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的权力观_由_规训与惩罚_说起_余晓宏

训社会的浓缩隐喻， 它与社会里各种各样的 规训 机 构 力 是 生 产 性 的 、分 散 的 和 呈 网 络 状 的 ， 权 力 总 是 和 知
组成了一个“监狱群岛”。在这个监狱群岛中， “居心叵 识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测的怜悯、不可公开的残酷伎俩、鸡零狗碎的 小花 招 、
权力的生产性是福柯权 力观 的 基石 。《疯 癫与 文
分 析 ， 他 论 述 了 历 史 上 惩 罚 的 三 种 模 式 ： 中 世 纪 末 和 复作用于被分割的人体， 对其训练、规范、创造， 并通过
“旧制度”时期作为王权武器的酷刑， 古典 时期 人 道主 一种精心计算的强制力来控制， 使之变得驯服。规训
义 改 革 者 的 梦 想 以 及 体 现 了 现 代 规 训 技 术 的 监 狱 和 “造就”个人， 人既是它操练的对象又是它操练的工具。
— ——由《规训与惩罚》说起
余晓宏 １
（ 安徽师范大学 安徽·芜湖 ２４１０００
钟曙阶 ２
滁州实验中学 安徽·滁州 ２３９０００）
［摘 要］福柯的分析风格从考古学转向谱系学后， 权力替代了话语和知识成为他思考的中心问题。他突破了 传统观点从经济学角度和法权角度研究权力的方法， 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探讨权力问题， 推出微观权力物理学。 这 一 权 力 观 贯 穿 于 福 柯 整 个 的 学 术 探 索 。 《规 训 与 惩 罚 — 监 狱 的 诞 生 》被 福 柯 本 人 称 作 “我 的 第 一 部 著 作 ”正 是 他 运用谱系学分析权力的最重要的成果。本文将从《规训与惩罚》这本书说起， 并结合福柯的其他论著， 从生产性、分 散的网络状和权力―知识的紧密结合三方面对福柯的权力观作一整体的概述。
以看见每一间囚室及囚室里的犯人， 而犯人却无法知 的权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它之所以产生如此巨大的
道他们是否被监视。他们只能假设自己每时每刻都可 影响， 其独到之处又在何处呢？
能被监视并相应调整自己的行为。“全 景 敞视 主义 的
权力自古以来都是众人所关注的对象， 但传统观
规 训—机 制 ”就 使 监 视 权 力 持 续 发 生 作 用 ， 即 使 在 监 点中的权力问题在福柯看来无非是两种理论 模 式： 马
罪行的惩罚； 对于君主， 它是对受到伤害的君权的重 的分配， 对人体活动的控制， 对训练的筹划以及对人员
建， 它是强调权力对罪犯固有的优势。这里的权力， 福 力量的编排。规训权力是一种谦恭而多疑的权力， 虽
!［收稿日期］２００７－ ２－ １１ ［作者简介］余晓宏（１９７９— ）， 宿州学院教师， 现就职于宿州学院社科系， 安徽师范大学 ０５ 级研究生。 钟曙阶（１９７８— ）， 滁州实验中学教师。
到整个社会机体， 所谓的规训社会形成 了。规 训社 会 的基础是势力的敌对行动。”⑩福柯把它们分别称为赖
就是一个监视社会， 人们无时无刻不在这个全景敞视 希命题和尼采命题。这两个命题亦可归结为压抑的方
机制中被监视、规训与改造。这是否就意味 着 当代 社 案。对于前者， 福柯认为是一种契约－ 压迫的方案， 它
力有一个全面的理解。”①福柯的 “我的第一部著作” 不 是 针 对 肉 体 的 ， 它 要 实 现 使 “惩 罚 更 具 有 普 遍 性 和
— ——《规训与惩罚—监 狱 的诞 生 》正是 运用 谱 系学 来 必要性； 使惩罚权力更深地嵌入社会本身。”④的目标。
分析权力的最重要的成果， 他提出的 微 观权 力观 对 后 然不到 ２０ 年的时间， 这两种惩罚方式都被一种新的惩
他 持 着 弑 君 凶 器 的 右 手 ， 再 将 熔 化 的 铅 汁 、沸 滚 的 松 权力， 亦不同与改革者的“符号－ 技术”的惩罚权力， 它
香、蜡和硫磺浇入撕裂的伤口， 然后四马分 肢 ， 最后 焚 既 不 粗 暴 也 不 残 忍 ， 也 不 是 作 用 于 人 的 灵 魂 ， 它 是 借
尸扬 灰”②接 着，福柯 对 法国 的刑 法 史 作 了 一 个 谱 系 学 助于一整套的技术、方法、知识、描述、方案和 数据 ， 反
训就是进行严格的监视与控制， 对人进行细 致的 划 分 由规训权力造就的。“现代规训技术 的有 效 性使 人类
和记录。这种方式福柯称之为“规训—封锁”。另一种 陷入无法逃遁的权力－ 知识罗网”⑨。
方式就是英国功利思想家边沁提出的全景敞视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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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柯被奉为西方继尼采之后最伟大的权力理论
全景敞视亦是福柯新创的术语。全景敞视主义最 家， 权力可以看作为福柯社会理论的基石。福柯对权
接又公开地被行使。作为教养机构， 监狱里规训权力 是在尼采的基础上开始他对权力的探索。
的 对 象 不 是 罪 行 也 不 是 罪 犯 ， 而 是 “过 失 犯 ”， 罪 犯 在
福柯以精神病院、监狱、性作为他研究权力的模
这里接受改造教养。同时监狱也不是孤立的， 它是规 本。在这里， 福柯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权力观， 他认为权
十分奇特， 可以说他对权力的讨论是 在 规训 与惩 罚 的 改 革 者 们 主 张 崇 尚 “人 性 ”废 除 酷 刑 ， 实 行 人 道 主 义 。
历史中进行的。“如果说由于马克思我们直到 １９ 世纪 他们力图提出一种温和的惩罚方式， 即 是 被福 柯 称为
才明白了剥削的本质， 那么， 直到今天我们还未能对权 “符号—技术”的惩罚方式， 这 种方 式 是针 对灵 魂 的而
“《规训与惩罚》的主题不是一般的权力问题， 而是
被颠倒的时代”。个人化由封建社会的向上递增原则 考察权力－ 知识造成的‘支配技术’（ ｔｅｃｈｎｉｑｕｅｓ ｏｆ ｄｏｍｉ－
转向了规训社会的向下递增原则， 这也是规 训 社会 的 ｎａｔｉｏｎ） ， 尤其是现代规训技术。”⑧在《规训与惩罚》中，
权力特征。
实 行 了 “层 级 监 视 ， 规 范 化 裁 决 以 及 它 们 在 该 权 力 特 这 种 人 性 中 ， 我 们 应 该 能 听 到 隐 约 传 来 的 战 斗 厮 杀
有 的 程序— ——检 查— ——中的 组合 。”⑤这 三种 简 单手 声。”⑦
段。随着规训机制的出现， 标志着“个人化的政治轴心
视停止的时候。它能够在增加受权力支配人数的同时 克思经济学模式和右翼自由主义的法权模式。但归根
又 能 减 少 行 使 权 力 的 人 数 ， 它 使 权 力 的 运 作 变 得 轻 结底这两种模式都具有 “权力理论中 的 经济 主义 ”的
便、迅速、有效， 这是一种经济的“权力的物 理学 ”， “其 特点。它们只是经济的还原论， 因此分 析 复杂 的 权力
优 越 性 在 于 它 能 给 予 被 认 为 适 合 应 用 它 的 任 何 机 构 关系如“疯狂、监禁、性”只能做简单化处理。如果从事
一极大的力量。（ Ｂｅｎｔｈａｍ， ６６） ”⑥
对权力的非经济分析， “就出现了两个有力的 命题： 一
全景敞视主义的规训机制在 １７、１８ 世纪迅速扩展 个说权力的机制是压抑．．．．．．另一个命题认为权力关系
DOI:10.13985/j.cnki.34-1227/c.2007.01.029
第 １０ 卷·第 １ 期
宿州教育学院学报
２００７ 年 ２ 月
Ｊ ｏｕｒ ｎａ ｌ ｏｆ Ｓｕｚ ｈｏｕ Ｅｄｕｃ ａ ｔ ｉ ｏｎ Ｉ ｎｓ ｔ ｉ ｔ ｕｔ ｅ
福柯的权力观
Ｖｏｌ．１０， Ｎｏ．１ Ｆｅ ｂ．２００７
福柯正是运用系谱学来研究权力与知识的关系。规训
为了进一步说明规训权力的特征， 福柯又考 察了 规 训 权力不是封闭性、压制性的力量， 而是生产性 的， 它 不
的历史。西方社会有两种典型形象： 一是 １７ 世纪末针 仅生产出驯服的肉体， 也生产出关于 个 人的 知 识。知
对瘟疫流行对城市实行的封锁隔离。对整个城市的规 识、科学是权力锻造的对象， 它们受制于权力， 它 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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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它较君权的威严仪式或国家的重大机构来说都是 位置的并被统一起来的人性是复杂的权力关系的效
微不足道的， 但它却能逐渐侵蚀那些重大形 式并 改变 果和工具， 是受制于多种‘监禁’机制的肉体和力量， 是
其机制， 实行自己的程序。然规训权力的成功无非是 本身就包含着这种战略的诸种因素的话语的对象。在
精心计算的方法以及技术与‘科学’等等的形成。所有 明 》中 的 精 神 病 院 ， 《知 识 意 志 》中 的 家 庭 和 道 德 就 象
这一切都是为了制造出受规训的个人。这种处于中心 《规训与惩罚》中的监狱， 不论是麻风病人、疯 子、反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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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晓宏 钟曙阶：福柯的权力观— ——由《规训与惩罚》说起
会正是一个巨型监狱？ 福柯又对这种“文 明社 会的 刑 表现为合法与非法的对立； 而后者是战争－ 压抑方案，
罚 方 式 ”— — — 监 狱 作 了 分 析 。
它的表现是斗争与驯服之间的对立。在这里， 福柯更
在福柯这里， 监狱在功能、性质、目的、手段上都与 倾向于后者。可他还认为压抑的观点在很多环节上还
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试图通过对《规训与惩罚》 罚方式— ——教养所和监狱所取代。这种惩罚的权力技
的解读，并结合福柯的其他论著， 对福柯的权力观做一 术被福柯称之为“规训”。
粗浅的述评。
规训（ ｄｉｃｉｐｌｉｎｅ） 是福柯新创的术语， 它有与知识技
正如德勒兹所称 “惩罚的神曲”， 《规训与惩罚》一 能体系相关的含义如学科、知识等， 亦有与惩罚相关的
［关键词］福柯 权力 规训 惩罚 ［中图分类号］Ｉ１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８５３４（２００７）０１—００８７—０４
素有“思想怪杰”之称的法 国著 名 哲学 家 福柯 ， 为 柯指的是特定的君主权力， 是武装性的、报复性的和惩
学 刁 钻 古 怪 ， 他 总 是 另 辟 奚 径 ， 尤 其 是 他 的 权 力 观 点 罚性的， 具有镇压、排斥、否定的功能。１８ 世纪后半期，
开就向大家展示了一幅骇人听闻的酷刑场面： 弑君者 含义如纪律、训练等。福柯便是通过规训的多义性把
达米安被压至格列夫广场的刑台， 刽子手将在那里“用 “权力－ 知识 ”联 系在 一 起，同 时规 训 亦是 权 力－ 知 识结
烧红的铁钳撕开他的胸膛和四肢上的肉， 用硫磺烧焦 合的产物。这种规训权力即不同于旧制度时期的君主
规范化监视③。并对这三个时期的权力问题作了区分。 这是一种权力的“微观物理学”。它从 １７ 世纪开始向社
中世纪末和“旧制度”时期的酷刑是至高无上的君权的 会的各个领域— ——学校、医院、军队、工厂等等中渗透，
展示， 它包含了两个方面的含义： 对于罪犯， 它是对其 尤其在监狱里的表现最为明显。规训技术包括对空间
早 源 于 边 沁 的 “圆 形 监 狱 ”， 这 是 一 种 环 形 建 筑 ， 它 被 力的研究总是迷恋于社会边缘的冷僻主 题， 如 疯 狂、
分割成若干各小囚室， 每个囚室都有贯穿建筑 物 的横 精神病、监狱以及性。其中以监狱为考察对象的《规训
切面。监狱中心是一个了望塔， 看守从这 个塔 楼 里可 与 惩 罚 》只 是 福 柯 分 析 权 力 的 第 二 站 ， 那 么 福 柯 眼 中
医 院 、学 校 、工 厂 、兵 营 接 近 ， 只 是 全 景 敞 视 主 义 的 规 是不充分的， 他的“那 些谱 系中— ——刑 罚 的历 史， 精 神
训机制在监狱里得到了最完美的表现。监狱是规训技 分析的权力， 对儿童性的控制， 等等”权力 形态 发 挥作
术的集大成者。在这里， 规训权力的强制力量可以直 用的机制要么不是， 要么超出了压抑的范围。福柯正
欲望还是罪犯都是被无形的权力以一种恐怖的知识 形式被禁闭起来。如果说在《疯癫与文明》中 ， 福 柯对 权 力 的 看 法 还 存 在 一 种 否 定 性 的 观 点 — ——压 抑 性 的 力量— ——的话， 在《规训与惩罚》和《知识意志》中， 权力 就演变成了生产性的力量。生产性是福柯权力的本 质 ， 它 “致 力 于 生 产 、培 育 和 规 范 各 种 力 量 ， 而 不 是 专 心于威胁、压制和摧毁它们（ Ｆｏｕｃａｕｌｔ， １９８０ｂ： １３６） 。这 种权力的运作无需借助肉体的力量， 也无需借助于法 律， 而是借助于具有霸权地位的各种规范， 借助于政 治技术， 借助于对躯体和灵魂的塑造。”! " #这一点在《规 训与惩罚》中表现的尤为明显。在这本书里， 福柯描述 了权力的压抑性模式向生产性模式的转变， 即从对达 米安施以酷刑的君主权力转向通过生产出各种社会 规范和政治措施对人进行规劝和改造规训权力。这种 新的权力观在《性史》中福柯把它称之为生命 权力， 它 标志着福柯的权力体制系谱学达到顶点。生命权力最 初形态即是规训权力。福柯把他定义为 “保证 人类 多 样性之秩序的技术”。正如前文所述， 福柯用规训一词 把权力―知识联系在一起， 它通过各种技术、规范 、知 识把人纳入这个规训社会。规训权力之后， 生命权力 开始关注“专署的身体”， 从而产生以人类 身体 和 行为 为知识研究对象的社会或人类科学， 它们借助各种机 构和管理技术通过对社会人口的监控、规训 把 个体 的 人 纳 入 一 个 权 力 ― 知 识 结 构 中 ， 使 之 “生 命 进 入 历 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