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纳兰性德和黄仲则的爱情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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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纳兰性德和黄仲则的爱情诗词Ξ
陈 薇
(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摘 要: 纳兰性德和黄仲则都是性灵文人,康乾盛世中的哀吟者。他们的个人遭际虽不甚相似,但他们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爱情诗词都呈现出无法释怀的伤痛和苦楚。所不同的是纳兰的词更多表现的是对妻子的悼亡之情、对初恋情人的相思之苦,词作更具空灵之美;而黄仲则的爱情诗更多表现的是现实生活的残酷和自身遭遇的凄惨,诗作更具凄婉之美。
关键词: 纳兰性德;黄仲则;爱情诗词;特点
中图分类号:I207.22;I207.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154(2008)04-0103-02
清代诗词远迈元明,力追唐宋,诗歌的主情倾向得到凸
显。袁枚高倡直抒性灵,认为“性灵”是诗人的真性情,是诗
歌的本旨。至情至性的意气,超群的才华,是一个天才诗人
不同于凡俗的人格的生动表现。纳兰性德和黄仲则都是性
灵文人,康乾盛世中的哀吟者,他们的诗词将写情写心之作
进行了深化,从而呈现出了异于前人的独特性。两位诗人有
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早慧,纳兰“自髫龀,性异恒儿,背讽
经史,常若夙习”[1];黄仲则八九岁时“试使为制举文,援笔立
就”[2]。他们都曾被狂名,不轻与人交。黄仲则“美风仪,立
俦人中,望之若鹤,慕与交者,争趋就君,君或上视不顾,于是
见者以为伟器,或以为狂生,弗测也”[2];纳兰词中自称“德也
狂生耳”(《金缕曲・赠梁汾》),“客来上谒,非其厚交屏不肯一
觌面,尤不喜接软热人”[1]。然而他们又都笃于友情,纳兰于
“所相知心,款款吐心腑”[1],死时“哭之者皆出涕,为哀婉之
词者数十百人,有生平未识面者”[3];黄仲则更是“朋友以为
性命”[4]。而最为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深于情者,都深深感到
了志不获展的痛苦。但他们的诗词又存在着细微的差别,现
试就他们在爱情诗词方面的差别作一粗略的探
讨。
根据张秉戌著《纳兰词笺注》的著录和分类,纳兰现存词作348首,其中爱情词141首,占了五分之二,远胜其他各类,不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堪称纳兰词的精华,是诗人呕其心血,掬其眼泪,和墨铸成的珍品。纳兰爱情词有如下特点:首先是真。王国维认为:“纳兰容若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舌言情。”(《人间词话》)纳兰自己也一贯认为“诗乃心声,性情之事也”(《渌水亭杂识》)。真是纳兰词的基本特质,它包含了内容上的真实和形式上的真切。我们先说真实。在纳兰的141
首爱情词中,以作者本人为抒情主体的就有97首,其他作品也多是“诗从对面飞来”的寄托之作。这些词毫无顾忌地倾吐了作者的呢呢儿女之情,正如吴绮所说“想竟体俱成红豆也”(《纳兰词序》);有些词甚至与其首辅之子、一等侍卫的重臣身份不符,并与婉转含蓄的传统词旨不合。如《好事近》:“帘外五更风,消受晓寒时节。刚剩秋衾一半,拥透帘残月。争教清泪不成冰?好处便轻别。拟把伤离情绪,待晓寒重说。”该词既没有借景言怀,也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纯是情语。再如《寻芳草・萧寺记梦》:“客夜怎生过?梦相伴,倚窗吟和。薄嗔洋笑道,若不是恁凄凉,肯来么?来去苦匆匆,准拟待晓钟敲破。乍偎人,一闪灯花堕,却对着琉璃火。”该词写自己梦中与所爱之人相会,情节真实感人。还有像《菩萨蛮》(新寒中酒敲窗雨)、
《清平乐》(凄凄切切)等,这些篇目既无掩饰,又无雕饰,纯任自然,是胸怀的坦荡流露。形式上的真切则主要表现在对刹那间情态的摄取上。作者善于选取典型性很强的情态,并对之定格,以取得颊上三毛、追魂摄魄的效果,传达出言外难传之意、画中不画之神。如《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满砌落花江冷。蓦的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心事眼波难定”写得多好,不仅能写眼中,而且能传心上,不仅能传心上之一念,还能尽心上之万端;末句“从此簟纹灯影”让人回味无穷。全篇短短32字,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场面,甚至还有语言和后果,达到了篇无剩句、句无剩字的程度。纳兰词中类似的句子并不少见,如“人静鼠窥灯”、“背立盈盈故作羞,手梅芯打肩头”、
“几回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等,均能于真切中见真情。
纳兰词的另一个特点是深,包括内容上的深刻和形式上的深婉。纳兰与嫡妻卢氏的感情很好,但康熙十六年,卢氏病逝,此时纳兰23岁,在距他去世的8年时间里,他一直不能忘怀妻子,一再发之于歌咏。据统计,纳兰现存词作中约有23首词是为追忆卢氏而作的,真如叶舒崇所言:“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纳兰的悼亡之作不论是在数量还是在真挚程度上都突破了前人,名作《青衫湿遍》、
《金缕曲》(此恨何时已)、
《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等都具有很强的情感深度。纳兰爱情词的另一个倾诉对象是他的婚外恋人,她与纳兰的关系影影绰绰、若明若暗,引起很多猜测。据刘德鸿在《清初学人第一———纳兰性德研究》一书中考证,纳兰婚
2008年7月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Jul.2008第33卷第4期Journ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 ocial Science Edition)V ol.33N o.4
Ξ收稿日期:2008-06-08
作者简介:陈 薇(1980-),女,湖南常德人,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外所恋女子是侍女,侍女的身份使她和纳兰能够从小耳鬓厮磨,前引《如梦令》中的“辘轳金井”即是他们的邂逅之地,纳兰词中常提到的“回廊”便是他们的幽会之所,但也正因为这种关系,使得他们的自由相恋没有结果,终于“落月成孤倚”,回忆起来“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虞美人》)。纳兰将这段美好的初恋记录下来,说明他对打破等级界限、注重情感基础的自由恋爱的认同和对礼教规范的控诉。纳兰词之深婉表现在他的许多作品采用从对方的角度去写的手法,使深细幽微的情感得以畅达地宣泄出来,如《菩萨蛮》:“隔花才歇廉纤雨,一声弹指浑无语。梁燕自双归,长条脉脉垂。小屏山色远,妆薄铅华浅。独自立瑶阶,透寒金缕鞋。”明明是自己在相思,却偏不说出,而从闺中人一方去写,说对方在深情思念我,这就使所欲表达之情更显深透、更为生动了。此类作品为数不少。此外,记梦记幻等手法也使纳兰词呈现深婉特色,姑不举例。
黄仲则的一生充满悲剧色彩,他将其人生中的悲苦心路历程融入到他的爱情诗中,但爱情诗的数量并不多,在其现存的一千多首诗中,直接涉及男女情爱的只有《感旧》四首、《感旧杂诗》四首和《绮怀》十六首。在夫妻之情方面,黄仲则是比较传统的,他极少在诗中写夫妻关系。弥补他两性情爱上的空洞的是另一位女子,这位女子隶身于乐籍。《绮怀》、《感旧》等诗均为忆及此段情愫而作。《感旧杂诗》和《感旧》各四首作于黄仲则21岁左右,我们可推知他们的交往是在黄仲则结婚前,或许这位女子就是黄仲则的初恋情人。“风亭月榭”、
“明灯锦幄”是她的居处,“珊珊骨”、“剪剪眉”是她的形容,而“别样烟花”是作者对她的总评,因为她能“独将青眼到书生”,将才情作为交往的基础,而不是出于势利。然而由于种种原因,他们无法结合,她被迫嫁人了,曾经“风前带是同心结,杯底人如解语花”,而如今只能悲叹“自古同心终不解,罗浮 树至今哀”,黄仲则故地重游时,只好痴情地“细逐香车百遍行”。
《绮怀》组诗十六首作于黄仲则27岁北上京师时,按洪亮吉《黄君行状》云:“平生于功名不甚置念,独恨其诗无幽并豪士气,尝蓄意欲游京师,至岁乙未乃行。”此组诗最末一首云:“结束铅华归少作,屏除丝竹入中年。”故《绮怀》可看作是作者情感经历和诗歌创作的一个阶段性结束。此时距作者与那位女子相识虽已十年,但作者对那段经历依然记忆犹新。组诗详细地描绘了该女子的音容笑貌、体态才情以及两人的交往过程。她是妖娆的,有“楚楚腰肢掌上轻,得人怜处最分明”的体态;她是聪慧的,能“妙谙谐谑擅心灵”;她又是多才艺的,会“六博弹棋”之类。作者与她在一起是快乐的,正是由于这份快乐,才更衬出思念之痛,她在“盼断流头尺鲤鱼”之后,已经“抱有郎”,“绿叶成阴万事休”了,而作者于多年的世事挣扎之后,早已“检点相思灰一寸”,成为了穷愁潦倒、一事无成的书生。虽然他对这段感情一直不能忘怀,但他已是“飘蓬十年后”,“屏除丝竹入中年”了。往日的回忆越是美好难忘,今日的孤寂便越是难捱。他仕途不畅、生计萧然、情无所托,虽然获得了一些诗名,但终不见大用,这更使得他沉浸在痛苦中难以自拔。《绮怀》组诗的最后两句是“茫
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以《绮怀》为题的诗竟以极度的愁怀收束,沉痛之至,与当时诗坛的主调格格不入,是典型的盛世哀音。值得注意的是,在黄仲则的几组情诗中,多次提到了杜牧、扬州梦之类的字眼,说明他对自己是有追悔的,“生年虚负骨玲珑,万恨俱归晓镜中”,然而他当时确实无能为力,他的爱情悲剧与纳兰的爱情悲剧一样具有深刻的社会原因。黄仲则正是把他的一切悲伤失望寄托于爱情诗中,使这种感伤情绪已内化为一种气质和个性,具有一种感伤的诗美。
黄仲则诗歌的另一个特点就是以抒情为旨归。就表现手法而言,他的诗大多不用婉约、含蓄之笔抒隐曲之情,诗人的感情是真挚的,但很少浅唱低吟。他常以奔放之笔直抒内心情感,还将叙事诗的表现手法引入到了抒情诗的领域。如《绮怀》十六首中的一首:“妙谙谐谑擅心灵,不用千乎出画屏。敛袖 成弦杂拉,隔窗掺碎鼓丁宁。湔裙斗草春多事,六博弹棋夜未停。记得酒阑人散后,共搴珠箔数春星。”这首诗为我们展现了诗人和这位女子恋爱的画面:白天他们一起切磋技艺,晚上一起下棋、数星星;她织流黄回锦给他看,他教她临书写字。在共处中,他们进行着心灵的交流,感情日益深厚。叙事笔法的运用使我们能从简短的诗行中推衍出完整而动人的情节。又如《绮怀》第十四首:“经秋谁念瘦维摩,酒渴风寒不奈何。水调曲从邻院度,雷声车是梦中过。司勋绮语梦难尽,仆射余情忏较多。从此飘蓬十年后,可能重对旧梨涡。”这是写诗人与早年恋人分离后内心的感伤,诗中他以维摩自比,描写自己在寒冷的秋夜独处孤馆中,躺在床上听着从邻院传来的笙歌,歌声悠悠拨动着诗人那颗孤寂凄凉的心。这些以细节传神的叙事技法增强了抒情诗的表达效果,有助于表达一种感伤甚至绝望的情感,读来真切感人。
总之,纳兰和黄仲则的个人遭际虽不甚相似,但他们的命运都是悲剧性的,爱情诗词都呈现出无法释怀的伤痛和苦楚,究其原因,皆源自个人的生活和情感经历。所不同的是纳兰的爱情词更多表现的是对妻子的悼亡之情、对初恋情人的相思之苦,是一种深幽的爱恋,词作更具空灵之美;而黄仲则的爱情诗更多表现的是现实生活的残酷和自身遭遇的凄惨,诗作更具凄婉之美。
参考文献:
[1]徐乾学.纳兰君神道碑文[M]ΠΠ纳兰性德.通志堂集(附录).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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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徐乾学.纳兰君墓志铭[M]ΠΠ纳兰性德.通志堂集(附录).上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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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昶.黄仲则墓志铭[M]ΠΠ黄景仁.两当轩集(附录).上海:上海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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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田 皓)
(责任校对:刘晓岚)
401 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33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