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蓝的眼睛》的“百衲被”叙事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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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对《最蓝的眼睛》的一系列叙事结构特征分析可以看出,托妮·莫里森在小说中借用了“百衲被”的叙事手法。“百衲被”的结构隐喻不但填补了小说各个章节之间的意义空白,也为黑人群体获取了多元的叙述空间,体现了莫里森作为一名黑人女性作家的女性主义立场。
关键词:《最蓝的眼睛》;百衲被;叙事结构;女性主义
On the Narrative Structure in The Bluest Eye: Quilt
Abstract: Som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arrative structure of The Bluest Eye show that Morrison has utilized “quilting” as a structural means in the novel. This narrative method not only explains the blank the author left in the text, but also wins a certain narrative space for black female and represents Morrison’s feminist stand as a black female writer.
Key words: The Bluest Eye; quilting; narrative structure; feminism
1“百衲被”的结构特征及美学意义
作为美国女性文学作品中一再出现的主题意象和叙述形式,“百衲被”已经成为美国女性主义美学的一个重要概念。在《姐妹的选择》一书中,肖沃尔特将“百衲被”视为美国女性文化和写作传统中充当着“共同的丝线”作用的中心意象,并认为其已经取代“大熔炉”,成为美国文化身份的中心隐喻[1]169。
传统的“百衲被”的缝制一般包括4个步骤:首先要选取材料,并将材料按照设计要求裁剪成不同大小和几何形状的碎片,其次将这些碎片拼接、缝合成有着特定图案的方块(block/patch),再将这些方块缝制成寓含特殊整体图案的大块布面,最后将整块布料缝合到衬料上去,形成完整的“百衲被”。由于整个“百衲被”的制作过程与文学创作过程有相似之处,“缝制百衲被”(quilting)就被女性主义批评家们视为美国女性主义写作实践的一个重要隐喻。而“百衲被”的破碎、多元、无中心图案的结构特征也成为女性文本的消解中心的结构隐喻。
对于托妮·莫里森这样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和种族意识的黑人女性作家而言,“百衲被”就如布鲁斯和爵士乐,不但是标志性的文化传统,也是一种巧妙的叙事策略,可以用来“建立起自己的文化立场和话语空间”[2]101。莫里森曾在多部作品(如《宠儿》、《爵士乐》)中结合了“百衲被”这一主题意象和叙事手法,其处女作《最蓝的眼睛》虽未涉及“百衲被”这一主题,但在叙事结构上借用了“百衲被”的艺术手法,为小说表面上破碎的叙事结构赢得了多元的阐析空间。2“百衲被”的叙事手法在《最蓝的眼睛》中的结构体现
2.1叙事文本的双重性和破碎性。
就叙事文本的章节安排来说,《最蓝的眼睛》一共包含6个部分。第1部分是摘自一篇小学课文的选段,该选段被连续重复两次,第1次重复去除了句子之间的标点,第2次连单词之间的空格,字母大写都被去除。第2部分是故事的叙述者克罗迪娅的内心独白。在此,克罗迪娅讲述了故事的结局以及她要讲述该故事的原因。第3部分到第6部分为小说的主体叙事章节。这4个章节以一年的4个季节命名,按秋、冬、春、夏的顺序排列,叙述了1940年秋到1941年夏发生在小说的主人公佩科拉身上及其周围的一系列事件以及相关人物的背景故事。
虽然小说的4个主体章节以秋、冬、春、夏统一命名,但它们却并不是单一的叙事文本,因为每一章节都包含两个叙事文本,即克罗迪娅的第一人称叙事文本和第三人称全知叙事文本。小说里,两个叙述者叙述的连续性都在不同程度上被打破,整体叙事文本被分割成长短不一的叙事碎片。“秋”一章包含3个叙事碎片:第1个由克罗迪娅以第一人称视角叙述了1940年秋发生的事情——佩科拉的父亲乔里烧了房子,她寄住到叙述者家。接下来的两个由全知叙述者讲述布里德拉夫一家的住房及生活情况;“冬”一章包含两个叙事碎片:第1个由克罗迪娅讲述佩科拉在学校受歧视、被欺负的情况,第2个由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介绍黑人妇女杰拉尔丁的故事以及她残酷地将佩科拉赶出她家的事件;“春”一章里共有4个叙事碎片:首先,克罗迪娅叙述了她家的租户亨利调戏她姐姐被她父亲赶走的事件和佩科拉被她自己的母亲葆琳虐
待的事情。后面3个叙事碎片由全知叙述者详细地讲述了佩科拉的母亲葆琳和父亲乔里的背景故事,以及老牧师切奇如何欺骗佩科拉,使她最终发疯的经过;“夏”包含3个叙事碎片:第1个仍然由克罗迪娅叙述,讲述了佩科拉发疯了之后周围关于她和她父亲生出的小孩的流言蜚语。第2个碎片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展示了疯了的佩科拉和她的另一自我之间的关于她的蓝眼睛的对话。最后一个叙事片段里,克罗迪娅重述了故事结尾:乔里死了,佩科拉疯了,孩子夭折了。由上可以看出,与传统小说的“开始—高潮—结局”线型发展结构显然不同《,最蓝的眼睛》采取了双线索交错发展的叙事结构。克罗迪娅的第一人称叙事文本是按照小说章节展示的那样,根据时间的季节和故事情节的发展进行切割和排列的。但第三人称全知叙事文本的组织线索则更为巧妙和隐晦,需要根据小说内容结合小说开篇的小学文本才能加以理解。在小说中,每一个第三人称全知叙事碎片前都安插了一部分去除了空格和标点的小学课文,而该段课文表达的内容与小说的内容是相对应的。如在“秋”的一章讲述佩科拉一家的住房情况的叙事碎片前面就穿插了小学文本的第1句:HEREISTHEHOUSE2ITISGREENANDWHITEITHASAREDDOORITISVERYPRETTY(这儿是他们的房子,房子是绿色和白色的,有一条白色的大门,房子很漂亮)[3]33。这样小说文本所描述的景象与佩科拉家的破败情况在内容上就形成鲜明的对照。通过这两条线索,整篇小说形成了两个独特的逻辑结构:第1个是由4个循环季节命名的章节组合起来的时间上的循环结构;另一个就是由小学课文引出的第三人称叙事文本与开篇的小学课文所形成的主题内容上的呼应结构。在《最蓝的眼睛》的1994年再版“后记”中,莫里森解释说,当初她将叙事文本打破的用意就是要迫使读者重新拼装文本并主动参与到文本的解读中来[3]211。毫无疑问,在阅读的时间轴上,这种叙事的破碎性将打破读者阅读经验的连续性,并增加阅读的难度。但是作者在破碎的叙事文本之间留下的空白却为读者重组小说结构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仔细研究可以发现,作者将两个有着独特内在结构的叙事文本的打破和重组的创作手法明显地套用了“缝制百衲被”过程中的切割、缝合、拼接等手法:就如选取和裁剪“百衲被”花色各异的布块一样,故事情节在被选取之后按照结构要求被作者分割成不同单位的叙事碎片,这些破碎的叙事又被“缝合”成有着独特主题的叙述方块(block),即秋、冬、春、夏4个章节,最后各章节再又被缝合拼接成小说的整体文本——一床花纹独特、寓意丰富的文学“百衲被”。
2.2叙事的多重视角和多声部特征。
小说叙事主要由两个叙述者完成:第一人称叙述者克罗迪娅和和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者。由于采用了第一人称回忆的视角,克罗迪娅的叙述存在着双重叙事眼光和叙事声音。为了取得特定的叙事效果,叙事视角和声音在作为故事经历者的克罗迪娅和作为叙述者的克罗迪娅之间不断地来回切换。例如,作为一个9岁的经验者,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对待黑人小孩和白人小孩的态度那么不同,她因此想“用手指去戳那些白人小孩的蓝眼睛,并想象他们痛苦的哭叫声”,但接着作为叙述者的克罗迪娅的叙事声音又开始反思自己的暴力思想,并为此感到羞愧。通过这种经验者和叙述者之间视角的分离,作者让读者清楚地从一个黑人女性的角度来感受白人文化对黑人意识的侵蚀和改变,从而引起读者对其内在根源的追寻。
第三人称全知叙事文本的叙述视角和声音的变化则更为复杂,其中不但存在第三人称内视角和第三人称外视角的区别,也存在着故事人物和叙述者叙述声音的交织。在介绍场景和人物背景时,全知叙述者往往通过居高临下的全知眼光进行外部的描述和评价,如在第一章对布里德拉夫一家住房及生活情况的介绍和对3个妓女生活状况的描述,第二章里对象杰拉尔丁这样的肤色较浅黑人女性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的评述,第三章里对葆琳、乔里和切奇背景的介绍等。但是,在描述人物的内心思想变化时,叙述者则往往放弃外部眼光而采用故事人物的眼光进行叙述。例如,在描述佩可拉祈祷自己的肉体能够消失时的心理感知过程时,叙述者完全借用了佩科拉的视角:“她身体的小部分渐渐隐去了。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接着是她的胸部、颈部。脸也难消失。几乎都消失了。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双闭得紧紧的眼睛。他们总是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