步开拓。但不得
不提的是,研究反讽的大家D·C米克在其专著《论反讽》里确曾将卡夫卡列入40余位反讽作家的队伍当中(尽管他并没有在书中具体说明他这样归类的理由)。
在西方,反讽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概念,早在古希腊时期人们就开始自觉地讨论反讽和运用反讽了。走过漫长的历史岁月,传统反讽发展至今,已然枝叶繁茂,成为文艺之林中绝不容小觑的一隅。20世纪现代主义文学、后现代主义文学作品中更是涌现出五花八门的反讽手法,反讽理论亦随之迅猛发展。美国当代文论家韦恩·布斯长期潜心研究各类小说文本后归纳也总结了一套反讽修辞学,并宣称非指令反讽是他“最终的研究重点”。
笔者认为,若仔细考察《城堡》这一小说的文本内容,剖析其情节编排和角色定位,亦能在其中找到不少与布斯的反讽理论所指相吻合的地方。因此,本文打算依循该理论对文本作细读分析,以求窥见浓雾遮掩下神秘的“城堡”的反讽一角。
何为非指令反讽
反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有与言语修辞相关的字面反讽、苏格拉底式的反讽,有与小说戏剧的情节安排相关的命运反讽、结构反讽,戏剧性反讽,此外,还有浪漫主义反讽等,反讽的形态划分多种多样。那么,韦恩·布斯的反讽理论又是建立在哪类范畴之上的呢?
在韦恩·布斯的词典里,反讽显然是跟修辞学联系在一起的。布斯本身是一个致力于研究修辞学的学者,他的《小说修辞学》、《反讽修辞学》、《修辞的修辞学》等专著为振兴这门学问作了大量有益的工作。在现代,修辞学很明确的属于语言学范畴,但布斯的修辞学研究并非停留于语言学的层面。对此,符号学者赵毅衡有所表述:“布斯不是语言学家,他要让修辞学复兴,是因为在他心目中修辞学是另一回事。……修辞不是说话的修饰,而是思想的根本形式:人用不着对自己修饰语句,但是人必须理解自己,因此,修辞是自我的存在方式。”,又说:“布斯修辞学的一个中心问题”是“反讽”。赵毅衡从哲学层面出发说明布斯反讽修辞学的立足点。而布斯在《反讽的帝国》一文的引言里也明白无误地写到:“对价值观真实存在的有力显示,使作为价值观的彻底怀疑论的同义词反讽几乎没有了立足之地。”他把“反讽”作为“价值观的彻底怀疑物”提出来,可见,在布斯的心目中,反讽修辞理论是作为某种世界观、价值观而彰显它的意义和价值的。
于是,反讽被研究者赋予了认识论的内涵,从简单的言语修辞走向深层的形而上的探讨。布斯将反讽视为一种法则、一种主义,并对此解释道:“就事物本身、宇宙本源、人性本质而言,其内部肯定存在一种法则使我们的一言一行总是有所欠缺,至少受制于一些我们无法得知的正确见解。……我不仅相信而且完全
接受那种法则,即宇宙反讽的法则。”他认为人类认识事物的能力和角度有限,人并不能穷尽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律,当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时,反讽的意味便悄然浮现了。
基于上述认识,布斯提出了“非指令反讽”(unstable irony,亦可译作不稳定的反讽)一说。他认为存在这样一种反讽类型(或者说认知类型)——一种无限定、无目的的反讽。它会造成某种理解上的混乱,使人无法解释一些相互矛盾的事实,使人面临一个接一个的难题却无能为力去解决,由此动摇作为认识主体的人对一切稳定的认知格局的把握。它不断打破表面看来秩序井然的东西,瓦解所有确切可知的涵义,从而将人引向废墟。在文学作品中,此类反讽法则的应用是多层次多方面的,既可以是现象与本质的对立,也可以是人物行为、情节事件和叙述者的评价的对照,还可以是人物的语言与个人行动的对照,甚至也可以是叙述语调与叙述内容之间的背离等等。
具体非指令反讽在文本环境中是怎样实践的,下面还会在分析《城堡》的时候详细谈到。在这里,我们先把布斯用于总结非指令反讽的特点的两组关键词列出来,它们分别是明示—隐秘(overt-covert)和局部—无限(local-infinite)。
非指令反讽的隐秘性
《城堡》中的非指令反讽手段是隐秘的非指令反讽。
从明示反讽(即说出“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到最隐秘的反讽,作者有权根据需要选择反讽的显示方式。然而很多人都不愿公开说明自己写文章的目的就在于反讽,因为那种手法并不高明,或者说,直接言明反讽的意图后,自己的作品还能维持内在的讽刺力度吗?大概很难。所以,作家们大多有意识地避开此类表达,而通过某种隐晦的方式、某种程度的沉默书写来让读者体会他笔下的反讽。观察现代人的写作,这一点有更充分的体现。异化、荒诞的社会现实和生存状态,虚无困境之上的生存体验,使得隐秘的反讽方式为越来越多的作家所采纳。“许多现代作家会拒绝即使是这种程度的公开宣言,让我们从表面文章和故意制造的模糊标识中去推测反讽的深度。”布斯说。20世纪的奥地利小说家卡夫卡便是其中一位。作家们表达反讽的含蓄手段各不相同,卡夫卡《城堡》的隐秘反讽,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现实的佯谬”,一是“相互矛盾的事实”。(二)现实的佯谬
存在主义作家加缪指出“佯谬”(paradox)是卡夫卡作品的典型特征德文paradox一词译成中文,有佯谬、反论、倒转、倒反、悖理、二律背反、似是而非等意思。但卡式佯谬要比一般性的倒反或倒转来得更为复杂,这也是他的作品的独有魅力。卡夫卡对现实世界的变形处理极其朴素而且自然。他所创造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