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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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需要蔗糖,应运而生的甘蔗种植园是由种植园主获得寡利的 欲望为推动力的企业,是为欧洲逐步使其国际化的蔗糖市场服务 的。但是从种植园的内部结构来看,它的一些主要特点是封建性 的,因为在很大程度上它是自给自足的。另一方面它使用奴隶。 三个不同的历史阶段—重商主义、封建主义和奴隶制就这样在一 个经济和社会实体中结合在一起,但是国际市场是各种权力的中 心,从早期开始,种植园体制就成为这个中心的组成部分。 殖民地种植园从属于外国的需要,在很多情况下也是由外国资助 的,我们今日的大庄园就是直接从种植园演变而来的。大庄园制 是扼杀拉美经济发展的瓶颈,是拉美人民被排斥、受贫穷的首要 原因之一。今日的大庄园机械化程度已相当高,使剩余劳动力成 倍增加,储备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
可可:十九世纪末叶,欧洲人和美国人开始喜欢吃巧克力。工业 的进步有力地推动了巴西、委内瑞拉、厄瓜多尔的可可种植园的 发展。这些可可庄园为世界上的大部分巧克力生产提供原料。可 可同甘蔗一样,给这些国家带来的是单一种植、焚毁树林、受制 于世界市场价格和劳动者世代贫穷的后果。种植园主不允许用一 寸土地来种植其他作物。作为农业国,他们逃脱不了咖啡、可可 价格周期性下跌的厄运,而咖啡和可可种植园的主人、销售这两 种产品的商人以及那些放债人却靠咖啡和可可赚来的钱过着挥霍 无度的寄生生活。而农民劳动一整天的工资也只相当于一公升啤 酒的价钱,劳动一天半挣的钱才能买一听奶粉。
咖啡:咖啡的价格同机器及其他工业品的价格相比较,咖啡价格的曲 线则呈直线下降趋势。1967年巴西用350袋咖啡才能换来一台拖拉机, 而十四年前只需要70袋。巴西1964年出口到美国市场的咖啡如果同 1955年的价格一样,它就能够多得到二亿美元。一磅咖啡的价钱只要 减少一美分,生产国的收人一共就要减少六千五百万美元。1964至 1968年间,咖啡价格持续下跌,而消费国美国从生产国巴西搜刮到的 美元却日益增多。可是,美国消费者不仅没有因此而买到较便宜的咖 啡,反而要多付13%。在这期间,这个差价被那些中间商塞进了腰包, 他们两头赚钱。如美国联合果品公司垄断着中美洲、哥伦比亚和厄瓜 多尔香蕉的出口,同时也垄断着美国香蕉的进口和批发一样,咖啡的 销售也全部由美国的公司一手控制,巴西不过是充当一个供应者和牺 牲品的角色。可是当咖啡生产出现过剩,需要库存起来时,这个苦果 就要由巴西来吞下了。
蔗糖毁坏了东北部。沿海潮湿的地带,受到雨水的滋润,土地
非常肥沃,有着丰富的腐植土层和矿盐,从巴伊亚到西阿拉覆盖 着森林。这个本来是生产食品的地区变成了饥饿的地区。在那里 原本是万物都蓬蓬勃勃地生长,但具有破坏性和吞噬一切的蔗糖 庄园留下的是岩石、耗尽了肥力和风化了的土地。 马克思1848 年说过:“先生们,你们也许认为生产咖啡和砂糖是西印度的自然 桌赋吧。二百年以前,限贸易毫无关系的自然界在那里连一颗咖 啡树、一株甘蔗也没有生长出来。”。国际分工并不是由圣灵的 功绩或恩赐而形成起来的,是由人创造的,确切地说是由于资本 主义在全世界的发展而形成的。
我们所看的世界是世界的中心而不是世界的全部。在过去的几十 年里,南亚、南美、非洲和其他边缘地区,几乎在主流的思想视 野中消失。但我们不能忽视他们的存在,这正是我们所强调的全 局观。作者说:“写这本书是为了和人们交谈,是以一个非专业 作家面对一个非专业读者的方式,向人们揭示被官方历史掩盖和 篡改的历史。”十六世纪的殖民主义者把印第安人不堪忍受非人 待遇而集体自杀的悲惨状况说成是“为了娱乐逃避劳动”;欧洲 人把巴西东北部的孩子们因缺少矿盐而本能的吃泥土的行为说成 是“非洲恶习”。真相并非是大多数人认同就是真相,也并非历 史所说就是真相。这一事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有点可怕, 因为这可能颠覆我们目前所有的认识:我所崇拜的伟人可能并非 如此完美;我所尊崇的真理可能有其局限性。
地球的富有造成人类的贫困
(一)黄金和白银热
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三年后他亲自指挥了同多米尼加印第安人作 战的军事行动,大肆屠杀印第安居民。印第安人为了支开人侵者而编造的国 王满身披挂黄金的黄金国的神话,一批又一批人在亚马孙河、奥里诺科河中 徒劳地寻找着黄金国,由于发现了波托西,“喷涌出白银的山峦”的梦想在 1545年变成了现实。墨西哥和安第斯高原蕴藏着数量可观的黄金和白银。多 米尼加印第安人被逼迫淘金,因不堪被奴役和受辱,他们先杀死自己的子女, 然后集体自杀。十六世纪中叶,官方的编年史家费尔南德斯这样解释安得列 斯群岛的集体自杀现象 :“许多自尽身亡的人是为了娱乐消遣,为逃避劳动 而服毒自杀,另外一些人是用自己的双手自缢身亡”。
1888年巴西废除了奴隶制。但是没有废除大庄园制。就在这一 年,一个目击者从西阿拉写道:“只要有饥俄,就有人肉市场,买 者总会络绎不绝。很少有轮船不装载大量的塞尔拉人。” 1970 年旱灾把饥饿的人群赶向东北部的城市。一份电报这样说:上个 星期天,在弗朗西斯科市,警察逮捕了210个农民,他们将以每 人18美元的价钱被卖给米纳斯吉拉伊斯州的地主。警察局尚没 有有效的办法来制止贩卖奴隶这类事情。尽管近来已开始进行了 十项调查,可东北部的劳动者仍然被卖给国内其他地区的富有的 庄园主。 橡胶和咖啡的蓬勃发展需要招寡大量的东北部劳动者, 政府也要使用这批廉价的劳动力,他们是修建大型公共工程的庞 大的后备军。从东北部像运牲口一样运来了赤身裸体的人们,一 夜之间就在沙漠的中心建起了巴西利亚城,干完了活儿之后建筑 工人就被抛到巴西利亚的卫星城中去。
西班牙人洗劫太阳神庙,穿着锁子恺甲的士兵践踏珠宝、雕像, 敲打金质器皿或把它锤成便于携带的形状。太阳神庙的全部金银 财宝都被投人熔炉,铸炼成金属锭。 美洲成为了一个矿井口,波托西尤为如此。在那里用白银盖起了 庙宇和宫殿,修道院和赌场。白银成为悲痛和喜庆的诱因,白银 导致鲜血和美酒喷涌,白银燃起贪婪之心,白银放纵挥霍和冒险。 在殖民征服和掠夺中,剑与十字架并驾齐驱。为了掠夺美洲的白 银,军事首领和苦行者、骑士和传道士、士兵和僧侣都相聚在波 托西。富饶山丘的宝藏变成了银锭和银块,有力地哺育了欧洲的 发展。大量的美洲白银被走私运到中国和西班牙本土。汉密尔顿 发现:从1503年到1660年,有18.5万公斤黄金和1600万公斤白银 运到塞维利亚港。运到西班牙的白银超过欧洲白银储备总量的三 倍,还不包括走私的。
作者:爱德华多· 加莱亚诺(1940.9.3-2015.4.13)
这是一本关于拉丁美洲的经典作品。包括两大部分,第一部分题 为“地球的富有造成人类的贫困”,讲述了旧殖民主义围绕拉丁 美洲金银、农作物和其他矿产进行的掠夺史;第二部分题为“发 展是遇难者多于航行者的航行”,叙述了新殖民主义如何通过自 由贸易、贷款、铁路、阴谋和暴力将拉丁美洲的民族工业发展扼 杀在襁褓之中,解析了投资、技术、经济援助、合资企业、金融 机构、国际组织等现代文明手段如何不文明地参与了古老的掠夺 战。
发展是遇难者多于航行者的航行
(一)早夭史 (二)掠夺的现代结构
后记
15世纪前,当时的拉美有着自己的先进文明国家,而北美仅有 几个原始部落。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后,正是因为资源才使得 在与世隔绝状态下的南北美洲走向了一条相差甚远的道路。成山 的黄金、白银装饰着探险者内心狂热无比的黄金梦,也支撑起了 他们奢靡挥霍的生活。平坦的土地、肥沃的土壤成了他们最理想 的天然种植园。丰富的资源使得西班牙和葡萄牙紧紧抓住这块沃 土不愿放手,为了争夺这些资源,原有的土著居民惨遭屠杀,甚 至灭绝。而在北美,由于当时的已开发地域狭小,居民也比较少, 他们大都被赶往深山后,这里就成了欧洲移民赖以生存的新的家 园,而不只是附庸的殖民地。所以300年后,北美成了欧洲移民 自己建立起来的独立国家,而拉美至今还是原来宗主国的附庸。 不论是殖民地的殖民地,还是宗主国的宗主国,在拉美,所有的 国家依旧只是发达世界的附庸,这种地位未曾改变。
棉花:世界纺织业使用的棉花有五分之一来自拉美。蒸汽机、纱锭、 纺织机的发明对推动纺织品生产起了决定性作用,同时也为棉花这种 产于美洲的植物提供了广阔的海外市场。但美国南方种植园开始大规 模种植棉花那里不仅土质优于巴西,而且去籽、打包等都由机器操作。 世界棉花市场的价格因此被压低到往昔的三分之一,巴西无力与之竞 争。众所周知,美国农产品剩余是国家对生产者实行大量价格补贴的 结果。美国农产品以倾销的价格,同时也作为对外援助计划的组成部 分,打击了世界各地的市场。本来一直把棉花作为其主要出口产品的 巴拉圭,就是这样在美国低于成本的价格竞争下败下阵来。乌拉圭也 是这样丢掉了它的大米在加拿大的市场,就连阿根廷这个曾是世界粮 仓的国家,其小麦也由于同样原因失去了在国际市场上举足轻重的地 位。拉美棉花所以能够勉强在世界市场继续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其 生产成本极低。在巴西的种植园里,劳动者像奴隶一般地干活,但工 资极其微薄。
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
16 政经吴三来
五百年了,拉丁美洲丰腴的躯体已 被榨得骨瘦嶙峋,一道道被新旧殖 民主义者开凿的伤口依然鲜血涓涓, 裸露出条条血脉。当有些民族企图 掩盖这些伤口,当另一些民族漠然 无视别人的甚至自己的伤口时,拉 丁美洲的知识分子站起来,撩起自 己的衣服让世人醒目。这与穷人向 富人展示伤疤以换取施舍绝对不同, 这是对正义的呼唤,对不义的揭露。 ———刘承军 社科院拉美研究员
所谓国际分工就是指一些国家专门得利,而另外一些国家专门
遭受损失。地球上我们所居住的这一地区 — 今日我们称之为拉 丁美洲,过早地成熟了,自文艺复兴时期欧洲人越洋过海吞咙 这一地区的遥远时代起,拉丁美洲就沦为专门遭受损失的地区。 几个世纪过去了,拉丁美洲完善了它的作用。它不再是奇妙的 王国,在这里,现实曾经打破了神话,战利品、金矿和银山曾 超过了人们的想象。但拉丁美洲仍旧起着附庸的作用,继续为 他人之需要而存在成为富国的石油、铁矿、铜矿、肉类、水果、 咖啡、原料、粮食的产地和仓库。富国从消费这些原料中所得 到的利润远远超过拉丁美洲在生产这些原料的过程中所获得的 利润。
(二)蔗糖国王和其他的农业君主
蔗糖:寻找黄金和白银是进行殖民征服的主要动力。不过,哥伦 布第二次航行时带去了最初的甘蔗根。在东方要出高价才能买到 蔗糖,是欧洲人渴望得到的东西。在发现美洲以后的近三个世纪 中,美洲生产的蔗糖成为欧洲市场最重要的农产品。在巴西东北 部潮湿炎热的沿海地区出现了大片的甘蔗田,随后,在加勒比诸 岛以及维拉克鲁斯和秘鲁沿海地区也一个个地成了大规模经营 “白色金子”的场所。从非洲来了大批奴隶以便向蔗糖国王提供 他所需要的众多无偿的劳动力。土地让这种自私的作物给毁坏了, 这种作物侵入新大陆夷平了森林,浪费了土地的天然肥力,耗尽 了土地所积累的腐殖层。在拉丁美洲,长时期生产蔗糖造成了像 白银和黄金热在波托西所造成的那种致命的繁荣。但是,同时它 也有力地推动了荷兰、法国、英国和美国的工业发展。
大庄园:它就像一个过滤器一样,把自然财富过滤掉了。随着时 间的推移,贫困的文化、维持生计的经济和停滞不前的状态成了 为原先的生产发展付出的代价。巴西东北部曾是最富庶的地区, 今天却是最贫困的;以单一作物和土地的急剧贫困化为代价,蔗 糖成为美国控制古巴的万能钥匙。这不仅仅是蔗糖的历史,也是 可可的历史。可可使加拉加斯的寡头垄断集团发了财;是突然兴 旺又突然衰落的马拉尼翁棉花的历史;是亚马孙地区的橡胶种植 园的历史。这也是咖啡的历史;也是巴西、哥伦比亚、厄瓜多尔 和不幸的中美洲各国的水果种植园的历史。一种产品越是受到世 界市场的青睐,它带给为生产这种产品而作出牺牲的拉美人民的 灾难也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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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对世界来说,美洲就是美国,我们充其量只是居住在一个身 份模糊的美洲次大陆一个二等美洲的居民。 拉丁美洲是一个血管被切开的地区。自从发现美洲大陆至今,这 个地区的一切先是被转化为欧洲资本,而后又转化为美国资本, 并在遥远的权力中心积累。这一切包括土地—地上丰富的物产和 地下富饶的矿藏;人—人的劳动和人的消费能力;自然资源及人 力资源。各国的生产方式和阶级结构取决于每个国家进人资本主 义世界体系的程度,及赋予每一地区一种职能,而且总是有利于 不同的宗主国的发展。持续依附的枷锁变得越来越沉重,远远超 出双重锁链的侄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