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城里的流光碎影

兰州城里的流光碎影

作者：聂中民

来源：《丝绸之路》 2018年第8期

一

兰州，是一座西北高原上的城市。黄河在蜿蜒崎岖的崇山峻岭之间大力一挥，为兰州

开拓出一片平坦而狭长的地盘。对于兰州的唯美，我有时惊讶地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点点的弥漫，一点点的飘散。一座魅力四射的城市，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一座百

年老桥，一座古书院，和我不期而遇了。

我不知道历史上的金城在西固还是在城关。在西固，我没有看见掘地三尺遍地是金的

城池；在城关，我没有找到一片能够穿越历史时空的瓦当。我喜欢看横穿兰州的黄河里那些远

远漂走的羊皮筏子，也喜欢倾听白塔山下那些远古的绝唱，还有五泉山上那口古钟的悠扬声响。

好多年前朋友告诉我，兰州是一座经常有黄沙漫过的城市。沿黄河风情线而上，黄河

历经九曲十八湾，一泄穿城而过。望母亲河云中来去，听丝路花雨洒飞仙。你的感想如何呢？

在兰州，我每天要挤公交沿滨河路去安宁上班。清晨，几只水鸟从黄河上空飞过，风

中的芦苇便颤栗了起来。太阳露出了半边脸，兰州的早晨风轻云淡。太阳洒在河面上，清澈的

河流如同镀上了一川熔金。那条日夜兼程的河流，在宽阔的河道上泛着微波，一群自由的鸟儿

一会儿俯冲，一会儿蜻蜓点水，在河面上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悄然到河中的那座孤岛上栖息了。沿河而下，眼前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也有人拉着二胡，敲锣打鼓，吼着秦腔。

壮年之我，常流连忘返于五泉山和白塔山之巅。庙宇楼台，错落有致；长廊阁道，蜿

蜒曲折；丘壑起伏，林木苍翠；环境清幽，鸟鸣啾啾；流水潺潺，曲回而下。山下的城市在烟

雨里忽隐忽现。面对如此景致，我怎能不爱这片神秘的人间净地！

每次走进名山大河的怀抱，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一座让人荡气回肠的城市，总与山

水有关。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一个人独享登山之趣，观城市风光，品人文遗韵。

沿途逶迤而行，时有鸟语花香。在那一片清翠绝妙的绿阴深处，我感受着历史的更迭，时代的变迁。山林深处，风格别样的农家房舍依山而建。在这古朴典雅、古香古色的园林建筑中，难道你领会不到古老的文明魅力吗？

二

穿行在兰州的身体中，宽阔的街道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脚印。梧桐树下，斑驳的阳光里

时常有蹬三轮的师傅在招揽生意。这个时候，你会油然滋生出某种离奇、怪诞的感觉。

走过熟悉的街道，迎面而来的是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辆、那么多的建筑，还有夜

晚不眠的灯火。忽然，忧伤如同天空里的云朵般弥漫开来，那是一个少年在苞谷地里的张望，

那是一朵梅花在落雪的夜里悄然绽放。一列火车从远方开来，从我的身体里穿过，留下一屋子

巨大的虚无和惆怅。

十多年前，我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好奇来到这座城市。打工的日子，我每天都要穿过那

么多的街道，见那么多的熟人，还要为来年的花事而忧伤。在兰州，我以前的住地在安宁科教城，23号楼3单元302室，进出的永远是新面孔。从安宁走出，我在城关又生活、工作了好多

年。今年，单位又一次搬到了安宁。每天，我依然早出晚归，往返于安宁和城关之间。兰州城

市的变化，无处不在。在流光碎影里，我寻找着嫩得发青的岁月。我把那么多的忧伤丢失在一

个下午，或者一个黄昏。

我经常去的地方已然换了门头。在安宁水挂庄一条长长的巷子里，我迷失了自己。在

孔家崖公交车站，高楼大厦代替了那些低矮散落的城中村。其实，在水挂庄57号，我住了整整两年。

前些天，我在水挂庄见到了大头理发店那个肥胖的老板娘，她可爱的女儿已经上了小学，笑呵呵咧着嘴跟我打招呼。那个拥挤的影碟出租店的帅小伙已去了他乡，我再也没有进去。我问老房东，我搬家时留下的那盆君子兰去了什么地方，他说被人偷了。我说偷了就偷了呗，

房东无奈地关上了虚掩的大门。要知道，我对这盆花的感情远远超过花本身。我从买花盆，买

花土，到亲手栽种、施肥、浇水，做得一丝不苟，终于有一天，君子兰长成了青翠欲滴的样子。其实，我在这里丢失过何止这一盆花。

我从巷子里出去，朝右拐，是甘肃政法学院，车站永远充满了等车的学生。朝左走，

一转身就到了蓝天公寓。西北师范大学和甘肃省委党校我不止一次地去过。大学对我来说是块

磁场，吸引着我一次次前往。在西北师范大学的林阴路上，有时只有我一个人，有时是三两个人，更多的时候是一群人。在篮球场上，我看日出日落，我听恋人呢喃私语……

一个阳光暖和的午后，我从甘肃省委党校直穿下去，就来到滨河路上。下台阶，就可

以触摸到清凉凉的黄河水。有时真想在河边的芦苇丛中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又怕虫子把我肥胖

的身躯当作美餐。有时顺手捡起几个圆滑的卵石，在河边的沙地上追赶两只发情的水鸟。安宁

湿地公园，干净而幽美，最适合一个人在阳光很好的午后天马行空地幻想和行走。

三

在兰州，黄河如同一把大斧，不知道什么时间把这个活力蓬勃的城市劈成了南北两半。

黄河上有一座百年铁桥，名曰中山桥。中山桥的名气不小，不仅仅是它享有“黄河第

一桥”的美誉，而是因了一种独具特色的桥梁文化。中山桥的前身是黄河浮桥。南北两岸的人

若要过黄河，夏秋就得凭小船和羊皮筏子横渡，冬天河面结冰，只能在冰上行走。而现在，中

山桥以省级重点文物的姿态迓迎着五湖四海的游客。

和横跨黄河之上的银滩大桥、七里河大桥、小西湖大桥、雁滩大桥相比，无论年龄还

是特色，中山桥都该是兰州桥群中的“龙头老大”。走过百年风雨，中山桥见证着兰州的成长

与崛起。同时，也向世人默默地诉说着苍凉的往事。

兰州是一座有山有水的城市。当然，这就不能没有了桥。如果南边的五泉山、北边的

白塔山之间没有这条河，河上没有这座桥的话，我想山的文脉和水的灵魂是不通的。

某个夏天的清晨，清脆的鸟鸣唤醒了我。我骑着单车漂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一种

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在黄河风情线上，来来去去的市民络绎不绝。傍晚，黄河两岸绿树成阴，花香扑鼻。休闲的孩子捉蝴蝶、蜻蜓，大人们品茗逐日。北望塔影河声，南有日落晚照，中山

桥则在一片静谧之中安然而卧。

一阵暖风吹过，在高楼绰约的城市中，我常想，不管山上有啥名胜古迹，唯有中山桥

边风景独好！一座静态的桥与一条动感的河，却时时处处流淌着人间的烟火气息。