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勇古文献学四讲
【尚书·讲稿·首发】辛德勇: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的风气
【尚书·讲稿·⾸发】⾟德勇: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的风⽓『旧时⽉⾊新派书⾹』导语5⽉11⽇下午3点⾄5点,由深圳市阅读联合会主办,深圳市收藏协会和深圳尚书吧承办的⾟德勇教授学术讲座《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的风⽓》暨《学⼈书影初集》新书分享会在中⼼书城多功能厅圆满结束,本⽂是⾟教授整理的讲座⽂稿,感谢⾟⽼师授权⾸发。
⾟德勇教授在尚书吧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的风⽓⾟德勇各位朋友:⼤家好。
感謝在座的各位朋友,感謝⼤家放棄春⽇裏週末的休憩,來到這裏,和我交流。
其實這也是我第⼀次有機會踏上深圳的⼟地,看⼀眼這塊曾經帶給我們那⼀代華夏苦命⼈無限期望、無邊夢想的地⽅。
不過,現在,當我親眼看到深圳海灘的時候,不由得涌起⼀股很濃重的感覺,即千年⼀瞬,桑⽥成海。
⾃然如此,凡⼈俗世的事情,更是變幻莫測。
社會現實不是夢想,歷史的演變,也不會是夢中想象的樣⼦。
究竟是昨是⽽今⾮,還是今⾮⽽昨是,說也說不清楚。
近的不好說,我們就還是來說說“遠古”的事情。
在經歷漫⾧時間的沉澱之後,年輪的層次,往往會顯現的更爲清楚。
這次來到這裏之前,正好我剛剛出版了⼀本⾃⼰所藏古刻舊書的書影集——《學⼈書影初集》。
那么我結合這本⼩書,談談清代學術與刻本書籍之間的關係。
這本⼩書的名稱,定爲“學⼈書影初集”,所說的“學⼈”是指我⾃⼰,就是書呆⼦的意思;“書影”,是指從⼀部古籍中攝取的那⼀兩幅⼀直三五幅圖⽚,具體地講,是從篋存清代刻本中選取的圖⽚。
這兩點,本來從字⾯上就都很容易理解。
可也有個別⼈因爲既不瞭解古代版刻常識,沒有起碼的⽂獻學基礎,⼜對買書藏書毫無情趣,因⽽根本不懂什麼是“書影”、也從來也沒有看到過⼀部書影,完全不知道出版這種“書影”的原委是什麼,稀裏糊塗地看到拙著後未免發矇,甚⾄有些抓狂,所以我還要在這裏特別解釋⼀下。
這部《學⼈書影初集》是編寫給喜歡中國古代典籍的朋友看的,所以,下⾯我想從中國古代書名的變遷源流⾓度,再稍微解釋⼀下“初集”這兩個字的淵源。
古文献学讲义_
古文献学讲义古文献学讲义 0第一章文献与文献学 (5)第一节文献与文献学 (5)一、关于文献学 (5)二、古代文献与古文献学 (7)1、古人的文献概念 (7)2、古文献的种类 (7)(1)古籍 (7)(2)甲骨金文 (9)(3)简牍帛书 (10)(4)石刻 (10)(5)敦煌吐鲁番文书 (11)(6)明清档案 (11)三、古文献学 (12)第二节古文献学的历史发展 (13)一、先秦秦汉的文献学 (13)1、孔子“修六经” (13)2、刘向刘歆父子的文献整理 (13)3、郑玄整理群经 (14)二、三国至隋唐的文献学 (15)1、四部分类目录的产生与确立 (15)2、校勘之学的进步 (15)3、注释体裁的扩展 (16)4、文献辨伪的初兴 (16)三、宋元明的文献学 (17)1、私家目录的兴起与目录内容的拓展 (17)2、校勘之学的日趋成熟 (17)3、疑古精神的高涨与辨伪之学的精密 (18)4、文献范围的扩展 (18)5、文献辑佚与史料考异学的发展 (18)6、版本学的萌芽 (19)四、清代的文献学 (20)1、文献整理和传统图书分类目录的集大成——《四库全书》与《四库全书总目》203、版本之学的兴盛 (22)4、辨伪的成熟 (22)5、规模空前的辑佚 (23)6、清人在古文献学上的贡献 (24)五、百年来的文献学 (24)1、古文献学理论体系的创立与不断完善 (25)2、古文献领域的扩展 (25)3、辨伪学的的巨大成就 (27)4、校勘学理论的成熟 (29)5、古籍版本学研究的系统化 (29)6、文献注释的新格局 (30)7、古文献的标点和索引 (32)8、古文献的数字化 (33)(1)台湾中央研究院汉籍电子文献 (33)(2)《文渊阁四库全书》及《四部丛刊》电子版 (34)(3)中国基本古籍库 (35)(4)汉籍全文检索系统 (35)(5)国学宝典 (36)(6)一切传世文献电脑化资料库 (36)第三节古文献学与相关学科 (37)一、古文献学的分支学科 (37)1、目录学 (37)2、校勘学 (38)3、版本学 (38)4、辑佚与辨伪 (39)5、注释与索引 (39)二、古文献学的关联学科 (39)1、金石学、简帛(牍)学与敦煌吐鲁番学 (39)2、语言学、古代文学与历史学 (40)3、其他 (40)第二章文献目录 (40)第一节古籍目录 (40)一、《汉书艺文志》的六分法与《四库全书总目》的四分法 (40)2、《四库提要》的分类及其类目简析 (41)(1)经部 (41)(2)史部 (44)(3)子部 (49)(4)集部 (53)二、四部分类法与新分类法 (55)第二节文献目录类型和内容 (56)一、............................................................................................................... 目录类型561、公藏书目 (56)2、私家书目 (57)3、史志目录 (57)二、目录的内容 (58)1、篇目和书目 (58)2、书名 (58)3、卷(篇)数 (59)4、著(撰、作)者 (59)5、版本 (59)第三章文献校勘 (60)第一节古籍的错误 (60)一、古籍的致误 (60)二、古籍的错误类型 (61)1、误(讹) (61)(1)形近而误 (61)(2)字形的其他错误 (61)(3)音同音近而误 (62)(4)误改而误 (62)2、衍 (63)(1)形似而衍 (63)(2)因字义同而衍 (63)(3)因不明文义而衍 (63)(4)注文误入正文而衍 (64)(5)因误据他书而衍 (64)3、脱 (64)(1)因原书缺损而脱 (64)(2)因重文而脱 (64)(3)因上下文而脱 (64)(4)正文误入注文而脱 (64)(5)因误删文字而脱 (64)4、倒 (65)(1)因上下字句关联而倒 (65)(2)因错简错叶而倒 (65)(3)因不明词义文义乙正而倒 (65)(4)因误乙正而倒 (65)第二节校勘学的基本方法——校法四例 (66)一、前人的校勘方法与“校法四例”的产生 (66)二、底本与对校本 (66)三、校法四例 (67)1、对校 (67)2、本校 (67)3、他校 (68)4、理校 (70)四、从事校勘的基本要求 (70)第三节校勘记 (71)一、校记的体裁 (72)1、随文 (72)2、卷末 (72)3、篇末 (72)二、校记的撰写 (72)1、校记的内容 (72)2、校记的体例 (72)三、校记的作用 (72)第四章古籍版本 (73)第一节概念术语与工具书 (73)一、几个概念 (73)1、古籍与古籍版本 (73)2、古籍的版本与善本 (73)二、常用术语 (74)2、书册形式 (74)3、版式 (74)三、工具书 (75)第二节版本鉴别 (76)一、版本鉴别的依据 (76)二、唐五代刻本及其鉴别 (77)三、宋(辽、金)刻本及其鉴别 (78)1、宋浙本及其鉴别 (78)2、宋建本及其鉴别 (78)3、宋蜀本及其鉴别 (79)4、辽、金刻本及其鉴别 (80)四、元刻本及其鉴别 (80)1、元浙本及其鉴别 (81)2、元建本及其鉴别 (81)3、元平水本及其鉴别 (82)五、明刻本及其鉴别 (82)1、明前期刻本及其鉴别 (82)2、明中期刻本及其鉴别 (83)3、明后期刻本及其鉴别 (83)4、明建本及其鉴别 (84)六、清刻本及其鉴别 (84)1、清前期刻本及其鉴别 (84)2、清中期刻本及其鉴别 (85)3、清后期刻本及其鉴别 (85)七、活字本及其鉴别 (86)八、伪本及其鉴别 (86)第五章文献辨伪与辑佚 (87)第一节文献辨伪 (87)一、辨伪的必要 (87)二、伪书出现的原因 (89)1、托古传道 (89)2、邀赏牟利 (90)3、争胜嫁祸 (91)三、伪书集中产生的时期 (92)四、伪书的种类 (92)1、全部伪 (92)2、部分伪 (93)3、内容不伪而书名伪或作者伪 (93)4、版本伪 (93)五、辨伪方法 (93)1、前代无著录 (93)2、前代有著录但久佚 (94)3、今本来历不明 (94)4、题某人旧撰不确 (94)5、今本与前人引真书原本不符 (94)6、书中记事在著者身后 (94)7、有部分伪则全书须慎重对待 (95)8、书中记事与事实相反 (95)9、两书矛盾 (95)10、文体及文句 (95)11、社会发展 (96)12、思想渊源 (96)六、伪书的价值及利用 (96)第二节文献辑佚 (97)一、辑佚的意义 (97)二、辑佚方法和要求 (97)1、确定范围 (97)2、明确体例 (98)3、文字校勘 (98)第一章文献与文献学第一节文献与文献学一、关于文献学“文献”一词,今人的解释已相当宽泛,GB中定义为“文献是记录有知识的一切载体”。
回到文本看辛德勇与《文史哲》之争
回到文本看辛德勇与《文史哲》之争此次辛德勇与《文史哲》之争,我认为其涉及的文本主要有辛德勇的原著《制造汉武帝》、林鹄的文章《司马光的学术逻辑与唐宋时人对汉武帝的看法:读<制造汉武帝>》(下文称“林文”)、辛德勇的公号回应文章以及辛德勇与《文史哲》编辑在网上的交流等。
其中,最重要的文本还是辛德勇的原著与林文,其他的多是因此而起的意气口舌之争,可以说是此次之争的衍生文本。
要论是非,还是应该回到最初的文本之中。
首先看辛神之怒,从何而起。
辛神在其公号“辛德勇自述”的第一篇发难文章“《文史哲》這是要幹什麼?”中首先攻讦就是林文中提要开篇的话:辛德勇《制造汉武帝》认为,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刻意采用不可信的《汉武故事》,塑造了虚假的武帝晚年政治形象。
对这句话,辛德勇的表现是不解和愤怒。
“讓我嚇一跳的,是這篇提要裏所說的上面那段話,也就是'辛德勇《製造漢武帝》認爲,爲了反對王安石變法,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刻意採用不可信的《漢武故事》,塑造了虛假的武帝晚年政治形象’——可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而且我在《製造漢武帝》中也根本沒有表述過這樣的意思!”两个惊叹号,一个“根本就不是”,一个“根本没有”,两个断然否定,言之凿凿,是否站得住呢?在“《文史哲》這是要幹什麼?”中,辛德勇贴出了双方作为主要论据的《制造汉武帝》2015版的第116—118頁截图(如下),力证自己的观点被歪曲。
从这几页的截图来看,也确实很难证明“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刻意采用不可信的《汉武故事》,塑造了虚假的武帝晚年政治形象“这个论断。
林文的这句话可以看成是林鹄对辛德勇对司马光撰写汉武帝历史材料观点的总结或理解。
那他的理解真的错了吗?且慢,我们还是再来细细地来读读那句提要。
这句话可以分这几个层次来理解:1. 《汉武故事》不可信2.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故意(刻意)地用了《汉武故事》3. 司马光用不可信的《汉武故事》,塑造了虚假的武帝晚年政治形象4. 司马光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反对王安石变法这几点有真的是歪曲辛德勇的原意了吗?关键不在116—118頁,而是在其他地方。
由所谓“蜀大字本《史记》”谈到中国版刻史研究
版本收藏6 |全国新书目2024.02 | 7由于专业的原因,我在翻检《国家图书馆宋元善本图录》(浙江古籍出版社,2019,以下简称《图录》)时,首先看的是史部。
其第0337号是宋绍兴淮南路转运司刻附《集解》本《史记》,但递修到了明朝初年(也就是书版刊刻于南宋绍兴年间,元朝用这副版印过,明初又用这副版子所印的本子。
这种书习称“三朝本”)。
据《图录》介绍,用宋淮南路转运司递修书版印制的原本已残缺不全,其缺失的部分是藏书者另以“宋蜀刻大字本、元大德九路本、明抄本、清抄本”杂配上的。
引起我关注的,是清代一位名叫吴云的人写在书衣上的这样一段跋语:蜀大字本《史记》,计本纪十二卷[十册]、年表十卷[十册]、八书八卷[四册]、世家三十卷[十二册]、列传七十卷[三十册],通计一百三十卷六十六册。
惜钞配及别本羼入者过半。
通观此语,这位吴云先生所说的“蜀大字本”显然是针对这部书的主体部分亦即现在《图录》编纂者讲述的宋绍兴淮南路转运司刻本而言,而不是今日所说补配的“蜀刻大字本”。
民国年间著录嘉业堂藏书的《嘉业堂善本书影》即标记此本为“蜀大字本”,并选印了吴云这段题跋(见《嘉业堂善本书影》卷二),说明嘉业堂主人刘承干也是这样理解吴云的跋语的。
可是,在今天,稍读过黄永年先生《古籍版本学》的人瞄一眼前面出示的这部《史记》主体部分的书影,就可以从刻书字体中清楚看出,这是典型的宋浙本系统的书籍,绝不可能是所谓蜀刻本。
那么,这位吴云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信口开河,以致指鹿为马呢?不了解中国版刻史的朋友一定会满头雾水。
由所谓“蜀大字本《史记》”谈到中国版刻史研究◆文/辛德勇本书从《国家图书馆宋元善本图录》所收录的“史部”正史书影入手,探讨相关的历史文献学、版本目录学知识,对传世正史中的一些具体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比如古书的体例问题、同一正史的版本流传问题,甚至是有些书的作者署名等等。
很多问题的提出对于今后的古籍整理、编排相关古籍图录都具有较好的提示意义。
辛德勇:雒陽武庫鍾銘文辨僞
辛德勇:雒陽武庫鍾銘文辨僞【案】此文正式刊佈後,海上某報章曾刊發一文,對拙說提出批駁。
對這一問題,我至今仍堅持自己的看法,但並不打算撰文做出辯駁回應。
因很多人仍很關切我的態度,故重發拙文,表明自己的認識,也願意沒有讀過此文的讀者,能夠關注、閱讀拙文。
因爲這篇文章牽涉到年號紀年制度的啟始時間問題,因而學術意義是比較重要。
對這篇文章的論證,我自己是比較滿意的,也認爲讀者衹要認真對比閱讀拙文(特別是真正理解我的論證邏輯與依據)和批評我的文章,應該能夠理解,事實上我是無須對這一問題再加論述的。
對於一些人希望我再具體談談自己想法的願望,我已表示多次,衹要有人給我足夠的講課費和提供基本的旅行、食宿條件,並給我三天時間準備,我就隨時都可以去講一下。
所謂“雒陽武庫鍾”,是一件刻有“元封二年雒陽武庫丞”云云鑄器年份銘文的銅鍾,至清末始爲端方蓄藏[1],後轉歸羅振玉夢郼草堂[2]。
該器今存大連旅順博物館,亦以其銘文見珍,儼若鎮館重寶。
收存在大連旅順博物館的雒陽武庫鍾[3]在清代金石學家當中,端方所蒐討金石銘刻,混雜贗品僞物最多,羅振玉在著錄“雒陽武庫鍾”時亦嘗明言“匋齋所錄,頗雜贗器”[4]。
然而,羅氏對這件銅鍾,卻略不置疑。
逮王國維撰著《國朝金文著錄表》,雖特地著明,若遇“僞器及疑似之器,則別附於後,以免疑誤”,而且還着意審辨端方的舊藏,指出“如《陶齋吉金錄》中之古兵器十僞八九”,卻依然視同真品,著錄該器[5]。
既經羅、王兩人法眼確認,後來容庚、孫慰祖、徐正考等人,網羅兩漢金文,更是遞相因襲,未加甄別[6]。
羅振玉爲這件銅器撰寫跋文,主要關注其銘文中“雒陽”的寫法,用以論證“洛陽”在東漢光武帝以後始改寫成“雒陽”的說法“爲未確矣”[7]。
其實關於“雒陽”與“洛陽“的寫法問題,段玉裁《古文尚書撰異》早已做過精審的考辨,論定東漢改寫說非是[8],本已不必另行尋求其他證據,這篇雒陽武庫鍾銘文中最值得重視的內容,乃是“元封二年”這一紀年,可惜一向無人關注。
谈历史上首次出土的简牍文献_茂陵书_辛德勇
文 史 哲
J O U R N A L O F L I T E R A T U R E, H I S T O R Y A N D P H I L O S O P H Y , ( ) N o . 4 2 0 1 2 S e r i a l N o . 3 3 1
— —《 谈历史上首次出土的简牍文献 — 茂陵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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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哲 ·2 0 1 2 年第 4 期
这些话有些模糊 , 没有清楚说明这批简牍 出土的具体年代 , 而比较清楚的记载 , 则有咸宁五年 、 太康 元年和太康二年几种不同说法 , 现今中国简牍学家多取太康二年一说 ① , 实际上并不十分妥当 。
②。 另 外 , 咸宁五年说见 《 晋书 · 武 帝 纪 》 以及唐张怀瓘《 书 断》 唐人张守节在《 史记正 义》 中 说: ③ 所记 “ “ 《 , ” , 按: 汲冢书 》 晋咸和五年 , 汲郡汲县发魏襄王冢 , 得古书册七十五卷 。 咸和五年 ” 显然也是
⑤
《 , 《 , 晋书 》 卷五十一 《 束皙传 》 第1 穆天子传 》 卷首晋荀勖 《 穆天子传序 》 上海 : 商务印书馆 , 民国 《 四部 丛 刊 》 影 4 3 2 1 4 3 3页; 《 王应麟 : 困学纪闻 》 卷二 , 上海 : 商务印书馆 , 第1 1 9 3 5年, 9 8页。 《 , 赵明诚 : 金石录 》 卷二十 《 晋太公碑 》 北京 : 中华书局 , 第7页。 1 9 8 3年, 《 , 董逌 : 广川书跋 》 卷六 《 太公碑 》 明末毛氏汲古阁刻 《 津逮秘书 》 本, 第5 6页。 《 钱大昕 : 廿二史考异 》 卷十八 , 上海 : 商务印书馆 , 第3 1 9 3 7年, 6 3页。 《 , 吴士鉴 : 晋书斠注 》 卷三 《 武帝纪 》 北京 : 中华书局 , 第5 2 0 0 8年, 2页。 《 姚铭恭 : 晋书纂注 》 卷三 , 上海 : 姚铭恭子济和自印非卖品 , 第9 1 9 5 4年, 5页。 《 , [ 《 范祥雍 : 古本竹书纪年辑校订补 》 卷首 《 例言 》 上海 : 新知识出版社, 第1页; 日] 永田英正: 居延汉简 研 究》 序章 1 9 5 6年, 《 , 隋书 》 卷三十三 《 经籍志二 》 北京 : 中华书局 , 第9 1 9 7 3年, 6 4 9 6 6页。
辛德勇:谈谈怎样学习历史
辛德勇:谈谈怎样学习历史各位朋友:大家好。
很高兴来到这里,和大家见面,和大家交流。
主办者希望我来讲一讲怎样学历史的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对于我来说,确实有点难。
难是难在我本来不是学习历史学出身,是以自学爲主,一路“摸着石头”走过来的,到现在还是稀里煳涂,根本就没想明白历史是怎麽回事儿,也就更说不清楚该怎样学历史了。
我说这话,各位朋友可能觉得我有些太矫情,因爲我毕竟是在中国最好的大学里教书,在给学生讲历史,必然要告诉学生应该怎样学历史和怎样研究历史。
然而我确实极少讲这样的问题。
除了刚刚讲过的原因之外,这还与历史学学习和研究的一个特性有关。
——这就是它的个性化特徵。
在学科一致认同的法则这一点上,历史学不仅无法与理工科研究相提并论,它也远远不能与很多社会学科相比,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共同的法则可以遵循。
这个学科的基本状况就是这样,德国人有德国人的想法,法国人有法国人的做法;赵家人有赵家人的认知,两姓旁人有两姓旁人的感觉。
再说各路好汉往往还要不断与时俱进,一天一个样儿,花样翻新,是层出不穷的。
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和大家交流,各位朋友又想听听我的想法,也衹能就我所想、尽我所知,和大家说说我很浅薄、同时也很片面的看法,供各位朋友参考。
按照我的理解,所谓学习,主要也就是读书。
过去老辈人管上学叫“唸书”,足见书本的作用是远远大于讲台上的老师的。
对任何知识的学习来说,自己找书读,都是头等重要的,学习历史知识也是这样。
况且我们各位朋友都有自己的专业,是利用业馀时间来学习历史知识,也就更应该以自己读书爲主。
但是书籍很多,骤然看上去会觉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读哪本书好,不知道从哪本书开始读好。
下面我就主要针对这一点,谈谈我的看法。
首先,需要明确一下基本的范围。
我是做中国史研究的,完全不懂外国史,所以,衹能谈谈怎样学习中国历史知识的问题。
更具体地说,我主要从事的专业,是中国历史地理学,特别是研究中国古代的历史地理问题。
辛德勇:论《两京新记》在中国古代城市文献编述史的意义
论《两京新记》在中国古代城市文献编述史上的意义辛德勇唐朝史学家韦述撰述的《两京新记》一书,是中国古代城市文献编述史上一部划时代的著述。
遗憾的是这部书在中国早已失传,幸赖其传入日本后,以写本形式,保留下来很大一部分内容,这也是今天所能见到的《两京新记》最大的一块断片。
自从日本天瀑山人在《佚存丛书》中刊布此残写本《两京新记》以来,中国和日本两国的学者,都利用这份珍贵的资料,做了很多研究工作1。
不过,对于《两京新记》一书在整个中国古代城市文献编述史上的重要意义,尚有待阐发揭示。
日本复制尊经阁藏唐写本《两京新记》残卷中国古代专门讲述城市状况的历史典籍,根据目前所知见的记载,可以上溯到《国朝》和《宫宅地形》这两部书。
《国朝》和《宫宅地形》都早已佚失不存,现在所能看到最早提到这两部书籍的文献,是东汉班固编纂的《汉书·艺文志》2。
《汉书·艺文志》著录《国朝》七卷,《宫宅地形》二十卷,但没有著录这两部书的时代和作者姓名。
不过,如众所周知,班固的《汉书·艺文志》,完全是依照西汉刘向、歆父子的《七略》删减纂集而成3,所以,《国朝》和《宫宅地形》的成书年代,至迟也要在西汉末年以前。
1从文献学角度对《两京新记》的研究,以日本学者福山敏男的研究最为出色;我在福山敏男研究的基础上,亦略有补充,刊于所作《两京新记辑校》的前言中。
2《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卷三○《艺文志》,页1774。
3《汉书》卷三○《艺文志》,页1701。
《汉书·艺文志》没有设立类似后代“地理”类书籍的类目,也根本没有收录这一类书籍。
这是因为当时还没有这类著述,与此性质相近的地图和土地人口册籍,则为官属所掌管控制,并没有列入著述之列。
《国朝》到底是一部什么性质的书籍,由于没有佚文可资稽考,过去有不同看法。
清人沈钦韩在《汉书疏证》中曾考述说:《隋志》:刘向略言地域,丞相张禹使属朱贡条记风俗,班固因之,作《地理志》。
研治古代文史的必备入门书籍——读黄永年先生着《古文献学四讲》(一)
研治古代文史的必备入门书籍——读黄永年先生着《古文献学四讲》(一)在现代社会中,从事任何一种职业都需要具备某些必备的基础知识,不然你无法入门。
从事中国古代文史方面的研究,则首先需要对于古代文献具有相应的了解。
道理很简单,历史已经远去,我们只能主要依靠古代文献的记载,来尽可能地接近和认识当时的面貌。
所谓古代文史,包括历史、文学、哲学等许多领域,但严格说来都可以概括在泛义的历史学范畴之内,因为文学史、哲学史也都属于历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
众所周知,史学家傅斯年是极力主张“史学即史料学”的。
他在《史学方法导论》一文中曾经讲过:“史学的对象是史料,不是文辞,不是伦理,不是神学,并且不是社会学。
史学的工作是整理史料,不是做艺术的建设,不是做疏通的事业,不是去扶持或推倒这个运动,或那个主义。
”由于“史料是不同的,有来源的不同,有先后的不同,有价值的不同,有一切花样的不同”,所以所谓整理史料的方法(实际上也就是历史学的研究方法),“第一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二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三还是比较不同的史料”。
傅斯年的这种主张,现在有些人或许并不赞同。
但是不管大家怎样看待历史学的性质和内容,不管研究者各自抱着什么样的历史观去从事研究,恐怕也都不能不承认,史料毕竟是史学研究最重要的基础;假如缺乏这一基础,一切古代文史研究都将无从说起。
傅斯年在这篇文章中还具体归纳列举了“比较不同的史料”的几种主要类型,如“直接史料对间接史料”,“官家的记载对民间的记载”,“本国的记载对外国的记载”,“近人的记载对远人的记载”,“不经意的记载对经意的记载”,“本事对旁涉”,“直说与隐喻”,“口说的史料对着文的史料”,等等,这些都是从事一项史学研究不可避免地要遇到的基本问题,而要想哪怕是最一般地切入这些问题,就必须首先了解有哪些相关史料以及这些史料的特点。
——所谓“史料学”就是研究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历史学基础分支学科。
虽然在口头上似乎大家都能够认同史料学的重要性,可是在实际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中,却未必都能够很好地体现这一认识。
辛德勇: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的风气
辛德勇: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的风气清代学术与仿刻覆刻宋元古本风气的关系,其实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并没有研究,能够谈的,不过是业师黄永年先生的基本看法和我对先师相关看法的理解和体会。
稍微熟悉我研究理念的朋友应该知道,我是特别注重“读书得间”这一师训的,这是业师史念海先生教给我的唯一的治学方法,我当然把这个短语视作“不二法门”。
通常人们是把这句话用于研究学术问题,这时,可以将其理解为通过读书发现问题,再通过读书来解决问题,最终提出自己的见解。
但我觉得也可以把这句话用于一般的读书求知,用于理解他人的著述,这就意味着你要能够读懂别人的书,看明白人家究竟讲了什么独有的心得。
谈这一点,是因为现在很多喜欢古籍版本的人,弄不明白黄永年先生的《古籍版本学》以及其他有关古籍版本的研究同其他那些学者的著述有什么不同,看不出黄永年先生超轶于并世学者之上的学术水平和学术贡献,以为书名差不多,内容也就没有什么高下。
前几年我以“黄永年先生对中国古籍版本学的贡献”为题做过一次讲座,很概括地讲述了我对先师学术业绩的粗浅理解。
这篇讲稿,收录在我的文集《翻书说故事》里,感兴趣的朋友不妨找来看一看。
黄永年先生研究古籍版本,其中一项最大的特点,就是密切结合社会文化背景来看各个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版刻,而不是简单地就事论事。
当然这样的意识首先是要基于广博通贯的学识,也只有具备了广博通贯的学识才能写出契合历史实际的认识。
下面就以业师黄永年先生旧说为基础,叙说我对先师成说的粗浅理解和出于一时感觉所做的初浅发挥。
对中国古代学术史稍有了解的读书人,都会知道“乾嘉学术”。
所谓“乾嘉学术”的主体和核心内容,是文史考据,特别是对秦汉以前史事的考据,亦称“乾嘉考据学”。
做考据、特别是对古史做考据,和写词章是大不相同的,跟谈义理更绝不是一回事儿。
不能天马行空,不能自我作古地去“意识”什么“问题”,而是要扎硬寨,打死仗,得字斟句酌地辨析传世文本的是非正误。
研治古代文史的必备入门书籍——读黄永年先生著《古文献学四讲》(精)
研治古代文史的必备入门书籍——读黄永年先生著《古文献学四讲》在现代社会中,从事任何一种职业都需要具备某些必备的基础知识,不然你无法入门。
从事中国古代文史方面的研究,则首先需要对于古代文献具有相应的了解。
道理很简单,历史已经远去,我们只能主要依靠古代文献的记载,来尽可能地接近和认识当时的面貌。
所谓古代文史,包括历史、文学、哲学等许多领域,但严格说来都可以概括在泛义的历史学范畴之内,因为文学史、哲学史也都属于历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
众所周知,史学家傅斯年是极力主张“史学即史料学”的。
他在《史学方法导论》一文中曾经讲过:“史学的对象是史料,不是文辞,不是伦理,不是神学,并且不是社会学。
史学的工作是整理史料,不是做艺术的建设,不是做疏通的事业,不是去扶持或推倒这个运动,或那个主义。
”由于“史料是不同的,有来源的不同,有先后的不同,有价值的不同,有一切花样的不同”,所以所谓整理史料的方法(实际上也就是历史学的研究方法),“第一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二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三还是比较不同的史料”。
傅斯年的这种主张,现在有些人或许并不赞同。
但是不管大家怎样看待历史学的性质和内容,不管研究者各自抱着什么样的历史观去从事研究,恐怕也都不能不承认,史料毕竟是史学研究最重要的基础;假如缺乏这一基础,一切古代文史研究都将无从说起。
傅斯年在这篇文章中还具体归纳列举了“比较不同的史料”的几种主要类型,如“直接史料对间接史料”,“官家的记载对民间的记载”,“本国的记载对外国的记载”,“近人的记载对远人的记载”,“不经意的记载对经意的记载”,“本事对旁涉”,“直说与隐喻”,“口说的史料对著文的史料”,等等,这些都是从事一项史学研究不可避免地要遇到的基本问题,而要想哪怕是最一般地切入这些问题,就必须首先了解有哪些相关史料以及这些史料的特点。
——所谓“史料学”就是研究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历史学基础分支学科。
虽然在口头上似乎大家都能够认同史料学的重要性,可是在实际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中,却未必都能够很好地体现这一认识。
文科一級教授專欄辛德勇著述總目
文科一級教授專欄辛德勇著述總目【案語】這裏出示的是敝人著述總目,學術內容包括歷史地理學、地理學史(含地圖學史)、古籍版本學、歷史文獻目錄學、古代印刷史、金石學、出土文獻研究、歷史年代學、古代天文與曆法、古代政治史、古籍整理以及學術著作翻譯等諸多領域。
這份目錄,一方面體現出我幾十年來在學術研究上投入的巨大精力,同時也體現出敝人的學術基礎和治學所涉及的諸多領域。
竊以爲在中國古代歷史問題的研究中重視治學的基礎和治學不拘泥於一隅,是大多數高水平古代文史研究學者自有的追求和必然會達到的境界。
這是因爲堅固的基礎是深入研究的前提條件,拘泥於一隅就不可能通達,而衹有通達纔能解析重大疑難問題,所以我從讀碩士生時起,就在這些方面做出了積極的努力。
敝人自以爲這些著述足以達到時下國內對文科一級教授、也就是所謂文科院士的學術要求。
這不僅是北京大學一個學校的事兒,國家究竟該怎樣合理地設置這一崗位?從北京大學等基層單位到其上級主管部門,是不是應該設置一個異議期,讓有不同看法的學者充分發表意見,以更佳的效果做好這一工作?給不給我,是官家的事兒,也是中國歷史學界的事兒,但我自己努力了,就一定要大着嗓門喊出來。
付出的是自己一生的心血,而且還在繼續付出,這並不丟人。
接下來,將選擇一些具有代表性的論文,具體介紹我所做過的工作,說明自己的努力和創見。
研究著作:(1)《隋唐兩京叢考》(三秦出版社,1991年初版,2006年再版)(2)《古代交通與地理文獻研究》(中華書局,1996;商務印書館,2017)(3)《黃河史話》(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年初版;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再版)(4)《未亥齋讀書記》(華東師大出版社,2001)(5)《讀書與藏書之間(初集)》(中華書局,2005,2020年再版)(6)《歷史的空間與空間的歷史——中國歷史地理與地理學史研究》(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05年初版,2013年再版)(7)《讀書與藏書之間(二集)》(中華書局,2008,2020年再版)(8)《秦漢政區與邊界地理研究》(中華書局,2009)(9)《困學書城》(三聯書店,2009)(10)《縱心所欲——徜徉於稀見與常見書之間》(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11)《建元與改元——西漢新莽年號研究》(中華書局,2013)(12)《舊史輿地文錄》(中華書局,2013)(13)《石室賸言》(中華書局,2014)(14)《製造漢武帝》(三聯書店,2015)(15)《舊史輿地文編》(中西書局,2015)(16)《當代學人精品:辛德勇卷》(廣東人民出版社,2016)(17)《祭獺食蹠》(中華書局,2016)(18)《書者生也》(未來出版社,2016)(19)《中國印刷史研究》(三聯書店,2016)(20)《那些書和那些人》(浙江大學出版社,2016)(21)《海昏侯劉賀》(三聯書店,2016第1版平裝,2019第2版精裝)(22)《蒐書記》(九州出版社,2017)(23)《史記新本校勘》(廣西師大出版社,2017)(24)《書外話》(浙江大學出版社,2018)(25)《發現燕然山銘》(中華書局,2018)(26)《製造漢武帝(增訂本)》(三聯書店,2018)(27)《翻書說故事》(浙江大學出版社,2019)(28)《看葉閒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9)(29)《學人書影初集》(九州出版社,2019)(30)《海昏侯新論》(三聯書店,2019)(31)《生死秦始皇》(中華書局,2019)(32)《版本與目錄》(三聯書店,2020)(33)《天文與曆法》(三聯書店,2020)(34)《讀史與治史》(三聯書店,2020)(35)《金銘與石刻》(三聯書店,2020)(36)《史事與史筆》(三聯書店,2020)(37)《正史與小說》(三聯書店,2020)(38)《正史版本談》(三聯書店,2021)(39)《通鑑版本談》(三聯書店,2021)(40)《學人書影二集》(九州出版社,2022)古籍整理著作:(1)《兩京新記輯校·大業雜記輯校》(三秦出版社,2006。
辛德勇大战《文史哲》的来龙去脉
⾟德勇⼤战《⽂史哲》的来龙去脉“今请远⽥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所以忧民也——《罪⼰诏》”1来龙去脉⾟德勇,北京⼤学历史学教授,其代表作《制造汉武帝》⼀⾔以蔽之,就是从史源学⾓度出发,认为司马光所著《资治通鉴》不可信。
汉武帝晚年的《轮台诏》不过是针对局部战争的⾃我批评,并不涉及整体施政思路的变化。
所谓“制造汉武帝”,其⽤意为:《资治通鉴》中的汉武帝形象是司马光制造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汉武帝。
此⽂⼀出,⼀时激起千层浪,引发史学界激烈讨论。
因为在《制造汉武帝》以前,学界的普遍看法是,汉武帝晚年认识到了⾃⼰穷兵黩武,再加上“巫蛊之祸”事件的打击,所以痛改前⾮,由“尚功”转向“守⽂”。
尤其以泰⼭北⽃⽥余庆《论轮台诏》(《历史研究》1984年第2期)珠⽟在前:汉武帝以历史为鉴,对于⾃⼰所⾏诸事进⾏反省,认为这些事情虽属必要但毕竟是劳民之举,⽂词是恳切的。
他料到后世如不改变轨辙,继续劳民,就会出现秦朝那样的速亡局⾯。
这种推测符合情理,也符合当时的历史实际。
他以劳民为念⽽思所以改弦更张,更是难能可贵。
他在局⾯还没有发展到像征和年间那样接近于失去控制之时,就认识到这⼀点。
卫青死于元封五年(前106),汉武帝说此话的时间下限不能晚于此年,上限当在元封中或更早⼀些。
这是我们能够见到的汉武帝表⽰有必要改变政策的最早记载,它出于汉武帝的郑重思考,⽽不是敷衍之辞。
除此之外,⽥先⽣还认为:“论轮台之诏既竟,觉得古代史籍叙述汉武帝改弦易辙原委,⽐较翔实严谨的要算《资治通鉴》。
”因为《史记》“记事不及轮台之诏”,《汉书》则“忽视了汉武帝改弦易辙这⼀重⼤历史向题”总之,⽥先⽣主要观点是:汉武帝知错能改,《资治通鉴》翔实可靠。
从1984年到2014年这三⼗年间,除部分学者对⽥⽂稍有修正,并没有⼈否定这⼀基本观点。
2014年,⾟德勇论⽂《漢武帝晚年的政治取向與司⾺光的重構》完稿,准备打破此问题平静。
当时⾟受范学辉约稿,准备投到⼭东⼤学主编的《⽂史哲》上发表。
淘书丨我的古书收藏入坑之路
淘书丨我的古书收藏入坑之路编者按一位现今常逛潘家园书市、经常参与孔网拍卖的书友一枚铜钱草,近日在孔网动态里与大家分享了自己的古书收藏入坑之路,以及人生中购买的第一套古书。
我如何走上古书收藏的道路最近因为疫情,一直居家隔离。
日常的生活状态呢,除了远程办公,就是在不停地做核酸,要么就是陪孩子玩。
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看书。
当然,这都是借口,还是自己不学无术,书本来就读得少。
至今还记得,在初中的时候,一堂语文课上,因为不懂得“主谓宾定状补”的语法如何用,语文老师送给我四个字“胸无点墨”。
这四个字,没有深深地刺激到我,因为自己确实笨,书读得少,但我却是一直记着。
工作后,在职场的上升期,一直忙于学习行业知识,当时还认为这也是在学习,最后还混成了一个所谓的“资深”从业者。
在心里,不免有一些自得:谁说不看书,就不能成长了?然而,直到前两年的某一天,某一刻,一个强烈的想法冒出来,有一个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你怎么就那么没有文化啊!你怎么就不读书啊!你怎么就如此无知啊!那一瞬间,我仿佛真的听到了,那来自内心深处的灵魂拷问。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时为何会有这样的一种感受,那般强烈。
说来也是巧合,当时我在网上买书,无意中看到了一套书,名字叫《得书记》与《失书记》,作者是韦力先生。
韦力先生,是国内古书收藏界的扛把子,庋藏宋刻元椠甚夥,名满天下,圈内无人不知。
这两本书买回来之后,捧在手里,便放不下。
书中记录了韦力先生在嘉德等各大拍卖会上,参与古书拍卖的经历。
阅读之间,时而被他一掷千金的豪情所震撼,时而与他错失心爱之书共惋惜。
读完这两本书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古书收藏这么有意思!后来和一些朋友交流的时候,有人问我,是怎么走上古书收藏这条路的。
我都会说,韦力先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正是这两本书吸引了我。
然而,古书收藏有着很高的门槛,我作为一个胸无点墨之人,怎么才能摸出来一点门道呢?当时身边也没有收藏古书的朋友,自然也就没有领路人。
二读辛德勇:历史是实证的科学
二读辛德勇:历史是实证的科学因为这篇文章,我再度返回去看了一下辛德勇教授的《制造汉武帝》。
当中“后话”所言,严格说,他在后话当中,原句是:“我对历史学科的看法,与此不同。
我认为历史学也是一门科学。
从本质上讲,历史学研究是同理工科一样的科学。
”,“另一方面,历史学也是一门科学,就如同所有科学研究一样,其研究结论,必须通过经验,要能够经得起检验。
”,“作为一门科学,历史学中一个正确的研究结论,同样是可以依据研究者的路径重复实现的,而错误的结论,显现的结果,必然是'此路不通’。
”关于这几个摘句,出自于《《制造汉武帝的后话》》,当然一般辛教授的研究,包括他公众号上的文章,我所看到都是繁体字,有人好奇为什么用繁体字,我猜测大概是出于公正的需要,按照原本的记录呈现,而给人真正的思考和启发。
(因为可能变成简体字,包括一些记载的话,可能会有些地方,大家有新的思考,但会看不到。
属于“第二手”的了。
)我是在余大中老师担任责编的一篇辛德勇教授的《春天正是读书天》认识到了辛德勇教授这样的人。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我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包括余大中老师,他的行为往往有着文教的作用,符合君子之风。
而他所推荐的文章,他担任的责编之文,基本上都可以看出每篇文章亮点,可以说是相当考究的了。
当然我也去看了《阅读时代》其他文章,果真,荆楚有文脉啊,看到这样的杂志,我非常高兴,因为我同样也是一个爱书之人,不但网文阅读喜欢打赏(但我一般并不喜欢说出来。
昨天看网文还因为我打赏了作者,结果有的作者粉丝看我祝作者保重身体,说我应该意思一下如何……我当即说我是送了礼物,排名还在前面。
只是我不知道为何,我没有头衔的显示。
我并不觉得看文,欣赏一个作者非要说出来,或者送了礼物,打赏了,非要说出来,你祝愿作者保重身体,不好吗?),同样的,我也喜欢购书,我最可惜的是有一个医学孤本佚失了,这是最让我痛心的。
我读书的目的,如辛教授所言,他是研究的需要,做学问而用,我的话,出发点其实就是为了好玩,想了解一些事情,看看别人怎么说的……说白了,我是一个八卦者,其次我也想知道别人怎么做,很简单,我怕自己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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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治古代文史的必备入门书籍在现代社会中,从事任何一种职业都需要具备某些必备的基础知识,不然你无法入门。
从事中国古代文史方面的研究,则首先需要对于古代文献具有相应的了解。
道理很简单,历史已经远去,我们只能主要依靠古代文献的记载,来尽可能地接近和认识当时的面貌。
所谓古代文史,包括历史、文学、哲学等许多领域,但严格说来都可以概括在泛义的历史学范畴之内,因为文学史、哲学史也都属于历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
众所周知,史学家傅斯年是极力主张“史学即史料学”的。
他在《史学方法导论》一文中曾经讲过:“史学的对象是史料,不是文辞,不是伦理,不是神学,并且不是社会学。
史学的工作是整理史料,不是做艺术的建设,不是做疏通的事业,不是去扶持或推倒这个运动,或那个主义。
”由于“史料是不同的,有来源的不同,有先后的不同,有价值的不同,有一切花样的不同”,所以所谓整理史料的方法(实际上也就是历史学的研究方法),“第一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二是比较不同的史料,第三还是比较不同的史料”。
傅斯年的这种主张,现在有些人或许并不赞同。
但是不管大家怎样看待历史学的性质和内容,不管研究者各自抱着什么样的历史观去从事研究,恐怕也都不能不承认,史料毕竟是史学研究最重要的基础;假如缺乏这一基础,一切古代文史研究都将无从说起。
傅斯年在这篇文章中还具体归纳列举了“比较不同的史料”的几种主要类型,如“直接史料对间接史料”,“官家的记载对民间的记载”,“本国的记载对外国的记载”,“近人的记载对远人的记载”,“不经意的记载对经意的记载”,“本事对旁涉”,“直说与隐喻”,“口说的史料对著文的史料”,等等,这些都是从事一项史学研究不可避免地要遇到的基本问题,而要想哪怕是最一般地切入这些问题,就必须首先了解有哪些相关史料以及这些史料的特点。
——所谓“史料学”就是研究和解决这些问题的历史学基础分支学科。
虽然在口头上似乎大家都能够认同史料学的重要性,可是在实际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中,却未必都能够很好地体现这一认识。
譬如目录学和版本学是史料学中最基本的内容,可是现在的大学历史系却很少开设相关的课程,一般是开一门“历史文选”,只是教学生念念文言文,根本不涉及目录学知识。
这种情况其实由来已久。
50年代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周清澍先生,是深有造诣的蒙元史研究专家,他曾在一封信中,描绘了当年自己缺乏相关知识训练的情况。
他写道,自己调到内蒙古大学任教以后,“经常出差来京,学校也附带给我采购书籍的任务。
可惜我一点目录学知识也没有,只会买一些一看书名就知其内容的书。
经过比现在研究生多若干倍的时间,完全出于偶然,看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标注》、《中国丛书综录》、北京、北大、上海、江苏国学(今南京)图书馆等书目,才稍稍懂得点按目寻书的知识。
为了在书店能随时决断应购何书,就必须熟记书名并知有几种版本及版本优劣等等”(此信公开刊载于《藏书家》第4辑)。
北京大学历史系尚且如此,其他学校自然可想而知。
几年前,有一位行将退休的老教授,也是毕业于著名学府且供职于著名的学术机构,曾私下向我咨询,谓听说有一部给古代传世文献做提要说明的书,如果书店有的话,让我顺便帮助买一本。
——这位老教授想问的书是《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这件事情完全可以证明类似情况的普遍性和严重性。
周清澍先生说现在的研究生上学时就能具备相关版本目录基础,那可能是由于他在经历了长期暗中摸索之后,深知这些学问是入门的必备知识,于是开宗明义,就把它传授给了自己的研究生。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他自己的学生有幸,却并不能说明现在的一般状况。
以我接触到的情况来看,目前大学本科生、硕士生乃至博士生的史料学素养,与上世纪50年代相比,总体上并没有多大变化。
不然我们就不会经常看到有一些硕士、博士乃至教授、博导,在使用《西汉会要》、《十国春秋》、《续资治通鉴》、《辽史纪事本末》、《金史纪事本末》,直至当今生人编纂的《清史编年》这样一些根本没有史料价值的著述来作为研究的依据了。
要在学习阶段打好史料学基础,需要有合适的入门书籍。
过去有些人是依赖清代乾隆年间纂修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但是它对于现在的初学者来说,显然过于繁难,而且无法利用它来了解乾隆年间以后的大量重要典籍,所以并不适用。
清末张之洞撰著的《书目答问》,是专门为指导初学而开列的基本书目,选书虽大体精当,但只列书名,没有作者和内容的介绍,同样不宜于现在的学生用于初学。
民国以来,出版过一些这方面的入门书籍,但是往往都是只侧重某一个方面,如朱师辙《清代艺文略》,仅成经部,且只叙述清代经学书籍(对于了解清代经学著述,这是一部很好的导读书,遗憾的是流传甚为稀少,现在连专门做清代经学研究的人都很少知道);吕思勉《经子解题》,仅叙述上古经书和诸子书;柴德赓著《史籍举要》,颉刚、余嘉锡等均是如此。
据先师史念海先生讲,当年顾颉刚先生向他传授的读书门径,就是以读常见基本史料为正途,要把从人所共知的基本文献中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见解,作为治学的基本功夫,顾颉刚先生称此为“化腐朽为神奇”。
学术研究,各自有所偏好,存在不同的路数,所谓“各遵所闻”,本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前一派援依陈寅恪先生的说法为其张目,却未必尽合乎陈氏本意。
看一看陈寅恪先生的主要学术贡献全在于使用两《唐书》、《通鉴》等最大路的史料,就可以明白,陈寅恪先生本人并不特别依赖所谓新材料来做学问。
陈垣先生有相当一部分研究,由于题目所需,是比较重视某些当时学术界相对生僻的史料的,陈寅恪先生的话出自他为陈垣《敦煌劫馀录》撰写的序言,是否带有某些应酬的成分,恐怕还需要结合他自己的研究来揣摩。
我想在熟悉基本文献的基础上重视新出土资料,读常见书而知生僻书,这才是对待史料比较合理的态度。
黄永年先生在治学上是师承上述后一派传统的,所以这部《古文献学四讲》,核心内容是传世基本文献的版本目录。
常用文史工具书是读古书、做学问的一般工具,版本学、目录学是讲传世文献自不必说,所谓“碑刻学”,也不是像有些人可能理解的那样是讲述出土碑刻资料,而是讲授宋代以来的碑刻学知识传统,以便更好地利用这些叠经历代摩挲已成为传世文献组成部分的碑刻资料。
黄永年先生在序论中说,他是鉴于时下“碑刻之学中衰”,而“专设碑刻学课程者几无所闻”的情形,才“为研究生开设此课,总结近半个世纪个人业余从事此学之所得,窃欲重振斯道,且使从学者开阔眼界,借免拘墟之诮而已”。
可见其志趣与争竞观睹新见石刻碑版资料者亦判然不同,从本质上是把碑刻看作传统目录学的一个特殊组成部分来加以阐释的。
黄永年先生本人从青年时期起就收藏善本书籍和碑帖拓本,几十年间所得甚丰,早已是蜚声海内外的藏书名家,可是做学问却极力主张以读常见基本史籍为主。
黄先生文史兼通,在历史研究方面,更强调要首先花大力气读正史。
《古文献学四讲》书后附收了他撰写的三篇文章:《述<注坡词>》和《读唐刘濬墓志》,分别为研究版本和碑刻的实例;《我和唐史以及齐周隋史》则是其治学经历的简要叙述。
在这篇自述性文章里,黄永年先生阐述自己对待史料的原则是,“撰写文章不依靠孤本秘笈而用人所习见之书,要从习见书中看出人家看不出的问题”;他说:“习见书如纪传体正史中未被发掘未见利用的实在太多了,再利用上几辈子也用不完。
不此之图,光坐等孤本秘笈的出现,包括考古掘得新东西,岂非有点‘守株待兔’的意味。
”在本书的“目录学”讲义部分,他也讲到:“想研究我国古代的文史以至哲学,必须懂得历史,读点史书。
而史书中最重要的可作为第一手文献的,要首推这纪传体的《二十四史》。
”纪传体的《二十四史》即传统所谓正史,这是把读正史置于整个古代文史哲研究的基础地位。
重视基础,是为了掌握精髓。
读书遵依主从次序,方可避免由终南捷径而堕入旁门左道。
这种治学态度,应该是贯穿这部《古文献学四讲》的内在主旨,“四讲”内容的设置,都是服从于这一主张,读者不应只看具体的文献知识而忽略了它。
因为是强调读常见基本史籍,所以首重目录学。
此“目录学”既非研究图书编目之书籍分类体系,亦非研究书目分类体系变迁之目录学史,只是介绍有那些基本史籍及其内容构成和史料价值。
不过要想在短短十几万字篇幅内,开列出经史子集各类古籍的要目来(如果说可以把清人编纂的《四库全书总目》作为选书的基本依据,那么撰写这部“目录学”讲义需要考虑的范围,不仅增加了清代乾隆年间以后的大量著述,还多出小说戏曲一大门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撰作书目,求全固然甚难,但那是难在花费时间和功夫;而拔萃之难,则需要更高的学术素养,特别是通贯的学识。
张之洞的《书目答问》过去一直为学者看重,主要也在其高屋建瓴的学术眼光上。
《古文献学四讲》的“目录学”部分,在继承张氏神髓的基础上,立足于当今的学术视野和“五四”以来大量全新的学术认识,精心别择各领域内最基本的著述,选书比《书目答问》更精,分类更切合现代学术需要,叙述更注重学术发展的系统性,因此在很大范围内完全可以取代《书目答问》,作为研治古代文史的最基本入门书目。
由于是入门书籍,要想从每一门类的大量著述中,选出最有代表性的著述来,就需要撰述者明了各门古代学术的发展脉络。
《古文献学四讲》最精彩的地方,是通过简明扼要的叙述,阐明了相关的学术源流,在此基础上揭示出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著述。
比如经学是中国古代学术的核心内容,而传统的四部分类方法,往往只是按易、诗、书、礼等经书的类别来划分细目,以此准则来编纂著述总目固无不可,可是像《书目答问》这样的经籍入门书籍,依然大致遵用不改,就与其津逮初学的目的不尽相契合了。
对此,黄永年先生认为,“我国所谓经学的时代性特别强,不讲清楚各个时代的经学趋向,就无法使人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经学著作”。
所以他在讲义中独创一格,按照经学发展的起源、经今古文学、义疏之学、宋元经学、清人经学这样几个大的阶段,分别举述各个时期的经学名著。
这样不仅使学生摆脱了目录学学习中孤立地死记书名、作者、内容的枯燥和艰涩,还可以通过目录学的学习,初步了解各类著述背后所相关学术源流。
又如子部书籍中的思想文化性著述,在《书目答问》单列“周秦诸子”的分类方法的基础上,本书又将汉代以后的书籍分为“汉魏以下议论”、“理学”和“考证之学”三类,分别予以论列。
具体每一类中讲述的内容,也都能提纲挈领,举重若轻。
如讲清人考证,先举顾炎武《日知录》发其端绪,以知一代学风之本源;次举钱大昕《十驾斋养新录》、王念孙《读书杂志》、俞正燮《癸巳类稿》与《癸巳存稿》,以见乾嘉汉学家考证之博大精深;最后以陈沣《东塾读书记》殿其尾,以反映考据学适应时代主流学风转移所发生的变化(即陈氏“已不拘乾嘉汉学之传统”)。
其实强调读常见基本史籍的内在意义,正是为了全面、系统地掌握这些最基本的历史知识,作为治学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