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资料1 万友生 关于伤寒论的初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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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前人的宝贵经验值得借鉴学习,尤其是八十年代以前的资料,几乎没有功名利禄的水分,医风纯朴,其真实性、实用性、可靠性均很高。
关于“伤寒论”的初步研究
“伤寒明辨”总论初稿
万友生
伤寒论一书,是东汉张仲景的遗著之一。此书总结了汉代以前使用汤药治病的经验,并在内经的理论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形成了祖国医学“辨证治疗”的特有体系。它以“六经”(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为辨证论治的纲领,这个纲领,完全建立在临床实际经验的基础上,是符合于疾病(主要是外感病,下同)发展的一般规律的。因而它能够准确的指导临床实践,并使祖国医学初步建立了明确的系统和一定的内容,直到今天,仍然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所以后世一致尊称张仲景为医中之圣。
有人认为:“张仲景遗著的本来面貌,在今天已经不容易见到了。现在通行于世的,只是经过晋代王叔和撰次和北宋林亿等所编校的伤寒论和金匮要略。因此,我们只能说在伤寒论及金匮要略两书中存在有张仲景的遗文,而不能说这两书的内容完全是张仲景所著”。这话固然是对的。但祖国医学是历代无数劳动人民和疾病作斗争的经验积累,它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不断向前推进的。在医学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杰出人物的作品,都是从广大群众的经验基础上产生的,没有广大群众的经验积累,就没有杰出人物的创造发这是肯定的。因此,在这里,对张仲景伤寒论的历史问题,便没有多作考证,而只是在它的内容实质上作深入的玩味。
张仲景伤寒论学说在临床上的实用价值,主要可从如下两点来说明:
(一)辨别“邪”的浅深和“正”的强弱
首先,必须把“传经”和“直中”的问题弄清楚:
所谓“传经”,有“正传”和“邪传”的区别。如张令韶说:“传经之法,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三日少阳,四日太阴,五日少阴,六日厥阴,六气以次相传,周而复始,一定不移,此气传而非病传也;本太阳病不解,或入于阳,或入于阴,不拘日数,无分次第,如传于阳明则现阳明证,传于少阳则现少阳证,传于三阴则现三阴证,论所谓“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伤寒三日,三阳为尽,三阴当受邪,其人反能食而不呕者,此为三阴不受邪也”,此病邪之传也。须知正气之相传自有定期,病邪之相传随其证而治之,而不必拘于日数,此传经之关目也。不然,岂有一日太阳,则现头痛发热等证,至六日厥阴不已,七日来复于太阳,复又见头痛发热之证乎?
此必无之理也”。或问张令韶:“伤寒六气相传,正传而非邪传,固已。不知无病之人,正亦相传否?不然,正自正传,邪自邪传,两不相涉,正传可以不论,何以伤寒必计日数也?答曰:无病之人,由阴而阳,由一而三,始于厥阴,终于太阳,周而复始,运行不息,莫知其然;病则由阳而阴,由三而一,始于太阳,终于厥阴,一逆则病,再逆则甚,三逆而死矣。所以伤寒不过三传而止,安能久逆也。其有过经十八日不愈者,虽病而经不传也,不传则势缓矣。”又如陈修园说:“……至于病发何经,或始终只在一经,或转属他经,或与他经合病併病,各经自有各经的证可凭,原不可以日数拘,而一日太阳,至六日厥阴之数,周而复始,谓之经气,其日数一定不移,医者先审出确系那一经之病证,再按各经值日之气,定其微甚,卜其生死,乘其所值之经气而救治之,此论中之大旨也。其一二日、八九日,十余日等字,皆是眼目,不可只作间字读也。”
所谓“直中”,就是病邪不从三阳经依次传人,而直接中人三阴经。宋元以后的医家,多数认为传经之邪俱为热,直中三阴之邪俱为寒。但陈修园不以为然,他说:“直中二字,伤寒论虽无明文,而直中之病则有之,有初病即现三阴寒证者,宜大温之;有初病即现三阴热证者,宜大凉之,大下之。是寒热俱有直中,世谓直中皆为寒证,非也。有谓递次传入三阴,尽无寒证者,亦非也。盖寒热二气,盛则从化,余揆其故则有二:一从病体而分,一从药误而变。何则?人之形有厚薄,气有盛衰,脏有寒热,所受之邪,每从其人之脏气而为寒化热化。今试譬之于酒,酒取诸水泉,寒物也,酒酿以曲蘖,又热物也,阳脏之人过饮之,不觉其寒,但觉其热,热性迅发,则吐血、面疮诸热证作矣;阴臓之人过饮之,不觉其热,但觉其寒,寒性凝:则停, 饮、腹胀泄泻诸寒病作矣。知此,愈知寒热之化,由病人体而分也。何谓误药而变,凡汗下失宜,过之则伤正而虚其阳,不及则热炽而伤其阴,虚其阳则从少阴阴化之证多,以太阳少阴相表里也;伤其阴则从阳明阳化之证多,以太阳阳明递相传也。所谓寒化热化由误治而变者此也。至谓寒邪不相传,更为不经之说,仲景云:下利腹胀满,身体疼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此三阳之邪传入三阴,邪从阴化之证也;如少阴证下利,白通汤主之,此太阴寒邪传入少阴之寒证也;如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脈四逆汤主之,此少阴寒邪传入厥阴之寒证也。谁谓阴不相传,无阳从阴化之理乎?”这种认识是比较全面的。
其次,
必须把“阴阳”以及“表里”、“上下”、“寒热”、“虚实”的问题弄清楚:
“阴阳”二字,可以说是伤寒学说中的两大纲领。考阴阳学说,导源于周易,它是一种原始的朴素的辩证唯物的哲学,千百年来,它在中国学术界占居着统治地位。祖国医学在发展过程中,很早就利用了这个学说来说明医药方面的问题,例如中国第一部古典医学著作——内经里面,就是以阴阳学说作为它的理论基础。到了汉末张仲景著伤寒杂病论,更在内经的阴阳学说的基础上,进一步把它具体化起来了。伤寒论以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经为临床审辨脈证并治的纲领,从脈证并治的实际出发,来证实和发展内经中的阴阳理论,使内经中的阴阳学说成为疾病发展的一般规律,它的内容是很朴实的。例如在“脈”的阴阳问题上,它以浮、数、洪、大、滑、实等属之于阳;以沉、迟、细、微、涩、弱等属之于阴。在“证”的阴阳问题上,它以发热恶寒者为发于阳,无热恶寒者为发于阴。病在三阳经,多现阳证阳脈,其病机多向表向上,属热属实;病在三阴经多现阴证阴脈,其病机多向里向下,属寒属虚。因此在“治”的问题上,病在阳经,表者汗之如麻黄汤;上者吐之如瓜蒂散;热者寒之如白虎汤;实者泻之如承气汤。病在阴经,温化里寒如理中丸、四逆汤和吴茱萸汤;温涩固脱如桃花汤;补虚如理中丸的补阳虚,炙甘草汤的补阴阳二虚,若黄连阿膠汤则以滋阴为主,而兼清热。仅此就足以说明张仲景伤寒论中的阴阳学说完全建立在唯物的基础上,它和宗教家所说的完全建立在唯心的基础上的阴阳是有着根本性质的差别的。
表、里、上、下、寒、热、虚、实八字,统属在“阴阳”两大纲领之中,而阴阳就是通过表、里、上、下、寒、热、虚、实来体现。表里与上下,是指疾病的部位而言,寒热与虚实,是指疾病的性质而言。总括来说,疾病在表、在上、属热、属实的为阳,疾病在里、在下、属寒、属虚的为阴。分别来说:
所谓“表里”,病在太阳、阳明、少阳的为表,病在太阴、少阴、厥阴的为里,其中并以少阳的为半表半里。而且六经之中又各有表里,如太阳病中的麻黄汤证与桂枝汤证属表,五苓散证属里;阳明病中的葛根汤证、桂枝加葛根汤证和白虎汤证属表(其中并以白虎汤证为阳明表证中的主证),承气汤证属里;少阳病中的小柴胡汤证属半表半里之主证,而柴胡桂枝汤证与柴胡桂姜汤证偏于表,大柴胡汤证与柴胡加芒硝汤证偏于里;太阴病中的理中丸证属里之主证,而桂枝人参汤证属里中之表;少阴病中的四逆汤证
属里之主证,而麻黄附子细辛汤属里中之表;厥阴病中的乌梅丸证属里虚而寒热错杂之主证,而吴茱萸汤证偏于里,当归四逆汤证偏于表。
所谓“上下”,病的重点在胸膈部份的为“上”,在心下脐上大腹部份的为“中”,在脐下小腹及其两旁少腹的为“下”。病在上的,如麻杏石甘汤证、栀子豉汤证和瓜蒂散证等;病在中之上的,如陷胸汤证和泻心汤证等;病在中之下的,如承气汤证等;病在下的,如属实的抵当汤证以及属虚的赤石脂禹余粮汤证和桃花汤证等。
所谓“寒热”,病在三阳经的多热证,病在三阴经的多寒证。而三阳热证中的麻杏石甘汤证和白虎汤证属表,承气汤证属里,大柴胡汤证和柴胡加芒硝汤证属半表半里正中的偏于里的。三阴寒证中的桂枝人参汤证,麻黄附子细辛汤和当归四逆汤证属里中之表,理中丸证、四逆汤证和吴茱萸汤证属里中之里。还有寒热夹杂证,如三阳经的泻心汤证和三阴经中的乌梅丸证等。此外更有“真寒假热”与“真热假寒”证,即伤寒论中所说的“病人身大热,反欲得近衣者,此热在皮膏、寒在骨髓也;病人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此寒在皮肤,热在骨髓也”。前者指真寒假热证,后者指真热假寒证。
所谓“虚实”,病在三阳经的多实证,如太阳表实的麻黄汤证以及里实的五苓散证等;阳明表实的葛根汤证与白虎汤证以及里实的承气汤证等;少阳表实的柴胡桂枝汤证与柴胡桂姜汤证以及里实的大柴胡汤证与柴胡加芒硝汤证等。病在三阴经的多虚证,如太阴的理中丸证等,少阴的四逆 汤证等,厥阴的吴茱萸汤证等。此外,还有虚实夹杂证,如三阳经中的泻心汤证以及三阴经中的乌梅丸证等。
在这里,我想附带简单谈一下“伤寒”与“温病”的问题。自从吴瑭在他所著温病条辨中提出“伤寒论六经,由表入里,由浅及深,须横看;本论论三焦,由上及下,亦由浅及深,须竖看”以后,此说逐渐深入人心,甚至发展到寒温对立,冰炭不相容,使伤寒与温病二说不能很好地结合起来进行研究,这种不良的后果,在当时吴瑭的思想上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因为当时吴瑭著温病条辨的动机,并不是为了和“伤寒”对抗,而是为了羽翼“伤寒”,补其不足。所以他在温病条辨中说到:“是书虽为温病而设,实可羽翼伤寒,若真能识得伤寒,断不致疑麻桂之法不可用,若真能识得温病,断不致以辛温治伤寒之法治温病”。但他所提出的“伤寒须横看,温病须竖看”的看法是不够全面的,因为伤寒与温病都各有其宜横看和竖看的地方,不应偏执。从伤寒方面来说,上文所述的“表里”
问题固然是横看,而“上下”问题却是竖看;从温病方面来说,三焦问题固然是竖看,而卫、气、营、血却是横看。因此,伤寒与温病两说在原则上是统一的。而且我们必须知道,伤寒学说可以包括温病学说,而温病学说只不过是把伤寒学说中的温病部份进一步发展和具体化起来了。例如吴瑭在上焦温病中所创立的银翘散与桑菊饮方,它就和伤寒论中的麻杏石甘汤同属辛凉法,不过桑菊银翘的适应性更为广泛罢了。在中焦温病中发展了伤寒论中的承气汤法,在承气汤的基础上,增加了增液承气汤、护胃承气汤、宣白承气汤、导赤承气汤、牛黄承气汤、新加黄龙汤等;又在伤寒论麻仁丸与蜜煎的基础上、创立了增液汤。因而使“下”法更臻完善。在下焦温病中,化裁伤寒论中的炙甘草汤为加减复脉汤,同时又创立了三甲及大小定风珠等方,给伤阴温病大开法门。又如时天士在他所著温热论中提出的卫、气、营、血的原则以及辨舌等方法,尤为温病学说的规矩。这些都大大地补充了伤寒论中温病部份的不足。
(二)确定治疗的标准
疾病虽有千变万化,但从其发展的一般规律来看,不外阴阳两大纲领,在分清阴阳之后,更辨明表、里、上、下的部位和寒、热、虚、实的性质,以确定治疗的标准,寒者“温”之,如四逆汤证等,热者“清”之,如白虎汤证等;虚者“补”之,如炙甘草汤证等;实者攻之的攻法里面,包含着“汗”“吐”“下”三法,即邪实于表的,宜用汗法以攻之,如麻黄汤证等;邪实于上的,宜用吐法以攻之;如瓜蒂散证等;邪实于下的,宜用下法以攻之,如抵当汤证等;至于病居于中,邪结未实,处于上下之间,非吐、下可除,宜用“消”法,如泻心汤证等;病居于半表半里,处于表里之间,非汗、吐、下可除,宜用“和”法,如小柴胡汤证等。以上八法,都包含在伤寒论中。病得其一,即以一法治之,若表里寒热虚实夹杂为患,则一法之中,八法又可相兼为用。如大青龙汤证的汗而兼清,柴胡桂枝汤证的汗而兼和,桂枝人参汤证、麻黄附子细辛汤证和当归四逆汤证的汗而兼温与补之类。今分述之:
汗法:病邪在表的宜用汗法。但伤寒六经都有表证,因而在同一汗法当中,又有种种不同。如太阳表证,应当分别表虚和表实,伤寒表实的,必现恶寒发热无汗脉紧等证,宜用麻黄汤发表;伤风表虚的,必现发热恶风汗出脈缓等证,宜用桂枝汤解肌。太阳伤寒和伤风虽然有所区别,但病邪以寒为偏重,故用药以辛温为主。这是就太阳风寒表证而言。若就太阳风热表证而言,用药则以辛凉为主。如恶寒发热无
汗而烦渴的宜用大青龙汤以及发热汗出而喘的宜用麻杏石甘汤等。阳明表证也有虚实之分,如证现发热恶寒无汗而项背强的属表实,宜葛根汤;证现发热恶风有汗而项背强的属表虚,宜用桂枝加葛根汤等。少阳虽属半表半里证,但有偏于表的,有偏于里的,所谓少阳表证,即指偏于表的而言,少阳偏表证,必现往来寒热,寒多热少等,宜用柴胡桂枝汤等。上述三阳表证的使用汗法,有专主发汗的,有汗而兼清的,有汗:而兼和的,不可不辨。至于伤寒病犯三阴,里虚挟表的,使用汗法,必兼温补。如太阴表证的恶寒发热下利胸痞宜用桂枝人参汤;少阴表证的恶寒脉沉反恶热宜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厥阴表证的疼热厥寒脉细宜用当归四逆汤等,都是汗兼温补的方法,尤当细审。
和法:病在半表半里,而寒热虚实夹杂为患的,宜用和法。如少阳病现往来寒热等证,其病既不专属于表或里或寒或热或虚或实,就非专用汗或下或温或清或补或泻等法所能取效,而必须用小柴胡汤以和解之。张仲景创立小柴胡汤方,可以说是和法之祖。从小柴胡汤的组合来看:柴、芩、姜、枣相配,可以和表里;姜、夏、草、芩相配,可以和寒热,参、柴、芩、夏相配,可以和虚实。立法精微,组织严密,治乱解纷,莫过于此。但少阳病除了上述的主证、主法、主方以外,还有偏表、偏里之 分,偏于表的,多现寒热往来,寒多热少等证,宜用和而兼汗的柴胡桂枝汤等;偏于里的,多现寒热往来,热多寒少,不大便等证,宜用和而兼下的大柴胡汤或柴胡加芒硝汤等。此外,如果我们扩大和法的范围来看,那么,如桂枝汤的桂枝与芍药并用,以及泻心汤(半夏、生姜、甘草)等的干姜与黄连更与人参并用以治疗寒热虚实夹杂的病,也具有和法的意义。因此,我们应该知道,少阳病固然以和法为主,但和法并不局限使用于少阳病,其它各经病的方治当中,也包括有和法在内。
清法:病邪属热的,宜用清法。但六经都有热证,使用清法,又随各经的不同情况而有所差异。如热邪在太阳,证现恶寒发热无汗而烦躁口渴的,宜用大青龙汤;证现发热汗出而喘的,宜用麻杏石甘汤;证现寒热如疟热多寒少而有汗烦渴的,宜用桂枝二越婢一汤等。热邪在阳明,有经证、腑证之分和在上、在下之别。经证如壮热烦渴自汗脉洪大的,宜用白虎汤;若津伤而大渴引饮的,宜用竹叶石膏汤;腑证如不大便腹满疼痛拒按潮热譫语脉沈实的,宜用承气汤;在上如证现懊憹的,宜用梔子豉汤;在下如证现烦渴小便不利的,宜用猪苓汤等。热邪在少阳,如证现口苦咽干目眩的,宜用黄芩汤;
如证现不大便的宜用大柴胡汤或柴胡加芒硝汤等。上述三阳热证中,当以白虎汤为清热的正治,其他或清与汗并用,或清与和并用,或清与下并用,各有不同。但总的说来,三阳热证多属实,故治法偏重于攻。若三阴热证则多属虚,故治法必攻补兼施。如太阴病中气虚馁,而热结在里,证现腹大实痛的,宜用桂枝加大黄汤,一面建中气,一面下热结;少阴病阴伤火炽,证现咽痛的,宜用猪肤汤;证现心烦不得卧的,宜用黄连阿膠汤;证现身热溺血的,宜用猪苓汤等以养阴清热;厥阴病木火内迫,证现热利下重便脓血的,宜用白头翁汤以疏木清火等。从这里,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伤寒论并非专门论治伤寒的书,其中对温病的辨证与治疗,也有具体的提示,后世所谓伤寒论只适用于伤寒,而不适用于温病的说法,显然是错误的。
在伤寒学说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温病学说,扩充了清法的内容,它认为温、热、火,虽然同属阳邪,但有微甚之别。温为热之渐,热为温之甚,热为火之气,火为热之体,温热比较轻浅而在气分,火则比较深重而在血分,内经所谓“热者寒之”,只是提示纲领,其实清虽不离乎寒,但必随着火热的轻重浅深,在气在血,而有“辛凉”“甘寒”“咸寒”“苦寒”之分。因此,温病学说提出了卫、气、营、血的辨证治疗纲领,邪在卫分,宜用辛凉如桑菊饮与银散之类;邪在气分,宜用甘寒如五汁饮与生脉散之类;邪在营分,宜用咸寒如犀角地黄汤等类;邪在血分,宜用苦寒如黄连解毒汤之类;这些,不只是补充了伤寒学说的不足,而且给温病使用清法指出了明确的标准。
下法:病邪结实于里,而病机向下的,宜用下法。但下法有“清泄”和“温通”的区别。病邪属于热结的,宜用“清泄”的下法,如三承气汤,就是“清泄”的主方,其中调胃承气汤治结实而腹不满,小承气汤治腹满而未结实,大承气汤治结实而且腹满,三方虽然以大黄为主药,但必须辨明:邪已结实的宜佐芒硝以软坚;证兼腹满的宜佐枳朴以破气;两者兼有,则必大黄与芒硝、枳、朴并用。这样,才能收到“清泄”的效果。还有属于水、火、血结的,如单火痞证现心下痞,按之濡,心烦不得眠,大便鞕或不通的,宜用大黄黄连泻心汤;水结胸证现从心下至少腹石鞕满痛拒按,脉沉紧,不大便的,宜用大陷胸汤;又现症心下痞鞕,咳喘倚息不得卧,引胁下痛,脉弦的,宜用十枣汤;蓄血证现少腹硬满,小便自利,大便不通或大便色黑,如热甚至发狂的,宜用桃核承气汤或抵当汤、丸等。这些,也可以纳入“清泄”的范畴。病邪属于寒凝的,
宜用温通的下法,如大黄黄连泻心汤证而兼有恶寒汗出的,宜改用附子泻心汤;寒实结胸,宜用三物白散等,都是“温通”法。后世的温脾汤和三物备急丸等等,就是从此化裁出来的。以上所述“清泄”和“温通”两种下法,都只适用于实证,若属虚证就不适用了。如津液内竭,证现大便难或不通的,宜用麻仁丸润之于内,蜜煎或猪胆汁导之于外,一面生津,一面泻下;中气虚馁,而热结在里,证现腹大实痛的,宜用桂枝加大黄汤,一面建中,一面泻下。因此,使用下法,必须明辨虚实,一般来说,实证便秘必有所苦,虚证便秘必无所苦,虚实夹杂证的便秘多证实而脉虚,以此为别。
吐法:病邪实于上的,宜用吐法。此法不仅能够驱逐上焦蓄积的实邪,如痰饮、食积等等,且吐中有散,还可以调寒热而和阴阳。如太阳病,胸中痞鞕,气上冲咽喉不得息者此为胸有寒(寒指痰饮)也,当吐之,宜瓜蒂散。这便是用吐法以去上焦的实邪。又如厥阴病,手足厥冷,脉乍紧者,邪结在胸中,心下满而烦,饥不能食者,当吐之,宜瓜蒂散。这便是用吐法以通上焦之气,调寒热而和阴阳。后世用藜芦散治食积胸膈胀满;或稀涎散 治卒中风痰,昏不识人,喉间呀呷等,亦即用吐法以去上焦之实邪。又如用常山散治痎疟病久不差,寒热无时;或用淡盐汤探吐以治干霍乱的欲吐不吐,欲泻不泻,腹中绞痛等,亦即用吐法以调寒热而和阴阳。
消法:病邪在中,结而未实,非吐、下可除的,宜用消法。消法仅取散导,化而非攻,和而非补,它能使积聚在中的有形之邪散导于无形。如食滞胸腹胀满,身有微热的,宜用梔子厚朴汤或枳实梔子豉汤;痰结心下微有鞕满,按之则痛,脉浮滑,不大便的,宜用小陷胸汤(这是小结胸证,它和大结胸证从心下至少腹石鞕满痛拒按,脉沉紧,不大便的大不相同,小结胸邪结未实,只宜散导,大结胸邪结已实,故可攻下);痞满证的心下痞鞕满闷,其痰多呕甚的,宜用半下泻心汤;其寒多食臭的,宜用生姜泻心汤;其胃中虚烦的,宜用甘草泻心汤。三泻心汤的适应证大同小异,均属散导方剂,它和梔子厚朴汤,枳实梔子豉汤,小陷胸汤等同属于消法范围。伤寒论中属于消法范围的方剂,大都具有“辛开苦降”的作用,以上所述诸方剂,它们的主要药味不外是积、朴、姜、半、梔子、芩、连等,而其配伍作用就是“辛开苦降”。因为结胸、痞满等证,或由饮食停滞,或由痰饮膠结,或由水火交痞,阴阳之邪错杂,非“辛开苦降”不能使有形之邪散导于无形。此外,在金匮要略中,有用鳖甲煎丸治血结症瘕和用甘草粉蜜汤
治虫积腹痛的,也可纳入消法范围。
温法:病邪属寒的,宜用温法。但六经都有寒证,使用温法,又随各经的不同情况而有所差别。如病在三阳经的表寒证,在太阳则现恶寒发热无汗脉紧等证,宜用麻黄汤;在阳明则现发热恶寒无汗而项背强几几等证,宜用葛根汤;在少阴则现往来寒热寒多热少等证,宜用柴胡桂枝汤。病在三阴经的里寒证,更有里虚挟表和阳虚内寒之别。里虚挟表的,在太阴则现恶寒发热下利胸痞等证,宜用桂枝人参汤;在少阴则现恶寒服沉反发热等证,宜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在厥阴则现疼热厥寒脉细等证,宜用当归四逆汤。阳虚内寒的,在太阴则现腹痛喜按吐利脉沉迟等证,宜用理中丸;在少阴则现脉沉微,但欲寐等证,宜用四逆汤;在厥阴则现厥逆呕涎等证,宜用吴茱萸汤。总之,病在三阳的表寒证属实,治法以辛温发散为主;病在三阴的里寒证属虚、或虚中夹实,治法以温里扶阳为主,或在温里之中兼发表。此外,还有明明是寒证,用温药反吐的,例如阴盛格阳,呈现厥利而面反赤色的,宜用白通汤加入溺猪胆汁;寒邪格热,呈现下利而食入即吐的,宜用干姜芩连人参汤等等。均属阴阳寒热夹杂为患,所以立法处方又必随之而阴阳寒热并用,才能收效。
补法:病属于虚的,宜用补法。但虚证有阳虚与阴虚的区别,因而补法有温补和滋补的不同。病属阳虚的,宜用温补。如太阴阳虚的用理中丸,少阴阳虚的用附子汤,厥阴阳虚的用吴茱萸汤等。病属阴虚的,宜用滋补。如伤寒热甚或久热伤津气的,多现喉舌干燥,烦渴引饮,脉象虚弱等证,宜用白虎加人参汤或竹叶石膏汤等以生津益气。如伤寒热犯少阴,伤耗阴液的,多现舌赤心烦不得眠,脉象细数等证,宜用黄连阿膠汤等以养阴清热。此外,还有阴阳两虚,宜温滋并用的。如炙甘草汤证,此方一面用地黄、阿膠、麦冬、麻仁、甘草等以滋养阴液,一面用人参、桂枝、生姜、大枣等以扶助阳气,可以说是温滋并用的祖法。吴瑭著温病条辨在下焦伤阴温病中所创立的加减复脉汤,就是以炙甘草汤为基础,去掉参、桂、姜、枣,加上白芍而成。这样,就把伤寒论中的一个温滋并用的良法,化裁为下焦伤阴温病的主方了。仅此就足以说明吴瑭是精通伤寒学说的,而温病条辨其实就是伤寒论中的温病部份的继续发展。后世把吴瑭的温病条辨与张机的伤寒论对立起来,显然是错误的。
综合以上所述,我有如下几点体会:
(1)张仲景伤寒论是在内经的理论基础上,总结了汉代以前的医疗经验,确立了以阴阳六经为纲领的“辨证治疗”的特有体系。这是祖
国历代劳动人民和疾病作斗争的胜利成果,也是张仲景对祖国人民的伟大贡献。
(2)张仲景伤寒论以阴阳六经为辨证纲领。并在阴阳两大纲领之中,很细致地分清楚表、里、上、下的疾病部位和寒、热、虚、实的疾病性质。它是不在病名上求枝节,而是在六经中,也即是在疾病发展的一般规律上求根本的。
(3)张仲景伤寒论以八法为治疗纲领。论中对八法虽然没有很明确系统的提出,但究其内容,则八法显然具备,不容否认。八法的治疗纲领是依据于阴阳以及表、里、上、下、寒、热、虚、实的辨证纲领而建立的。病属寒的宜温,属热的宜清,属虚的宜补,属实的宜攻。而攻法乃包括汗、吐、下三法而言,即邪实于表的宜汗,邪实于上的宜吐,邪实于下的宜下。病居乎中,邪结未实,病处上下之间,非吐、下可除的宜消,病居于半表半里,处于表里之间,非汗、下可除的宜和。
(4)张仲景伤寒论辨证明确,治法谨严,全部内容,崇实黜虚,它是祖国医学遗产中最纯朴而最珍贵的作品,具有很高的科学价值。我们相信,通过中、西医的共同努力学习和研究,它必将大放光芒于祖国医学科学的领域内,并从而丰富世界医学科学的宝库。
(本文发表在1957年1期第34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