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人类学的生成及其基本含义

艺 术
艺术人类学的生成及其基本含义3
人
□郑元者
类
学
[摘 要 ] 艺术人类学是艺术与人类学之间的离合关系的产物 ,它经历了很长时间才成为一门有系
统的学科 。旧式的“艺术人类学 ”主要以研究无文字社会的艺术为己任 ,而新的艺术人类学在时间性和地
区性上有其更大的范围 ,因为它要重建迄今为止世界上所有民族的艺术性的生活方式 ,它不但承诺要对
这种来自当代西方人类学内部的批评声音 ,即 使到了 20世纪 90 年代也尚无停息的意思 。例如 , A. 盖尔针对人们抱怨现在的社会人类学 (尤其是英 国的社会人类学 )忽视艺术话题 、原始艺术研究的边 缘化之类的现象 ,甚至毫不讳言地指出 :“现代社会 人类学对艺术的忽视是必然的 、故意的 ,这是由社会 人类学实质上或天生就是反传统艺术 ( anti - a rt)的 这一事实引起的 。这看上去肯定是个骇人听闻的断 言 :大家都赞成是好东西的人类学 ,怎么会反对也被 大家普遍认为同样是好东西 (甚至是更好的东西 ) 的艺术呢 ? 但我担心真的会如此 ,因为依照一些根 本不同的并且相冲突的标准 ,这两样好东西都是好 的 。”[3 ] (P159)如果真的如 A. 盖尔所说社会人类学实质 上是反传统艺术的 ,并且已成为“事实 ”,那就意味 着人类学与艺术之间几乎不可能形成任何友好的界
含
原上不断成长 、不断历练 、不断反思的心灵能量或思 不可收拾 ,人类学的爱美之心也自然会变得异常复
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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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基金项目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 ( 02BZW 014 ) 、教育部博士点基金项目 ( 03JB750. 11 - 44009 ) 、教育部 2004 年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 ( 34 号 ) 、上海高校音乐人类学 E—研究院规划项目 ( E: 05 - 1 - 1) 。
论 ,这个词是 一 种障 碍 。”[2 ] (P352) 尤其 是当 那个 指称
其 基 本
豪言壮语 ,而是关系到人类学的知识特性和精神气 质的一种审美尺度 ,一种需要在田野工作和理论高
“美的艺术 ”( fine arts)的“艺术 ”概念 ,与人类学 、美 学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成问题的时候 ,情况更是变得
F. 波亚托斯 ( Poyato s)主编的《文学人类学 》( 1988 ) 、 生
E. 巴巴 (B a rba)的《戏剧人类学 》( 1982 ) 、R. 谢克纳
成
( Schechner)的《在戏剧与人类学之间 》( 1985 ) 、V.
及 其
特纳 ( Tu rne r)的《表演人类学 》( 1987 )以及 B. 内特
很少有人能考虑到它们本身既作为人类学又作为艺
术都是称职的 。”[6 ] ( Pvii)好在艺术与人类学的关系
似乎有着一种天生的韧性和黏性 ,艺术在人类学面 前的那种长期不自在的 、貌似离合的状态 ,自 20 世
郑 元 者
纪 60年代以来已有所改观 ,到 80 年代 ,对艺术人类
学各分支学科的学理思考终于渐成气候 。有民族音
杂和沉重 ,无怪乎人类学家 A. 盖尔 ( Ge ll)会振臂一 呼 :“在设计一门艺术人类学时 ,必须采取的第一步 就是要和美学完全决裂 ”, [3 ] (P162) 如此决绝的立场和 态度虽然不无偏激和仓促之处 ,但其背后所折射出 来的对美学的焦虑和失望之情 ,似乎也足以表明 ,传 统美学中的“美 ”、“艺术 ”和“审美 ”等关键概念或范 畴 ,在人类学 (尤其是新式的艺术人类学 )领域已出 现明显的水土不服甚或缺氧的症状 。这就意味着 , 人类学的爱美之心也必然会遭遇一段又一段艰难而 又漫长的心路历程 ,而考察和诠释艺术人类学的生 成问题及其基本含义 ,正是审视这种心路历程的一 个历史契机和理论应对之道 。
面甚或牵手的场景 ,而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艺术人
类学自然也无缘诞生 ,这恰恰与艺术人类学学科生
艺
成和发展的历史事实不符 ,同时也正好说明盖尔的
断言是局促的 、脆弱的 。好在他作出如此惊心的断
术
言 ,主要是基于爱好美术的公众怀着近乎宗教敬畏
人
般的审美敬畏 ,对 (伦敦的 ) 国家美术馆 、人类博物 馆等等东西抱有不可救药的民族中心主义的态度 ,
是固其根本的魂魄 。 可是 ,自从柏拉图掏出“美是难的 ”这么一张警
人
观察 ”遭遇的各种困难给人类学知识的确定 示牌 ,“美 ”就几乎成了两千多年来美学记忆的百宝
类 学 的 生
性问题所带来的挑战 ,有的人类学家甚至意识到“人 类学家们只得像儿童那样 ,运用同样的知识才能 ,去 获悉一些审美标准 。”[1 ] (P148)但我始终认为 ,人类学的
Leabharlann Baidu
全景式的人类艺术景观作出更加广泛的 、全面的观察 ,而且寻求对艺术和人生的真理作出自己的理解 。
[关键词 ] 艺术人类学 ;生成 ;基本含义
[中图分类号 ] C91214 [文献标识码 ] A [文章编号 ] 1002 - 3887 ( 2006) 04 - 0002 - 06
The Forma tion and Ba sic M ean ing of Art An thropology ZHENG Yuan2zhe
在我看来 ,艺术人类学的诞生可谓是人类学与 艺术之间长期离合 、交变和共振的结果 。人类学与 艺术之间的关系由来已久 ,渊源深远 ,虽然 A n thro2 po logy (人类学 )一词的用法在 19 世纪以前相当于 我们今天所说的体质人类学 ,但这似乎不影响人类 学与艺术早早就开始牵手 。据 R. 威廉斯 (W illiam s) 考证 , A n thropo logy一词 16世纪末出现在英文之中 , 其最早的使用纪录是 R. 哈维 ( Ha rvey)于 1593 年在 其著作中所记载的文字 :“他们所拥有的系谱 ,他们 所学习的艺术 ,他们所做的活动 。这部分的历史就 名为 A n th ropo logy”。[4 ] (P13) 可 惜的 是 , 在 随后 的漫 长 岁月里 ,这种象征性的纪录并没有总是给人类学与 艺术带来一个个风雨无阻的牵手故事 。早在 20 世 纪 70年代 ,音乐人类学家 A. P. 梅里亚姆 (M erriam ) 就提出过一个总结性的批评意见 ,指称人类学与艺 术之间的关系“过去很少得到与人类学研究的其他 方面相适应的某种富有成效的探讨和论辩 ”, [5 ]尽管 人类学文献论及绘画和雕塑之类的视觉艺术 、音乐 以及口头文学的地方很多 ,但戏剧 、舞蹈和建筑等艺 术样式却未能在人类学研究中获得应有的角色 。
of the vicissitude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anthropology and art. It took a long time for a systematic discip line of anthropology of art to take shape. The old2style“Anthro2 pology of A rt”is concerned mainly w ith the study of the art of p reliterate societies, while the new“Anthropology of A rt”has a greater range both temporally and geographi2 cally, since it reconstructs the artistic ways of life of peop les in all parts of the world so far. This new“Anthropology of A rt”not only retains a comm itm ent to a broader, over2 all perspective on the panorama of art through the ages, but seeks an understanding of
显然是不可取的 。更何况 ,疑心所有爱好美术的公
众对国家美术馆和人类博物馆都会抱有民族中心主
义的态度 ,也是没有根据的 。
但是 ,艺术的确有过一种长期得不到人类学公
正对待的境况 ,不时地游离于人类学的视野之外 ,因
而给艺术人类学的生成制造了历史性的障碍 。诚如
E. A. 霍贝尔 ( Hoebel) 在 E. P. 哈彻 ( H atche r)《作为
(D epa rtm en t of Ch inese L anguage and L itera tu re,
Fudan U n iversity, S hangha i 200433, Ch ina)
A bstract: The anthropology of art, as we know it, is a relatively recent p rodu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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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彻的《作为文化的艺术 》( 1985 ) 以及 A. 盖尔 的
艺
《人类学的艺术 》( 1999)等著作 ,则在艺术人类学学
科总体性建构上表现出鲜明的意识 ,这些论著无疑
术
给该学科的生成并最终获得独立的合法地位创造了
人
条件 ,其学术理念和具体的研究内容 ,也逐渐给人类
类
可以说是有感而发 ,并以此重申人类学反对民族中
学
心主义的立场 ,并不是说人类学智慧偏爱于拆除国
家美术馆 ,然后把这个位置变成一个停车场 ,更不是
说他要反对艺术的人类学研究 。A. 盖尔的断言固
然显示了人类学家反对民族中心主义的决心 ,但过
于以学科伦理的姿态来诊断人类学与艺术的关系 ,
难免会溢出学理诊断的轨道 ,开出过激的理论药方 ,
艺
乐学“圣 经 ”之 称 的 梅 里 亚 姆 的《音 乐 人 类 学 》 术
( 1964) 、A. P. 罗 伊 斯 ( Royce ) 的《舞 蹈 人 类 学 》 ( 1977) 、W. 伊 瑟 尔 ( Iser) 的《走 向 文 学 人 类 学 》
人 类 学
( 1978)和《虚构与想象 : 绘制文学人类学 》( 1991 ) 、 的
箱中最令人望而生畏的字眼之一 ,以至于哲学家约 翰 ·杜威 ( John D ewey)在《艺术即经验 》一书中干脆 表示 :“美是一个最不可分析的字眼 ,因而在理论中
成
爱美之心一旦落实到人类学家的身上 ,就不是一种 最不能用作说明或别类工具的概念 。 ……用于理
及
姿态或者不期而至的性情而已 ,更不是一时兴起的
文化的艺术 》一书的“序言 ”中所概述的那样 :“从历
史上看 ,视觉艺术在人类学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有
过一个相当不自在的位置 ,就像原始艺术曾有过这
样的位置一样 ,直到最近艺术界的情况才有所不同 。
作为人工制品的艺术品曾引起人们长期的兴趣 ,其
中许多被搜集和保存 ,但通常没有太多的记录或分
析 。而当艺术和人类学被分成越来越多的专业时 ,
the truths of art and life.
Key W ords: anthropology of art; formation; basic meaning
郑
元
者
一
想艺术 。所以 ,要使人类学风骨可鉴 ,爱美之心可谓
艺 术
类学要有爱美之心 ,听起来确实是一个朴素
人 而又透明的道理 。面对田野工作中的“参与
广西民族学院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 JO URNAL O F GUANGX I UN IVERS ITY FO R NAT IO NAL IT IES
(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Edition)
第 28卷第 4期 □ 2006年 7月 VOL. 28 NO. 4 □ JUL. 2006
基
尔 (N e ttl)的《民族音乐学研究 : 三十一个问题和概
本
念 》( 2004)等论著 ,对艺术人类学各分支学科的探
含
究作出了各自的历史性贡献 ; 而 C. M. 奥滕 (O tten)
义
编的《人类学与艺术 : 跨文化美学读本 》( 1971 ) 、R. 莱顿 (L ayton)的《艺术人类学 》( 1981、1991 ) 、E.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