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我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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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12月22日结束的中共三中全会确定了改革开放新国策,于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洪流从1979年破闸而出。
1979,注定是中国历史上极其重要的一个年头。
这一年,饱经磨难的共和国迎来30岁生日,“而立”之年的中国,在改革开放的号角下,抖擞精神,甩掉三十年来的“包袱”,挣脱文革“左倾”僵化思想和“两个凡是”的羁绊,迈步向前。
对外,以政治、军事、外交为先导,以大国的身份登上国际舞台;对内,拉开“铁幕”,在经济、文化、教育、体育等方面开始融入世界。
波澜壮阔的中国蜕变由此拉开序幕。
1979应该成为中国改革开放元年!这一年,中国高考步入正轨:从这一年开始,高考试卷由教育部统一命题,并一直延续到2000年;从这一年开始,高考考生向以应届高中毕业生为主体过度;从这一年开始,高考时间定为7月7日至9日,并一直延续到2003年;从这一年开始,高考模式稳定在二十年以上,直到新千年;1979应该成为新时期中国高考元年!伴随着这么一个伟大的历史变革,1979也成为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命运元年。
这一年,中国已经恢复高考两年,各大学招收了“文革”结束后的两届大学生,成千上万的年轻人仍然在拼命地挤高考这座独木桥。
这一年,我已经25岁,是具有九年工龄的“老工人”。
当时有一句悲壮的口号: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应该说,这一代人是被十年“文革”所耽误的,该痛责的不仅仅是四个人。
但当时对“文革”的否定还不明朗,只好把目标对准“落水狗”。
那时我的文化水平,定格在小学毕业。
“文革”中,进了几天中学,学的是“毛主席语录”;干的是“斗、批、改”(斗私批修,改革教育制度)。
我们这一代,是不折不扣被十年文革所耽误的一代。
所以,把被耽误的时间夺回来,对我们有切肤的感受。
在高考的带动下,全国掀起了一股求知学习的热潮,一套“文革”前编写的数理化、文史哲、英语自学丛书也开始再版发行,人们疯狂地到新华书店抢购,都患了“知识饥渴症”。
在这股热浪的席卷下,我也托在书店工作的邻居买了这套教材。
我的自学是从1978年开始的,当时,看着十分陌生的十几本自学丛书,我知道,这些书只能用来弥补我人生中所欠缺的一课。
高考?我还不敢奢望。
不过,在我浑浑噩噩的工人生涯中,毕竟有了亮点。
78年高考过后不久,一天在街上偶遇一位朋友,他兴奋地告诉我:他考上大学了!那一瞬间,只听见了这句话,其它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对我的震动太大了!他也是工人,刚进中学一年就遭遇“文革”,因为没有下乡,一直找不到工作,最后是在一个校办工厂当了一名临时工。
看着他,我想,大学也并非高不可攀。
从那天开始,这套自学丛书就成了我唯一通向另一种命运的阶梯;自学就成了我的高考冲刺。
白天,八小时的体力活;回家晚饭后,坐在灯下“啃书”直到深夜。
从盛夏到仲秋,从隆冬到初春,日复一日,没有间断过一天。
我深知,这很可能就是我人生中最后的机会。
开始,翻开厚厚的书本,面对从未见过的公式、题目、字母、图形、坐标……没有人指点,没有人切磋,那种昏天黑地的感觉,就像长跑了一段路程之后,乏力得几乎支持不住。
但我明白,只能这样,不能停下,也没有退路。
在一张打草稿的马粪纸上,我写下一行警句:冲吧!冲出去光明一片。
咬牙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运动极限”过去了,整个学习状态进入了稳定阶段,逐渐掌握了自学的方法,逐渐加快了自学的进度。
如果有哪一天晚上没有坐在灯下,有哪一天晚上是在十二点以前睡觉,便会感到心里空荡荡的,浑身的不舒服;每每解完一道题,心里充满了舒畅与欢愉。
奇怪的是,现在找不回这种感觉了,真遗憾。
第二年三月,市教育局在贵阳三中办了第一个高考补习班,母亲知道这个消息后,赶紧托熟人将我插进了已经开学半月的补习班。
记得只交了五元钱,就从三月份补习到高考前夕的六月。
幸亏了这个补习班,使我系统地进行了语数外文史哲的学习,否则,大学的门也不是随便自学一下就能进去的。
1979年,中国的高考政策,有了新的调整。
77、78两年,为了广开才路,招生对象的年龄放宽到三十周岁。
到1979年,高校招生规定考生一般不超过二十五周岁。
但鉴于被林彪、“四人帮”剥夺了上大学权利的青年很多人已经超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入学的要求又很迫切,为了不埋没人才,又同时规定,学习成绩优秀的未婚青年,经单位证明,年龄
可放宽到二十八周岁。
正是由于这个政策,我的高考又多了一个小插曲:当时我的年龄已过二十五岁,担心单位不打证明,于是找熟人在户口薄上改了出生月份(将1月改为11月)。
就这样,符合“不超过二十五周岁”的条件了,绕过单位直接报了名。
从那年起,我的生日就永远被改写了,从改变命运的角度看,也算是一次新生吧。
考上大学后,有亲朋好友不无羡慕地说,你真是好运气。
也许,我真是好运气,在25岁的时候,搭上了高考最后一班车!但上天总是公平的,这么一个改变前途与命运的“运气”会让你轻易获得吗?必须有代价。
这年七月初,离高考只有几天,我向厂里请了一周的假,在家作最后的冲刺复习。
请假的第一天早上到河滨公园背书,结果淋了一场大雨。
回家便重感冒躺下了,谁知吃药过敏,一下子失去知觉,休克了!这下母亲吓惨了,又是掐仁中,又是打针,又拍电报急告出差在外的父亲。
不过,好歹我算是醒过来了。
第二天父亲赶回,二话不说就让上医院;到了医院,医生简单一诊断二话不说就让住院。
这天,是7月5号,还敢住院?我硬挺着回家了。
7月6号晚上,一个同学拉我去看了一场无声影片《城市之光》。
记得是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进了电影院,大约是卓别林的幽默松弛了我的身心,从影院出来后精神好多了。
7月7号,第三次全国高考拉开序幕。
早上在家草草吃了点东西,蹬上自行车,单枪匹马便上了考场。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安排,高考考场,就是我的母校——贵阳二十中。
当年在这里毕业时因“成份不好”(父亲被打成右派)而被学校弃之不管;九年后,又在这里重拾我的理想。
我报考的是文科,这年的高考文科考六门(语文、数学、历史、地理、政治、英语),其中英语作为参考分。
还记得,高考作文题是:改写《陈伊玲的故事》。
决定前途和命运、浓缩十年梦想的三天,在紧张的六场考试中倏忽而过。
高考结束,病也好了。
站在考场外,我长长地舒了口气,顿生一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慨。
心想,哪怕考不上,也不后悔了。
毕竟,我参加了高考!弥补了人生的缺憾。
据马国川、赵学勤所著《高考年轮》披露,1979年高考,汹涌如潮的报考大军不亚于前两届,全国有近470万人报考,六百多所高等学校共录取新生27万多人,录取比例为5.74%。
我填报自愿的贵州大学当年只录取394名新生,而选择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仅招收47人。
1979年高考,贵州文科的最低取分线是230分,这个分数至少可以读贵阳师范学院。
我的考分为296,这个数字,正好是我准考证号的后三位数!冥冥中,又一次惊叹命运的安排。
10月28日,当接过邮递员递给我那个至今保存完好,印有“贵州大学”款的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抽出《新生入学通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九年的工人身份就此改写。
就这样,我成为1979年那5.74%的幸运儿。
于是,捧着入学通知书去报到;于是,开始了今生难忘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