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潘岳悼亡诗对后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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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潘岳悼亡诗对后世的影响
【摘要】:文章通过比较潘岳和李商隐各人所处的时代背景、个人际遇以及个性气质,探析二者在创作风格和艺术特点上异同点,并由此进一步地挖掘其中深层次的联系。为此选取李商隐典型的悼亡诗诗作《房中曲》来说明潘岳的悼亡诗对后世的影响。
【关键词】:潘岳;悼亡诗;影响
在中国的传统诗学领域中,“悼亡诗”是一个有着特定内涵的概念。若是寻找它的源头,《诗经》则是首开悼亡诗的先河。《诗经·邶风·绿衣》写一男子目睹故妻的遗物因而触物生情,其后,许多文人墨客都借助文学的形式来表现伉俪之情和刻骨之痛。然而,也有言悼亡诗题材始于西晋潘岳的《悼亡》三首之说。《晋书》本传赞潘岳曰:“藻饰艳丽,善为哀诔文之父”。其情发于其妻杨氏之死,并以此寄托哀思。诗写得情深意长,哀婉动人,被认为是悼亡之传统。
潘岳有他个人的创作理念,也有自己的风格特点,他的诗作不可避免地有着他那个时代鲜明的烙印,而他的叙悲悼亡作品也深刻地影响了后世此类文学的创作。自此而后,经朝历代,不乏名篇。如唐元稹的《遣悲怀》三首,宋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贺铸的《半死桐》、陆游的《沈园》二首,清朝纳兰容若的一系列悼亡词等等。然而至今为止,实际上悼亡诗作占的创作比重为数不小的李商隐却被大多数学者所忽视。根据据黄世中先生的说法是“商隐伉俪情深、细检全集,直接、间接发为悼亡之诗在30 首以上”。[1]因此,在研究李商隐的悼亡作品在如何借潘岳先师之鉴的这个领域,仍然有待探究。下面,文章将通过对潘李二人的比较得出结论。
1. 创作缘由:人生坎坷,抒伤逝情怀
这是潘岳和李商隐共同的创作缘起。二人一生前行的道路都不甚平坦,个人遭遇多艰。但具体说来,这其中又有些许差异。潘岳身处乱世,动荡的社会给他留下的,只是死亡和失去。而苦难还不止这些。他年少得志却遭到嫉妒,因而“栖迟十年”;人到中年,功名未就,未免有壮志未酬之悲;就在最艰难的时刻,身边的亲人挚友,一一亡故……祸不单行,谁堪忍受?潘岳不得不直面痛苦的人生,从思念亲朋故友到缅怀悲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这其中,他的悼亡作品从最初的个人感情上升到了一个博爱的高度。相比之下,李商隐处在晚唐时期,虽说没有战乱,但是也多动乱,那是一个王朝没落的时代,随之而来的,也是一批官僚阶层的没落——李商隐即出身于一个家道中落的小官僚家庭。李商隐的遭遇,首先要提他婚姻爱情的不如意,有情人却不能终成眷属;再就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痛苦的根源——被卷入“牛李”政治斗争之中。坎坷不平的人生历程,使得心灵善感、气质沉郁的李商隐不得不用文字浇胸中之愠火,抒心灵之苦痛。刘学锴先生在《李商隐诗选》前言中说:“(李商隐) 特别是悼亡诗,往往在沉痛的悼伤之情中织入浓重的身世之感和对于现实环境的凄冷感受,成为悼亡诗中一个对后世有深远影响
的新品种。”不难看出,这段话中揭示的李商隐悼亡诗抒写人生感慨的特点其实是可以追溯到潘岳抒身世之感的悼亡诗作的。
浓重的身世之感,对于现实环境的凄冷感受,带给活在世上单独承受这一切的诗人更多的是对亡妻或者说已经去世的亲朋好友的深切怀念。这样的一种情绪,则成为了潘岳、李商隐等诗人的的创作缘起、创作强大的推动力。
2. 文思构筑:今昔对比,物是人非,感物伤怀
“荏苒冬春榭,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是潘岳当时的处境;“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帷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是他当时的心境。李商隐也是如此:“蔷薇幽泣素,翠带花钱小”表面上是隐喻幼儿失去母亲哭泣如诉,实则借此表达自己不能言之哀痛;“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极言自己失去爱妻神情恍惚、彻夜难眠;“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睹物思人,徒增悲伤;“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不得不感叹昔日种种,而今不再,即便来生相见,大概也互不相识!对比今昔,季节变换,人走楼空,留给人的只是无尽的伤痛和怀念。
而仔细辨别,潘李二人在谋篇布局上,又有细致的差别。潘岳典型的悼亡诗(“荏苒冬春榭,寒暑忽流易。”)回顾妻子生前种种、离去之后的一幕幕,以及抒发自己孤独凄凉的心理感受和痛苦的处境:”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李商隐则不然,他通过借景抒情(“蔷薇幽泣素,翠带花钱小”),以景起兴,怀思故人。《房中曲》通过追忆亡妻生前的细节(“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表达自己对她深切的怀念之情。这样写,就使得感情的表达更加的含蓄委婉。但是,显而易见,二者这种寄托感情的方式,有着某种共同点,即:容情于景来表达物在人去的悲凉心境以及对亡妻的深切怀念,而这正是潘岳留给李商隐或者说后世书写悼亡之作哀诔之文的一把宝贵的钥匙。
3. 艺术风格:缠绵悱恻,清雅浑融
潘岳的悼亡诗,在情感的表达上热烈深情,大胆直露。“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比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悼亡诗》其一),“岂曰无重纩,谁与同岁寒?岁寒无与同,朗月何胧胧。”(《悼亡诗》其二)“徘徊墟墓间,欲去复不忍。徘徊不忍去,徒徙步踯躅。”(《悼亡诗》其三)透过诗文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因爱妻的离去终日悲苦、辗转难眠、挥泪涟涟的诗人形象。因为是悼念自己的妻子,易于流露出真实的思想感情,表现出自己独特的感情感受。这些诗歌历来为人们所传诵,而且影响深远。
受潘岳悼念亡妻的这几首悼亡诗的影响,后世的悼亡诗多为悼念妻子之作。李商隐的例子,便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同样的炙热的爱妻之心,同样的难舍难分之情,同样深刻怀念和难以忘怀之事:我们可以从二人的诗作中体会到。
不同的是,李商隐在感情的抒发上,更加趋于含蓄和委婉。由于家世孤苦不
幸,加上他本身瘦赢文弱,形成了他易于感伤的性格。“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通过对景物和氛围的营造,借“娇郎”之所做所可能想到的,来暗示自己对妻子的深切思念。然而尽管是这样的想念着,在《房中曲》的结末他却要说‘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古人评:“设必无之想,作必无之虑,哀悼之情,于斯已极!”
除此之外,从二者诗歌的语言上,也可窥见一丝继承性。
潘岳的悼亡诗在语言上也很有特点:多用叠字(“皎皎窗中月”)、双声或叠韵(“泣涕应情陨”)、以及一些具有凄凉萧瑟意味的词语(穷泉、重壤、沈优、清商、悲风、落叶、枯芳、孤魂),不仅增添了其诗歌的音韵美,而且整个诗作在气势上更强烈,感情的表达也更加浓烈和感人。后世作家也十分看重他的语言特点和文风:文气疏朗,语言虽然讲究但并不刻意的追求,清绮而不过分繁缛。
李商隐的《房中曲》:“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长于人”犹鲍溶《秋思》第三首之“我忧长于生”,谓物在人亡。妻子的锦瑟都比她存在的时间要长久。将多方面的感触融于清新而凄艳的意境之中,用典恰到好处而不露痕迹,李商隐的诗歌,读起来显得“清”而且“丽”,字字锤炼而又不着痕迹,声情和谐而自然流美。
综上所述,潘岳的叙悲悼亡作品奠定了他的文学地位,并对后世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他深情写悲,因而作品中洋溢着沉痛的悲伤之情;他的语言浑厚拙朴,但掩盖不了那非凡的文采;他是后世哀悼伤逝作家的典范。总而言之,“潘岳的悼亡诗是中国叙悲悼亡文学史上的一面旗帜,也是叙悲文学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2]
参考文献
[1] 刘学锴. 李商隐诗歌研究[M]. 安徽:安徽大学出版社,1998.252.
[2] 王丹. 潘岳诔文的文学成就[D]. 辽宁:辽宁师范大学, 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