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艺人到天才_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身份与形象建构_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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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艺人到天才：文艺复兴时期

艺术家的身份与形象建构

刘 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櫳

君

摘　要：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既是西方艺术发展的一个黄金时代，亦是西方

艺术观念史上的一个分水岭。伴随着绘画、雕塑和建筑艺术令人瞩目的发展，这

三门艺术从此上升为“自由艺术”

，艺术家也被塑造为文化精英。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首先肯定了艺术家的价值并建构了截然不同于手艺人的艺术家形象。

１５世纪晚期，对艺术家的新认识逐渐与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费奇诺的天才观合流。

随着费奇诺天才观的传播，“天才谱系”从圣徒、哲学家和诗人扩展到艺术家，丢

勒、米开朗基罗和瓦萨里以不同方式传播并促进了天才艺术家形象的建构和发展。

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从手艺人到天才的形象建构成为浪漫主义时代滥觞的天才艺

术家形象塑造的先声。

关键词：文艺复兴　天才观　艺术家　身份建构　形象塑造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不仅是西方艺术发展的一个黄金时代，也是西方艺术观念史上的一个分

水岭。在现代社会，艺术家通常被视为文化英雄—

——一个具有灵感、想象力和超越常规的天才，其卓越的创造性成就具有普遍价值和意义。这种艺术家观念事实上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发明，即对当时艺术家身份的认同与形象的建构。在古代和中世纪，绘画、雕塑和建筑通常被归为实用性和技术性的体力活动，艺术家也被看作用手谋生的手艺人。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随着绘画、雕塑和建筑艺术令人瞩目的发展，对艺术和艺术家的传统观念也开始发生变化。艺术逐渐与应用

艺术区分开并成为以精神、智力活动为主的“自由艺术”（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的一部分，①艺术家也·

４４１·①“自由艺术”（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与现代理解的“艺术”（Ａｒｔ）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在古代和中世纪并没有现代的“艺术”或“美术（Ｆｉｎｅ　

Ａｒｔｓ）”概念。在古代，“自由艺术”一般指自由人或社会文化精英从事的与体力劳动相对的精神、智力活动。在中世纪，自由艺术与技术性、实用性强的“机械艺术”相区

别。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自由艺术”开始与工艺活动区分开。到１７、１８世纪，传统的“

自由艺术”体系瓦解，绘画、雕塑、建筑、音乐和诗歌因共同的“美感”而统一为“Ｆｉｎｅ　

Ａｒｔｓ”，或简称为“Ａｒｔ

”。关于“自由艺术”以及绘画、雕塑和建筑在古代、中世纪和现代欧洲知识体系中的地位及其变化，可参阅Ｐａｕｌ　Ｏ．Ｋｒｉｓｔｅｌｌｅｒ，“Ｔｈｅ　Ｍｏｄｅｒｎ　Ｓｙｓｔｅｍ　ｏｆ　ｔｈｅ　Ａｒｔｓ：Ａ　Ｓｔｕｄｙ　ｉｎ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Ａｅｓｔｈｅｔｉｃｓ（Ｉ），”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Ｉｄｅａｓ，ｖｏｌ．１２，ｎｏ．４，１９５１，ｐｐ．４９６－５２７；Ｃｌａｉｒｅ　Ｊ．Ｆａｒａｇｏ，“ＴｈｅＣｌａｓｓｉｆｉｃ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Ｖｉｓｕａｌ　Ａｒｔｓ　ｉｎ　ｔｈｅ　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ｉｎ　Ｄｏｎａｌｄ　Ｒ．Ｋｅｌｌｅｙ　

ａｎｄ　Ｒｉｃｈａｒｄ　Ｈ．Ｐｏｐｋｉｎ，ｅｄｓ．，

从卑微的手艺人上升为受人尊崇的创造性精英和“天才”

。文艺复兴时期发明的这种艺术家形象及其观念对西方艺术史学产生了深远影响。在１６世纪至１８世纪，传记—艺术史成为欧洲艺术史学的典范。２０世纪７０年代以前，西方艺术史学的主流研究范式，如鉴赏学、形式分析、图像学、艺术心理学等，本质上都未超出“英雄崇拜”的范畴，都集中于艺术“大师”和经典，不同程度地认可艺术天才和艺术杰作的普遍价值。

２

０世纪中后期，“新艺术史”兴起。在对传统艺术史的批评反思中，艺术家成为关注的焦点。社会艺术史家通过重构艺术家工作和生活的社会文化语境而使其“祛魅”

，①女性主义艺术史家尤其批评了“艺术家”这一概念的性别和权力意涵。

②然而，作为传统艺术史之根基的天才艺术家形象往往只是被简单批评为一种文化建构，少有人对其建构与塑造的具体情况进行深入

和系统的分析。

③对文艺复兴时期天才艺术家形象建构的梳理和分析不仅有助于我们对意大利文艺复兴的理解，亦能促进对传统艺术史学的反思。笔者认为，天才艺术家的身份与形象建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项重要成就，人文学者、诗人、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艺术家等社会文化精英以不同方式积极介入了这一过程。这一发展既是当时认可和尊重人的价值和尊严的人文主义传统的一部分，也与艺术家自我意识的觉醒和提升自身社会地位的努力密切联系在一起。

一、人文主义传统中的艺术家

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与艺术的关系一度受到质疑。有些学者指出，在文艺复兴早期，人文主义与艺术事实上是两个并行发展而无实质交集的领域。艺术家收集、研究和模仿古代艺

·

５４１·从手艺人到天才：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身份与形象建构

②③Ｔｈｅ　Ｓｈａｐｅｓ　ｏｆ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　ｆｒｏｍ　ｔｈｅ　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　ｔｏ　ｔｈｅ　Ｅｎｌｉｇ

ｈｔｅｎｍｅｎｔ，Ｂｏｓｔｏｎ：Ｋｌｕｗｅｒ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Ｐｕｂｌｉｓｈｅｒｓ，１９９１，ｐｐ

．２３－４７．①　从社会史角度重新研究艺术家的研究可追溯到２

０世纪３０年代，并主要受到马克思主义的影响，重要研究可参见Ｍａｒｔｉｎ　Ｗａｃｋｅｒｎａｇｅｌ，Ｔｈｅ　Ｗｏｒｌｄ　ｏｆ　

ｔｈｅ　Ｆｌｏｒｅｎｔｉｎｅ　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　Ａｒｔｉｓｔｓ，Ｐｒｉｎｃｅｔｏｎ：Ｐｒｉｎｃｅｔｏ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８１；Ｆｒｅｄｅｒｉｃｋ　Ａｎｔａｌ，Ｆｌｏｒｅｎｔｉｎｅ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　

ａｎｄ　Ｉｔｓ　Ｓｏｃｉａｌ　Ｂａｃｋｇｒｏｕｎｄ，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Ｍａｓｓ．：Ｈａｒｖａｒｄ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８６；Ａｎｏｒｌｄ　Ｈａｕｓｅｒ，Ｓｏｃｉａｌ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Ａｒｔ，Ｌｏｎｄｏｎ：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１９９９．２０世纪７０年代以来，重视“

情境再现”的社会文化史日益成为西方艺术史学的主流，对艺术家的研究也大量涌现，重要论述参见Ｂｒｕｃｅ　

Ｃｏｌｅ，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　Ａｒｔｉｓｔｓ　ａｔ　Ｗｏｒｋ：Ｆｒｏｍ　Ｐｉｓａｎｏ　ｔｏ　Ｔｉｔｉａｎ，Ｎｅｗ　Ｙｏｒｋ：Ｈａｒｐｅｒ　ａｎｄ　Ｒｏｗ，１９８３；Ａｎａｂｅｌ　Ｔｈｏｍａｓ，Ｔｈｅ　Ｐａｉｎｔｅｒ’ｓ　Ｐｒａｃｔｉｃｅ　ｉｎ　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　Ｔｕｓｃａｎｙ，

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Ｃａｍｂｒｉｄｇ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９５；Ａｎｄｒｅｗ　Ｌａｄｉｓ，ｅｄ．，Ｔｈｅ　Ｃｒａｆｔ　ｏｆ　Ａｒｔ：Ｏｒｉｇｉｎａｌｉｔｙ　

ａｎｄＩｎｄｕｓｔｒｙ　

ｉｎ　ｔｈｅ　Ｉｔａｌｉａｎ　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　ａｎｄ　Ｂａｒｏｑｕｅ　Ｗｏｒｋｓｈｏｐ，Ａｔｈｅｎｓ：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Ｇｅｏｒｇｉａ　Ｐｒｅｓｓ，１９９５；Ｍｉｃｈｅｌｌｅ　Ｏ’Ｍａｌｌｅｙ，Ｔｈｅ　Ｂｕｓｉｎｅｓｓ　ｏｆ　

Ａｒｔ：Ｃｏｎｔｒａｃｔｓ　ａｎｄ　ｔｈｅ　Ｃｏｍｍｉｓｓｉｏｎｉｎｇ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ｉｎＲｅｎａｉｓｓａｎｃｅ　Ｉｔａｌｙ，Ｎｅｗ　Ｈａｖｅｎ：Ｙａｌ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５．Ｇｒｉｓｅｌｄａ　Ｐｏｌｌｏｃｋ，“Ａｒｔｉｓｔ，Ｍｙｔｈｏｌｏｇｉｅｓ　ａｎｄ　Ｍｅｄｉａ－Ｇｅｎｉｕｓ，Ｍａｄｎｅｓｓ　ａｎｄ　Ａｒｔ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Ｓｃｒｅｅｎ，ｖｏｌ．２１，１９８０，ｐｐ．５５－９６；Ｇｒｉｓｅｌｄａ　Ｐｏｌｌｏｃｋ，Ｏｌｄ　Ｍｉｓｔｒｅｓｓｅｓ：Ｗｏｍｅｎ，Ａｒｔ，ａｎｄ　Ｉｄｅｏｌｏｇｙ，Ｌ

ｏｎｄｏｎ：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１９８１；Ｇｒｉｓｅｌｄａ　Ｐｏｌｌｏｃｋ，Ｖｉｓｉｏｎ　ａｎｄ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ｃｅ：Ｆｅｍｉｎｉｔｙ，Ｆｅｍｉｎｉｓｍ　ａｎｄ　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ｉｅｓ　ｏｆ　

Ａｒｔ，Ｌｏｎｄｏｎ：Ｒｏｕｔｌｅｄｇ

ｅ，１９８８．Ｅｒｎｓｔ　Ｋｒｉｓ　ａｎｄ　Ｏｔｔｏ　Ｋｕｒｚ，Ｌｅｇｅｎｄ，Ｍｙｔｈ，ａｎｄ　Ｍａｇｉｃ　ｉｎ　ｔｈｅ　Ｉｍａｇｅ　ｏｆ　

ｔｈｅ　Ａｒｔｉｓｔ，Ｎｅｗ　Ｈａｖｅｎ：Ｙａｌｅ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Ｐｒｅｓｓ，１９７９．克里斯和库尔兹运用文献学和心理分析方法，集中研究了从古代到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传记，强调“轶事”（ａｎｅｃｄｏｔｅ

）在塑造和建构艺术家形象中的作用，但并未引起艺术史家们的响应。此后直到２０世纪９０年代才有学者继续他们的研究，如Ｃａｔｈｅｒｉｎｅ　

Ｍ．Ｓｏｕｓｓｌｏｆｆ，ＴｈｅＡｂｓｏｌｕｔｅ　Ａｒｔｉｓｔ：Ｔｈｅ　Ｈｉｓｔｏｒｉｏｇｒａｐｈｙ　ｏｆ　

ａ　Ｃｏｎｃｅｐｔ，Ｍｉｎｎｅａｐｏｌｉｓ：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Ｍｉｎｎｅｓｏｔａ　Ｐｒｅｓｓ，１９９７；Ｐａｔｒｉｃｉａ　Ａ．Ｅｍｉｓｏｎ，Ｃｒｅａｔｉｎｇ　

ｔｈｅ“Ｄｉｖｉｎｅ”Ａｒｔｉｓｔ：Ｆｒｏｍ　Ｄａｎｔｅ　ｔｏ　Ｍｉｃｈｅｌａｎｇｅｌｏ，Ｌｅｉｄｅｎ：Ｂｒｉｌｌ，２００４。两者从不同方面触及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身份和形象的建构问题，但都没有对其进行系统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