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夜晚

春风沉醉的夜晚
春天来了，楼前田野里桃花开得灿如云，春意比酒还浓。

从前的日子，小静喜欢拉我去逛街，我们妆扮得春天般漂亮，看别人回首的目光，装作视若无睹，但心里却很受用。

但有那么一个春天的晚上，我一直装着哲学家般深沉，皱着眉思索人生，身边的风有着暖意，有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于是我做出一个决定：把自己藏起来。

说得文雅点叫归隐江湖，和文字相伴。

于是，我去了平日里仅有一只硕大狼狗陪伴的机房，机房长满花草的院子犹如世外桃源。

我把自己“藏”得很深，春夏秋冬四季奔跑着轮番上演，而我始终守着的只是一台电脑，一晃一年，一晃又一年，就这样一不小心过了十年，十年恍惚得像做一个深深的梦。

多少美好的时光，就这样哗啦啦溜走，有时我想想忽然泪流满面。

又是一个暖熏熏令人沉醉的春天晚上，我决定和电脑分离。

我像冬眠了一冬的小花蛇，打了一个呵欠，该出洞穴了。

我换上轻便的春装，“吱呀”一声打开了门，春夜里清新泥土的气息，将我包围，树木正抽着嫩嫩的芽，那逗点似的小芽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一棵不知名的小树上开满了叽叽
喳喳欢叫的小花，却不见叶，暗夜里水墨画般。

春夜，有月，有风，风月无边。

漫步在这飘着淡花香的春夜，让我想起了郁达夫的《春风沉醉的晚上》。

我想象着郁达夫的春夜，有点儿苦涩，春天，并没有给郁先生带来希望，他面临的是一种对生活的挣扎，淡淡的爱虽也在春天里冒芽，但生活的窒息让他无心表达爱，满纸沾满的都是忧郁。

郁先生每天都躲在阁楼里看书，晚上才出来散散步，直至收到一份稿费单返家途中，才觉得天气转暖了，想“大约春光也已老透了吧”，我无法想象当年郁先生的窘迫，只知道他的忧郁曾深深地传染过我。

大约近百年之后，一个女子也天天都躲在阁楼里看书写字，晚上才出来散散步，以至收到一份稿费单后，很是欣喜，想明天可买一条春天的裙子。

她想春天还没有老透，明天可挎着篮子去河沟里采枸杞芽，不会像郁先生忧虑什么，只求平静地生活写字。

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坐在窗前，铺开稿纸写下属于春天的文字。

庭园里的花香淡若轻梦，有梨花、杏花、李子花、桐花、桃花……窗前也有棵开满繁花的花树，花树映着月华，光影点点，在窗前书桌上摇曳，暗香浮动。

可是曾经，那些属于青春的日子，却写满别离的惆怅，我常穿着开满细碎花朵的裙子，戴着一顶宽边帽，想象远方的他会接我走，给我一个属于春天的未来，但一季一季的风吹过，他始终没有来。

在这春风沉醉的夜晚，我真的沉醉了，沉醉中我想起很多很多，然后便愈发珍惜起这春风沉醉的夜晚来。

（邱宝珊摘自《时代邮刊》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