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邪

上邪

汉乐府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在中国古代的情诗中，有春花秋月的歌唱以寄如水的柔情，也有直接了当的呼唤以示炽热的爱恋，《上邪》这首情诗，无疑是属于后一类型。古代诗歌中描写为爱情而盟誓的也不少，“毂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喻天日”（《诗经·王风》）指日为誓，不可不谓之忠贞、坚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白居易《长恨歌》）亦可谓情意绵绵，荡人心魄。然而，将它们与这首诗比较一下即可见出，其情感色调要平淡得多。

“上邪！”这是一声唯有失恋的女子才能发出的呼喊，这是遭受挫折之后发自肺腑的一声失望的呼喊，一声“上邪”之中，纯情女子的痛楚心灵昭然若揭。遭受爱的挫折，寄望于茫茫上苍的慰藉，这在爱情的历程中是可以理解的举动。“我欲”两句，这是爱的心迹，是女子失恋以后的再一次表白。她多么想使他知道她渴求白头偕老、天长地久的爱心，是的，何人不追求长春藤般的爱情呢？接下去便是如潮如涌般的爱的起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山河化为乌有，自然的季候不复存在，甚至天地也合二为一。显然，这些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在女子看来，唯以此为誓，才能表明自己的心迹。这样，“长命无绝衰”的渴求的感情色彩因此产生强烈的艺术教果。这五句，层层推进，情感的波涛也层层推进，使女子的忠贞不渝、坚如磐石的爱心一倾无余，既动人心魂，又回肠荡气，有着强烈的感染力。“乃敢与君绝”一句，简洁有力，其实，既是以那些已然不可能成为事实的自然界变异作为“绝”的条件，那么“敢与君绝”也必然无法成为现实。诗人不从正面表述女子的心迹，却从相反的角度，即从构想“敢与君绝”的某种条件着笔，从而取得了远比正面表述要强烈得多的艺术感染力。

《上邪》为《乐府诗集》收录，属汉乐府的《铙歌》，与汉乐府的整体风格特征相吻合。质朴的言词、自然的笔调之中，却蕴含着强烈而深沉的情感力量。它以民间女子的恋情为主题，自然出自民间诗人之手，它所具有的几千年来的经久不衰的艺术魅力，也就来自于孕育这首诗的富有生命力的民间生活。

（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