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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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社交:对陌生人说“不”

21世纪经济报道2006-04-10 17:15:58

梁唐/文

80%的中国大城市居民正用行动证明:他们觉得,和陌生人说话、交际也是莫大的风险。

并不是非得坐上一艘长得贼像宇宙飞船的喷气式飞机,来到亚马逊热带雨林和鳄鱼接吻才算冒险。零点公司最近的统计显示,80%的中国大城市居民正用行动证明:他们觉得,和陌生人说话、交际也是莫大的风险。

这些来自上海、北京和广州的被访谈者,并不是拒绝城市空气和自来水的“反城市主义”分子,或者为乡土中国唱挽歌的文化老者,也当然不会是《古今大战秦俑情》里惶恐于民国十字街口如蝗疾走人群的秦将蒙天放;被访谈者,就是我们,以及与我们在弄堂、胡同、摩登办公楼里擦肩而过的任何人。

不和陌生人说话

似乎没有理由去恐惧陌生人。不仅仅因为我们也是别人眼中的陌生者,法国社会学家弗里德曼这样描述现代社会的陌生性:走在大街上,陌生人保护我们,如警察;发生火灾了,陌生人扑灭燃烧的建筑物,是消防员;陌生人教育我们的孩子、建筑我们的房子、用我们的钱投资;是陌生人在电视、报纸和互联网上告诉我们地球另一面的新闻,重病住院是陌生人切开我们的身体……

但中国人就是不和陌生人交际,宁愿在熟人的同质小圈里打转。SuperCATI快速电话调查系统的近千个样本综合结果显示,以“世界大都会”为目标的上海,只有不到14%的人口在2005年参加过主要由陌生人构成的聚会;北京和广州也高不到哪去,都不到20%。

另一个数据同样说明问题:“最近一个月内的新结识人数”,是用来反映个体的人脉开拓能力的:近五成的受访者表示,数字为零,近三成市民的数目是少于三人,上月新结识人数超过四人的不到14%。

与此同时,由于亲戚圈承担社会职能最多(包括情感沟通、获取经济利益和事业发展),过去一年参加过亲戚间聚会的市民比例则靠近八成。就各占人际网络的数量、比例来说,亲戚圈规模最大,渐次递减为同学圈、同事圈和社交圈。

如果把中国的情况称作“熟人社交”,那么西方人就是标准的“陌生人社交”了。这一点,舒特在《消费者行为在亚洲》(《Consumer Behaviour

in Asia》)中亦曾概括。

他们分析,东西方的人际网络结构差异在于:美国人的私人社交圈较小,但是公共社交圈较大,而且往往有明显的分界,比如童年好友、同学、亲戚朋友和同事等基本上属于不同的沟通和交往的对象;而亚洲人的私人社交圈较大,但公共社交圈较小,且圈内的朋友没有明显的分界。

到底哪种交往方式更有拓展性效果?也许可从哥伦比亚大学敦肯·瓦茨研究小组基于“六度分离理论”(所谓“六度分离”,是指地球上任意两个人间可以通过五个陌生人建立起直接关联)创建的“小小世界”实验网站看出。成功完成任务的志愿者,在人际链条的选择连接上多更倾向于专业人士而不是亲友。“亲密度与效果是反比关系。”

中式社交老三篇:聚餐、运动和唱“K”

社交半径的长短侧重不同,具体方式也有差异。

在京城一传媒公司担当资深编委的老杜回忆美国人的社交生活,通常是通过在家举办鸡尾酒会或家宴来引朋会友,结交新知。活动的核心在于娱乐和认识新朋友。而对于中国多数民众家庭甚少发生类似交际活动,他觉得和房屋居住面积并不宽敞有关。

旅访哈佛的李欧梵在其学术传记中也提及,在西方社交场所,只要见到生人,人们都会很礼貌地伸出手,自报家门,然后轻轻握一下手,就算是认识了。而在亚洲文化圈,即便出席类似活动,如果主人不介绍,参加者很少会主动和其他客人打招呼,多是在低头吃东西。

零点的统计显示,国内大都市居民尽管多少视“陌生人社交”为畏途,但有意跨门而入的人群比例正在提高(从不足四分之一,到近四成)。只是,方式方法仍略显单一,按鲁迅的说法,“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厨房”。

中国人的社交路径与饮食文化实在是分不开的:比如称不认识的人为“生人”,反之是“熟人”;再比如受重视叫“吃香”,混得不错叫“吃得开”。京城名女人洪晃,甚至把霓虹灯拼成的“革命就是请客吃饭”镶在了家居的餐厅墙上。而历史上的鸿门宴、杯酒释兵权等实况,更把饭桌标签成解决政治、军事、外交问题的最优场所。

“社交就是请客吃饭”,在中国乡村同样是颠簸不破的理论。新年节庆、婚丧嫁娶、孩子上学、乔迁新居、转行跳槽———统统饭桌上见。云南纳西人抬眼望不到边的“长街筵”,可谓饭桌社交的极致。

吃饭是主要套路,但还是有一些助兴类节目的:比如老一辈的麻将,中生代的“斗地主”,再就是都市白领和学生里盛行的“杀人游戏”———在人仰马翻中“杀”死陌生、建立情谊。

以量化方式衡量中国城乡居民借助媒体和人际网络获取信息并进行交流和沟通的能力《居民沟通指数年度报告》显示,除了到餐馆聚会,另两大人气社交选择为体育运动和唱卡拉OK,但选择人数只到聚餐栏目的1/4。

从这一点,也折射出大多数居民之所以倾向“熟人社交”,并非在于不愿结识新朋友,而是社交场所上能力有限,表现不佳。于是只能诉诸于沟通内容单一的传统手段。“派对动物”们说,“陌生人社交”要得体地穿着,展示仪态、知识和个性魅力,是一种综合素质。同小舅子、三叔姨的相熟交往肯定会有不同。

在国外的社交场,派对主角往往是那些有创意却不过分的人,比如从马戏团借来小象骑进厅堂的,或者是像《美丽人生》中的圭多那样,“驾驶”染绿了的白马踱进鸡尾酒会。“那些特长只是喝酒和猜拳的,以喷酒气为谈吐的,则多被鄙视为野蛮人。”

“让兴趣成为灯塔”

有趣的谈话,以及让人感到收获的交流,是“陌生人社交”成为社会力量的必要条件。如果你看过克林顿的自传《我的生活》,就知道所指了。不夸张地说,是“陌生人社交”让他坐上了总统的宝座。

其中最著名的是“复兴周末”:一开始只是美国南方家庭的小型聚会,后来,渐渐发展成吸引三百六十行精英参加的新年活动———包括金融寡头家庭、劳工界人士、奥林匹克冠军、艾滋病护理组织家庭。

在“复兴周末”的系列研讨会里,与会者和自己的孩子们在一起,讨论国际政治、社会政策、恐怖主义、就业机会等严肃话题,还交流各自生活遭遇和精神信仰,再就是打沙滩排球、在夕阳下慢跑。“在这里兴趣成为灯塔,社交不仅仅是一种消磨时间的方式。”

再来看看零点统计出的中国都市居民在社交场合上谈论的话题。不难发现,依然停留在与自身或所处社会、政治环境紧密相关的信息。五大关心话题分别是:1.身边的人或事(62.43%),2.生活信息(55.35%),3.社会新闻(41.75%),4.奇闻轶事(21.02%)和5.时事政治(18.44%)。

情感、收入等较私密话题谈论的也较多,选择比例占17.4%,尤以女性受访者为主。而对音乐、绘画、科技、财经、国际政治等事务的交谈频率则不高。当然,这也有外部条件的制约,毕竟,找到兴趣相投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新技术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年轻人,比起前辈来已经幸运得多了。用先进的网上聊天工具,能接触到海量的陌生人,不仅能在所处城市找到兴趣相投者,还能搜索到地球另一面的同质青年人。

同样对无线电感兴趣,在虚拟交往了一段时间后,不少线下活动很可能就此展开。目前,网络成了(中国)青年实践“陌生人社交”的缓冲地带。

另外的观点认为,中国人热衷“熟人社交”以及地点多发生在餐馆,可能有另外原因。文革后第一批赴北大读书的英国人甘博仁就以为,这可能与中国公共空间匮乏有关。

历史角度来看,中国社会的公共空间其实并不鲜见。比如,清民国时期的北京什刹海,还有全国遍布的各种会馆。建筑一般比较宏大,像北京的湖广会馆中间大厅可容纳1000多人,多为寓居北京的官宦或商人修建的。“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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