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猿》的福柯式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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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猿》的福柯式解读
作者:刘慧敏
内容提要:奥尼尔的剧作《毛猿》主人公扬克的疯癫形象引起不少读者的困惑和思索,长期以来被贴上现代工业化社会异化人群的标签。实际上,扬克看似发疯的言行背后隐藏着一个社会底层人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回归人性的期盼。扬克的疯癫透过水、监狱等意象,以及疯子被展示、疯子与自恋等方面与福柯的‚疯癫‛视点形成映照。对扬克的疯癫解读有助于加深理解奥尼尔剧作体现出的现代悲剧意识。
关键词:扬克疯癫福柯理性
《毛猿》(1922)是尤金〃奥尼尔最令人感兴趣的剧作之一,不分幕,共8场。在关于这出戏的评论中,研究者常从象征主义的某些概念出发,探讨剧本所蕴含的人类生存价值及意义的主题,即‚个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如何解决的问题。奥尼尔本人在获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说辞中亦强调瑞典戏剧大师斯特林堡对其戏剧创作的影响:‚……对于我来说,像尼采在哲学王国一样,他将继续是我们的精神导师……‛然而,通过对主角扬克的悲剧命运分析,不难发现扬克的‚疯癫‛与米歇尔,福柯观念里的‚疯癲‛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借助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对‚疯癫‛的理解,《毛猿》可以理解为是一出探索疯癫的悲剧,这场悲剧实质上彰显了扬克完成由沉迷于‚原始骄傲和过分自我‛到追求真实与自由的心路历程。然而。扬克个人的努力在整个社会机制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即使是企图与兽类进行沟通的美好愿望最终也化为泡影,成为20世纪初又一幕美国悲剧。
一、奥尼尔和福柯的相通性
奥尼尔和福柯生活在不同的时代和国度,但他们都从悲观哲学家尼采那里得到了几乎相同的思想观念,形成了对悲剧的相同视点。只不过一个体现在戏剧创作里,一个表述在哲学著述中。
作为20世纪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奥尼尔的思想较为复杂,受到希腊悲剧意识、尼采悲观哲学以及东方道教的影响。在诸种影响因素中,尼采悲观哲学无疑起着决定性作用。奥尼尔对尼采的接受,其直接原因与奥尼尔的成长经历有关。而且,尼采和奥尼尔对信仰的转变经验也有不少相似之处。
1888年奥尼尔出生在一个笃信天主教的爱尔兰家庭,7岁至13岁在天主教学校度过。奧尼尔是一个不幸的孩子,他从小目睹母亲深受毒品戕害,祈求上帝帮助却无济于事,十几岁时父母和大哥相继离开人世。目睹人间悲剧,奥尼尔伤痛不已。他开始憎恨天主教教义的欺骗与伪善,怀疑是否存在万能的上帝。最终,亲人的离去和宗教的迷失让奥尼尔丧失了归属感,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悲痛之中。
1907年,奥尼尔放弃天主教已有5年,他思想困惑、对前途感到迷惘,这时尼采的哲学思想进入了他的生命。尼采的思想对奥尼尔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奧尼尔称《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对他思想的影响‚超过以前他读过的任何一本书‛。此后几年,奥尼尔的境遇每况愈下,他不仅真切体验到了死亡的威胁,同时对人生的理解也更加深刻。早先接触的希腊悲剧和尼釆‚上帝死了‛的观念在年轻的奥尼尔身上潜移默化,终于形成了奧尼尔独特的现代严肃悲剧意识。
无独有偶,从20世纪50年代直至80年代,尼采的思想对福柯的影响几乎贯其一生。在学生时代,福柯就解读过尼釆,并把尼采奉为精神导师。按照福柯的说法,1953年在他
去意大利度假期间阅读尼采的《不合时宜的思考》,促使他对周围的一切进行重新思考和认识。他说:‚尼采是一种启示,我以巨大的热情研读了他,并与我的生活实现了决裂——我有一种上了圈套的感觉。透过尼采,我变得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感到陌生了。‛深受尼采《悲剧的诞生》的影响,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明确地阐释了自己的观点,认为自文艺复兴以来,有关疯癫的悲剧因素因屈从于古典时代理性主义的排斥和道德的批判,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殆尽了。这点和尼采对希腊悲剧与哲学的理性化之间关系的看法极其相似。
尼采在分析希腊艺术精神时,发现希腊文化中有理性和非理性两种对立因素。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不畏一切羁绊,冲破所有禁忌,象征着主观和非理性,代表人性中旷达、放荡、狂醉和洒脱的一面,揭示了人的本性是在痛苦的刺激下去对抗痛苦所表现出的张扬个性意志的生命力量;而日神阿波罗(Apollo)是客观、理性的代表,象征光明、克制。狄奥尼索斯精神构成的那个醉狂的世界是尼采所欣赏的。尼采首先批判的是自希腊开始的理性主义传统,认为苏格拉底辩证法用理性主义使生活变得消极、被动。福柯在拷问疯癫的命运时,把矛头直逼视疯癫为非理性的哲学基础,即笛卡儿理性主义,因为笛卡儿在其著作《第一沉思录》中把疯癫从理性领域直接驱除出去了。在《疯癫与文明》中,福柯结合历史的连续性和哲学的深刻性,验证了心理学和精神病学在18世纪末产生和发展的历史可能性,精辟地阐述了古典时期禁闭体制的衰落和疯人院的诞生,暴露了以‚疯癫‛为表征对象的非理性在理性统治时代的种种遭遇,试图改变人们长期以来把疯癫当作理性对立面存在的看法。福柯认为,疯癫是各种社会关系的产物,不是一种独立的生物学存在。疯癫只存在于社会中,它‚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文明的产物。疯癫史即迫害史‛。福柯并不否定‚疯癫‛作为一种精神或行为现象的客观性,也不否定人类社会中的确存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群体——疯子或愚人。但他更坚定地认为,把疯癲看作一种生理意义的精神病只会导致疯子被当成‚非人‛(l’inhumain)看待,但实质上疯人的灵魂可能并不疯。
尽管奥尼尔宣称他自己是个‚哲学上的无政府主义者‛,借此说明他在哲学思想上否认某一主义的绝对权威,但在20世纪初期理性面临巨大挑战、信仰出现危机时,奥尼尔和福柯在尼采精神的指引下,倾其一生探索生命意义。关注入的生存状态,探究人类的生存意义。正如奥尼尔所说,‚今天的剧作家应该挖掘当代病的根源,即老上帝的死亡,以及科学和物质主义无力提供一个新的上帝,以满足人们身上残留的原始宗教本能——寻找生命的意义,用来安慰死亡恐惧的本能。‛
二、扬克的疯癫表征
奥尼尔的《毛猿》在以下四个方面与福柯的‚疯癫‛观点形成映照。
疯子与水。福柯在《疯癫与文明》中描述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医生针对疯癫的诸多疗法,其中有‚浸泡法‛和‚突袭浴‛,因为水是‚简单原始‛的液体,也是自然界中‚最纯净‛的事物之一。回归水之清澈可达净化意识的功效,而人在这种透明的液体之中,重返无邪天真。这里有一点很重要,即水的净化或治疗作用是针对疯癫患者而言的。《毛猿》的叙述对水的功能也持相同的看法。第六场,扬克故意在街上捣乱被警察抓进监狱以后,由于难以遏制的愤怒使他把监狱里的铁栅栏扳弯得像一根单簧管。警察被吓住了,喊道:‚只有一个疯子才有那么大的力气!‛‚打开水龙头!加足压力!然后便听见冲击扬克牢房的水声。显然,警察对扬克的做法跟医生对疯子的疗法几乎一样。警察想通过水的冲击制止扬克的‚野蛮‛行为。在第四场中,忙碌一天的烧火工人都用肥皂和水擦洗身体和脸,唯独扬克无动于衷。大伙儿喊扬克去洗澡,否则煤灰会粘在身上,然后渗进皮肤里,把身上弄得斑斑点点的就像一头豹子,这表明,肮脏是与兽类相联系的,而水是净化肮脏兽性的有效手段,是人与兽之间的分界线;否则,没有水的清洗和净化,人与兽的差别就很少,人的理性属性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