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维根码头之路 pdf【通往皇家御码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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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一天早晨,李布和爸爸去乡下扫墓,他们乘一辆农用中巴车颠颠簸簸地在一条路上走了将近两个半小时,车上挤满了人。李布很想挤到窗口去,他想看看窗外的油菜花地。可是一个胖女人几乎堵住了窗口,并且还恶狠狠地瞪了李布一眼。好在公墓的四周都是油菜花地,李布一下车就被吸引住了。爷爷的墓在西北角上,几乎靠近了围墙。他的碑额很矮,墓前也没有种上松柏。种上松柏,或者修上高额的碑是要花好大一笔钱的。和甬道东边的比较起来,这边都显得比较寒酸,就连墓碑上面镶嵌的照片都不甚清晰。总之,爷爷的碑额还是和家境很相称的。
李布站在一根小小的碎枝上,脚碾动着,爸爸正将包里的三个苹果、一小块咸肉,往爷爷墓碑前放。包里鼓囊囊的,爸爸将火纸全部掏出来,一张不剩。为了不让风把纸刮走,李布先爸爸一步将脚边的一个石子压在了纸上。爸爸摸了摸他的头,就开始抽烟。空气里是一种烧灼的味道,李布环顾四周,很多墓前都升起一股烟。
李布按照爸爸的要求,对着爷爷的照片叩了三个响头。照片是从爷爷身份证上直接拓下来的,爷爷的眼睛细长,鼻子略略有点儿钩。照片上的爷爷显得很是严肃。李布对爷爷几乎没有印象了,六年前一个秋天的早晨,爷爷死的时候他才一岁多点儿。
爸爸给爷爷的邻居烧了几张纸钱,要他们对爷爷多加关照。之后,他们准备离开墓地。爸爸跟李布已经走上了水泥甬道,他忽然又转身大步向爷爷的墓碑走去了,李布看见爸爸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把烟放在爷爷的墓碑前。
扫墓的人特别的多,李布坚持要求爸爸和他步行回家。李布的执拗让爸爸哭笑不得,因为要走二十几里路才能到家。但是,爸爸盯着一簇簇围着中巴车的人,不得不同意了,当然这是权宜之计,姑且答应再说。那边一辆中巴车开过来,虽然拖拉机耕道比较宽阔,但车子掉头还是不怎么顺当。车子卡在了桥口,那里有一辆黑色桑塔纳停住了。一个胖司机伸出头来,要中巴车往后缩一点儿,中巴车却不回应他。中巴车的意思是说,等我载了人走后再说。围在车门口的人显得很慌乱,他们都像是要快速地离开这个地方。
河的两岸都有人在走,后来人愈来愈多了,车子只能载走一部分。这条拖拉机耕道和公路在一两公里外相接,可以看见公路上车子东来西去的影子。远处那巨大的乡镇标志牌,现在悬于空中,只有巴掌大,太阳一照,发出灿灿黄光。上了公路之后,他们要沿着公路西去,大概走上个把钟头,才能看见运河。上运河堤会是一个缓缓长长的陡坡,李布和爸爸还没有走到那儿就累坏了。他们走完了拖拉机路,上了公路,李布就已经骑在爸爸的肩上了。爸爸两手抓住他的双腿,李布则一会儿扶住爸爸的头,一会儿又揪住爸爸的耳朵。
爸爸一边走,一边还左顾右盼,许多的人和他一样,希望有车子来。油菜花地现在李布看得更清楚了,它们金黄闪亮,一大片。
大都是过路的车子,嗖嗖的,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偶尔三轮车拢过来,可是一听说要到城里他们就摇手了,他们多是短途,不去城里。他们边说话,李布边往那边拖拉机耕道上看,那辆中巴车慢慢悠悠地开过来了。因为拖拉机耕道的深辙,车子摇摇晃晃的,愈近摇得愈厉害。
爸爸决定就这样走下去了,李布无话可说,他初次见到油菜花地的兴奋劲没有了。
他们在子婴闸那儿上的车,爸爸的脚底已经有水泡了。
李布靠窗坐下,他的目光射向窗外,已经中午时分,运河上花嚓嚓的,靠近河堤有几只船泊在那里,船顶上插着小红旗。李布看见一条狗正将一只袜子一样的东西衔着往临船上奔。旗子一样的衣服哗啦啦地飘在半空中。他牵了牵爸爸的小拇指,爸爸起初并没有在意,但终于爸爸也发现了,运河上传来女人大声的喝斥声。
狗灰溜溜地绕着从船舱里出来的男人打转,男人用脚板摩挲着狗的头。一个孩子在舱口张望着,他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狗身上。那孩子皮肤很黑,眼睛大大的,他盯着这边看。
车子启动后,树开始往后倒退,还有路边的土堆、骑自行车的人,他们一律往后退去。河面上聚集的船像是散了缰绳,在水面上急遽地漂开了,当然那是错觉。运河上的黑屁股船给李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船体高大,吃水线很低,船帮全部涂了黑漆。这样的船有好几只,当爸爸开始一起和他看,并且数到第九只的时候,李布却睡着了。李布睡得很香,但很快就被吵醒了。
车上有人兴奋地大叫起来,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站起身来,要从一个看上去不仅邋遢而且有点儿弱智的半百老汉手里买那个号码,号码写在一个拇指大的小铝片上,号码是一个1,还有四个0。的的确确是四个0,有好几人已经看过,大凡看过的人都无一例外对那个老汉语生羡慕。说是呆人有呆福,实在不假。爸爸也看了,那意味着一大笔钱。老汉拉开易拉罐喝的时候,几乎车上的人都听见冒汽的声音。
李布不解地盯着爸爸看,爸爸告诉他此人发财了。但是,这个车上的骗术在三个小时后便被揭穿了,五个小时后电视上便曝了光。
车子在金三角停了下来,爸爸赖在座位上不下车,他据理力争要求在前面的红绿灯前下,或者在某个商厦跟前下。可是人家并不理会他,说这段时间抓得严,不让停靠。爸爸没有办法,和李布跳下了车。金三角前一丛丛野花盛开着,传说中镇水的铁牛满身光亮,伏在一旁。运河水光粼粼。
爸爸是突然决定走上这条幽静的路的,主要是因为爸爸想起了电视里报道的事情,一个月前有考古学家亲临本地,并且将运河故道上的一个旧码头宣布为皇家御码头。一周前,那里重新立了碑石。再说,他们边走还可以边看运河上的行船,以及两边的垂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一对行走在路上的情侣,男子个子高挑,眉毛很浓,眼睛不算很大,脸上还有几个酒刺;女子很娇小,皮肤白亮,被男子搂在腋下。他们从新华路上走过来,那会儿车水马龙,他们的样子看上去既像是闲逛,又像是赶路。街边的玻璃橱窗偶尔吸引了女人的视线,她偷偷地看两眼。一连几家服装店,橱窗里的衣服五颜六色,很是炫目。某个店里人不多,一个瘦削的女售货员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面小镜子,在画眉毛,由于生意清淡的缘故,她的样子显得很慵懒。
他们继续往前走,女人在橱窗前的停顿并没有使男人注意,他在前面走着,这样,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对街有很多的观察者,譬如缝纫店里的一个不停打哈欠的女人,譬如路边清
理花圃的一个工人,再譬如一个缩在墙根的乞丐。还有一些观察者,在公寓的窗口里,他们慵懒的目光里收着他们一前一后走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