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哲学“四大主潮”之一的新儒家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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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国哲学“四大主潮”之一的新儒家哲
学
论者谈中国哲学,一般称“儒、道、佛三教”为中国哲学之主流,而方东美谈中国哲学,则以“四大主潮”称之。他所谓“四大主潮”,乃是原始儒家哲学、原始道家哲学、中华大乘佛学和宋明新儒家哲学。二者的不同,在于方东美将原始儒家哲学与宋明新儒家哲学分别置论,将宋明新儒家哲学视为相对独立的领域而列为中国哲学的“四大主潮”之一。虽然“四大主潮”说与“三教”说并无根本歧异,但方东美的见解和论述确有独特之处。
一、宋明理学的流派及其歧异之原因
方东美研究宋明理学的著作,主要是《新儒家哲学十八讲》。这部著作,是根据他1976年9月至12月在辅仁大学讲授“宋明清儒家哲学”课程的录音整理而成的。这次授课,由于方东美患病而未能完成,当时只讲到宋儒张载。方东美去世后,《东美全集》编纂委员会将这本著作定名为《新儒家哲学十八讲》。这个命名,突出地表明了方东美关于中国哲学的一个重要的基本观念,即:宋明清儒家哲学是有别于原始儒家哲学的“新儒家哲学”。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观念,方东美论中国哲学的流派时,不将宋明清儒家哲学笼统地归属于“儒家哲学”之下,而将其与原始儒家哲学同样列为中国哲
学的“四大主潮”之一。
方东美多次表明,他研究哲学,喜欢“采形上学途径,旨在直探主脑及其真精神所在”。对于宋明新儒家哲学的研究,方东美同样如此。他认为,宋明新儒家哲学包含着以下三派形上学思潮:“唯实主义的新儒学”“唯心主义的新儒学”和“自然主义的新儒学”。
唯实主义的新儒学
这一派新儒家哲学,包括北宋五子和南宋朱熹的哲学思想。
方东美说,周敦颐的太极图得自道教中人,其《太极图说》宣扬的是道家思想。即以宇宙发生论而言,《太极图说》采取的不是儒家的“向前创进”说,而是道家的“先天向下流衍说”。它杂糅了道家和阴阳家、杂家的学说。就周敦颐的哲学思想来说,《太极图说》只具有次要的意义。周敦颐哲学的要义在于《通书》。这部对《周易》进行阐述、发挥的著作,以“诚”囊括天道与人性,在本体论和人性论上都力求达到“永恒”与“变易”之间的融会贯通。这才是周敦颐哲学思想的精华所在。就哲学思想的杂揉来说,邵雍可以说更为明显。但是他提倡“大心体物”,认为人应该气量宏大。他充分肯定自然世界和人文世界的意义和价值,主张人在精神上“囊括自然天地之种种层界”。他倡言人心之灵,备天地,兼万物,合德乎太极”,这对于后来宋儒所表现出的心量狭窄之弊,当是一剂
良药。
张载具有“与天地万物同体之襟怀”。他所说的“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表现出生命之胜情。他的宇宙论是一套生机哲学,反对释氏将宇宙万物归于“空”,反对老子以“无”作为宇宙之本。不过张载提出“知太虚即气则无无”,把“太虚”视为宇宙本原,则有违于原始儒家思想。但张载注重《易》和《礼》,传扬古代圣贤之学。他还提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表明,张载承受了孔孟真传,而且在学向上可谓规模宏大。
程颢虽为一代儒宗,但也深受老庄和大乘佛学的影响。他的“机体一元论”认为人与宇宙同体,普遍生命旁通统贯,人之心灵无处不在。因此人应尽心体证万物一体,适应万变而无穷。他的此类思想,不仅包含着道、佛两家的哲学智慧,而且实为陆王心学之先声。
程颐也具有程颢的这些思想。但他个性偏执,过度相信抽象理性的作用,因而思想上常陷于逻辑矛盾。他白以为深通《易经》的微言大义,但实际上他深受新道家王弼“贵无论”的影响,对《易经》多有误解。他的“拟人的本体论”注重“情”未发生时人的秉性之“中”,将这种深心内证之“中”化作与天理同体,以此来实现天人合一,使人性臻于完善。但是程颐的人性论“依旧未能免于善恶二元论之困惑”。因为他联盟将
人性分割为相互对立的“义理之性”和“气质之性”。这表明,程颐的人性论摇摆于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之间。
朱熹则汇聚了周、张、二程和李侗等前辈的学说,而将以下五种观念贯穿其中:天道之体统;歧义之理性;人性之生成;“中”之内省体验;心灵之主宰。方东美说,这虽然构成了一个形上学系统,但常使朱熹的哲学思想“陷入逻辑矛盾性”。他排斥道家,但实际上他接受了道家思想,以来源于道家的太极图作为建立形上学体系的出发点。他将《周易》当作卜筮之书,不去区分其中不同层次的文化价值。董仲舒提出“天不变,道亦不变”,已经违背了原始儒家的思想,而朱熹的宇宙论却吸纳了董仲舒的思想。在人性论方面,朱熹和程颐一样,将人性分割为“义理之性”和“气质之性”,这正如他在宇宙论中分割“理”与“气”一样,采取的是二元论的立场。不过,朱熹在论“心”时采取了张载的“心统性情”观点,并且将“人心”与“天心”相贯通,讲的是一元论。
以上是方东美对于北宋五子和南宋朱熹的评论。现在我们关注的不是这些评论的是非得失,而是需要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方东美为什么将北宋五子之学和朱子学称为“唯实主义的新儒学”?在笔者看来,方东美所谓“唯实主义”新儒学,是相对于陆象山、王阳明的“唯心主义”新儒学而言的。宋明清儒学的程朱一派,虽然和陆王派同样认为知识乃人先天所固
有,但他们不像陆王派那样认为人们只要向内“格心”就可以获得良知,而认为人们必须通过向外“格物”,方可获得知识。“格物”即通过外界事物去体认“天理”。程朱说“即物”才能“穷理”,而且“须是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然后才能致知。正是基于程朱这种主张通过外界的实在事物而求知的知识取向,方东美将程朱一派的新儒学称为“唯实主义的新儒学”。
唯心主义的新儒学
这里指的是陆象山、王阳明的哲学思想。方东美说:“陆王两氏同以心体为万物之支点,视一切知识、存在与价值等概属心灵真相之展现。”这正是陆王“唯心主义新儒学”的立足点。
陆象山的哲学思想,被方东美概括为下列主要原理:万有同心论;人性平等论;人心上跻天道论;仁义彰显心性论;理想价值超越论。对陆象山的哲学思想,方东美提出的一个主要批评是:“象山主张‘超越理想性原理’,视超越之理想界与卑陋之现实界犹属‘二元对峙’,未能浃而俱化。”他认为陆象山虽然将天地万物统一于“心”,但仍然把超越的价值理想与现实世界看成相互对峙的两极。
王阳明则“据价值统一原理为主干,而着手建立人与万物同体之机体主义哲学系统”。这个“机体主义哲学”认为,身、心、意、知、物是相互连锁、一体融通、不可分割的,以广大同情心显示圣人备天地、兼万物之情怀,“以存在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