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管婴儿：处于法律不禁政府不允尴尬处境

中国的试管婴儿产业处于法律不禁、政府不允的灰色状态。对试管婴儿的处罚法律依据不足，故无法针对不同主体实现规制；对非医疗机构实施试管婴儿也没有规定任何处罚措施

中国的试管婴儿产业处于法律不禁、政府不允的灰色状态，许多需求者担心法律和道德

风险，转赴海外寻求试管婴儿。图/CFP

近日，中国是否适度放开试管婴儿或合法化的争议再起。

因商机所在，中国兴起一定规模的地下试管婴儿产业链，包括委托方、试管婴儿中介、代母（试管婴儿的母体）市场，及帮助实施试管婴儿技术的医务人员或黑诊所、支撑试管婴儿的药品器械提供者、媒介发布宣传者等。

但中国的试管婴儿产业处于法律不禁、政府不允的灰色状态，许多需求者担心法律和道德风险，转赴海外寻求试管婴儿。

未来，试管婴儿是禁是放，或是否存在一定范围开放的第三种道路可能？

卫生部的禁令缘由

试管婴儿在中国出现是近20余年的事情。试管婴儿技术在中国得到发展后，1996年9月首例试管婴儿试管婴儿在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诞生。孩子的母亲多次流产后，因妊娠中期子宫破裂而行绝育术，因此选择试管婴儿。

现年78岁的中信湘雅生殖与遗传专科医院院长卢光琇，是生殖医学领域的专家，在她手下诞生了中国首例冷冻精子人工受精婴儿。上世纪80年代末期，她参与人类体外受精、胚胎移植即试管婴儿的国家“七五”重点攻关课题，课题获得成功。

卢光琇对《财经》记者说，上世纪90年代，在原卫生部禁止试管婴儿的规定出台之前，中国开始出现一些试管婴儿案例，“有几个非常成功的案例，但也有不成功的。我也曾实施过试管婴儿技术，当时能实施辅助生殖技术的医院全国就几家，都有专家参与，实施严谨，当时医院并不是为了钱实施试管婴儿”。

通过当时的少数试管婴儿案例，卢光琇发现试管婴儿技术虽然在医学上比较简单，但会带来不少法律、伦理和社会问题。她遇到一起案例，女方得了乳腺癌不能生育因此请别人试管婴儿，当时没有任何法律规制，双方签订了合同，但在试管婴儿期间代母方不断提出新的要求，“还好湖南省政府有关部门参与，才顺利度过危机”。

她还了解到一起案例，姐姐帮妹妹试管婴儿，前期比较顺利，但胎儿足月快生时，“因家庭发生矛盾，姐姐就把胎儿流产了，这件事情让我觉得很可怕，没有法律保障，双方都有风险”。

另外，试管婴儿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精子和卵子来自试管婴儿的需求方，第二种是精子来自试管婴儿需求方，但卵子来自试管婴儿母亲。后者就容易带来抚养权和探视权的纠纷。

对待试管婴儿，国际上也出现不同的态度。卢光琇介绍，韩国、美国部分州、俄罗斯、印度、泰国等允许试管婴儿，泰国后来收紧试管婴儿。英国、荷兰立法允许试管婴儿，但禁止商业试管婴儿。瑞士、法国、德国等明确禁止试管婴儿。

巴西规定，试管婴儿者必须与患者夫妇是亲属，希腊规定试管婴儿必须有医学支撑且经过法院审批，英国规定试管婴儿必须经胚胎管理局审批，在这些国家试管婴儿都是无偿行为。

在中国香港，试管婴儿必须经过委托，委托夫妇与试管婴儿者双方，须经至少两名医生辅导，但不能涉及交易和商业目的，否则三方将被追究法律责任。“因此，虽然香港可以试管婴儿，但内地少有人去香港试管婴儿。”卢光琇说。

开放试管婴儿的国家大部分不主张商业试管婴儿，将子宫商品化出租。

卢光琇说，商业试管婴儿的代母一般都缺钱，她们是弱势群体，出租子宫做生育工具，怀孕期间会有流产、出现并发症等风险，流产还会造成20%的女性不孕。孩子出生如有畸形或者智力缺陷，双方都不要怎么办？孕妇分娩如出现危

急情况，“那谁来选择是救孩子还是救妈妈，这些都是问题，必须考虑试管婴儿者的利益”。

基于上述情况和参考国际状况，2001年原卫生部颁布了《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下称《辅助生殖办法》），禁止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实施任何形式的试管婴儿技术，卢光琇参与了办法的制定。“在法规不健全时，如果放开一个生育方式，双方都得不到保障。”

另一名对原卫生部试管婴儿禁令知情的业内人士对《财经》记者称，卫生部曾参考国际情况，分析当时对试管婴儿作出规定的30余个国家和地区的经验和教训，结合中国实际，决定禁止试管婴儿。

像英国那样实施自愿奉献没有商业利益的试管婴儿，并且成立胚胎管理局有专家公正审核试管婴儿申请，“在中国很难行得通”。他说，一旦允许试管婴儿，将会使辅助生殖技术进一步商业化。“真正有试管婴儿需求的人数，在中国可能1‰都不到”，在没有上位法保障的情况下，放开这少部分人的需求，会损害多数人的利益。

禁令出台后，中国出现了地下试管婴儿产业。卢光琇听说一些试管婴儿者是大学生，她表示担心，“她们都没有生过孩子啊，不能只为赚钱不考虑试管婴儿者的身心。寻求试管婴儿的多是有钱一方，试管婴儿不能仅仅是解决这少部分人的需求，忽视他人利益，一些自己能生育但不想经历妊娠过程的想法更是不应该。”

国内与海外的试管婴儿市场差异

庞大的不孕不育患者和失独群体，被认为是试管婴儿存在的基础，这两个群体目前并无准确的统计数据。2012年中国人口协会发布的调查显示，中国不孕不育患者超过4000万人，占育龄人口的12.5%。

但不孕不育的解决途径有药物治疗、试管婴儿、人工授精等，试管婴儿并非唯一选项。

试管婴儿处于灰色地带，也很难统计试管婴儿人数。9n1 试管婴儿网自称是中国首家试管婴儿网，其网站声称自2004年创建开创中国试管婴儿行业，已成功诞生1万余名婴儿。

《辅助生殖办法》明确规定，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试管婴儿技术。2003年原卫生部颁布《人类辅助生殖技术与人类精子库伦理原则》，也明确规定医务人员不得实施试管婴儿技术。

一些从事试管婴儿中介的公司认为，上述规定只是行政规章，在法律层面并未禁止试管婴儿，且行政规章只约束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对个人和中介机构从事试管婴儿并无明确禁止。

9n1试管婴儿网一名工作人员发来的文件显示，该公司是唯一一家可提供高端医疗合作的中介，具有超高安全性和精细化后勤管理的试管婴儿机构。代母集中居住在“中高档小区”，怀孕过程的各种突发情况都有成熟解决方案，“有24小时工作的管理人员，每天监督代母的日常生活”。因有众多假冒该公司的中介，客户会与董事长当面或视频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