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存在句的语义界定及句法解释

现代汉语存在句的语义界定及句法解释

本文以语义为标准对现代汉语存在句进行了重新界定，认为存在句表示处所和事物之间的存在关系，将存在句分为两类共六种基本格式。在此基础上，依据句法-语义界面理论对现代汉语存在句的各种句法结构作了统一解释。此外，本文还提出了存在句的派生格式，认为存在句句首的“在”和“有”分别是话题标记和焦点标记。

标签：存在句语义句法

对于现代汉语存在句的界定，语法学者曾使用过不同的标准。有的以意义为标准，如吕叔湘（1942）、张志公（1954）。后来，更多的学者主张存在句的界定不能只看意义，还要看结构，即结构上必须符合“处所词组+动词+名词组”的特点。例如宋玉柱（1986）指出：“如果不符合这个结构特点，那么，即使从语义上来说是表示某处存在什么人或事物的句子，也不能算存在句。”现在，后者的主张已经为语法学界普遍接受。从某方面说，这种界定标准是规定性的，从句法-语义界面角度来看，这种规定性可能会导致对存在语义和存在结构关系的片面认识。因此我们拟以语义为标准，对现代汉语存在句重新界定和分类，并尝试对它们的句法结构作出统一解释。

一、现代汉语存在句的定义和分类

存在句是表示处所和事物之间存在关系的句式。从语序上看，存在句可以分为两种类型：A.什么地方存在着什么人或物；B.什么人或物存在于什么地方。两种类型各包括三种基本格式。分类如下：

现代汉语存在句的基本类型

（1）LP + 有+ NP：墙上有一幅画

A类（2）LP + V着+ NP：墙上挂着一幅画

（3）LP + 有+ NP + V着：墙上有一幅画挂着

存在句

（1）NP + 在+ LP：一（那）幅画在墙上

B类（2）NP + V在+ LP：一（那）幅画挂在墙上

（3）NP + 在+ LP + V着：一（那）幅画在墙上挂着

其中A（1）、B（1）表示纯粹的存在关系，A（2）、B（2）、A（3）、B（3）

在表示存在关系的同时说明具体的存在方式。

此外，存在句基本格式的句首有时还出现“在”或者“有”，如“在墙上有一幅画”“有一幅画挂在墙上”，这时句式仍然表示存在义，本文将这类句式看作存在句基本格式的派生格式。

二、现代汉语存在句的句法解释

存在语义和存在结构的关系是存在句研究中讨论较多的问题，在生成语法领域，Lin（2001）对该问题的观点较有代表性。Lin（2001）认为汉语动作性动词没有自己的论元，存在句句首的处所主语是由表存在的轻动词EXIST所引介，生成在vP的指示语位置，然后移动到句子的主语位置。

轻动词EXIST的提出，较好地解释了存在句（处所主语句）的句法结构，但从前文对存在句的分类可以看出，汉语中能够表示存在关系的并不限于处所主语句，从句法-语义界面的角度来看，轻动词EXIST还难以全面解释存在语义和存在结构之间的关系。因此，对存在句的语义和句法研究还需要深入，下文试图在这方面做些尝试。

假设“存在”在汉语句法中可以实现为三类动词：主动词、无语音表现的轻动词和有语音表现的轻动词。首先，这三类动词作为“存在”的不同实现方式，具有共同的语义特征，因而由它们生成的句子都是存在句；其次，这三类动词的句法功能有差异，因而由它们生成的存在句会呈现出多样化的句法格式。下面具体讨论这三类动词和各类存在句的生成过程。

（一）主动词“有”“在”和A（1）、B（1）类存在句的生成

“存在”作为主动词主要表现为“有”和“在”，生成现代汉语A（1）、B（1）类型存在句。从表存在意义上讲，“有”和“在”没有区别①。其主要差别在句法功能：“有”选择NP作为补足语，选择LP作为指示语；“在”则是选择NP作为指示语，选择LP作为补足语。因此“有”和“在”生成的句子是语义相同、语序相反的存在句。

（二）无语音表现的轻动词EXIST和A（2）、B（2）类存在句的生成

“存在”作为无语音表现的轻动词生成现代汉语A（2）、B（2）类型存在句。沿用Lin（2001）的做法，把这个表示存在意义的轻动词仍然记作EXIST。EXIST 具有两个参数值，取值不同，句法功能不同。假设取正值时，轻动词EXIST和主动词“有”的句法功能表现一致，在它的指示语位置赋“存在处所”的题元角色。取负值时，轻动词EXIST和主动词“在”的句法功能表现一致，在它的指示语位置赋“存在客体”的题元角色。A（2）、B（2）类存在句的生成过程如例所示：

（3）桌子上放着一本书

［TP桌子上i［vP ti EXIST+ [VP一本书放着］］

（4）一本书放在桌子上

［TP一本书i［vP tiEXIST- [VP桌子上放着］］

轻动词EXIST取正值，选择“一本书”和“放着”②形成的VP作补足语，表示“一本书”以“放着”的方式存在，选择名词组“桌子上”作为指示语，表示“一本书”存在的处所。由于EXIST+没有语音表现形式，主动词“放着”被迫移动到EXIST+位置。③名词组“桌子上”在接受EXIST+指派的存在处所题元角色后移动到TP 的指示语位置，最后移动到句子的主语位置，生成句（3）。句（4）和句（3）的区别在于轻动词EXIST-选择“桌子上”和”放着”形成的VP作补足语，表示“桌子上”以“放着”的方式存在某物，选择“一本书”作为指示语，表示“桌子上”存在的客体。

（三）有语音表现轻动词“有”“在”和A（3）、B（3）类存在句的生成

轻动词EXIST假设可以在汉语里找到显性的证据。A（3）和B（3）中的“有”和“在”所处的句法位置正是轻动词EXIST出现的位置，其句法功能分别对应了EXIST+和EXIST-的句法功能。这里的“有”和“在”是EXIST+和EXIST-的显性表现，它们是有语音表现的轻动词。如（5）、（6）两例所示：

（5）桌子上有一本书放着

［TP桌子上i［vP ti 有[VP一本书放着］］

（6）一本书在桌子上放着

［TP一本书i［vP ti 在[VP桌子上放着］］

当“存在”作为有语音表现的轻动词“有”和“在”时，不具有强动词特征，无法吸引句子中的主动词向它移位，因而生成A（3）、B（3）两种类型存在句。

三、现代汉语存在句的派生格式

存在句基本格式的句首出现“在”或者“有”时构成存在句的派生格式。句首的“在”和“有”是标记成分，在存在句基本格式生成至TP阶段以后参与到句法当中。

（一）话题标记“在”

很多研究者注意到“在”出现在存在句句首，语义上有强调、突出事物存在处所的功能。这种语义上的强调和突出是话题化造成的，而“在”正是以话题标记的身份出现。关于“在”对话题性的影响，王建军（2003）、潘文（2006）等均有表述，如王建军（2003）认为存在句的处所主语是主题性主语，主语前的介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