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俄藏黑水城文献看宋代的“背嵬”——兼论西夏和宋朝的背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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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俄藏黑水城文献看“背嵬”
——兼论西夏和宋朝的背嵬军
杨倩描
一
《俄藏黑水城文献》第六册收录有一组定名为“宋西北边境军政文书”的图版。该组文书共109页,孟列夫、蒋维崧、白滨先生对其进行了初步的整理,撰有“叙录”。对其中第92页文书,“叙录”将其定名为《某年正月统制司吴湛状》,解说、辨识、标点如下:
92.某年正月统制司吴湛状。共10行(不含被裱压1行),行13
字。楷书。有“统[制]司/契勘第七将所管汉蕃弓箭手,〈除〉/军马外,
见管步人壹阡捌伯人。[前]/乞数内拣选壹贰伯人,充快射[於]/嵬队,
准备缓急出入马前使[唤]。/(被裱压1行)/[右]伏乞/指挥下本将拣选
施行。谨具,/呈取/裁旨”等字。落款:“正月日统制司吴湛”。左侧
大字“初五”,下有签押。状内有大字批语:“送第七将”。参见孟黑录
316—33。
然而,我对这件文书仔细辨识后,发现“叙录”对“充快射[於]/嵬队”一句中的“[於]”字辨识有误。该字在原件中只存有上半部分,且未按楷书工整书写,而是顺手作草书书写的。草书的“北”字貌似“於”,故“叙录”辨识出错。在正确意义上,该字与下一字联系起来,应作“背嵬”。因此,第92页文书应作如下释读:
1.
2.契勘第七将所管汉蕃弓箭手,〈除〉
3.
4.
5.
6.(被裱压1行)
/指挥下本将拣选施行。谨具。
8.呈取
9.裁旨(送第七将)
10.正月日统制司吴湛
初五
从文书中的“呈取裁旨”看,尽管呈报对象不甚明确,但可以肯定这是统制司吴湛写给上级长官的一份申状。这与第8页《某年二月张泽呈状》、第21页《某年六月将司张泽呈状》的类型完全一样①。在这件文书中,吴湛建议根据以前的意见,从“第七将所管汉蕃弓箭手”中的“见管步人壹阡捌伯人”中“拣选壹贰伯人”,组建一支“快射背嵬队”,“准备缓急出入马前使唤”。这个意见得到吴湛上司的许可,被批转“送第七将”实施。吴湛的上司,应该就是鄜延路经略安抚司。
在109页的“宋西北边境军政文书”中,涉及到吴湛的共有5页。除本页外,还有第9页《靖康元年正月吴湛状》和第30页《靖康元年正月吴湛状末页》(两页应为一件)、第23页《宣和七年九月吴湛状》。但这里的吴湛,不见其具体官衔,只称“统制司”,很难确定这页文书的准确写定时间,只能大致估计它写成于宣和七年(1125)至靖康二年(1127)间。
这是一件很有史料价值的文书,它证明了在北宋末年,在西北宋军的建制中已经有了“背嵬队”。而这种“背嵬队”与南宋的“背嵬军”在建制上有相承关系。在过去,人们一般都认为宋朝“背嵬军”的建制是在南宋初年才由韩世忠首创的。现在看来,这样的认识无疑是错误的。
二
在南宋初年,大将韩世忠和岳飞的“背嵬军”名重一时,因而“背嵬军”颇被人们关注。宋人袁燮称:“中兴之初,背嵬一军最为勇健。各持巨斧,上揕人胸,下斩马足,北敌深惮之。此殆李牧所谓百金之士也。”②
①孟列夫、蒋维崧、白滨先生的第2117字。
楷书。/有差出并逃亡事故之人。急有误使唤,
欲乞/使唤。须至具申者,/谨具申。
“六月将司张泽”8
从现存史料看,南宋最早编练背嵬军的是韩世忠。但关于韩世忠编练背嵬军的时间,却有一则史料错误,需要指出和纠正。
据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八,绍兴二年九月辛巳记事记载:绍兴二年(1132),韩世忠被任命为江南东西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世忠还建康,乃置背嵬亲随军,皆鸷勇绝伦者”①。但孙觌在《韩世忠墓志》中却写道:“北方之俗,壮士善骑健马,被铁衣数重,上下山坡如飞,矢刃不能伤,故常以骑兵取胜。公在靖康,搜集恶少年敢死士为一军,教以击刺战射之法,号背嵬,如古羽林、佽飞、射声、越骑之俦,履锋镝,蹈水火,无不一以当百。”②若依照孙觌之说,那韩世忠在靖康年间就已经曾编练过一支“背嵬军”了。
熊克《中兴小纪》卷一五,绍兴三年十月戊戌记事记载:“初,世忠之在建康也,以金众善射,常以骑兵取胜,世忠乃选少年敢死士为一军,号曰背嵬,如古羽林、佽飞之类,皆一以当百。”这条记载与孙觌《韩世忠墓志》所言基本相同。由此可见,孙觌在撰写《韩世忠墓志》时,误将“建康”误为“靖康”。事实上,在靖康年间,韩世忠乃一军校耳,没有编练背嵬军的可能。孙觌的记述是错误的。
韩世忠组建背嵬军应在绍兴二年、三年间,但岳飞组建背嵬军的时间不详。其后,一直到南宋末年,在宋军编制中,都有“背嵬军”存在。例如,宋孝宗淳熙二年正月庚戌诏令“籍诸军子弟为背嵬军”③。在宋蒙战争中,宋军利州诸统制曹友闻与蒙军在阳平关作战时,曾“亲帅帐兵及背嵬军突出陈前”④。
长于古今名物考订的程大昌(1123—1195)曾对“背嵬”加以考证:“背嵬者,大将帐前骁勇人也。”⑤岳飞之孙岳珂则说:“背嵬之士,先臣之亲军也。”⑥大致生活于宋光宗、宁宗时期的赵彦卫说在《云麓漫钞》卷七中对“背嵬军”的记载最详:
建炎中兴,张、韩、刘、岳为将,人自为法,当时有“张家军”、“韩家军”之语。四帅之中,韩、岳兵尤精,常时于军中角其勇健者,另为
之籍。每旗头、押队阙,于所籍中又角其勇力出众者为之;将、副有阙,则于诸队旗头、押队内取之。别置亲随军,谓之‘背峞’,悉于四等人内
角其优者补之。一入背峞,诸军统制而下,与之抗礼,犒赏异常,勇健
无比,凡有坚敌,遣背峞军,无有不破者。
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五八,绍兴二年九月辛巳记事。
②引自《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八。
③《宋史》卷三四《孝宗二》。
④《宋史》卷四四九《曹友闻传》。
⑤(宋)程大昌:《演繁露》卷九《背嵬》。
由此亦可见,“背嵬”也作“背峞”。另外,沈括在《梦溪笔谈》中又将其记作“背㟴”。
南宋初年的背嵬军是大将的亲军,但决不简单等同于大将的卫队。这种亲军,是大将直接指挥的精锐部队,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往往作为突击队或敢死队使用。绍兴四年十月,在大仪镇之战中,韩世忠指挥所部轮番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捎马足”,重创金军。绍兴十年,岳飞率领所部北伐,其背嵬军在颍昌之战、朱仙镇之中均发挥了重要作用。宋人吕中在其《大事记》中所谓“于颍昌则以背嵬八百,于朱仙镇则以背嵬五百,皆破其众十馀万”①虽属夸大之词,但由此也反映了岳飞背嵬军在南宋人心目中被神化的事实。
然而,南宋大将权力的变化影响背嵬军的性质。在绍兴十一年前,韩世忠、岳飞的背嵬军的确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军”。但在宋高宗、秦桧之流杀岳飞、收兵权之后,大将组建亲军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限制。因而,此后的背嵬军虽然存在于宋军的编制中,但作为大将亲军的色彩已逐渐褪去,而逐渐演变成为与“选锋军”类似的军中主力“突击队”。《宋史·曹友闻传》所谓“亲帅帐兵及背嵬军突出陈前”即为明证。在这里,“帐兵”才是亲军。
另外还需指出的是:南宋大将的亲军也并不全都以“背嵬”命名。陈良翰曾对宋孝宗说:“中兴之初,诸将领兵者皆别选精鋭数百人,自为一(卒)[军],优其廪犒,以故骁勇竞劝,所向有功。韩世忠所谓背嵬,张俊所谓亲随,刘光世所谓部落是也。”②生活于宋末元初的王应麟(1223—1296)在其《玉海》卷一三九中记述道:“往者,大将别置一军,曰背嵬,乃亲军之称。(乾道)九年十一月十五日,马帅赵撙以所领五军骑步各一千人为亲随选锋军,诏可。”在这里,张俊的“亲随”、刘光世的“部落”是大将亲军,但赵撙的“亲随选锋军”虽带有“亲随”字样,但并不具有“亲军”的性质,只是强调这支由五千步骑混编而成的“选锋军”直接受大将指挥而已。
三
“背嵬”一词的语源及本义,连许多南宋人也讲不清、道不明。程大昌在其《演繁露》卷九《背嵬》中曰:
沈存中《笔谈》载拱宸管乐之辞,曰:“银装背嵬打回回。”背嵬者,大将帐前骁勇人也。章氏《槁简赘笔》曰:“背嵬即圆牌也。以皮为之,
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三,绍兴十一年十二月癸巳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