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六朝诗中团扇意象及其文化意蕴

On Moon － shaped Fan Image in Han Wei Jin and the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and its Cultural Implications
CHEN Xin （ Literature Colleg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Anhui Wuhu 241000 ，China）
［ 收稿日期］ 2011 － 04 － 10
宫时蒙君王宠爱而形影相随。 然而， 炎热的夏季不能常 驻，其青春美貌也会随时光消逝。 秋季凉风渐起， 失去 了用处的团扇就被弃置箱中无人问津 ， 正如同诗人失宠 而被遗弃，从此幽居冷宫。 ， 徐陵 《玉台新咏 》 亦 此诗最早见于 《昭明文选 》 。 收录，郭茂倩 《乐府诗集》 载入 《相和歌辞 · 楚调曲 》 《玉台新咏·怨歌行》 序云 ： “昔汉成帝班婕妤失宠，供 ” 但 因 《汉 书 》 养于长信宫， 乃作赋自伤， 并为 怨 诗。 本传只提及其赋作而未载其曾作此诗 ， 而且 《文选 》 李 ： “‘《怨歌行》 ，古辞。 ’ 然言古者 善注又引 《歌录》 曰 ” 有此曲，而班婕妤拟之。
2011 年第 4 期 （ 总第 228 期） 【古典诗学】
THE NORTHERN FORUM
No. 4 ，2011 Total No. 228

汉魏六朝诗中团扇意象及其文化意蕴
陈 欣
芜湖 241000 ）
（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Abstract： Moon － shaped Fan begin to entry poetry as images from Yuan Ge Xing of Ban Jieyu． Thereafter the poets of Wei Jin and the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integrate new cultural implications in their poetry unceasingly． At the same time it also reflect the social climate of different times and the poets’ aesthetic orientation． However，Moon － shaped Fan as the symbol of palace complain and abandoning women is main cultural implication． Also it has far － reaching implication as emotional carriers of abandoning women． Key words： Moon － shaped Fan； Image； Cultural Implications
［1 ］ （ pp． 25 － 26 ）
故历代均有人疑其
非班婕妤所作。除上述两条证据外， 论者大多从五言诗 的起源与发展状况来推测其时不能产生如 《怨歌行 》 这 样较为成熟的五言诗。客观而言，这些都不能视为确证。 ： “孝武爱文， 柏梁列 刘勰 《文心雕龙 · 明诗 》 云 韵。严马之徒，属辞无方。至成帝品录，三百余篇， 辞
而止之。 芳姿素善歌， 嫂令歌一曲当赦之。 应声歌曰： ‘白团扇， 辛 苦 五 流 连， 是 郎 眼 所 见。 ’ 珉 闻， 更 问 之 ‘汝歌何遗？ ’ 芳姿即改云 ： ‘白团扇，憔悴非昔容，羞 ’ 后人因而歌之。 ” 这ຫໍສະໝຸດ Baidu首诗的产生显示出不 与郎相间。 同于两汉的魏晋时代的新风气， 即文人思想开放， 敢于 突破束缚，反抗儒家礼法，大胆表现对社会地位低下的 妾或婢的情爱，毫无顾忌地宣扬此情。 这几首诗，让人强烈感受到两位痴情才女向往纯洁 美好爱情，渴望与爱人永结同心的美好愿望， 然而， 也 能真切地感受到她们与 《怨歌行 》 中班婕妤的心灵回 应，是在 “相忆莫相忘” 的深情叮嘱的背后， 隐藏着的 唯恐红颜渐衰而终遭冷落甚至被遗弃的忧虑 。 唐代传奇 小说 《霍小玉传》 在描写霍小玉与李益初次相遇时的内 ： “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 心忧虑说 ” 亦是此意。 刘勰、 钟嵘都用 “匹妇 ” 一词来 扇见损。 。据 《论语 · 宪问》 ： “岂若匹夫 形容班婕妤 《怨歌行》 ” 邢昺疏 ： “匹夫匹妇，谓庶人也。 ”可 匹妇之为谅也。 ，“匹妇” 即指平民妇女 。“得匹妇之致 ” 即指体现了 见 一位普通女子的情致。仅从 《怨歌行 》 本身来看， 很难 确定抒情主人公的身份与地位，班婕妤作为一位抒情代 言人叙写了封建时代女性与生俱来的对于色衰的恐惧与 失宠的忧怀，具有普遍的象征意义。 班婕妤虽然生活在 宫闱之内，但她在诗中所表现的对自己色衰而遭弃的惶 恐则是封建时代女性普遍存在的心理 ， 这也正是其文学 史意义之所在。 相逢咏蘼芜，辞宠悲团扇。 （ 齐 · 谢 朓 《和王主簿 ） 季哲怨情诗》 竹柏君自改，团扇妾方嫌。谁能怜故素？ 终为弃新 。 （ ） 缣 梁·萧子云 《春思诗》 ） 掩闺泣团扇，罗幌咏蘼芜。（ 梁·萧纲 《有所思》 ） 秋风与白团，本自不相安。（ 梁·萧纲 《怨诗》 且共雕炉暖，非同团扇捐。 （ 梁 · 萧纲 《和徐录事 ） 见内人作卧具诗》 空劳织素巧， 徒为团扇词。 （ 梁 · 刘孝仪 《闺怨 ） 诗》 ） 白露怆单衣，秋风息团扇。（ 梁·张率 《远期》 泪逐梁尘下， 心随团扇捐。 （ 梁 · 荀仲举 《铜雀 ） 台》 无因辞日逐， 团扇掩齐纨。 （ 陈 · 张正见 《雨雪 ） 曲》 团扇箧中言不分，纤腰掌上讵胜愁 （ 陈 · 江总 《怨 ） 诗》 今日悲团扇，非是为秋风。 （ 陈 · 徐湛 《赋得班去 ） 赵姬升诗》 ， “团扇 ” 已经扩展到闺怨、 相思、 上所列诗句中 咏怀等各种主题的诗作中，成为具有普遍意义的诗歌意
是班氏之作。上述几位文人处在魏晋时代，距汉代不远， 所见到的五言诗的资料要丰富得多 ， 在五言诗发展历史 这个问题上应该近于是。另外， 此诗的内容情调及团扇 的托喻等都与班婕妤的身世怨情相吻合 ， 故属之班婕妤 作较为妥当。 二、六朝诗中 “团扇” 意象及文化意蕴 判断一部作品的优劣和价值， 关键是看能否得到后 。 《怨歌行 》 的文学接受史正说明了这一 世读者的认同 ： “班婕妤说礼陈诗， 点。明人陆时雍 《诗镜总论 》 云 ， 《怨 歌 行 》 不 在 《绿 衣 》 诸 什 之 姱修 嫮 佩 ［4 ］（ p． 1403 ） ” 《怨歌行》 一出，班婕妤即成了宫廷怨妇 下。 的代言人，而 “团扇” 意象也经班婕妤之手而成为宫怨 的绝妙象征， 自此与宫怨、 闺怨产生了历史性的关联。 或许由于后世文人对班婕妤品德、才情的景仰以及对其 不幸命运的同情，魏晋南北朝的许多诗歌或拟班婕妤作 ， 或袭班婕妤语，或用为典故， 不一而足， 代不乏出。 西 晋陆机的 《班婕妤》 是现在所能看到的最早的拟作， 主 要描写班婕妤在退居长信宫后的凄凉愁苦而日渐绝望的 、沈 约 心境。此后 的 拟 作 主 要 有 江 淹 《班 婕 妤 咏 扇 》 《怨歌行》 、阴铿 《班婕妤怨 》 、刘令娴 《和婕妤怨诗 》 、 、萧纲 《怨诗》 和 《怨歌行》 、萧绎 刘孝绰 《班婕妤怨》 《代旧姬有怨诗 》 、《班婕妤 》 及孔翁归与何思澄各一首 《奉和湘东王教班婕妤诗 》 、 何楫 《班婕妤怨 》 等， 然 而，这些诗作大多仍结合班婕妤秋扇见捐的悲剧性命运 ， 抒写其失宠之后孤独悲怨的内心感受 ， 表现手法往往雷 同，新意苦少。魏晋南北朝诗歌中有许多诗作借用 “团 扇” 意象之独特意蕴来抒写其所咏主人公的心境和命运 ， 不断融入新的文化因素，也拓展了 “团扇 ” 意象的表现 范围。 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喧暑，相忆莫相 忘。青青林中竹，可作白团扇。 动摇郎玉手， 因风托方 便。团扇复团扇，持许自障面。 憔悴无复理， 羞与郎相 ） 见。（ 东晋·桃叶 《答王团扇歌三首》 白团扇，辛苦五流连，是郎眼所见。 白团扇，憔悴非昔容，羞与郎相见。（ 东晋·谢芳姿 《团扇歌二首》 ） ： 桃叶是王献 之 爱 妾。 王 献 之 曾 作 《桃 叶 歌 三 首 》 “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 我自迎接汝。 桃叶复桃叶， 桃叶连桃根。 相怜两乐事， 独使我殷勤。 ” 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 感郎独采我。 《乐府诗集》 引南朝陈智匠 《古今乐录 》 曰 ： “《桃叶 》 ， 。 ， 歌 者 晋王子敬之所作也 桃叶 子敬妾名， 缘于笃 。 ” 《答王团扇歌三首 》 即其答作 。 《古今 爱，所以歌之 ： “《团扇歌》 者，晋中书令王珉捉白团扇，与 乐录》 曰 嫂婢谢芳姿有爱， 情好甚笃。 嫂捶挞婢过苦， 王东亭闻
团扇又称为宫扇。 团扇进入诗歌中成为文学意象， 。 始于西汉成帝嫔妃班婕妤的 《怨歌行》 、《怨歌行》 ： 团扇与文学的邂逅 一 ： “新裂齐纨素， 西汉成帝嫔妃班婕妤 《怨歌行》 曰 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 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 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 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 ” 据 《汉书 · 外戚传 》 记载， 班婕妤是左 恩情中道绝。 曹越骑校尉班况之女，汉成帝初即位时选入宫， 开始担 任少使，没过多久大得成帝宠幸， 被封为婕妤。 后来赵 ， 自请退 飞燕姐妹入宫独擅帝宠， 班婕妤 “恐久见危 ” 居长信宫侍奉太后。此诗托物寄情， 委婉地抒写了红颜 薄命女子终遭遗弃的悲惨命运和满腹怨情 。 团扇形如满 月，色如霜雪， 质地精美， 实乃借以喻自己品质高洁、 容颜秀丽，同时也象征着诗人对团圆的向往。 夏日溽暑 难耐，团扇常被人们带在身边以驱暑， 正如同诗人初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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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遗翰，莫见五言，所以李陵班婕妤， 见疑于后代也。 此语自来即多误解，后人以此作为伪托之据， 实在是断 章取义，没能整体观照刘勰这段话的涵义。 刘勰紧接此 ： “按 《召南 · 行露 》 ， 始肇半章； 孺子 《沧浪 》 ， 段说 ； 《暇豫》 优歌，远见春秋 ； 《邪径》 童谣，近 亦有全曲 ” 这里，刘勰只是对李 在成世； 阅时取证，则五言久矣。 ， “按 ” 之后 陵班婕妤 “见疑于后代 ” 的原因加以推测 才是刘勰的观点，其表达十分明确。刘勰认为， 从 《诗 经》 到汉成帝时代都有五言流传，历史已经很久了。 很 明显，刘勰肯定至迟在西汉成帝时已有五言诗 ， 而这也 正是班婕妤所处的时代。 钟嵘亦十分肯定班婕妤的诗才， 在 《诗品 》 中把她 ： “自王杨枚马之徒，词赋竞爽，而吟 列入上品。其序云 咏靡闻。从李都尉迄班婕妤， 将百年间， 有妇人焉， 一 ” 并给此诗以很高的评价 ： “《团扇》 短章，辞 人而已。 旨清捷，怨深文绮，得匹妇之致。 侏儒一节， 可以知其 ［2 ］（ p． 94 ） ” 工矣。 钟嵘 《诗品 》 所收录女作家仅四位， 唯 独班婕妤列居上品，而在品评其他三位即徐淑、鲍令晖、 ： “二汉为五 韩兰英时都以班婕妤作为参照。评徐淑时云 言者，不过 数 家， 而 妇 人 居 二。 徐 淑 叙 别 之 作， 亚 于 《团扇》 矣。 ” 评鲍令晖、韩兰英云 ： “借使二媛生于上 ，‘纨素’ 之辞，未讵多也。 ” 可见 叶，则 ‘玉阶’ 之赋 钟嵘对班婕妤诗的推重。 ， 《文心雕龙》 、 《诗品 》 序均以李陵、 班婕妤 此外 连称。钟嵘认为，班婕妤源出于李陵，评班婕妤诗 “辞 ，与评李陵 “文多凄怆，怨者之流 ” 旨清捷，怨深文绮” 相符合，李、班连称实因二人诗同叙怨情。 揣摩刘勰所 云 “所以李陵、班婕妤见疑于后代 ” 之语气， 刘勰此语 应有所本。今所见在刘勰之前最早怀疑李陵诗真伪的是 ： “逮李陵众作， 总杂不类， 元是假 颜延之，颜延之云 ” 刘勰语应本于 托，非尽陵制。 至其善篇， 有足悲者。 此，但颜氏此语并未涉及到班婕妤。所以，刘勰 “李陵、 班婕妤见疑于后代” 一语并不是真正怀疑李班二人诗作 的真伪，而是要借以引出五言诗的起源问题 。 所以， 今 ， 人的苏李诗文为伪托之论不能施之于班婕妤 《怨歌行 》 而应分别讨论。 》 ： “曹植 《班婕妤赞 》 结 王叔岷 《钟嵘诗品笺证稿 ’ 上句是否本 “凉飙夺炎 二句 ‘临飙端干， 冲霜振叶。 热” 而来，未敢遽断， 如系本 ‘凉飙 ’ 句， 则 《团扇 》 ［3 ］（ p． 147 ） ” 之作，又在建安才人之前矣。 西晋傅玄有 《班 ，而其 《朝时篇》 （ 一作 《怨歌行 》 ） 有 “已 婕妤画赞》 ，即本班婕妤 《怨歌行 》 首句。 尔可奈何，譬如纨扇裂 ” ） 云 ： “寄情 西晋陆机作 《班婕妤》 （ 又题作 《婕妤怨 》 。 ” “玉阶 ” 来自班姬 《自悼赋 》 在玉阶，托意惟团扇 “华殿尘兮玉阶落 ” 句，而 “团扇 ” 即指 《怨歌行 》 的 托扇自喻。可见，早在傅玄、 陆机生活的西晋已被认作 — 20 —
［ 摘
要］ 团扇自班婕妤 《怨歌行》 始进入诗歌成为意象，此后经魏晋南北朝诗人们反反复复的动情
歌咏，不断融入新的文化因素 ，同时，也反映出不同时代的社会风气与文人的审美取向 。 然而， 团扇作为 宫怨弃妇的象征始终是最主要的文化意蕴 ，并成为怨女思妇常用的情感载体 。 ［ 关键词］ 团扇； 意象； 文化意蕴 ［ 中图分类号］ I206 ［ 文献标识码］ A ［ 文章编号］ 1000 － 3541 （ 2011 ） 04 － 0019 －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